她强行把喉头的苦涩压了下去,清声说道:“墨鱼,今日在街上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若是有,明天一大早就去买了来可好?”这次出门给墨鱼买东西的银子全都在那几个小厮身上,墨鱼跟他们走散了,即便有了看上的东西,也是买不了的。
墨鱼只摇摇头,不答话,却状似不经意般略微退了一步,让苏尚彤好离去。
苏尚彤还未动,就见朱纱远远的走过来,口中喊着“大小姐”。苏尚彤嘱咐了墨鱼一句,才朝她走过去。只听朱纱说道:“大小姐,夫人找你呢!”
听到“夫人”二字,苏尚彤脚上明显快了不少,随口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随着苏尚彤的背影越来越小,墨鱼依稀之间听到了轻不可辨的四个字——“陈老夫人”,惨然一笑。
宁氏本是靠在榻上,凝眉沉思。见着苏尚彤,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可声音还是透着浓浓的疲惫:“彤儿,过来,给娘亲看看。”
她细细的打量着苏尚彤,只见苏尚彤眉目如画,因刚刚寻墨鱼的时候,有些焦急,两靥微微生了酡红。宁氏伸手去抚她的眉眼,笑道:“彤儿这几年出落的愈发的好了,当真是艳若桃李。”宁氏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说自话,并无任何骄傲的意思在里头。
苏尚彤被宁氏说的有些不自在,羞道:“娘亲,你在说什么呢?”
宁氏向素月递了个眼神过去,素月看了,过去请朱纱去帮忙选个大小姐喜欢的花样子。
宁氏不紧不慢的开口:“彤儿,陈老夫人今日让人送了个帖子来,说是要请你去她府上赏菊。”
苏尚彤不由得想到那日冬梅打趣她的话,只忘着宁氏,等她的下文。
“现在你也一日一日的大了,又在外待了许久。娘觉得这事还是要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才好。陈老夫人回上京单单来了我们府上,又特意下帖子请你,想是有和我们家结亲的打算。”
“娘,不见得…”前世根本就没有这等事,她连陈老夫人上京的消息都没有收到。
宁氏摆摆手:“无论有没有,娘都不会答应的。娘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早年间你是定了亲的,还是圣上亲口许下的。”
苏尚彤惊愕的抬眼,这等事她如何不知?无论前世今生,相府总是不乏前来提亲的人。若是皇上已经许婚,怎么那些人会如此大胆?何况,她最后的亲事并不见圣上插手,还不是被余娇设计的嫁给了萧天辰…
想到萧天辰,苏尚彤忽地心头一震。她出嫁的时候,镇国将军还未放出永不回将军府的话来,那时的镇国将军府也算是和相府门当户对,甚至比不得太子喜爱的苏相府邸还要炙手可热一些。萧天辰虽不入她的眼,倒也是好些人心中的如意郎君。那时的她,也算是毁了容貌,又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之前提亲的人家都不再上门,何以镇国将军府依旧来提亲了呢?难道是因为圣上的旨意?
47胭脂点雪
苏尚彤只觉得脑中恍恍惚惚的,那时萧天辰早知相府已然飘摇,却不直接休了她,非得把她害死才罢休,原来竟是因为圣上的一道指婚旨意么?
宁氏看着苏尚彤大惊失色的样子,暗忖是不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而且看苏尚彤这个样子,分明已经知道了与她定亲的是何人了。
“彤儿,你若是不想听这些,娘就不说了。”
苏尚彤却开口急急地问:“娘,您之前说是让女儿自己决定。听您话里的意思,圣上的赐婚可以不作数?”
宁氏也不答,只是笑看着她,戏谑般的问道:“你如今该是不记得了。可我听你爹说,圣上赐婚之前还特意问过你,你自己应许了的。如今你倒是不愿意了。”
苏尚彤愣住,哪里有这等事?又想,既然记不得了,那该是很小的时候,她爹为什么那么早就要把她嫁到萧家去呢?
她偎到宁氏怀里,软声说道:“娘,我不记得了。或许是爹哄你呢…但女儿不愿意是真的,如今可有回转的余地?”
宁氏抚慰般地摸摸她越发黑亮的头发:“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的。其实,三皇子小时候也聪明伶俐的,又待你比旁人好些,圣上才会许诺了这桩婚事。后来三皇子变成了那样…”宁氏轻叹了一声,“如今圣上也不再和你爹提起此事,眼见着来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也没下旨定了此事。可圣上到底也没有亲口说出婚事不作数的话来…”
“三皇子?”
苏尚彤没听到萧天辰的名字,只觉得心放下了大半。若是旁人,说明圣上那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听到“三皇子”三个字的时候,好像又听见了萧天辰那嘲讽的声音,“你哥哥昨日在大殿之上得罪了四公主,被三皇子下令打断了右手。”满心的神智好像被三个字拴住,一位的在耳边回响着:“打断了…打断了…打断了…”
苏尚彤脑中嗡嗡直响,惊呼出声:“不要三皇子!娘,不能是三皇子,不能!”
“彤儿,你这是怎么了?”宁氏见苏尚彤忽然这般,急的不行,只说,“好,好,好!我们不要,不要啊…别慌,别慌,你外祖父的丹书铁劵在娘亲这里。你既然这般不愿,娘拿着这个去跟圣上换一个恩典,应当还是可以的。”
瑶国的丹书铁券很是珍贵,只因持有这丹书铁券的人有许多特权,能自由出入皇宫便是其中之一。除去谋逆、叛国之罪外,那人犯的重罪都可凭借着丹书铁券免刑,但免刑之后,铁券便要交还。而若是没犯大过,丹书铁券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因为之前有着功臣之后做尽欺压百姓之事,却因着祖宗的庇佑,不被惩治,让瑶国某位君主失了民心,险些改朝换代,所以,此后这丹书铁券一般不常赐下。如今,护国公府的这一券,是先帝以“救命之恩,朕何以报”之名赐下的,可当今圣上肯定是想收回去的。宁氏倒也明白这些道理。如今,虽然那桩赐婚未曾过了明路,但到底是圣上的金口玉言,若是不从,也算的上是抗旨不尊,用那丹书铁劵来抵,也说的过去。如此,也算是了解的圣上一桩心事,为护国公府减了一桩祸事。
提起铁券,苏尚彤脑中满是得知外祖被行刑之后,母亲病中哀痛,终日垂泪的模样,心下一酸,死死搂着宁氏不撒手。
她如何能让娘亲为了她用了外祖父赖以保命的东西。即便这次她挫败了余家的阴谋,谁知爹还有没有别的招数来陷害外祖?他若是知道外祖没了丹书铁券,那更是不会放过一点机会的。
苏尚彤心知,如今这般,娘肯定会为了她拿出那丹书铁券的。她埋首在宁氏怀里,呜咽出声:“娘,我不要进宫里去。碧叶她们总是说,进了宫,指不定就莫名其妙的没了。我不要去…”她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却想着外祖和娘亲前世的命运,悲从中来,更是啼哭不止。
宁氏听她是为了这个,只道女儿还小,含笑说道:“别听她们瞎说。那些都是戏里、话本里的东西,哪能当了真呢?你几时听闻宫中有人莫名其妙的去了?为了这个,哭成这般花脸猫的模样,羞不羞?”
苏尚彤抬起脸,用一双水漉漉的眼睛望着宁氏,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娇声唤道:“娘!您今日和女儿谈这些,倒来怪女儿不害羞…”
宁氏看她害羞,也不再说。至于和三皇子的婚事,苏尚彤那般的态度,倒让宁氏看不真切,这桩也就搁下了。转而问道:“那安国将军府的赏菊宴你去是不去?”
宁氏自己也不大愿意女儿嫁给那样嚣张跋扈的三皇子,让她去见见陈家少爷也好。对安国大将军的后人,圣上想必也不会太为难。
“娘,这次请的都是各家的小姐吗?”
苏尚彤只觉得那陈老夫人有些奇怪,前世并未和她有过交集,如今却是专门给她下了帖子。她可不认为陈老夫人是打着结亲的心思。若是真想见见她,来相府的时候,祖母便会唤她去了。这次,专门下个帖子,单单请她,却不说让宁氏一道去,怎么都不像是有结亲的心思,倒像是邀请各家的小姐去比较一番的样子。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见着叶慕离。
“应该是的。”
宁氏开始也道是陈老夫人想借宴会见见自家女儿,以免尴尬。听苏尚彤如此说,细想之下,也觉得不对。要说,瑶国男女大防并不是那么严,一起参加宴席还是可以的。陈家二公子自从位列瑶国四君子之后,除了偶有诗作传出,面大多是不露的。如今,他也是不小了,可还尚为结亲。陈老夫人一来京,就大肆办起了赏菊宴,只怕却是有为陈二公子定下亲事的意思。可既是办了赏菊宴,而不是请她过府,想来还是存着挑一挑的心思在里头。
“那我可是要去的。既能赏花,又可结交一些朋友。”
“也好。你就带着朱纱和…”她原想说碧叶,却想起碧叶在女儿面前乱嚼舌根,说些宫里不是的话,哪里还能让她一道去!宁氏想着自己身边的素月倒是个稳妥的,接道,“和素月一道去吧。”
那日,朱纱替苏尚彤挑了一件月白色漾青葱暗纹的留仙裙,配上一支白玉夕颜花簪,苏尚彤肤色又白,如此打扮起来,更添了几分清冷的感觉,竟不像是这凡尘中人了。
她刚下马车,就听着有人唤她。
“苏姐姐!”苏尚彤回身望去,那身着鹅黄绣白玉兰湘裙,温婉含笑的女子可不就是叶慕离。
“慕离!我就想着你会来。”苏尚彤牵起她的手,与她一道入内。一进门,便有一个俏丽的小丫鬟过来领着她们去了花园之中。还未走进,就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还能见着几位刚近园的小姐。其中一位穿着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褶裙的姑娘偏头见到了她们,朝她二人友善的笑笑,便跟着另一位身量高些,头戴八宝攥珠飞燕钗的姑娘一道走了往前去了。
这时,领她们进来的丫头说道:“二位小姐请进园子随意观赏,我家夫人晚些时候会邀各位小姐一道去临月阁赏那几株珍品。奴婢先行告退了。”
陈家的花园与别处不同,并没有假山、石桥,也无凉亭阁楼。入目尽是花草,尤以菊花最多。更有甚者,老大的园子竟用围墙围城了许多小园子,岔路极多,还用了一色的拱门做路引,所以虽能听到众多谈笑声,却只能碰到三三两两的人。刚过了一道拱门,苏尚彤和叶慕离都不由得赞了一句。方才外间是一色的□,如今这里确是一色的白菊,形态各异,错落有致。想来别处也是这般,怪道陈老夫人敢邀这么多的大家闺秀前来赏菊,这陈家的菊花也算的上是京城一绝了。
此时,苏尚彤闻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对叶慕离说道:“慕离,好香啊!”
叶慕离掩嘴笑道:“苏姐姐好生奇怪。之前那□香味虽淡,却要比这白菊浓郁许多。方才也没听你说,如何这时才说呢?”
苏尚彤笑道:“我哪里说的是这菊花的香味。你没闻到那头传来的香味?”她抬手指的是西南边的方向。
叶慕离只说没有。苏尚彤知道自己对味道要比旁人敏感些,提出要往西南边看看。
二人且行且赏,这菊花的颜色似是怎么都变换不完似的。可走过了最后一道拱门,却只见一片绿荫,绿荫那头,有一座两层的阁楼,依稀可见,窗户上镂空雕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而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石桌并几个石凳。那石桌上,好像还放着一盆花,显然这处是有人住的。
苏尚彤本想快些回去,可叶慕离走了许久有些累了,二人就去那石桌边坐了一会。谁知旁边的草地忽地有什么一动,叶慕离吓得汪苏尚彤这边靠了一些,苏尚彤正要坐下,被叶慕离这一靠,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险些要倒。叶慕离见她要倒,又赶忙拉了一把,苏尚彤伸出的手却是正好打在了桌上那朵花上。
这边苏尚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坐了下来,却听一个声音道:“这胭脂点雪可称得上此间最雅了。不知姑娘为何要如此对它?”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苏尚彤不爱菊花,于此懂的并不多。方才也是无意间才将这朵花碰着了。如今听着有人不明是非的来指责她,口气也不大好。
“我总以为,这种缠绵的名字,该是姑娘家喜欢的才是。”
那男子只是笑笑,抬手拢了一下那株胭脂点雪的花瓣,缓缓说道:“只是这花的形态好些罢了。我总是希望能聚在一起的,散了,便是如何都不好了。”
这话苏尚彤听不大懂。却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回眸打量了一眼。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位一定是陈家二公子——陈修实了。原以为李沐之容已是世间罕见,却不想这位陈家二公子容貌之间,竟比李沐不遑多让。苏尚彤见他眸光沉静,嘴角含笑。似乎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态。心道:怪不得此人能位列瑶国四君子第二位,端的是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可眼前这如珠如玉的男子,偏偏是一脸的病容。
像是印证苏尚彤的想法一般,陈修实低头轻咳了两声,笑道:“我身子不好,总是病着。近日才好一些,倒叫二位姑娘见笑了。”
48月阁赏菊
叶慕离微微红了脸,陡然见到外男还是让她有些有些不自在。
苏尚彤却忽地朝陈修实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探过去,只道:“既然陈二公子身子不好,不如让我来帮你看看吧。”
叶慕离在苏尚彤出手之际,也低声惊呼:“苏姐姐…”
陈修实一惊之下,猛地收回手,待听清苏尚彤所言之后,摇头笑笑:“多谢姑娘了。只是这顽症已伴了我许久,就不用劳动姑…”话未说完,又是一阵低咳。这一次,陈修实咳得有些狠了,听在苏尚彤耳中,竟似把外头隐隐传来的谈笑声都感染得有些悲凉了。
苏尚彤待他缓过来一些,才摆手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打扰二公子清净了。方才也是误闯此地,望二公子不要责怪才是。”说完,拉了叶慕离一道,从来时的羊肠小径离开。
她转身之际,月白色的广袖堪堪从陈修实那湖蓝色的锦袍上掠过,拂起丝丝涟漪。
如这般浅浅的涟漪,却惹得陈修实又是一通咳嗽。他再次抬眼之时,苏尚彤和叶慕离已走到了那拱门处。陈修实朝两人远去的方向望去,口中低声沉吟:“姓苏…苏相之女么…”
叶慕离只觉得一路走出来,别的姑娘的谈笑声又愈发的近了些。不知为何,刚刚那陈二公子所在的园中,让她感到有些凄凉,出来之后,才好多了。待走到一处四处皆粉的小园之中时,她见四处并无他人,才小声对苏尚彤说:“原来方才那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陈二公子吗?姑奶奶总是说起他来。”
苏尚彤笑问:“你姑奶奶总说起他什么了?总不是什么好的话吧。”
萧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孙子萧天辰是这瑶国青年才俊之中最好的了。四君子之中,除了生在皇家的李沐,其余三人,无一不被她挑尽了毛病。
叶慕离奇道:“苏姐姐你如何知晓?”她本不欲再往下说,怕损了姑奶奶的口碑,但看苏尚彤的样子,想是上京之人都知道姑奶奶不喜欢这位陈二公子了,“是呢。姑奶奶总说他装相,竟然连公主殿下都敢拒绝。”
“公主殿下?”
“苏姐姐,你不知道吗?听说,这位陈二公子曾在百花宴上拒绝了圣上的指婚。”叶慕离的声音极低,若不是苏尚彤离她这么近,肯定是听不到的。
百花宴,前世今生,苏尚彤只知道一次,就是两个月前余盈盈出丑的那次。她只道那个百花宴是为了镇国将军萧天澈选妻才办的,难道这位从不露面的陈二公子也去了?
苏尚彤想起前世哥哥的遭遇,在叶慕离耳边问道:“这般,他竟还能安然无恙?”
“据说,当日圣上本就因为一位余家姑娘的什么,生着气呢,听了陈二公子的话,当场大发雷霆。还是宸华公主亲自求的情,这位陈二公子才能安然无恙。”
这是苏尚彤第二次听到这位宸华公主的名字。以“宸”为封号,可见皇上对这位二公主的喜爱了。至于皇上把宸华公主赐婚给陈修实的意思,苏尚彤也想的明白。既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一定是要瑶国最好的男儿才能配得上的。而才貌双全的瑶国四君子之中,李沐是李家人,柳恒生早早娶了妻,苏尚为又志在军中,想来,也还是陈二公子最为合适。
之前柳恒生说这位宸华公主美得不似凡人,又是公主之尊,深的皇上喜爱,也不知这位陈二少爷为什么要拒绝。只不过…
“我看那位陈二公子是个闲云野鹤之人,驸马之位只怕于他是个束缚。”
叶慕离点头:“如今见了他人,我也是这般的想法。之前,她们却总说,是这位陈二公子嫌弃宸华公主不会说话呢…”
苏尚彤前世并未曾关心过这位宸华公主的消息。如今却从叶慕离这里知道了不少,不禁有些惋惜,如此美貌善良的公主竟然不会说话。师父曾说,哑症是极难治的,想来宫中的太医也用尽了法子,都没能奏效。
她见叶慕离不看两旁的花儿,只一味的低头沉思,笑着打趣了一句:“慕离,你可是在想你那表哥比这陈二公子好多了?”
苏尚彤这声表哥问的是萧天澈,叶慕离在信中,直接以表哥称呼萧天澈,却不是大表哥,看来对萧天澈颇有好感,对萧天辰的印象却是极差的。苏尚彤记得,萧天澈前世一直未曾娶妻,而那时叶慕离也未曾见过这个表哥就去了,说不准这两人才是天定的姻缘。
叶慕离不知在想着什么,听苏尚彤这般问,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跺了下脚,刚要说什么,却见前面走过来两人。
其中的一位便是进园子之时,朝她们笑了一下的那位小姐。另外那位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撒花裙,神色之间颇为倨傲。
“真是巧,又见着你们了。我姓白,两位姑娘叫我馨儿就好。”那位穿紫色裙衫,娇俏一些的姑娘走近了两步。一笑之间,眉心正中的那颗胭脂痣仿佛活了一般,愈发的娇艳好看。
苏尚彤和叶慕离也上前和她寒暄了几句,互道了姓名。
神色倨傲一些的那位却立在原地不动,在一旁冷眼看着,时而皱下眉头,似乎对她的同伴也甚是不满意。
“白宁馨,你走不走?”有些不耐烦的喊出这一句,她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去。
刚刚还说的欢快的姑娘悄悄朝苏尚彤吐了吐舌头,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姚姐姐,等等我…”
听到白、姚两个姓氏,不但苏尚彤,就连叶慕离都有些震惊,当今的太子妃就是姓白的,而侧妃正好也是姓姚。这两位,恐怕是那两位娘娘家中的亲戚了。
也不知陈老夫人这个赏菊宴有什么特别,竟然可以请到白家和姚家的两位小姐。苏尚彤原先以为陈老夫人办这赏菊宴,邀请了这么多的闺秀过来,是为了让陈家二少爷见见,暗地里选儿媳。可那位陈二少爷分明是不会出来的样子。何况,他两个月前才拒绝了宸华公主,如今在这里大张旗鼓的选亲,岂不是在打天家的脸吗?就算陈家仗着安国大将军的功劳,有这么大的胆子,太子妃和姚侧妃也不会让自己家的人搅和进来的。
白宁馨她们走了不久,就有小丫头进来带她们出去,说是陈老夫人在临月阁设宴,请各位小姐过去赏菊。
安国将军府建的九曲十八弯的,从这花园走到临月阁的路也是绕的人头晕。可到了那儿,眼前却是豁然开朗,放在别处会让人觉得有些小的院落,此时却显得大了两倍不止。
陈老夫人虽然在安国大将军过世之后就被人称为老夫人,可也不过和宁氏一般大。她的脸有些圆,眉眼却比旁人深邃一些,披着乌云豹氅,戴着羊脂玉五蝠如意簪,坐在红木铺猩猩红坐垫的牡丹椅上。苏尚彤原以为陈老夫人看上去会是一脸精明的样子,谁知却是如此的温婉可亲。
陈老夫人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身后立着六扇黄杨木樱草色刻丝的半透明屏风,见她们都到了,笑着说道:“各位小姐已经赏了我们府上那些寻常的菊花。如今要看的几株,才真真是珍品。这几株菊花都是一些朋友见天凉了送予我玩的,我一个老婆子赏来也没趣,所以邀了众位小姐来共同赏评一番。而且,这五株珍品还没有名字,还想请各位小姐帮着想几个配得上的。”
说完就让几个丫鬟搬来了四盆菊花。第一株菊花虽是菊花,花瓣也是细长的菊花瓣,但整朵花却形似牡丹,最令人惊叹的是那花朵竟是沁人心脾的淡绿色,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第二株更奇,竟是花开并蒂。在场的姑娘们都只听闻这莲常有花开并蒂的,却不知这菊也有这般的形态。而这并蒂的两朵花颜色还不相同,正面这朵是白色,背面那朵却是粉紫色,相互映衬,使得白的更洁,粉的更俏,都直呼神奇。第三株菊花为粉白色,花瓣又细又长,如瀑布一般,格外与众不同。第四株菊花竟有三色,中间的花瓣皆是绿色,外头一些的是紫红色,最外边还有一圈白边。中间的绿色的花瓣尽皆收拢,外头紫红色的却是四散开来,就像是一个上着绿色衣衫,下着紫红色带银边曳地裙的美人一般。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
陈老夫人笑道:“这第一株菊花名字我也想了一个,老婆子也没读过什么书,我就随便说说,抛砖引玉吧。我觉得第一株该叫绿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