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居士听苏尚彤这么问,便也娓娓道来。
这事倒跟墨鱼所中的千金之毒有关。原来这千金之毒是由一个叫虚谷子的前辈所制。他原先和道济师傅曾在一家寺庙当过和尚,也算的上是同门,无为居士之前还是要叫他一声师叔的。虚谷子是七岁那年,父母亡故后,被庙中的高僧带回寺里的。据说虚谷子的爹娘是被歹人所害,死的极为凄惨。那位高僧不愿让他终日活在仇恨中,便给他起名虚谷,取虚怀若谷之意。可虚谷子并没有放下那段仇恨。
后来虚谷子和道济师傅一起寻到了几本医书,两人便辟了一处药庐,研习医术。道济师傅秉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专攻医术,虚谷子前辈却因着自身的经历,恨透这世间某人,只研毒术,倒是配出了很多世间罕见的奇毒。平日里,他倒甚是和蔼,和道济师傅关系倒也融洽。还俗之后,也在这山谷住了好些日子,对无为居士他们也很是照料。无为居士仅会的那一点制毒之法,皆是他所传授。谁知,有一日,虚谷子前辈下山买酒,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道济师傅寻找数月未果,便把这药庐交给了他两个徒儿,自己下山游历去了。
苏尚彤听得入迷,不停地问:“师祖后来找到虚谷子前辈了吗?”
无为居士叹了口气:“当日千金之毒一出,天下大乱。我师父便到处去找寻那制毒之人,最后发现那人竟是他寻找多年的同门师弟。无论师父如何劝说,虚谷子前辈都不理不睬。后来,不知师父跟虚谷子前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非但给了师父这千金之毒的解药,也答应不再炼制此毒。可却独独提出了一个条件,本门医术绝不可用于医治朝堂中人。师父一回来就病倒了,其中的情况也未跟我们细说,只说他用尽千般方法,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但让我对他保证,无论是我本人,还是我将来的弟子,均不可救治朝堂中人。而你师叔虽拜于师父门下,却未曾得师父亲自教导,学的也都是一些普通医术,所以他可以去朝中大元家中问诊,我却不可。而你身为我的徒弟,自然也得守着本门的规矩。不过,若是你父亲告老还乡之后,倒是无碍的。”
苏尚彤听到这里,有些唏嘘。可一想自己今日坏了规矩,倒是让道济师傅对不住虚谷子前辈了。思前想后,又觉得那个男子身份不低,回去之后很可能会暴露这处所在。师父毕竟是先皇找了一辈子的人,还是让他有些准备的好。
“师父,我今日可能救了一个朝中之人…”苏尚彤把怎么发现受伤的男子,又怎么救了他,又指了他下山的事情一一说了,只隐去了那止血药的疗效未提。
“你说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无为居士似乎对苏尚彤违反门规并未生气,却对那男子的相貌颇感兴趣。苏尚彤便把那男子的形象描述了一遍,不但说了今日见着的模样,还说了些之前在上京所见的样子。
“徒儿,你先带着墨鱼回家去,马上就动身!过些时日我再让师弟去接你。如今,你速速去准备,带有相府印记的东西若是带不走,就丢进炼药炉烧了!”一向云淡风轻的无为居士竟罕见的露出这般焦急的额神色,也让苏尚彤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他的眼光扫过苏尚彤身边的墨鱼,略微沉吟,复又开口道:“若是你家中之人问起,你就说墨鱼是我的孙儿。”
苏尚彤也知道恐怕她所救的男子身份不一般,只是不是她明明救了人家,为何师父会这般惊慌,好似他们会带人来报复一样。
“师父,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你和墨鱼绝对不能留在这儿!”无为居士话是对苏尚彤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墨鱼。
苏尚彤却没瞧见,只道她爹恐怕得罪了不少人,也不想让师父被他连累了。而师父是先皇崇尚之人,即便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她不愿意再让紫玉回相府那座囚笼了。
“师父,那我带着墨鱼走,把紫玉留下可好?”
无为居士只答应下来,并催促他们快走。
苏尚彤随着紫玉整理好一切之后,便把自己那身药童装扮尽数给紫玉穿上,吩咐紫玉跟在师父身边,帮她照顾师父。
由于相府的马车在送她们进谷之后,就回去了,苏尚彤只能带着墨鱼步行下山。还未到山脚,就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
她依稀听到了之前那少年的声音:“父王,这山谷中并无歹人。孩儿如今也安然无恙,还是不要扰人清静的好!”
又听一个威严的男声喝道:“不行,这谷中既然有人居住,今日就一定得要搜山!”听得苏尚彤一惊。
她迅速掏出一颗化身丹,吩咐墨鱼:“墨鱼,你一直要想紫玉姐姐的样子,知道吗?然后,你要记住,待会下山,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千万别出声,不然会被坏人抓去的!”她本想让墨鱼随便想一个人,可墨鱼失忆之后,只见过他们几人。孙大夫长年混迹在高门大户中,难免被人认出来,师父和自己本就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只有紫玉最合适了。
随后自己也服下一颗,脑中想了个之前集市中见到的卖竹席的男子的样子。
他们下山之时,见到一大队士兵,显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其中一个士兵喝道:“你们是何人?”
苏尚彤推起一个笑脸:“这位…军爷,草民叫徐二,是附近村里的村民,住的不远,离这也就十里路。草民的表妹中了什么邪,都好几年不会说话了。这才听说这谷里有个神医,我就马上带着表妹来看看。可神医看了说他也束手无策,如今草民正要带表妹回家去。”
李沐见这个自称村民的人竟然回答的不卑不亢,还条理清晰,并没有一般百姓见到官兵之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略微眯起了眼睛。
却听见身边有兵士讨论:“这不是那个卖竹席的陈二吗?我是听他起过说他家中有个自幼定亲的表妹,没想到长得这么标致!这小子可真有福气。”
另一个小声说道:“什么有福气啊!没看那表妹木呆呆的,还不会说话吗?怪不得陈二每年都要做那么多竹席出来卖,可这娘们得的是哑病,哪里能治的好?看这小子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没想到竟是个死脑经…”
李沐听到了这些话,康亲王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兵士在这山里寻了整整一夜,如今都有些疲懒,一起说说话才能有些精神。所以,他也没制止他们交头接耳。如今,听这话,这个人本就能言善辩,见惯了市面。又看那女子,虽生的清秀,却一副木呆呆的样子,看来这个陈二是真的是带表妹来看病的。
他微微一抬手,示意放行。也随即下了搜山的命令。
李沐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一对男女离开的方向。想着那男人长得平平,肤色暗黄,马脸厚唇,只有那双绿豆小眼透着精明。而那女子柳眉杏眼,鹅蛋脸庞,乍一看,这女子配了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吃了大亏。可听那些兵士的话,这男子能说会道,还有一技之长,这女子却有些木讷,还是个哑巴。若真细究起来,怎么都是这男子吃了亏才对。可叹如今上京那些高门子弟,见着美人就不管不顾了,孰不知以貌取人最终吃亏的总会是自己!
忽地耳边有人来报:“禀王爷,山中只有一个老大夫,带着一个药童。”
康亲王点点头,李沐却开口问道:“没有女子?”
那兵士摇摇头:“回世子的话,山中所有地方都搜遍了,只有两个男的。”
李沐微微有些愣神,抬手抚上自己的伤处,目光悠远,似叹息一般:“难道她真的是仙女?”
他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苏尚彤和墨鱼的身影刚刚消失的地方。
26白日幽会
李沐对谷中之人再没了兴趣,可康亲王却在听说那个老大夫发须皆白,却形似谪仙的时候,眸光一凝:“去把他…等等!本王亲自去见他!”
之前上京都在传,名动天下的无为居士竟就在上京,还是个大夫!
既然是父王找了一辈子的人,他自然是要去见见的。
康亲王见李沐面色有些青白,吩咐他进马车去休息。自己只带了十来个人上山,让其他的兵士全都留下保护世子。
山中比外面要凉爽一些,青山绿水,繁花盛开,没有尘世的喧哗。康亲王也不免萌生了一丝留在此地,不再离去的想法。举目望去,潺潺的溪水边正站着一个通身皆白的老者。
溪边的老者一席雪袍,白须白发,面色柔和,似仙人一般,倒与这青山碧水极为相称。
康亲王上前一步,沉声唤道:“无为居士”
无为居士看到他,也无惊讶之色,似是料到他一定会来,淡淡道出一句:“康亲王。”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无为居士望着眼前的群山,目光悠远,好似对面死死盯着他的康亲王根本不存在似的。
良久,康亲王忽然低低一笑,刚硬的面庞柔和了许多,竟显出一丝妖艳,眼中却是满满的嘲讽:“书画双绝!呵…父皇他可真是…”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完,就那么饶有兴致的盯着无为居士那平静无波的脸。
半晌,对面那恍若谪仙的人才开口:“康亲王多虑了。老夫未曾见过先皇。且师父有令,本门医术绝不救治朝堂中人。”
康亲王面露不屑,薄唇微抿,刚要开口。却听见后面一串凌乱地脚步声,还未回头去看,李沐已抢至身前,急急地开口:“神医,表妹并不可算作是朝堂中人!”
没人听的懂李沐在说什么,除了他的父亲康亲王。李沐口中的表妹是姚相嫡长子的孙女姚玉瑾,虽然关系远了些,可因为这位姚家的小公主年幼之时便住在王府,与李沐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如今这位姚家女儿已经嫁入东宫,为太子侧妃,极受宠爱。可前些日子姚玉瑾忽然病倒了,每日头疼脑晕,一睡就要睡上□个时辰。据大夫说是中了樊香草之毒,若是再这么睡下去,只会越睡越久,以后恐怕哪天就再也睁不开眼了。据说,樊香草是西域特有的毒草,唯有传说中的圣物——冰火莲子才能解此毒。太子闻此言大怒,杖毙了好些下人,太子妃也因治府无方,被太子禁足。
李沐听说之后,更是召集了府里所有的暗线,让他们去寻找冰火莲子的消息。就在昨日,李沐得到消息,这山涧之中真的藏有一株冰火莲蓬,便立即亲自带人来取,谁知竟中了埋伏。如今想来,那条消息只怕也是假的。之前他沉浸大难不死的喜悦里,竟把这事忘了。听闻父王去找山中神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所以不顾他人拦阻,一路追了过来。康亲王和无为居士的谈话,他只听到后一句。只以为父亲也是为了表妹的病来请神医出山,神医却以不救朝堂中人为由拒绝了。
太子侧妃中毒一事在上京传的人尽皆知,可近日孙大夫没有上山,无为居士又心系墨鱼中蛊之事,所以并不曾得知此事。但太子侧妃是姚家女之事却是谁都知道的。
所以,无为居士开口问了一句:“太子侧妃所患何症?”
李沐赶紧把表妹近日的症状说了。无为居士听说姚玉瑾是中了樊香草之毒后,目光似无意般从康亲王脸上略过,对着李沐说道:“世子何须特意到此地寻那冰火莲蓬?据老夫所知,先帝在时,西域曾进贡了两朵冰火莲蓬。如今,宫中淑太妃手中便该有一支。”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李沐见神医有拒绝之意,正要开口再劝,脑中却忽的转清楚了神医话中之意。他开启的嘴唇还来不及合上,慢慢地将头转向康亲王,只问:“父王,你也知道此事?”刚刚神医所说之事,他父王并未反驳,可见神医所说是真的,他父王也是之情的。可祖母明明有解药,为何迟迟不交给玉瑾表妹?而父王明明知道宫中就有解药,却为何又不告诉他,让他险些命丧于此?
李沐眸光乱跳,康亲王却不答他。他见无为居士还在闭目养神,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只恨恨的留下一句:“只望你不要言而无信!”便转身离去。走了一段,康亲王回头见李沐还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悦地喝了一声,吩咐他跟上。
直到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王府之时,康亲王才绷着脸开口:“收起你的心思,你表妹已经是太子侧妃了!或许,日后…”
李沐也不是个笨的,如何能不明白他父王的意思:“所以,你和祖母就一直拿着解药却不给表妹,为的就是要嫁祸太子妃吗?或者,孩儿该问,表妹所中之毒正巧祖母有解药,这毒怎么会来的这么巧呢,就在太子妃的娘家刚刚失了圣心的时候?”
康亲王重重哼了一句:“闭嘴!”
李沐却接着说道:“父王,这件事如今孩儿都看出来了,您还以为太子会看不出来吗?祖母手上有冰火莲子一事,连久居深山的神医都知道,皇上和太子难道会不知道?父王,皇伯伯一向待我们极好,太子又待我亲厚,太子妃为人又极和善,你们为何还要算计他们?”
康亲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樊香草!居然被诊出来了。”当初他们选用樊香草便是因为此草之毒和瑶国有名的毒药“白日沉”中毒症状极为相似。只不过樊香草得冰火莲子解了之后,反而会让中了毒的那人日后百毒不侵。而“白日沉”却与太子妃的娘家白家有些关系。本来此毒名为百日沉”,只要吸入,便会浑身酸软,整日昏沉,百日之后药石无医。可瑶国最先制出此毒的人是一个姓白的老头。此人生性怪癖,制出此毒之后便消失了,可是留下了一句奇怪的吩咐,“百日沉只卖给姓白的人”。之后,因为这个奇怪的规定,百日沉便被戏称做白日沉。
域樊香草不同的是,白日沉并无解药,或者说,世上并未有人制出白日沉的解药。白日沉闻名于瑶国,而樊香草却是西域之毒,瑶国之中,除了皇室中人,甚少有人听闻。就在康亲王他们满心的以为大夫会说姚玉瑾中了白日沉之时,那个临时替来问诊的大夫却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樊香草之名,也说出了解药是冰火莲子。虽然太子也因此迁怒了太子妃,可离他们原先预计的废弃还差的远。
太子生性冲动,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虽说太子妃若是下毒不会笨到用和自家有关的毒药。可太子一向喜欢姚玉瑾,而不大去太子妃房中,若是听闻姚侧妃中的是白日沉,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休离白家女的。而朝堂之中,大家心里虽然都明白太子妃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法,可若是太子执意废妃,白家又失了势。何况,白氏一门是史官,刚正不阿,眼高于顶,得罪了不少朝中的大元,加之此次白太史被罢黜,是元熙帝亲口下的令,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档口会愿意帮太子妃辩解一句。大家要的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借口而已。
谁知道让那大夫当着太子的面,直接说出了樊香草之名。太子虽焦急不已,却并未想到淑太妃有冰火莲子,又或是太子根本就不知道淑太妃有樊香草的解药。太子只是把此时告诉了李沐,李沐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大举寻找冰火莲蓬。他们原先派去把姚侧妃中毒之事外传的人却不明就里,导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姚侧妃中毒之事,更设了个圈套给李沐钻,差点害的他唯一的儿子死于非命!
而苏尚彤走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追上来,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他们此刻已经回到了上京城中,苏尚彤举目一望,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远处穿着一袭绛色长袍的男人,就是她前世的夫君,萧家二少爷萧天辰。萧天辰出现在街上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萧天辰一个人,连马车都没坐,步行在街头就是奇之又奇了。萧天辰此人最好面子,不但每次出门必定要坐马车,还会带着一大波子下人。即便是只隔了一条街,萧天辰也不会徒步出门,何况,此地离将军府算不得近了。
苏尚彤只觉得奇怪,倒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拉着墨鱼就走。可却看到另一条街上,远远的走来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身影,化成灰苏尚彤都不会忘记。对着萧天辰走来的女子不是别人,竟就是几年后才投奔去将军府的叶慕离,也正是苏尚彤两个月前在上京街头看到的做丫鬟装扮的女人。
苏尚彤在离萧天辰不远处,生生停下了脚步,嘱咐墨鱼不要出声,便隐在街角,悄悄看着那一对男女是否真的如她所想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那女子走近之时,苏尚彤看清楚了,她果然还是梳的丫鬟的发髻,穿着一身粉荷色缠枝莲纹长裙,摇摇曳曳的走来。见着萧天辰的时候,娇羞一笑,引得萧天辰直直的往前走了两步。苏尚彤见萧天辰拉着叶慕离的手,转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叶慕离捂唇娇笑不已。此时的叶慕离并没有如后日一般,有那种楚楚可怜之态,倒是娇艳的让人想不怜惜都难。
看那二人旁若无人的亲热之态,苏尚彤不愿再想起前世之屈辱,拉着墨鱼就从他二人旁边撞过去。她前世便觉得奇怪,叶慕离明明在她嫁进萧家之后才来投奔,却与萧天辰极为熟悉。她道是因为儿时在一起玩的缘故,后来却听萧老夫人说,她和庶妹出嫁之后,便从未见过面。原来这两个人竟在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她那时由于叶慕离新来,又怜她失怙,还对她多番照料,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只只怕那时,他们二人便一直在背后笑她傻!
萧天辰被重重一撞,一个趄趔,带的旁边的叶慕离脚下一乱,堪堪倒在他怀里。萧天辰怒目而视,却见撞他的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只不知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摸着疼得发麻的肩膀,面上却渐显柔和。
苏尚彤拉着墨鱼要走,萧天辰却一伸折扇,拦住了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墨鱼:“两位,刚刚是萧某不小心,撞到了二位。不知两位能否能容萧某赔个不是?”萧天辰在美人面前一向是极为自谦的。虽然,刚刚明明是墨鱼撞了他,他却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好在美人心中,留下个宽厚文雅的好印象。
苏尚彤嗤笑一声,扭头见墨鱼并未看向萧天辰,显是不想听他说话,心中满意,这才抬眸,细细打量了萧天辰一眼。
萧天辰今日虽没带随从,却穿的极为贵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大家子弟。旁边搂着一个美人,手拿折扇,倒也显得风雅绝伦。他的面容虽远远及不上李沐,倒也比墨鱼要好看一些。可苏尚彤只觉得他长得油头粉面,比不上墨鱼,虽然傻了,倒还有一股子阳刚之气。
“可否麻烦这位公子别挡道?”苏尚彤笑着开口。
萧天辰这才注意到美人旁边的男子,只见面前长得极丑的男人一双绿豆小眼放着精光,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讽他的样子。萧天辰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就长成这般磕碜样的人,不说不好意思活在这世上,竟敢嘲讽于他!而且一看这穿着,就是个贱民,倒是可惜了他身边的姑娘。虽说也算不上绝色,可也是清秀俏丽,竟跟在这么个男人旁边。若是那位姑娘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他都会出手把那位姑娘救出来。可那姑娘却只看着那个丑八怪,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这让萧天辰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27路遇劫匪
苏尚彤看萧天辰对墨鱼露出那种探究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有些好笑。此刻,叶慕离正在他的怀里,他竟想着别的姑娘为何眼里看不到他。他竟还对墨鱼露出了那种同情、心痛的神情,这更让苏尚彤嗤之以鼻。纵使陈二长得再这么不行,他心里却是只有他表妹一个的。和跟他萧家二少爷在一起,不到几天就被遗忘到脑后相比,陈二不知道是好了多少倍的选择。
她之前在集市的时候,看哪个叫陈二的摊子前围了好多人,便走过去看了一下,却发现他的摊子是卖竹席的。卖竹席这种大件,不比卖小饰品,其他几个摊子前,并没有多少人,唯有他能招徕了这么多的买家,苏尚彤便留下来看了良久。她本是个小药童的模样,别人只当小孩子爱凑热闹,也不去管他。
却听那个陈二口若悬河,竟是个读过书的。更是讨巧般地在每张席子上题了一句小诗,更赋予了一个个好听的小故事,苏尚彤都听得入了神。他只一个时辰,便卖了数以百计的竹席,竟是其他竹席摊铺的几十倍。有人便打趣的问他,他每年都来卖竹席,这些竹席卖的又极好,问陈二到底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本是一句玩笑之言,可那个陈二却答得认真,说是要存钱回家娶表妹。说起他表妹,陈二那暗黄的皮肤上都显出了几抹红晕,神色也变的温柔起来,嘴角一直翘着,显是爱极了他那自幼定亲的表妹。苏尚彤当时便觉得,纵使这陈二长得不好看,可他那表妹却幸福的让她羡慕。
她那时便觉得萧天辰远远比不上这个陈二。如今见萧天辰这样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苏尚彤见萧天辰并不愿让路,反而期待的看着墨鱼,心里一阵恶心,同情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叶慕离,绕过萧天辰扬长而去了。她忽然发现,她根本就不很萧天辰。本就不爱,哪来的恨呢?不过是因为之前还有期待,期待在她为了将军府付出良多之后,她的丈夫不会如她爹一般,那么冷酷无情,却在临时之时,只得到了一句“晦气”,过于失望,才连带着萧天辰也恨上了。可再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和叶慕离竟早就在一起了,看透了他的这般嘴脸,苏尚彤却突然看开了,萧天辰本就是那般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人。她如今只愿此生她不愿再和这两个人再有交集,只要他们别来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