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的事就是这样,有因有果,有前有后,薛国观给浮山这边方便,浮山可不能把方便当随便。
大人物的人情不是随便乱欠的,要还的。
这件事,显然不是用银子来解决,是拿一个承诺来解决。
薛国观同意此事,还帮着解决麻烦,就是埋一个伏笔,留一个资源点,简直就是一个策略游戏的高手,大人物之不凡,就是在此。
“下官敢不从命?”
这事也不大,林文远敢擅自作主要个矿,也就敢当家把这件事给接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张守仁的心腹部下,而且,更为要紧的还是张守仁的大舅哥。这么一件小事,想来不会弄到打军棍吧?
“送客!”
悠长的送客声中,林文远躬身退出,大步而行。
等出了黑漆漆悠长深远的相府,这个年轻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京师这段时间,他娘的真比在浮山累一百倍啊!
正文 第394节:第一百六十四章 响马(1)
第一百六十四章响马
林文远辞别之后,在北京的事也早就办妥了,第二天一早,便是收拾行李出京。
会馆这边,浮山派来的人手还不多,雇佣了几个洒扫的本地人,再又留下五六个浮山那边派来的,林文远就是打道回府。
离家这么久,老婆孩子是肯定惦记着的,他的行李中,上好的胭脂水粉和精巧的小孩玩具,就很不少。
京师可是万方辐辏的首善之地,想要什么都能买到,而且有乡下地方花钱也买不着的上等货色,来此一遭,不带东西就太傻了。
林文远货郎天性发作,除了老婆孩子的,还有父母,妹子,包括给张守仁等同僚好友的礼物,都是带了不少。
往北京时是带着急迫的任务,所以带着两个卫士,三人三匹马,一路急行赶到北京。
现在完成任务,又没有新任务交下来,所以就在京师雇了一辆大车,把货物放在车上,然后三人骑马,加一辆车,一路逶迤而行,直到通州。
到通州就是上船,夏季涨水,水深流急,一路行的飞快,几天功夫就到德州。
从德州上岸起旱而行,林文远归乡心切,一路急赶,十天不到功夫,就是从济南府穿越青州,进入了莱州地界。
“千户大人,咱们已经进了莱州地界啦。”
“这里是高密,刚刚瞧着界牌了。”
两个随员都是林文远在甲队的卫兵,队官按编制身边有贴身卫士,还有通信、传令等佐杂兵。
不过那些是队编制下,不属于林文远私人。
这一次入京办事,人多无用,林文远身边这两人还算得力,一进莱州地界,三人脸上都是露出喜色。
这几个人,哪怕是林文远,以前都是很少出浮山地界,一直在家乡附近打转,这一次远离千里之遥,又在京师打混了这么久,想家的心思,倒是都一模一样。
高密原属青州,洪武年间改隶莱州,是胶东半岛往外的一个必经之途,官道情形还算不坏,路上行人更是十分稠密,从济南和济宁一带过来的南货,还有从德州、临清下来的北商,反正往登莱去,除了海路,多半都是从高密过来,所以行人如织,探亲访友的,做生意的,络绎不绝,这些人都有车马,不过在这阳关大道上,也是几十人凑作一团,甚至是过百人一起行路。
三三两两,或是单独行走的多半是本地人,无车无马,最多肩膀上搭一个蓝布小包,里头有没有一两银子,也十分值得存疑。
道路两边,农舍稀疏,树林密布,一眼看过去,人家不见几个,农人没有两三,倒是只能见树木摆动生姿,令人胆寒生疑。
象林文远这样,三人三马,加一辆大车的小集团,在这路上就是少见的很了。
“看来高密的响马,闹的更厉害了。”
骑在马上,心情很好的林文远也是感慨道。
高密是要道,在太平岁月,没有哪股响马会在这种地方劫道,随便哪个卫所派点兵马都剿了他们。
正文 第395节:第一百六十四章 响马(2)
山东自古闹响马,但多半是在偏远地方,象高密这种地方,虽不如泰安到济宁、济南、德州一线是南北通途要道,但也算是山东西部诸府联络胶东半岛的要道,这种地方都闹起了响马,北边的平度州到莱山一带十分荒凉,闹响马不足为奇,梁山更是山东响马的集散地,可这高密地界,向来太平无事,现在居然也是行人要结大伴而行,还是在通衢大道上,国朝末世光景,就是显而易见了。
“凭闹的咋厉害,闹不到咱浮山!”
“就是,两千多海盗都剿了,还怕响马?”
两个随员倒是豪气干云,不过也怪不得他们这么牛逼哄哄的样子,浮山那边斩首千级的事已经传遍了山东,各地被响马所苦久矣,沿途的更是苦于海盗久矣。
这一下子,骚扰山东多年的海盗几乎团灭,虽然在张守仁看来这只是打副本时涮的小怪,经验值低金币也没掉几个,但在别的地方,听闻这样的消息,那可就为之震惊,甚至是不敢置信了。
现在官兵无力,兵不如贼才是常态,一百响马敢撵着一千官兵打,这才是现实,前些年山东闻香教造反,几万拿锄头的农兵对阵几万拿长矛杆子的鲁军官兵,双方居然是打的你来我往,有输有赢,官兵的丢脸和无力,鲁军装备之差,对阵闻香教之役实在是一个典型的范例。
打一群农兵都是这德性,对阵勇悍凶残,拥有大量马匹的响马,官兵更是不敢领教。
小股响马,官兵还敢扛一下,大股响马,官兵只能拒城而守就不错了。
百姓和富户,唯一对付响马的就是大户人家和依族而建的堡寨,没有这个,所有人对响马都算是不设防的鱼肉,任其斩杀。
“现在最大股的响马是哪一支?”
提起响马这话头,林文远也是好奇。他们确实也是和普通客商不同,身边的客商最少几十人一股,人人背负弓箭,个个带着短刀或白腊杆子制的长枪,但提起响马,就是个个色变的样子出来。
看过蒲松龄聊斋的应该知道,一直到清初甚至康熙早年,客商行长途时,带弓箭,请武艺高强的伴当护卫,都是必然之事,否则就有被抢劫的危险。
清初时已经太平数十年犹自如此,现在的山东是什么鸟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小哥们不知道厉害,切莫乱说。”
一边的商队中人听着实在不象话,有个老者骑马过来,警告道:“冒犯了好汉们的名讳,岂是好耍的?切莫信口妄言,引来事端。”
“咱们…”
“得了,”林文远止住要和人辩论的部下,向着那个老者笑道:“老丈说的是了,我们年轻不知世道艰难,有点不知高低上下了。”
“唉,时事如此,我老头子也是见过太平时节的,神宗年间,最多是梁山一带有小股的响马,也不敢抢大股的客商,现在这时世哟…”
老头子也是好笑的很,刚刚警告人家不要乱说,话风一转,就是自己开始编排起来。
“再差的时世,也是要看地方。”林文远的一个随员真忍不住了,对着老者大声道:“咱们浮山的人,不怕什么响马!”
“噢,原来是浮山的。”
“怪不得人家说话硬气,底气足嘛。”
“咱们也快过高密了,到了胶州地界,就是浮山营管的地方,听说平度州一带的响马都老实了很多。”
“唉呀,要是张大人能把高密这一带的王八蛋也管一管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能,平度州一带,听说张大人就放了不少营兵过去,不然的话,响马可是那么容易听说顺教的?”
“嗯,不错,言之有理。”
“要是张大人是山东总兵便好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连林文远在内,三个浮山出身的人都是呆住了。
这在京师也没太久啊,怎么大人的名声在山东地界这么响亮了?要知道,在林文远他们几个去京师的时候,张守仁还只是一个副千户,虽说打过几仗,掌握了胶东盐利,整个莱州和登州,加青州几个州县已经全部是张守仁的盐行销了,外地的盐进不来,本地的盐只能从张守仁手中出,所以已经是一方土豪。
加上登州一事,在登莱一带,名头已经十分响亮。
不过这只是限于胶东一带,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毕竟是缓慢的,控制盐利的事又是和几家大商行有密切关系,和私盐贩子和盐场的人息息相关,除此之外,普通的老百姓和商人是不会特别关注的。
就算偶然有人听说起,也最多骂两句盐狗子就算完了,谁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可好,刚进高密地界,一提起浮山,人人都是交口称颂,个个夸赞,在说浮山平安的同时,也是把张守仁这个游击将军夸到天上去了。
这还不算太稀奇,更是有一些人大夸浮山兵厉害,林文远几个虽是得意,心里也是奇怪,这浮山营的名头,现在就真的这么响亮了?
内陆地方,对海盗也没啥真正的认识吧?居然闹出这么大名头来了?
“各位父老过奖了,嗯,过奖了…”
林文远穿的虽是便服,但好歹也是浮山这边的千户,浮山营成立之后,他一个千总的差遣也是跑不掉的。
干好了,加守备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更进一步,要等张守仁的动静,暂且是不敢多想。
所以虽是便装,但有一股子强烈的主人翁的感觉,使得他心中十分欢喜,对着众人,也是连接拱手致意。
“你也是当兵的?也是浮山营的人?”
在场的不乏聪明人,此时也是忍不住开始打听起林文远的底细来。
“呵呵…”
林文远打了个哈哈,正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正犹豫间,突然有人在不远处大叫道:“响马,有响马!”
声音很大,又是凄厉万分,立刻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正文 第396节: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1)
第一百六十五章无巧不成书
林文远也是吓了一大跳:“没这么巧罢?”
可偏生就是这么巧。
号叫的人还是杀猪一样的叫着,弄的人心惶惶。
这官道可容五六人并行,倒也不窄,放眼过去,视力以及的地方,商队和行人全都乱了套了。
有人已经跪下,把颗头杵在泥土里,大气也不敢喘。
有人机灵,背着自己的行李,从官道下了路,朝路边的庄子那边跑过去。
响马虽厉害,到底不是官兵,不会细细检索,把路上的人抢了怕就是会离开。逃走的人是没指望能跑赢响马的骑队,他们想的就是能跑赢同伴就行。
也有好汉把兵器从背囊里取出来,亮晃晃的拿在手中。
还有人把弓箭张开,搭上箭矢。
勇则勇矣,不过这些都是正经百姓商人,林文远现在可不比当年,一看就知道,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专业人士,怕是连响马油皮都割不破,就得被人宰了。
冷兵器厮杀,其实比热兵器更加不对等。
手里拿着枪的菜鸟,射击精良当然不如老手,但彼此近距离互射,还真不好说谁先倒下。
瘦弱眼镜书生,一样能靠长短火屠戮肌肉男,反正扣扳机只需要一根手指,能扛住后座力就成了。
冷兵器时代,厮杀起来时,不对等就是不对等。
搏斗的技巧是第一位的,那是由经验和体能加上胆气混合而成,一个天天打架的人和十年打一架的人对搏,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了。
刀和刀对砍,一边是冷静,一边是慌张,一边知道人体最薄弱地方,一边只知道乱砍一通。
无论是体力还是经验,只要相差太了,就是等于现代战争的不对称做战。
一个体能在巅峰的老手,在千人以上的混战中都能保命,数十人的混战中,一定可以建功立业,斩杀首级。
因为他知道何时要闪避,何时前冲,何时挥刀,刀向何处。
手起刀落,首级飞起!
新手乱刀劈死老鸟的事可能是有,但只能是极其偶然,更多的是存在小说之中。
眼前这些客商,全部是菜鸟中的菜鸟,不懂结阵,亦没有技击之法,更没有充沛的体能,响马一至,只能等死了。
所以少数人抽刀,更多的人只是茫然。
“大人,咋整?”
两个亲卫并没有抽刀,不过也是做好准备,把裹着布的腰刀横在了跨前。
他们佩戴的是正经的明军制式腰刀,和民间自备的那种铁片子不同,为了不引人瞩目,是用布把刀裹了起来。
此时两人看向林文远,也是等着自己信任的大人下令。
“最少有百五十人,骑队十到二十人。”
响马也不全是骑兵,大明虽不缺马,不过普通的响马上哪儿搞那么多战马去?所以也有不少步卒,平时是窝在山里当山大王,下山来抢掠财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可以方便搬运,此时林文远看烟尘,知道是小股响马,骑队才十来人左右,大半是步行的步卒。
正文 第397节: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2)
这股小匪,要是甲队有一个哨在这里,不,哪怕就是一个排在这里,林文远也会很轻松的下令迎击,并且将其击败。
可现在放眼看去,商队旅客是靠不住的,连自己在内,人手就只有三个,这样的对比也太悬殊了一点罢?
“没办法了,我们引马往东边的庄上去吧,暂避一时。”
林文远也是颇感无奈,神情间也是郁郁不欢。
带兵的人,叫一群看不起的山货土匪给逼的闪避,虽然以他们的身手和经验,自己逃生是没有问题的,但一想到这官道上大量的行人商旅要落入响马之手…林文远自己也干过货郎,知道行脚小生意人心里的渴望和期盼。
无非是路上太平,不要遇到响马和念秧贼,生意顺当,带着铜钱碎银子回家。
这种最卑微的愿意,却是常常得不到满足,人生于末世,也真是十足悲哀。
“咦,不对呀?”
“还真是不对。”
就在三人打算忍痛放弃大车,转向路边撒丫子跑路的时候,两个随员眼神敏锐,先发觉情形不对,接着林文远也是看了出来情形确实有诡异之处。
响马跑动带起来的烟尘,散乱不堪,明显是乱了队形,是在败逃的样子。
后人不理解前人,总以为冷兵器时代讲阵形是愚蠢的行为。
但除了岳飞之外,古之良将,能不讲阵形,随心所欲指挥的,还真没有几个。
戚继光就够大能了,但对阵形之事,还是十分讲究,并且专著讲学,如何用金鼓,旗号等诸多办法,保持阵形不乱。
之所以讲究阵形,是因为彼此拿刀枪对砍,你阵排的好,就是把刀枪的功能全发挥出来,一边阵形不好,就等于自废武功,同样的数目,发挥的就是不如人。
名将之分野,将领水准之高下,除开军学中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对阵形的把握,就是一个最基本的功夫。
现在跑过来的响马虽然是一群山炮,但到底是专业打劫的专精人士,这阵形跑的也过于无厘头和后现代了罢?
杂乱无章,骑步混合,隔的老远就看到,响马们连兵器似乎都扔了,根本就是空手在跑。
“难道有官兵?”
到这时候,连普通商人也瞧出来不对了,一时士气大振,原本不敢抽刀的人,也是把明晃晃的刀子拔在了手中。
“不对罢?”也有老成人还是站着不动的呆鸟模样,这年头,还真的有官兵出头来打响马?
山东官兵倒是真的不少,曹州刘泽清有两万人马,精锐也有一万多人,山东总兵官丘磊大帅有十几营兵,好歹有五六千精兵,过万步骑。
加上巡抚的抚标营,各地的城守营,海防营,水师营…要说鲁军的总数,也是在五六万人以上了。
这么多兵马,梁山到泰安一带的南北官道都不能护持,经常有大股响马在那里劫道,最大股的响马叫李青山,拥众数千人,全是敢死亡命徒,是山东响马中的明星级人物。
正文 第398节: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巧不成书(3)
这样的大佬在彪悍的山东大地上还有不少,谁见过官兵去击贼了?
贼撵官兵,这倒是常见…
虽有疑虑,等败逃响马们索性大半脱离官道,开始往两边田野和树林里逃窜时,众行人商客才真的醒悟过来,入他娘的,真的是响马被官兵追着打啊!
就在响马们身后,丢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垃圾般的东西,破衣烂衫,零碎银子,甚至还有马勺铁锅之类的东西,大约是响马里的伙夫们丢下来的玩意。
在垃圾之后,则是一队军伍肃然,旗帜招展鲜明的官兵。
兵器如林,寒光闪烁。
队伍严整,飞奔起来追敌,还是保持着相当齐整的队形。
衣服鲜明,制式鸳鸯战袄虽然笨重,也没有什么流线,不过好歹是全部一水的战袄,不是穿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加上浆洗一新,配上圆而翘的范阳笠,帽上还有红缨招展,这般齐楚漂亮模样,在鲁军官兵,甚至放眼整个大明,也是并不多见。
讲花架子,向来就只是京营禁军的特权,漂亮军服,漂亮铠甲,纹眉大刀,长马槊宣花斧,加上高头大马,甚至还有绣金的马甲和纯银的锁子甲…反正是怎么漂亮怎么来,不过禁军之不能打之废物,也是众所周知。
象眼前这队官兵,隔的老远就感觉到一股凶悍之气,凌厉杀气直冲云霄,在场商旅行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这般能打的军队,又是这么注重形象和外表…除了浮山营的人,还能是谁?
倒不是商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军事专家,实在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光是看外表,队形齐整,步伐有力,行动迅速,旗号鲜明,刀枪耀眼…有这么多明显的强军特征,就算看不懂内里真正的门道,可外行人也会有明显的感觉,就是眼前的这支军队,绝非寻常的叫花子般的官兵可比。
这是直观的感觉,至于心里的压迫感,就是内行才能看出来的门道了。
“太好了,”林文远兴奋的眼中放光,大笑道:“不知道是哪一队?”
“反正不会是甲队吧。”随员也大笑道:“大人你这队官不在,甲队不太可能出动这么远来着。”
“就算是别的队,怎么从浮山到高密来了?”
林文远出门之前,浮山营的活动半径是固定在胶州为一个最北的点,然后东边的点到即墨为止,囊括方家集等繁华的大集镇。
西边则是跨海到灵山和高密为止,这半径已经不小,以几百人又没有马队,控制这么大的地盘,诚属不易。
在当时已经感觉吃力,怎么现在居然有大股人马派到高密这边,而且是紧邻的青州的官道上来了?
“难道大人为游击将军后,主动出击,意欲多立新功?”
林文远一脸狐疑,只能做如是想。
响马们逃的虽快,到底远不及浮山兵精锐,跑步这一块,现在浮山可以说是放眼全天下无人能敌。
张守仁来自后世,对诸多跑步之法都是情有独钟。老实说,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好的辅助器械,锻炼士兵的意志力,体能,反应,身体协调,也真的是非跑步不可了。
响马们拼命逃窜,浮山兵却是齐涮涮的跑步追击,神态十分轻松,如此一看,就是高下立判了。
正文 第399节: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拉练(1)
第一百六十六章大拉练
看到官兵们追上来,凶神一般的用长枪从后背把响马们刺翻,然后再继续追击,又是长枪捅翻,再追击,整个田野,密林,官道之上,到处都是这种杀戮的奇景。
响马们必定是一路被这么杀过来的,意志再坚强的人似乎也是被这么把精神杀跨了,有一些直接跪下求饶,但跑过来的官兵不为所动,仍然是几杆长枪齐出,不同的就是逃跑的戳穿后背,跪下求饶的就是一枪刺在喉咙上,枪尖滴着血从人的脖子间透出来,然后拔出,带回大逢的血肉,人咯咯两声,直接就死去了。
有一些被刺中后背的就是在地上打滚,挣扎,官兵后头还有刀牌手,上前来一脚踩住肚子,就是开始割首级。
有一些刀牌手割的多了,手拎着不方便,就是用胳膊夹着,或是把人头的头发解开,编在一起,一手拎着四五颗人头的也是不在少数。
再下来就是一些火铳手,他们跑的也不慢,但每次就是要停下装药,耽搁时间,等子药装好填实,就是也追在后头,瞄准,一枪过去,砰然大响之后,准定有响马被打的原地翻滚,哼也不哼的就倒下死去。
“好,痛快!”
这种标准的浮山所打仗的流程和模式,林文远一看就觉得心情特别舒畅,看着别人喉咙标血箭时,更象是饮了几杯好酒似的,脸都红了。
“大人,俺手痒痒了,叫俺也去吧。”
“俺也要去。”
“唔,好吧。”
手痒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身为一个团体的一份子,并且深深融入其中,那么有事不能参与,那种心情是十分的压抑和难过呀…林文远在北京听说了浮山大战,斩首千级的事情之后,一想到自己没有在场,这个年轻上进的队官偷偷哭过两回,虽然实在是丢人,但那种被排斥在团体之外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很多时候,人们会奇怪,明明某人可以从某件危险的事中抽身,但却一直陷在里头,所谓团体感觉,就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推车上山时,人人都在用力使劲,你自己抽身走开,留下的全是交托性命的兄弟和伙伴,这个决定,实在是难下。
此时此刻,看到猪突追击杀人的场景,三个归来的游子顿觉神清气爽,全身毛孔都打开了也似的痛快。
两个随员一被允许,立刻抽刀,下马,也是开始向着奔流逃窜的响马直追过去。
他们离的近,几乎没几步就撵到一个,一个扑,一个斩,顿时一颗首级到手,接着便又是继续动作,又是一颗首级…
动作娴熟漂亮,比起长枪兵的凶横霸道,刀牌兵的残忍野蛮,这两个人的动作简直就是一种暴力美学的艺术典范…
“这两个家伙曲瑞是怎么带出来的…”
连林文远在内,所有人都是看的发呆,这两个家伙的动作也太干脆利落,身形也太漂亮,手上的刀也挥的太专业了罢?
正文 第400节: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拉练(2)
这倒不是曲瑞的功劳。
事实上,派到京师的人相当一部份是原本曲瑞小旗的部下,也有一些是张世强小旗带出来的人。
新一批的亲丁都被王云峰控制着,林文远没有带出来。
现在这两个虽是他甲队的亲卫,当初却是跟着曲瑞出身的,练习的本事也是以护卫和暗杀等专业的杀人术为主。
这大半年功夫下来,再弱的菜鸟也是成长为高手了,而且如果叫张守仁来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在冷兵器的运用和对身体机能的调配来看,这些王八蛋是比他后世带的特别部队的军官都要强的多了…后世毕竟用枪多用刀少,而且不是每个军官都有机会一次割十几二十颗人头来着…
眼前这样的割头专家,曲瑞小旗带的还不少,还有翻墙过户的专家,偷听专家,盯梢专家等等…
到这时候,林文远才赫然发觉,自己带到京师的伴当随员,都他娘的是一群什么人啊…
“对面是何人?”
响马们哭爹叫娘,除了少数几个骑马的越过人群,一直在官道上逃窜,大半逃窜到田野和树林的海盗都被追上杀掉,并且割了首级。
官兵群中,有几个穿着是武官袍服的也是往这边跑了过来,看到林文远两个随员的身手,这几个武官虽不吃惊,不过也是不敢造次,隔的老远就是发问。
“是崔贴队吧?”
听着声音,林文远心里更是笃定,大声笑道:“听出我是谁没有?”
大家都是浮山前所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在一起混饭吃,现在虽然都当了官,不过张守仁这个团体的精神和宗旨就是团结和平等。
除非是公务,张守仁自己都是和部下打成一片,从来不摆什么上官架子。当然,必要的威仪也是要有的,但张守仁何必故意做作?
他的威信来自由这个团体就是他一手创立,除了他没有人能控制住局面,既然如此,何必还人五人六的装大尾巴狼?
所以说开国之君的自信是后来君主无法相比的,道理就是在这里头了…
“是我,是林队官!”
军中是称呼职务,以前什么小旗百户的称呼是不用的了,听到林文远的声音,甲队的贴队崔余也是十分高兴,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林文远这边跑过来。
不过在他身前,还是有一个人跑的更快,没过一会,一个人影就跑到林文远跟前,在他胸口处重重一捶,大笑着道:“好你个林文远,总算是回来了。”
这般粗豪,脸上还有钢针一般的短须,按说该是孙良栋或是黄二等粗货才对,但林文远呆了一呆,却是道:“曲二哥,怎么是你?”
曲瑞行二,在浮山堡中是小旗官的世职,性子沉稳,以前沉稳的过了,甚至是叫沉默寡言更恰当一些。
原本小旗也不算什么身份,一样的穷军户,媳妇都没娶上。
这个年头成功娶上媳妇的也不一定是有本事,多半是家里有姐妹,以自己姐妹换别人家的姐妹,大家都穷,彼此解决延续后代的大麻烦。
要是穷而且只有男丁,那就是悲剧加惨剧了。
曲小旗家就是如此,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同龄人一个个结婚成家,自己却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林文远大约知道点曲瑞的甘苦,两人性格也相近,所以交情一直不坏。
不过现在曲瑞在这里,崔余赶了过来,却是站在曲瑞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这事情,看起来就很明显了。
曲瑞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前一阵子,张守仁任命队官和贴队,浮山营人数不够,队官资格够的人太多,曲瑞就没轮上,算是二线候补。
当然,曲瑞也没有闲着,在方家集的兵营里一直做练兵工作,主要是针对一些专精的活计,十分专业化,连曲瑞自己也得益不少,因为张守仁经常去亲自指点一番。
现在家大业大的,张守仁亲自指点的事情,已经是可遇而不可得了。
“曲二哥,你直说就是了。”
对方一脸为难,林文远初时吃惊,然后也有点难过,不过镇定下来后,发觉也不是如何接受不了。
“嗯,老弟你久在京师,甲队一直没有队官,大人说现在各队扩充,新兵进来,一定要有权威,一个队没队官撑不住场面,就把我调配出来,接掌甲队了。”
曲瑞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摸了摸头,笑道:“既然你回来了,当然还是由你继续执掌,听说大人要立教导队,俺还是去那边继续练兵得了。”
练兵是枯燥活计,没有耐性不行,有耐性还得有本事,曲瑞之前已经被晾了很久,此时还能说这样的话,当然就是十分顾交情了。
“大人安排,我们说什么也没有用。”
林文远轻轻摇头,笑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此时官道上和两边田野,包括村庄的外延,到处都是些无头尸体,鲜血沽沽流淌,从鲜红变成黑紫色,浸入泥土之中。
官道上,原本还一直看稀奇的人们,此时一个个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不敢细看。
趴在地上战栗者有之,跪伏者有之,甚至吓的下身湿透了的也很不少。
更多的人是趴在路边,不停的干呕着。
林文远和一群老相识叙旧的时候,官道上可是吐声一片呢。
不得不说,大家在张守仁的调教下,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啊…一年之前,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到,自己会大割人头,并且在没头尸体旁边说笑谈天罢?
“这叫大拉练,和登州一事相近仿佛。”
听着林文远问话,曲瑞笑道:“还是大人的主张,军队要动起来,在营地里死操死练的,不如出来操练。咱们队现在调出去不少,补进来一些辅兵和浮山一带的新兵,还有二百左右的缺额,大人说,不要局限于浮山和胶州一地了,咱们山东好汉多的事,出来转转,有投军的正好考核一下,一举数得,岂不妙哉。”
正文 第401节:第一百六十七章 扩编(1)
第一百六十七章扩编
这大拉练的主张,确实是张守仁提出来并实行的。
其实还是后世越野拉练的思路,只是以前浮山营拉练最多是二十里到四十里左右,时间半天最多了,没有超过一天的。
宿营也是没有,基本上都是回营去睡。
最牛叉的就是登州之行那一回,那一次除了六百破三千外,一天一夜行二百多里路,也是成为胶莱一带一个传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