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话他是不屑说与苏尚彤听的。
苏尚彤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更是觉得这个柳恒生虚有其名,说出的话更不客气。
“柳公子,你我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如今,你要见我,我也来了。日后,只望你能离这药庐远一些的好!”
孙大夫听着这话,只道是柳恒生哪里惹得苏尚彤生气了,拉了她一把,悄悄地说:“女娃,你说话可别这么冲。免得把他吓走了!”
他觉得这般痴情、懂事的好男儿,配他这个师侄倒是绰绰有余的。何况,他还知道孝敬他这个师叔。孙大夫经过几日的试探,现在是越看柳恒生越满意。捋着胡子就朝柳恒生笑了起来,吓得柳恒生只以为这奸大夫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磨他,赶忙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光,像是没来过这屋里一般,细细打量起左侧的墙壁来。
苏尚彤只道她师叔看柳恒生是四君子之一,起了亲近之心,却被柳恒生嫌弃了。缓缓勾起嘴角,也不理他,只对柳恒生说:“柳公子今日前来,可是与小言有关?”
柳恒生不语。苏尚彤问的太过确定,他不知道面前一脸不满的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苏尚彤那日先后见过柳少夫人和小言之后,就已经觉得柳恒生非要纳小言为妾之事有些蹊跷。柳少夫人和那个小言,不说是云泥之别,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何况那一日,柳恒生也见过那个小言,并没有见他有过一丝兴趣的样子,便是对含烟美人,他也没多看几眼。
可是这才过了几日,他就对那个小言如此上心!能让左相公子,亲自放□段,日日守在这药庐门口,只怕这个小言,和左相家中有什么关系。而前世,柳恒生装作对小言痴心不已,执意要纳她为妾,也不过是想要救她脱离苦海罢了。
苏尚彤想起那日听含烟说起过,小言是罪臣之后,只怕这个“罪臣”,是和柳家脱不开干系的。而那件事情,应该是已经过去好久了,小言的家人怕是都不在了。不然,那一日,徐大人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允了小言脱籍一事。而柳家却不敢直接向徐大人讨个面子,非得让柳恒生出面,用那样的法子,才敢救出小言。说明当初那件之事,柳家只怕是参与其中了,但事发之时,却没有被牵连进去。苏尚彤觉得,柳家没有直接杀了小言,却是非要让她脱籍,救她出苦海,说不准是因为有疚于那户人家。很可能,小言的家人是为柳家顶了罪名才落到了抄家灭族的下场。所以,即便是柳夫人因为柳恒生执意纳妾的事情,自尽而亡,柳恒生也一定要把小言迎进府去。
想通了这些的苏尚彤,此刻只觉得柳恒生的脑袋里塞满了稻草。夫妻本是一体的,柳少夫人又是心思玲珑之人。即便是要救小言,若是开始便和她商量了。不说柳少夫人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至少她不会为此心生郁结,投缳自尽。可见这个柳恒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女子的,更是个疑心重的,即便是明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一心爱着他的柳少夫人丢尽颜面、伤心断肠,柳恒生却还是要瞒着、防着她的。其实,那柳少夫人本就是柳恒生的表妹,又已经嫁进了柳家。柳家出事,她哪里又能讨得了好去?况且,如今刘大人竟好似对小言并不在意一般,小言脱籍一事,也并未掀起丝毫波澜。想必,便是柳恒生直接去找刘大人,小言也是能顺利脱籍的。前世,柳恒生到底是过于小心了。只是可惜了柳少夫人,那样刚烈的女子。
苏尚彤又见方才柳恒生明知他那般作为,会于姑娘家清誉有碍,却为了自己的目的,不管不顾。她就更是不愿让他如意。她思虑了良久,也没听到柳恒生开口。正欲再问一句,却见柳恒生正盯着她瞧。
苏尚彤瞪了他一眼,柳恒生才开口道:“没错,我是因为那个小言丫头的事,有求姑娘。”
“柳公子莫不是看上了小言,想要纳她为妾室不成?”
柳恒生本想答“是”,随意糊弄过去。可想到苏尚彤方才若有所思的样子,有心试探。又觉得这位姑娘和李沐熟识。前些日子,李沐才让他去调查那个小言,若是李沐知道自己说了想纳小言为妾的话,虽是能圆过去,只怕他终究会起疑心。
他想了一瞬,便答道:“自然不是。我不过是…只不过是拙荆听闻含烟姑娘才学惊世,有心讨教。可是姑娘也知道,翡翠阁那样的地方,拙荆是不会去的。我才想起,那个小言丫头跟着含烟姑娘,想必也得了一些真传。她又是脱了乐籍的,拙荆想必可以一见,便跟她提了,她就催着我来问问姑娘的意思。这小言毕竟是姑娘看上的人,所以,还是得了姑娘的许可方好。若姑娘不反对的话,我过些时日,便把小言姑娘接到家中,留在拙荆身边陪他说说话。”
苏尚彤嗤笑:“原来是为了尊夫人!柳公子能为夫人如此费心,真是让人称羡!”
这一次,竟是拿了柳夫人来作筏子么。说一个官家少夫人倾慕青楼女子的才学,倒像真是为了柳夫人着想了!
含烟美人受人称颂,那毕竟是男子间的事情。除了萧天辰那种,谁会没事将这种事情说给自家夫人听呢?那些正经的大家闺秀、官家夫人们可不比平头百姓,几乎终日呆在深宅大院中女人,谁会知道含烟的大名呢?柳恒生这是把自己的夫人往风口浪尖推呢!若是苏尚彤口风不严实,日后将这些话传了出去,那个小言又确确实实在柳少夫人身边。往后,这位柳少夫人在上京贵妇圈里,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柳恒生不知苏尚彤心中所想,只是抱拳笑道:“只望姑娘成全!”
苏尚彤听他那般的不要脸,本想再说写不愿意的话,偏不叫他如意了。却也想到,那个小言其实并没有卖身契在她手中。当日,她只不过拿了她的脱籍单子罢了。脱了乐籍,小言便是自由之人。如今,她自愿留在翡翠阁,只怕也是不舍含烟罢了。如果她真的和柳家有着什么牵连,自己想留在柳家,苏尚彤是一丝办法也没有的。柳恒生如今特意来求,恐怕也是怕她一时兴起,要带回小言,把这件事闹大了,引起旁人对柳家的怀疑。
苏尚彤知晓,既然柳家执意要救小言,那么,无论她同不同意,那个小言,柳家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若是闹得大了,她的身份也会被揭穿。本来朝堂之上,苏相和左相就已经不容水火,若是再扯进了这件事里头去,她便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而且,若是李沐知晓,她是苏相之女,以为小言的事情都是她为了帮着父亲扳道柳家,故意为之的…
不知为何,苏尚彤并不愿让李沐知晓,她就是他痛恨之人的女儿。何况,柳恒生如此谨慎,只怕这事闹开了,柳家也逃不过抄家灭族的结果。她好不容易就能救下当初那个因为误会而自尽的烈女子。可并不想柳少夫人那样的人,再次为了柳恒生的不智之举丧了命。也罢,就让柳恒生这么把小言带回去也好,也好免了柳夫人之后的误会。
思及此,苏尚彤只说:“既然是柳少夫人的意思,我怎么好阻拦。况且,小言本就是自由之身,我那时候,只不过是看她可怜,以为那个含烟姑娘总是欺负她罢了。既然柳少夫人喜欢,小言若是愿意,以后还是留在柳家的好。翡翠阁,毕竟不是个好住处。”
柳恒生这才正眼看了苏尚彤。这个姑娘虽然脾气古怪了一些,喜怒无常了一些,可到底不像是那奸邪之人。听了她方才那番话,他也了解为何她那日非要帮小言脱了乐籍,又把她丢在翡翠阁,不管不顾的原因了。原来开始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想行侠仗义罢了。后来见小言着实舍不得含烟,所以把她留在了含烟那处。想他还以为这个姑娘知晓了柳家的秘密,腰间的软剑已经被他摩挲了良久。
柳恒生道了句谢,轻轻把附在腰间的手放回了身侧。
苏尚彤并不知道,她堪堪保住了一命。站在一旁的孙大夫却看的清楚。
他本是觉得这男子不错,又对苏尚彤一片痴心,想越过他师兄,做一回月老的。可谁知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一个丫鬟,可恨这男子竟早已娶妻了。孙大夫受了这般打击之后,便默默站在一旁,闭口不言。谁知,他发现这个柳恒生竟似想要杀人灭口一般。他那腰间的软剑乃是上好的云铁所制,一击之下,苏尚彤绝无可能活命。幸好,那男子最终没有出手,要不然…
苏尚彤看孙大夫笑的古怪,以为是在嘲笑她,对付不了柳恒生。
愤愤的说道:“师叔,我可是为你解决烦恼来了。如今,他人也走了,你可安心了?”
苏尚彤虽然不明白,为何孙大夫会好好的嘱咐她,日后不要招惹那个柳恒生。但是,她也觉得,柳恒生那样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这是她头一回在孙大夫摆了长辈的谱吩咐她的时候,没有反驳。
苏尚彤回房的时候朱纱已经醒了很久,想来这一次师叔用的药量轻了好些。
上一次,无为居士他们来找苏尚彤的事情,朱纱也听她说过。这一次也知道一定是小姐师门有事,来找她的一定是那个不愿暴露身份的师叔了。可这般作为,到底是…
朱纱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小姐,下次可别再这般了。之前那些丫头们以为自己打盹,不敢声张。可两次都是这么多人一道晕过去,她们碎嘴的时候说出去,可是于小姐的名声有碍的!”苏尚彤出门学医的事情,谁都知道。她的院子里,这么多丫鬟同时被迷倒,谁知道外人会如何揣测?说不准会说苏相千金深闺寂寞,药倒丫鬟,私会情郎什么的。即便是捕风捉影,女子有了这种名声,即便苏尚彤是相府千金,也是嫁不去那些重规矩的大户人家了。
也不知为何今日总是会有人提起“闺誉”一事。苏尚彤知道朱纱的担忧,她前世也尝到了名声不好的苦处。即便她没做什么,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就让她变得那般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嫁给萧天辰那样的人。不过,前世那件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若是相府还如往日一般如日中天,即便她的名声再差,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上一世,她克己守礼,从未做过逾矩之事,还是落了个那样的名声!重活一世,她于名声一事也不再看的那般的重了。苏尚彤觉得,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新来过,还赐了那么一件宝物,定是因为看不过前世外祖一家、母亲、哥哥和自己所受的那么多不公。如今,于她而言,如何帮着外祖洗刷冤屈,帮着母亲防备父亲,才是当务之急。前世,这个年关,母亲就会病了。来年一开春,哥哥刚回军营,护国公府就会被查抄,而外祖也会在三月初的时候,来相府看女儿…
经历了前世萧家的那些糟心事,苏尚彤对嫁人一事还是有着抵触的。而…她如今并不排斥的男子,已经对她爹恨到了骨子里,想必对整个相府都没多大的好感。即便她有再好的名声,也是不顶用的。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又泛起一片酸涩,一如那日她听到李沐沉声说出她父亲名字的时候。
“师叔他哪里是能顾得这些的人!你放心,我下次见着他的时候,一定好好跟他说叨说叨,让他别再这般害我才好。”苏尚彤也知,她心中所想,朱纱定是无法理解,索性说了些安她心的话,又想起之前朱纱那句未说完的话,问道,“对了,师叔来之前,你要说什么?那个去盯着余姨娘的丫头是谁?”
朱纱知道她总归要问道这事上头,也不瞒她:“小姐,是碧叶。”
39教他习字
苏尚彤似乎是没听清一般:“你说是谁?”
朱纱知道苏尚彤不喜碧叶。不仅两年前就想着法子惩治她。更是在那日气冲冲地拉着墨鱼回来之后,直接寻了个错处,把碧叶降为三等丫鬟,让她跟着杏儿做针线去了。
可那时候,她也是没办法:“小姐,奴婢本也不想让她知晓。可她如今和杏儿住一个屋,奴婢吩咐杏儿的时候,不想她恰好就在屋外,进门就抢着说要替杏儿去厨房,为小姐尽忠。奴婢想着,若不让她去,叫嚷开了倒是不好。让她去了,也能防着她胡乱说给别人听。这个碧叶如今也机灵些了,原先又还是老爷院里的。即便是被发现了,余姨娘那边也不好发作,这才擅自做了主,吩咐她去办这一件了。”
朱纱还有一点没说出口。她觉得小姐待碧叶有失偏颇了。开始,她见小姐那般防着,也觉得这个碧叶藏着奸,处处防备着她。可这两年来,碧叶除了那一次提过想要去夫人院里服侍之外,往后的日子,都是独自一人守着小姐的屋子,做着本分活儿。那些让小姐忌惮的糕点也不再做了,倒是喜欢做些针线活计,绣些个荷包、帕子什么的,送给院子里的丫头们。
如今,碧叶被贬为三等丫头,倒也还是任劳任怨的。说话办事也比之前谨慎了好些。朱纱这次,倒是存了要给她一个立功机会的心思在里头,也想着接着此事好试试她的忠奸。原本,这个时机就并不那么重要。即便红香没去厨房,小姐也让她另准备好了一盅药膳,只消使人来取,老夫人也无法再责备小姐。
朱纱并不知道,碧叶忠于的是苏向宇,并不是苏尚彤。而苏尚彤前几天才和苏向宇摊了牌。照理说,碧叶此时,该是要帮着苏向宇喜爱的余姨娘对付这个不孝的女儿才对。
却不想,碧叶竟没有从中作梗。
苏尚彤想不明白她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听那丫鬟是碧叶,也没了要见一见的心思,只淡淡地吩咐了朱纱一句“赏吧”,便去帮墨鱼熬药去了。
墨鱼的药她不敢假他人之手。师父写的这帖药方,药材虽然简单,但熬制的过程却是极繁琐的,火候也要随着加入的药材而变化。熬得不好,就成了寻常的养身方子。虽然于身体无碍,却跟断了药一般,不利墨鱼恢复。她本想用那神龙鼎,那里的药材和火候都是可以直接由意念控制的,做出的药丸还可以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她读了这么些医书,也明白那“过犹不及”的道理。那神龙鼎中的制出的药,要比她亲手配的那些,药性强了许多。
千金之毒,本来是无药可解的。幸得墨鱼身中蛊毒,才有了一丝希望。她已经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害的墨鱼要当一辈子的痴傻之人,如今好容易得了个方子,更是不敢乱来。
苏尚彤自己院中,就单独辟出了一间小屋子作药房。自她学医之后,相府若是得了什么名贵的药材,苏向宇也都让人送到她这药房里。下人们都说,相爷是极疼爱大小姐的。
苏尚彤推门而入之时,墨鱼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她来了,只拦着不让看。除了他在山中刚醒的那会,苏尚彤都没见过墨鱼露出这副防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存心想逗他,才刚放下药罐,便作势要去抢。
墨鱼面上一慌,赶紧把整个身子都伏在案上,只把那纸张捂得严严实实的。苏尚彤本只是想唬他一下,并没真想去看,去不料他竟这般护着。这一来,她却是被勾起了兴趣,却是真的想要知道这纸上有什么古怪了。苏尚彤思忖着,墨鱼一直都听她的话,只要她吩咐了,他必是会听的。可听师父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中了千金之毒,并不是他本意。如今,他的毒也解了好些,又这般的不愿意,即便她说了,只怕墨鱼也不会听。只是,墨鱼现在虽是好些了,到底还是与聪明伶俐扯不上边的。她只要不明着说出来,他肯定也不会生出防备的心思。
这么想着,也就放柔了声音:“墨鱼,来,喝药。”
墨鱼见苏尚彤端着药碗过来,果真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接那药碗。这么一立一挪之间,苏尚彤早已看清那纸上的东西。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每一笔都歪歪扭扭,边缘处也不平顺,看得出来这是刚习字的人写出来的,握笔都有些发颤。这么大一张纸上,通共也只写了三个字,苏尚彤却只能连蒙带猜的认出一个来。她伸手拿过桌上摊着的字帖一看,却是开国皇帝瑶光帝手书的《瑶光帖》。
那时开国皇帝刚刚建立瑶国,只想着标新立异一番才好。特意创了这“瑶光体”,还亲自写了字帖,用自己的帝号命了名,供举国学子临习。只是,瑶光皇帝于书法一道,本就造诣极高。他的字,哪里是随便就能学会的。就是现在,能临出个两三分神韵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她爹苏向宇就酷爱临摹这《瑶光帖》,但也只学了个五六分,这十多年来,却是毫无进展了。苏尚彤之前也试着临过此帖,只觉此贴用笔方法俱与别人不同。别的字是熟能生巧,临的久了自然也就像了。可这瑶光体,却是练的越多,越临不出样子来。若是沉溺于此,只怕会落个邯郸学步的下场,连如何写字都要忘了。
她笑着对墨鱼说:“这是谁害你呢!你刚刚习字,不说找些四四方方的楷书来学,竟让你临这么难的字,也难怪你捂着不让看。”
墨鱼面上一阵羞愧,苏尚彤只哄他说:“本不是你的错。都是这帖子太难。待会,我让朱纱送些简单的来给你。”
墨鱼听着这话,忽地扬起脸来,开心地说道:“彤彤,你教我写字吧!”
一双眼睛只盯着苏尚彤看,又是兴奋,又是渴求。苏尚彤拗他不过,只好答应。
苏尚彤也不拿字帖,只慢慢教墨鱼先学那笔画。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写了那些字帖的缘故,墨鱼学的倒是极快。苏尚彤见墨鱼学的这般块,只觉得他先前定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今这般,却是明珠蒙尘了。她盼着墨鱼能快些好起来,别再受这般折磨。又想到那一日他抢她玉佩的模样,私心里又不愿他好起来,对自己怒目相向,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神思不属。
墨鱼见她说了一半就不再说,偏头看她。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像是用上好的美玉雕成一般,眉目如画,肤色洁白,肌理莹润。较之第一次见她之时,更显得清丽绝俗了。苏尚彤此刻也正侧身看着他,眼神却有些涣散,不知被什么扰乱了心神。
他二人靠的极尽。墨鱼坐在桌前,苏尚彤就站在他右手边,两人面庞相对,呼吸可闻。墨鱼赶紧移开目光,只见苏尚彤的右手正放在他面前的宣纸上,素手纤纤,莹白如玉,他装作写字的样子,把握笔的手往前带了一带。眼看着两人的手就要靠到一块去了,墨鱼只觉心如擂鼓,却是不敢再往前了。
苏尚彤回过神来,见墨鱼呆呆的看着手上的笔,面色涨红,似乎是写不下去了。她自己也没心情再教,便吩咐墨鱼收了笔,又帮他号了脉,嘱咐了两句,就开门要走。此时,秋风乍起。门一开,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钻进屋子里来,桌上没有镇纸压着的纸张登时就被吹的到处都是。那一张张胡乱的涂鸦看起来甚是滑稽,墨鱼赶忙一张张的追着去捡。苏尚彤看着好笑,赶紧出去,替他关好房门。
若是她此时回到屋里,那么必能看到,最后一张涂鸦被吹落下地之后,桌上仅剩下的那张纸上,竟写满了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字。而那字,无论单个,还是全局,竟都与先前她手中《瑶光帖》上的一般无二。
风起,好像忽地就入秋了一般,苏尚彤只觉得身上冷的很,走的也急了一些。谁知,她还未过走回廊,就见朱纱急急地寻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素笺。她接过来一看,竟是叶慕离使人传了信来。叶慕离信上说,她家中的事情,表哥已经帮着解决了。本来她准备回家,与父母相聚,但姨奶奶不舍得,非留她多住一段时日。所以这段日子她就在将军府中,希望苏尚彤没事能去找她说说话。后面又说将军府老夫人寿诞快到了,希望苏尚彤那一日能跟着母亲一道来云云。
苏尚彤想起萧老夫人的寿诞便是一个月之后。前世,因为宁氏病了,无法出席。如今,即便祖母再怎么不喜欢萧老夫人,面子总还是要做足的。
她这几日正在发愁,如何能让外祖不再蒙受不白之冤。虽然,她知道真正谋反的是余家。可她身为女子,根本无法得见天颜。她又是护国公的外孙女,皇上定不会拿她说的话当真。但若是萧天澈肯帮忙的话,此事便会有转机。
她记得萧天澈在她死之前都未打过一场败仗,在皇上面前应该是能说的上话的。萧天澈其人又刚直不阿,最是看不惯那些不平之事。此事若是由他去办,却是再好不过的。想来,萧天澈不会见死不救。
她前世虽然嫁进萧家,却也只见过萧天澈几面。萧天澈对她也是极为冷淡,话都是没有说上一句的。可叶慕离信中,似是对这个表哥极为倾慕,想来萧天澈对她不错。有了叶慕离的引荐,萧天澈应当会听她说两句的。
思及此,苏尚彤心情大好,凉风吹到身上都没有那么冷了。她赶紧吩咐朱纱去问问母亲是否收到了将军府的帖子。等了半晌,朱纱才回来,说是帖子是有的,可是宁氏得了风寒,不一定能前往了。
这一个消息,如一桶冰冷的水从天而降,“呼啦”一下尽数浇在苏尚彤的身上一般,使她前一刻还雀跃不已的心直接掉入冰窟之中。她身上一阵发寒,就连每个毛孔里都似乎渗进了寒意。苏尚彤好容易止住了颤栗,拉着朱纱的手叫道:“快,带我去见娘亲!快!”
她的声音猛然拔高,最后那个“快”字听着尤其尖利,有些骇人。
苏尚彤根本管不了许多。上一世,就是在她十三岁的这个秋天。母亲好好的感染了风寒,然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榻…
40杯弓蛇影
宁氏正在床上歪着,和素月说话。见女儿面色苍白,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只道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让素月扶着下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