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在康亲王府提心吊胆的,如今回来了,好容易能舒舒服服泡个澡,也只“嗯”了一声,闭目躺在里头,不再开口了。
待到晚间,吃过饭,她才问朱纱道:“你可打听到了张姨娘到祖母屋里去说了什么?怎么昨日会好好的派人来寻我?”
朱纱轻轻摇了摇头:“小姐那时候不在府里,奴婢哪里敢再跟旁人提这些事情。就是这屋里的小丫头们都只道小姐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在里屋睡着呢。”
苏尚彤点点头:“若是让她们起了疑心反倒不好。只是,这张姨娘平日里从不主动得罪人,不过是附和余姨娘一两句罢了。怎么这次会如此反常?”
朱纱也是一脸的不解。忽地,想到了什么,悄悄说了句:“前两日,素月好像提过,张姨娘的妹妹被安王世子撞到,带进府里去了。张姨娘这几日可是长了脸了。”
“安王世子?这事我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在苏尚彤记忆里,前世的张姨娘一直未引起她的注意,也从来没有听说张姨娘有妹妹进了安王府。转而又想到,百花宴后的一个月,李念就放出风声来,说是要娶余盈盈为妻,应该不会在那个当口去招惹别人,让余盈盈对他失望才是。而即便李念招惹了,余盈盈是余娇的侄女,也是李念亲口许诺的正妻,张姨娘的妹妹最高不过是当上姨娘,哪里还会在府里宣扬,哪里敢打余盈盈的脸呢?
“小姐,就是安王世子。这几天张姨娘走路脚底都带着风呢!这次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之前张姨娘自己失宠,又没有孩子傍身,家世又比不上余娇,所以在府里一直是没什么地位的,就是余娇身边得脸的丫头,都能给她脸色看。如今,她小妹进了安王府,虽说只是个妾室,倒也算是和皇家沾了亲,自然得意些。只是苏尚彤平日也不大理她,倒是余娇常常指使她,也不知为什么这次张姨娘会寻苏尚彤的不是。
苏尚彤只道张姨娘是如往日一般,见不得娘亲和她好,却不曾去想,张姨娘在府中素来没什么地位,如何能得知她不在府中呢?
待到第二日,苏尚彤刚刚梳洗过,就听屋外有人大声的喊着:“大小姐-大小姐…”
朱纱听了这两声,悄声说道:“像是张姨娘。”
“让人去看看,是不是只有她一个。”
苏尚彤得知院里只有张姨娘一人的时候,有些不解。既不知张姨娘为何要这般执着的来证明她不在府中,竟还追到她屋里来了。也不知她为何要一人前来。她吩咐朱纱去请张姨娘进来,心道:幸好昨日回来了。若是没有,岂不是要让她们得意了去。
谁知,张姨娘一进屋,赶紧唤了一声“大小姐”,还要向她行礼。苏尚彤赶忙在她躬身的时候亲自去把张姨娘扶起来。不说张姨娘已经是姨娘,虽说只算是半个主子,但到底还是长辈,便是素月这种娘亲身边的大丫鬟,苏尚彤都不会让她们行礼的。
张姨娘一起身便笑着问:“大小姐可好些了?”
“托姨娘的福,好多了。张姨娘这一大早的来找我,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了。”苏尚彤这时已知,这张姨娘只怕是有事要求她,不是来寻她不是的了。
“大小姐,求你跟我去一趟老太太那里…”
“张姨娘何须这般,我今日好些了,本就是要去祖母那里请安的。张姨娘这么说,倒叫我心里头不安生了。不若,今日就同张姨娘一道去吧。”
张姨娘却赶忙拦下跟着苏尚彤的朱纱:“大小姐,能否…能否…请你一人前往…”她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尽是汗珠,满脸的焦急之色。
苏尚彤心想,从那时余娇和余盈盈的话里可以听出来,祖母虽不喜母亲,但前世父亲害母亲和自己的时候,她却是全不知情的,也没有趁机折腾娘亲。所以她虽然前世被祖母害的毁了容,也知道祖母是那样的性子,却还是费力去讨祖母欢心。如今,张姨娘邀她一人前去祖母那里,应当不会是什么阴谋。
她看张姨娘那般模样,也不大像是装出来的,回头对朱纱说:“你就别陪着了,我和姨娘一道就行了。”
张姨娘见苏尚彤答应了,脸上堆起了笑,眼中却还是一片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miumiu一直以来的支持。
然后,咳咳,那个,男主是墨鱼,大家不要站错队。。。
最后,弃文的亲这么多,是要闹哪样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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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珠胎暗结
张姨娘一路都没有开口,苏尚彤自然不会主动去找她说话。沉默了一路,终于到了荣华院,苏尚彤只见祖母下手,有一个穿着粉蓝衣裳的少女颔首坐在那里。听着她们进来的声响,那女子也抬头望了过来。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细看之下,眉眼跟张姨娘有七八分相像。但由于年轻了不少,鼻子和嘴生的又小巧,看着竟要比张姨娘美了十倍不止。
苏尚彤想起朱纱的话,也知道这是张姨娘那个被李念看中的妹妹了。看来,张姨娘这次的反常是与她有关了。苏尚彤向苏老夫人行了礼,又陪着说了好些话。苏老夫人才指着那少女说道:“彤儿,这是你张姨娘的妹妹,这几日住在我们府上,你也见见。”
苏尚彤这才与那姑娘互相颔首道了好。
张姨娘此时走过去,在苏老夫人耳边说:“老太太,大小姐已经来了,您看?”
苏老夫人闻言对左右摆摆手:“你们全都出去候着,我有话要单独跟她们几个说。”
待到丫鬟们都退出去之后,苏老夫人喊过苏尚彤,说道:“彤儿,你学医术也时日不短了。祖母如今身上有些不爽快,也不是什么大病,也懒怠请大夫,你来帮祖母看看。”
苏尚彤的目光从那张姓姑娘面上划过,心中了然,走到苏老夫人身边,把了脉,问道:“祖母身上不爽快?彤儿医术不精,只诊出祖母的身子好的很。祖母,彤儿诊不出,我看,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为好。”
苏老夫人闻言,笑的开心,把苏尚彤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说道:“祖母方才还跟张家姑娘说,我这孙女医术了得。你这可是白白让祖母落了颜面啊。这样吧,张家姑娘最近也有些不舒服,你去给好好看看。这回可别再诊不出了啊!”
苏尚彤了然一笑,见张姨娘满脸的焦急,那张家姑娘听了这话却是一脸的娇羞,心下觉得有些意思,就依言去替她号了会脉,又低声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苏尚彤沉思良久,才不知如何开口一般,结结巴巴的对苏老夫人说:“祖母,这位…姑娘…是…喜脉。”
“真的是喜脉?”这却是张姨娘听了之后喊出声来。苏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才捂着嘴,退到一边去了。回身还狠狠的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苏老夫人见苏尚彤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解释道:“你张姨娘的妹妹前些日子进了安王府,有了身孕倒是好事。”
刚进了安王府,就有了孩子,的确是好事。安王只有李念这一个儿子,即便是李念还未娶妻,妾室就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安王府也一定会留下来的,而有了孩子的张家姑娘也会因此水涨船高。可是,苏尚彤见张姨娘那个表情就知道,这次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听朱纱说,张姨娘的妹妹是近日才被抢到李念府上的,可这身孕却已经能诊出来,至少得有一个月了,哪里能是李念的呢?
苏尚彤看了一眼祖母,见她说完了那句话,也是凝眉不语,知道祖母也是明白了。昨日装作口疼唤她过来,只怕也是为了这张家姑娘。如今圣上身子眼看着越来越差,祖母大概也听闻了太子不喜苏相的事情,所以对这张姑娘如此的重视,想是希望她得了李念的宠爱能帮着相府一些。可如今…苏尚彤摇摇头,她刚刚诊出喜脉之后,那张姑娘虽一脸的羞涩,却是笑着的,并没有张姨娘那般担心的样子。
“彤儿,你病刚好,折腾了这么久,怕是累了。祖母也不留你了,回去歇着吧。”苏尚彤尚未出阁,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她能听的。
苏尚彤闻言,赶忙告了退。
她出门之后,见珑儿她们在外间探头探脑的,见她出来了,都笑着说道:“大小姐,老太太这神神秘秘的是在干什么呢?把咱们都赶了出来…”苏尚彤也与她们笑着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却见冬梅捂着嘴朝着她笑。
苏尚彤乐的打趣她:“冬梅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昨晚悄悄啃了了蹄膀,把牙齿给磕掉了?”
旁边的小丫头们全都笑的前仰后倒的,冬梅俏脸一红,只是笑着,朗声说道:“大小姐可别这般不领情,我这可是在为你开心呢。”说着伏在苏尚彤耳边,放低了声音,“前日安国大将军府的陈老夫人回了上京,特意来拜访了咱们老夫人呢!依我看哪,大小姐的婚事怕是要近了!”冬梅说到后头,声音渐渐大了些,周围的小丫头们也都听了个清楚,只一个劲的起哄,闹得苏尚彤啐了冬梅一口。
“冬梅姐姐可别拿我打趣了吧!你既说了,陈老夫人只来了祖母这儿,这里谁都知道祖母最喜爱的从来都是冬梅姐姐。大家都看的明白,这陈老夫人八成是来讨你的!”若是来订与苏尚彤的婚事,应当去拜访宁氏才对。冬梅既然没提,说明陈老夫人只来了苏老夫人这里。所以,苏尚彤才有这话。
“大小姐这是害羞啦!”冬梅也不争辩,只嘻嘻笑着与苏尚彤玩闹。
安国大将军陈齐,虽然英年早逝,却留下了几个风华绝代的儿子。其中,二子陈修实位列瑶国四公子第二位。在安国大将军过世之后,整个陈家都搬离了上京,只有陈齐二子陈修实留了下来,准备考恩科。可至今都没有听说过他参加秋闱的消息。只是,有了瑶国四君子的头衔,即便不参加秋闱,陈修实也还是京中众多闺秀心中期盼的如意郎君。如今,陈老夫人回了上京,却独独拜访了苏相府的老夫人,也难怪冬梅会这么打趣苏尚彤。
苏尚彤和她们闹了一会,听着里面祖母唤冬梅进去,便也离去了。至于张家姑娘的事情,并不是她能管的了的。可她心中却有些为那张姑娘担忧,不为别的,只为因为这相府的丫鬟们传闲话的功力不容小觑,恐怕在这上京城内都是数一数二的。祖母为了那位张姑娘找了她去瞧病,还屏退了众人,和之后张姨娘那惊呼的一声只要传了出去,这位张姑娘也是落不了好的。
果不其然,下午,她去给墨鱼送药的时候,墨鱼刚接过药碗,就问了一句:“彤彤,我听他们说,你的婚事…”
“别胡说!”苏尚彤打断他,随即看着墨鱼被吓到的样子,轻笑出声,“你怎么听了什么都当真呢?往后别听她们胡说,只需听我说的话就好了。”
“彤彤不会离开我吗?”
苏尚彤想起那一日,街头持剑的倨傲少年,又看了看目露祈求之色的墨鱼,莞尔一笑:“只要你不开口,我就不离开你,好不好?”
她并没有发现,由于这段日子的潜移默化,她跟墨鱼说话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不再把他当孩子了。
墨鱼望着她,久久,才用力点了一下头。苏尚彤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
这几日见着墨鱼,她总是想起他当初持剑拦着她的样子。当初她便觉得墨鱼是这上京城中,可回来了这么久,也从未听说,哪一个大户人家丢了儿子、孙子。而且,他当初身边还是跟着一个妹妹的,兄长不见了,也不见这位妹妹出来寻找。她之前也托过齐爷爷打听消息,可至今齐爷爷都没有派人传话过来。
她思忖着,或许墨鱼并不是京中的高门子弟,说不准那时候是来京城做客的,后来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什么意外,这才倒在路边,正巧被师父和她救了。如此,也能解释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人寻他了。她原本想着,墨鱼哪日恢复了记忆,自己就能寻回家去。如今,墨鱼虽好了许多,可记忆却不像是要恢复的样子。
因为千金之毒本就未曾解开过,所以苏尚彤并不能肯定墨鱼解了毒,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恢复记忆。师父给她的手札上也没有写,解了毒,是不是真的能耐恢复以往的记忆。墨鱼这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呆在这府里,周遭的一切都不熟悉的缘故。她曾于一本医术上看过,失忆之人如果能多多接触之前常见的物事,或是再见一遍之前经历过的场景,于恢复记忆是大有益处的。
思及此,苏尚彤笑着对墨鱼说:“你日日闷在这府里,也是难受。我明日让几个小厮,陪着你出去走走如何?”
墨鱼有些疑惑:“彤彤不和我一起吗?”
苏尚彤笑道:“怎么?墨鱼不敢一个人出门?”
她自然不能和墨鱼一道。之前已经被余娇告了一状,如今更是要注意一些才是。她自己一人出府,还可以从她院后不远处的西围墙直接越出,可带了墨鱼,却不能这般了。便是可以,墨鱼要是在街上喊起了她的名字,被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墨鱼听她这么说,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敢,第二日,就由着五六个小厮伴着出了相府。
那些小厮并不知道墨鱼有些痴傻,只道这位是客居相府的某位少爷,也不引路,只由着墨鱼自己走,他们只在身后跟着。谁知,墨鱼时而缓步而行,时而健步如飞,那几个人累得够呛。苏尚彤本想着让他们带墨鱼随意在附近的街上转转就好,也没有去跟宁氏说起要给他派马车。那群小厮还是之前跟着苏尚为的人,苏尚为举止优雅,每每都是悠闲踱步,哪里会如这般时快时慢。是故,不到三条街的功夫,这些人就把墨鱼跟丢了。
而墨鱼一个人东转一圈,西转一圈,竟转进了一座极为大气典雅的阁楼里头。若是他抬头一看,便能看见那镂空雕花的屋檐上挂着一块洒金的红漆牌匾,上面用优美的楷书写着三个极好认的字:翡翠阁。
墨鱼一进门,就被小丫鬟引到了大厅中央靠后的一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铺沉着的上好宣纸,他的目光从前头那群人脸上一一划过,勾唇微微一笑,随之娴熟的提起笔,在纸上随意写了一个老大的字。笔力遒劲,笔法诡异,想是无人识得那到底是个什么字。
46依计行事
那收纸的小丫头见墨鱼面前这乱七八糟形似鬼画符的东西,伸出的手一顿,正想说句什么,却见他牢牢的盯着墙上的那几幅字画,也顺着说道:“只有写出像那般的诗作才能有幸见到含烟姑娘呢!公子可要换一张纸?”
却不想墨鱼只随意摆了摆手,目光还是未曾从那墙上新添的三幅诗作上移开。
来这翡翠阁中的怪人甚多,对自己的诗作自视甚高的人也甚多。那小丫头也对此见怪不怪,见墨鱼不听劝也只是把他的字放在那一摞收起的诗作下面,让人送去给含烟姑娘品评了。她却没想到,这一次,含烟姑娘竟独独挑中了那一副看不出内容来的鬼画符。引墨鱼上楼之时,还是不住的打量他。只觉得论相貌来说,这位身着石青色素面绸衫的少年是远远不及先前那三位的,可他这股宁静自如的气韵却是世间少有的,几乎都要把容貌都掩了去。
含烟早已挥退了所有服侍的人,一下子见到墨鱼,竟愣在了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嘴唇翕动了很久,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倒是墨鱼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含烟姑娘,我碰巧撞进了这里,只能劳烦你把这封信送给我大哥了。”
含烟这才痛哭出声:“奴婢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主子了!那日,主子你…”
“我既许了你自由,你便不必再自称奴婢了。如今,你在帮我大哥办事,我也知晓一二,哪里还能再当的起你的主子呢。”墨鱼这话说的极慢,让含烟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不知如何开口。
墨鱼见她露出惊惶的神色,轻笑出声:“你不必惊慌。你愿意帮大哥,我心中是感激你的。”
含烟这才舒了一口气,亲手为他奉上了一盏新采下的雨前龙井,随即指着楼中的一处暗格,对墨鱼说:“主子…三…公子,倘若今日没见着你,我是想招余郎中上来的,据说,他不日便会升为侍郎了。”
那处暗格之中竟不知用了什么机括,楼下大厅中各人的一举一动,皆能完好的呈现于放置在这暗格之中的水镜之上。
墨鱼也不去看,只微微颔首,他在楼下已见着了这位余郎中,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很是让人好笑。关于这位余郎中,他之前也调查了不少,知道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学苏向宇,却不曾去想苏向宇那般的风骨岂是人人都能学得的?如今那余长舒便如邯郸学步一般,把自己原先的气派都弄丢了,成了上京城中的笑话却不自知。
可是,如今他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
“方才,我看到楼下又新添了三幅诗作。”
“那是前几日康亲王世子和柳恒生柳大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前来提的。”
墨鱼虽然心中清楚,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小姑娘…”
含烟听他提起,也笑着答道:“她虽然打扮的是个少年的样子,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是位姑娘。那日所见,康亲王世子对她很是宠爱。”
“很是…宠爱吗?”墨鱼的声音略低了一些,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住那枚墨色玉佩,指节一点一点的泛白。
“不错,她想从我这里要走小言。康亲王世子为了让她如意,亲自给京兆尹写了一封信,这才让小言脱了籍。”
含烟的后半句,墨鱼已听不真切,只是觉得喉头一阵发苦,质问出声:“你让他们两个一道上来的?”
含烟美人一天至多见一人,这是他兄长给含烟定的规矩。
“三公子息怒。我那日是有些逾距了,可康亲王世子不比常人,大公子也吩咐过凡事要顺着他的心意才好。只因,那日我看康亲王世子的诗作,与他往日的水平大相径庭,还着意用了许多俗字,就连那柳恒生的诗作也是特意写的平平,只有那位姑娘的诗,像是琢磨了许久,依照我的喜好来写的。我想他二人只怕是陪着那姑娘来的,并不是真想见我。所以,这才让他们三个一起上来了,也想试试那位姑娘究竟在康亲王世子心中是何地位。却不曾想,那姑娘却是对我身边的小言有兴趣。”
“小言是谁?她…那位姑娘如何会对她另眼相待?”
“我也不知为何那位姑娘对小言另眼相待。可那小言是大公子亲口吩咐让我多加照顾之人,又是因为举家获罪没入了乐籍的,想来身份有些不一般。可我将那件事禀报上去之后,大公子却说此事无碍,让我只当小言未出现在阁中过。如今,听说小言被柳恒生接进了柳家,伴在柳少夫人身边。”
墨鱼听了,沉思良久。
含烟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瞬,惊讶于他穿的如此朴素。虽然身上还是穷苦人家穿不起的稠衫,但却是最普通的素面衣裳,还是他往日最不喜的石青色。她不知这位主到底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什么屈辱,不敢胡乱问什么,只能状似无意般笑着问了一个可进可退的问题:“三公子面色比往日好多了,可是有了什么奇遇?”
墨鱼听了这话,面色舒展了一些:“奇遇吗?算是吧。我已经把近日的情况都写在给大哥的信上了。接下来,你还是依计行事,不用顾忌我。”说完,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让人去查安国大将军府的陈老夫人此次上京,所为何事。”
想到苏尚彤,他心中又是一紧。他本已经把自己的尊严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以为只要一直陪在她身边便好。谁知道竟会听到苏老夫人想要把她许配给陈家的消息,他这才想到,赶紧恢复身份去苏相府上提亲才是要紧之事。正想不出如何跟她解释之时,却又得知,她竟然和李沐过从甚密。忽地想起她接连好几日都未回来,正是传言李沐病的药石无医的时候…
苏尚彤听闻那群小厮竟然把墨鱼跟丢了,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正不管不顾的要亲自出门去找之时,却见墨鱼一脸微笑的回来了。
“墨鱼,你去哪了?”苏尚彤虽是质问,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担忧。
墨鱼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意不减:“街上很好玩,我随意走了走。”
苏尚彤见他笑的开心,也不再执着于这件事,只让他进屋喝药。她自己将要离去之时,却被墨鱼侧身挡住,只听他问道:“彤彤也这般为别人熬过药么?”
苏尚彤一愣,暮的想到李沐那一句:“去你家提亲好不好”,心中一酸。墨鱼见她目光闪动,眼眶微红,一双手都快托不住药碗,心下也明了了,剩下的问题根本不必再问…
他原以为,李沐最后求得了神医是康亲王府的造化,却没想到救了李沐的真的会是她!他原以为,他二人早已亲密无间,他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想她竟为了李沐,把替他熬药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朱纱,自己全却甘愿冒着风险住在康亲王府,只为照顾李沐。只是不知,李沐是如何伤了她的心。
苏尚彤心中也是静不下来。那晚月色之下,湖边清风剪剪,那月白长衫的男子,低低的轻笑,略带沙哑的嗓音久久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那样的生疼,随之而来的酸涩更好像是传到了身上各处,四肢百骸都提不起一丝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