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人情,加上张守仁为他摆平丘磊的事,几件事相加,还有师徒名份,就算张守仁牛皮吹爆了,刘景曜也是打算替他擦屁股了。
谁料从方家集一路过来,这道路明显就是感觉和寻常的官道不同。
两边全部是种的白扬,都是明显移植不久的一年到三年间的树木,一路上观之不绝,风景已经与别的地方绝然不同。
道路则是有好几层,从夯土层到碎石,然后是石灰和粘土烧的土法水泥,人马行走在上,坚硬平滑,绝不会出现雨天一脚泥,晴天满天尘土的情形了。
光是这一条道路,跟随前来的布政使司左参议和都指挥使等人就是赞不绝口,众人看向刘景曜的眼神,也是更添了几分敬佩。
正文 第261节:第一百一十三章 指挥佥事(2)
这个兵备道,不哼不哈,在地方上却是安排人做了这么多的事!
对这种眼神,刘景曜却是心中感觉有愧。看娱乐窘图就上
自己何尝做过什么?不论是钱财还是人力物力,或是协调地方关系,全部是眼前这个笑的十分亲切的年轻人自己一手操持,不仅如此,还明里暗里给自己帮了不小的忙…这个门生弟子,收的实在是太合算了。
“等将来,下官还要修到即墨,到登州、胶州的道路。”
张守仁笑的不动声色,语气里,却是挡不住的从容自信。
“霍,好家伙。”刘景曜也是吃了一惊,摇头道:“国华,你可真是敢想!”
“大人不要不信,事在人为嘛。”
“算了,进了所城再说。我们在此多说,会叫人家说话。”
刘景曜身后,还有大票的文武官员,任何一个出来,官阶都远在张守仁之上,甚至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是正二品武职,若不是大明向来重文轻武,而且都司衙门实权早失,现在掌兵权的是登莱总兵丘磊,否则的话,第一顶轿子,可就是都指挥使在前才对劲了。
和刘景曜寒暄几句,接着又是见过布政司和按察司的官员,然后是都司指挥使和同知等几个武官上司,接着众官又重新上轿,大队人马逶迤而行,向着浮山所城而去。
“这浮山所不是和以前一样,倒没有什么变化?”
入了所城,绕过主街上的那些建筑,到达千户官厅之后,一伙登州都司来的武级武官都是凑在一堆聊天。
都司现在无权,平时也就是管管帐册,跑跑腿,真正打仗已经用不着他们。
身为武臣,干的却是文官的活,这尴尬自然不必提了,也就是象今天这种事,才要他们出来装点一下门面,平时无事的时候,都司衙门根本就是总兵官等营兵将领的附庸罢了。
从轿子上下来,几个二品三品的武官也是凑在一起闲话。
都指挥使叶曙青在十几年前来过浮山,感觉这所城除了街道干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和传说中的焕然一新,却是有很大的距离。
有个指挥同知晓得内情,小声答道:“重修的是张家堡,也就是副千户张守仁的地盘。还有东山堡那几个堡,都在张家堡附近,也是全部重修了。”
身为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军人,叶曙青对周炳林这个老部下自然有一层长久共事的亲热感,对张守仁,他没有什么印象,此时听了部下的汇报,更是感觉周炳林应该是被架空了,没来由的,他的心里便是一阵不舒服。
但不舒服也是没有办法,兵备道刘景曜的权力可比他大的多,此次过来,他这个二品武官就是一个陪衬,老老实实的把差事办完,不出漏子,自己也省得麻烦。
“唉,眼下这世事啊…”
几个跟过来的指挥同知和佥事也都是老人了,都司衙门现在就是一个养老的地方,几个老头子凑在一堆,议论纷纷,低声叹气。
要是在以前,有千户在,哪里轮着一个副千户兼百户出风头?
听说这副千户还是一个大盐枭,这胶莱一带的盐利,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
换了几十年前,怕是朝廷早就派锦衣卫下来,查实了后,密派营兵出动,立刻就剿了这个大私盐贩子,哪里还会给他加官晋爵?
时逢末世,处处烽烟,一个自己赚银子坐大的枭雄反而能在大明的武官系统内升官,这叫几个万历年间就当官的老头子十分的不舒服,也是感受到了王朝末世时的无奈。
“张将军,你斩海盗巨寇韩六,诛其余部六十余人,此一大功。今又重修海防,恢复墩台堡垒,耗工巨大而不滋扰地方,亦一大功也,今本官接五军都督并兵部令,授尔灵山卫指挥佥事。”
“下官叩谢大人!”
理论上来说,四品武职官的任免肯定是皇帝知情,并且是由皇帝下令,由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共同下部文授给官职,这样才是正常的手续。
其实不止是四品,哪怕是一个百户或千户,在办理袭职时都要到北京去,一则是到都督府和兵部办理公文手续,二来可以留在京营或边镇效力一段时间,汲取经验,三来也是要陛见,由皇帝亲自验看武官的质量,这些武臣,毕竟是大明江山稳固的保证。
象嘉靖年间的戚继光,他的袭职就是到北京办理,然后他在京营效力,接着在边镇增长见闻,回来之后就上书朝廷,写了《备俺答策》上奏,当时的戚继光虽然年轻,但已经由于少年的辛苦学习和在京师、边镇的锤炼而变的富有经验,提出的很多办法都是有真知灼见,并非是纸上谈兵。
但时间久了,规矩已经成具文,在崇祯年间,袭职因为战乱而不可能全部到京师办理,有时候就是从权,或是转寄公文补认,而武官袭职后不曾到京师的,也是比比皆是,规矩是早就乱了。
象张守仁这样,不曾到京,直接授给指挥佥事,这在以前自然是不可想象,但在如今,却也没有人说什么了。
“国华,恭喜,恭喜!”
以前在人前,刘景曜对张守仁的称呼就是直呼其名,或是直接叫官职,等到此时,张守仁到了武职四品,名义上比刘景曜相差一级,所以刘景曜也就以字相称了。
“张大人,恭喜了。”
周炳林又惊又喜,昔日部下一下子就成了上司,虽说灵山卫不负责指挥浮山所,但毕竟是职位在自己之上了。
而且,他心中明白,张守仁不可能离开经营日久的浮山,这一次的任命,一定会有下文。
果然,在宣布之后,刘景曜留了一点时间给众人贺喜,在场的诸多官员都是一起上前,向张守仁拱手称贺。
此时此刻,张守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个任命之后,自己就算正式进入了大明中层武官之门,有了这个身份,又可以多做多少事出来!
正文 第262节: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击将军(1)
第一百一十四章游击将军
“列位且慢,”刘景曜脸上笑容也是十分明显,张守仁升官,他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小说排行榜
有两个任命,故意分成两截来说,就是这种心理的反应。
看着众人,刘景曜又是朗声道:“海防要紧,重整过后,就不能再如以前那样荒疏无备。所以本官又上奏朝廷,在浮山加设一营,命灵山卫指挥佥事张守仁为游击将军,胶州督司,灵山并浮山守备!”
“末将谢过大人!”
这一次,张守仁算是在官职之外,更有实权。
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不稀奇,甚至是毫无用处。戚继光时代的指挥佥事都可能坐不起轿子,明末的指挥佥事吃不饱饭也未必没有。
而且,事先和刘景曜有所沟通,现在朝廷军费十分紧张困难,山东这里没有战事,裁撤营头才是朝廷想做的事,加设营头之后,朝廷可报销的军饷恐怕是指望不上的,象登州营一年最多才发四个月军饷,新成立的浮山营恐怕在军饷上,暂且只能自己设法了。
但设立一营,并且成为浮山和灵山两个半岛的守备,这才是最实惠的任命,有了这个任命,张守仁就能搭起一个营的架子来,任命自己的中军和千总,还有把总武官,这样他继续招兵买马就不再犯忌,而是责权范围之内的事。
至于设法解决军饷,其实就算张守仁没有控制盐利都是有办法可想,刘泽清这个曹州总兵养着两万兵,朝廷给刘泽清的军饷也有十分有限,但刘泽清的兵可也没饿死一个,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凡事在人,只要主事者自己有决断,办法可是有的是。
总之,叫张守仁成为营官,这才是刘景曜真正的酬功之举!
当了营官,成了游击将军,可以进一步招兵买马,并且奉调出征,再立战功。很多明朝武将的升迁之路,成为一营主将才是最坚实的基础!
张守仁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现在只是确定了名份,自此之后,大好天空,可以任意翱翔了!
新的官服也是刘景曜特别从登州带了来,当场便是叫张守仁换上。
四品武官的袍服也是和文官一样换成了大红色,除了帽翅是方翅之外,乌纱帽也是和文官相同,等张守仁换过袍服,再把腰间的牙牌也换上,顿时便是一个大臣的模样出来。
“好,甚好!”
刘景曜也是十分高兴,夸赞几句后,便是下令开席。
酒席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整个千户所官厅内外都是摆的满满当当的,过百张方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菜香和酒香早就扑鼻而来,引的人食指大动。
中午这时虽热,千户官厅却是高堂大院,穿堂风很凉快,大厅花窗也是全打开了,一阵阵凉风进来,倒也清爽。
所有的官员和够资格在厅内落座的,此时都是满面笑容,围绕着刘景曜和张守仁为□□的那一桌,依次落座。
几个都司衙门的高级武官是周炳林这个千户陪着,席次也是与刘景曜等人挨的很近。
正文 第263节: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击将军(2)
另外一边,则是布政使司的参议和按察司的官员,还有兵备道佥事等刘景曜的随员,他们就是在刘景曜的左手边落座。小说排行榜
满座看过去,都是戴着乌纱,绯袍或蓝袍补服的官员们。
周炳林也是高兴的满脸放光,自打浮山所成立下来,恐怕以今天最为热闹和体面风光了。
浮山所自己的人勉强也有一些能在厅中落座,他们的任务就是陪酒,今日前来的大人物,随便一个,都是以前浮山所拼命也巴结不上的,要是好歹能落下点交情,也不枉今天这一场热闹体面!
当然,所有人的眼光都是时不时的瞟一下张守仁。
今天这一场大热闹,全是这个年轻的卫佥事游击将军大人带来的。
不到一年时间,浮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浮山立营后,张守仁就有招募幕僚吏员,任命经制武官的权力。
象中军,千总,把总,全是朝廷正经的武官,比起卫所武官要正经的多,张守仁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安插,这些满天飞舞的官帽子,是不是有一顶半顶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京师在六月初二那天起火爆炸,听说声势骇人?”
“可不是!都城十余里内都有若地震,平地一声轰雷,房屋碎裂,尘土飞扬,整个京师都有苍黄之云笼罩,居民死伤近万人,城池败坏,民屋坍塌,光是贴厂太监就死了好些个!”
“听说是安民火药厂爆炸?”
“没错儿。所以说这火药硝石最危险不过,能不弄就不弄,圣天子脚下,火药厂搬出来为好!”
“这话就不对了,火药厂搬走,没有火药,京师城头那些红夷大炮岂不就是废物了?上一次东虏入关,一直在广渠门下打了好些天,没有大炮助阵,东虏就直接攻城了。”
“这不大可能吧,若是不袁崇焕与东虏勾结,以当时东虏之力,能不能到京师城下都成问题,更不必说攻城而入。京师城池方广深厚,又有二十万禁军于内,岂是说攻下就攻下的。”
“哪有二十万禁军,这还是嘉靖年间的老黄历了。现在清军,最多得五六万精壮就不错了。这五六万人,能出战者就更寥寥无已了。”
“京营兵的军纪,提也不要提。指望他们剿贼,恐怕普天下的老百姓就全成了贼了!”
“张逆已经在谷城就抚,李逆再败于洮州,曹操罗汝才也是在勋阳一带就抚,看来,天下太平可期了。”
“听说张献忠是听调不听宣,在谷城驻了兵,自己收取赋税,任免地方官员,还募兵练兵,这熊文灿都置之不理,我看,将来还得出事。”
“倒是说这张献忠在谷城盖屋,骚扰地方,上报给朝廷,朝廷说,这人不盖屋,难道你们指望他再反走?这么一说,下头的人自是不敢出声了。”
“朝廷说的也是对的,圣明烛照,十分有理。”
“唔,不管怎么说,张献忠好歹能安先一段时间,就盼熊经略能早点把副将印信给人家,既然招抚,就要把功夫做足了。”
正文 第264节: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击将军(3)
“罗汝才此人向来狡黠多智,故在贼众中有曹操之称,依我看,此人更不可信。小说排行榜
“不妨,此人多智,所以胆怯,现今李逆张逆一个败逃无踪,一个已经投降就抚,以罗汝才的性子,断不敢有反复。最少,不会是此人挑头出面。”
众人安席坐定,正式开席之前,也是开始乱哄哄的闲谈起来。
有人开了个头,都是朝廷官员,邸抄之外,都各有消息来源,所以聊起来都是兴味十足,彼此交换,自是比光看邸报要热闹精采的多。
议论最多的,自然是已经闹了好多年的流贼。
自崇祯早年流贼起于陕北,然后就是纵横天下多时,屡败官兵,甚至攻陷凤阳,焚烧明朝祖陵。
最厉害时,凤阳失陷,流贼兵锋指向南京,若是南京失陷,恐怕东南半壁早就不保了。
还好,最坏的情形始终没有发生,经过多年努力,今年官兵对流贼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在座的官员武将们谈论起来时,脸上也满是轻松的笑意。
张守仁与刘景曜共坐,开始还能对答从容,不过听着座间人的话题,他也是有点神思不属的样子。
身为一个穿越客,最关注的还不是张献忠…八大王其实在此时风头比李自成要劲爆的多,因为张献忠起事早,行事果决狠辣,麾下兵□□,所以被明朝官方认为是最厉害的一股流贼,最受重视。
而李自成在此时并没有过多的与众不同之处,他一样会打家劫舍,军纪也是和众多流贼一样,烧杀抢掠,也是样样都来。
在凤阳时,李自成和张献忠还因为喝酒闹事,抢一班御用的鼓吹乐手而大打出手,两人失和,也是在凤阳这一件事起。
所以此时李自成虽然也是有名的头领,但麾下兵马并不多,而且今年在陕西连吃败仗,被洪承畴和孙传庭带着曹变蛟、贺人龙等大将千里追剿,实力几乎是荡然无存,据官方邸报来说,李自成只余有数十残骑逃入商洛山中,现在是不知所踪,邸报中充满着乐观的情绪,估计此贼授首之日已经不远了。
在座的人,怕是只有张守仁才知道,李自成绝不会“败亡无日”,而是躲在大山中养伤口,在某部著名的浪漫主义历史小说中,李自成的这段岁月可是被严重的美化了一番,充满了浪漫主义革命气息,养伤,整理军纪和思想,屯田练兵,虽然实力削弱,但上下一心,还是充满着革命到底的决心和意志。
但实情如何呢?
张守仁是因为小说而对李自成有了不小的兴趣,所以特别查了一些史料才知道,此时的李自成躲在商洛山中不假,不过并不是靠他自己重新起家,而是跑到了革左五营之中,讨了几百名骑兵和战马,还有一些银两物资,就是靠着革左五营的支持,在一两年后,李自成突然从大山中杀出,到河南饥民之中,用开仓放粮打造太平盛世的理想,一下子就拉起了几十万人的队伍。
打那之后,李自成的志向就和普通流贼截然不同,而军纪也是渐渐变好,成了一个有野心夺取天下的统帅级的人物了。
所以此时众人关注的是张献忠和罗汝才,对李自成反而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张守仁着眼关注的,反而是此时寂寂无闻的李自成。
正文 第265节: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事洞明(1)
第一百一十五章世事洞明
“国华,你怎么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
张守仁陷入沉思,刘景曜却有点不明就里,因笑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他也是有点醒的意思,这一桌除了张守仁和刘景曜外,还有左参议和都指挥使等高官在,张守仁如此模样,确实是失礼了。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下官是走了神,请大人恕罪。”
“年轻人嘛,”都指挥使叶曙青笑道:“国华怕是有点高兴过头了。”
“哈哈,怕是如都司大人所说才是。”
“这倒也不妨,国华毕竟不是秀才举人,心里没有那股子静气。”
一桌之上,全部是四十以上的大官,也全是中年人。张守仁的年轻而致高位,怕是所有人都不大乐意,心里隐隐都有点嫉妒,此时逮着机会,明里暗里的,都是使劲的踩乎贬损。
听到这样的话,张守仁默不出声,刘景曜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国华要请我们去看他修筑的海防工程,怕是心中想着这些,才会出神吧。”
张守仁尚不及答,叶曙青却又道:“几个堡寨,怕也没甚瞧头。我老了,就在这里歇着吧,等列位去看了回来,告诉我就是了。”
那个布政使司的左参议原本也是不喜欢跑这么一趟,心里觉得是刘景曜好大喜功,这么提拔重用一个武臣,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小子,能做多大事情出来?这一次也算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跑一遭,现在全山东都知道,那个叫张守仁的小武官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上上下下都会打点,倒是不知道,这一次浮山之行,自己能弄到多少仪金?
众人的态度,刘景曜一看便知,不过酒席上不好和众人争论,也不便过多谈及政务,于是打个哈哈,大家也与别的席面上一样,谈论些时政话题,再对饮几杯,气氛才又渐渐缓和下来。
等酒宴一散,叶曙青等人自到所城给他们安排的下处去,出门之时,几个大佬彼此眼神一对视,都是瞧出对方的意思:你刘兵备要给这小子升官,行,不过想叫咱们也去凑趣,那可是免了!
叶曙青等都司武官,更是隐约透出敌意和鄙夷之意。
武官现在已经可以凭自己的拳脚,打出一番天地来。比如刘泽清,丘磊,曹变蛟等总兵大将。眼前这小子,年纪轻轻,不肯学好,捧文官的臭脚捧出个游击将军来…虽然是比卖屁眼给东林党的左良玉要好的多,不过,也实在是叫人觉着人品低下,不值得深交。
至于吹嘘的浮山海防工程,想也知道,几堆石头一放,摆几门小炮就算象样的工程,现在这年头,只有捧好了上官才是升官发财的捷径,别的,都是虚的!
众人乱哄哄出门,大花厅里酒菜味太重,而且也不是叙话说事的所在,张守仁与刘景曜两人一前一后,也是到后院中周炳林的书房里坐下,然后下人奉上清茶,再从外掩了门,一个静幽谈话的场景,就是出来了。
正文 第266节: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事洞明(2)
“国华,适才叶曙青等人的话和态度,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刘景曜上次前来,就是住在这个简朴的书房之中,此时他放眼打量,却发觉屋中陈设与上次相比大变了样子。
柳木书桌变成了黄花香的大书案,榆木架变成了紫檀木,床也从普通的木床换成了拔步床,料子当然也是最流香的花梨木。
除了家俱外,地砖也是重新铺设了一次,墙壁是刚粉涮了一回,多宝搁上,放的是商周鼎器,还有几样宋人的瓷器,以刘景曜的眼力,一眼便看出是精品。
就是门后洗脸的架子都是上等工料,连那铜盆,都是明显的宣德年间的上等黄铜。
“这个周炳林,有点钱就这样摆谱!”
他大摇其头,不过周炳林是要退下来的人,也不好苛责太深,说了一句话就闭上嘴巴。
“下官不会这么没有城府。”
当着刘景曜,张守仁说话也很直率,笑道:“他们不过是看下官太年轻,冒进太速。不过,等他们真的能看到浮山海防工程后,恐怕就是不一样的想法了。”
“国华还是这样,自信满满。”
刘景曜也是哑然失笑,指着张守仁道:“不过你要叫他们先去…”
话说到半截,外间门上突然传来以指叩门的声响。
“岂有此理?”刘景曜大为不悦,薄怒道:“我不是交待过,不要来打扰我们说话?”
“这是下官的亲卫小旗,下官也交待过,没有十分要紧的事,不准过来。”张守仁却是站起身来,向着刘景曜抱拳道:“请大人恕罪,下官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既然是张守仁的部下,刘景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答应。
不过在张守仁即将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问道:“国华,这一次上头有风声,是叫我接任登莱巡抚。而且,你报功的事也是开头不顺,后来就十分顺当…这事情,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没有?”
“大人升任巡抚,应该是朝廷看到了大人的能力和劳绩。”
张守仁在刘景曜问话的时候,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不动,等他说完,才又抱拳躬身,笑答道:“至于下官报功之事,这个下官确实是派人到处使了些银子…请大人恕罪,现在这世道…”
“罢了,”刘景曜瞪他一眼,摆了摆手,喝道:“出去吧。”
张守仁声音响亮的答了一声,也是有去了心中一块大石的感觉。
眼前这位,说是自己最靠的住的后台,但论说起来,这位刘大人为人太方正了一些,当官多年,虽然不是一无所得,但一直在地方上打转转,也不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子,以刘景曜的年龄和资历,这明显还是一个不会做官,不大会来事的人。
这一次,之所以山东和登州方面这么配合,报功什么的也很顺利,还是张守仁的银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明末官员贪污和颓丧的官风士风也是给了张守仁用银子的机会,他手中银子反正十分充足,这年头,不贪污的大明官员还真的是一个也找不到。
正文 第267节:第一百一十五章 世事洞明(3)
山东巡抚颜继祖,布政使、按察使、登莱巡抚等大批官员在内,张守仁多则三千五千的银子,少则也是五百两一份的大红包仪金送上,这么一来,加上与刘景曜的合力,所以眼下这事才顺顺当当的办了下来。小说排行榜
至于外头那些对他语出不善的官员,他也确实没有担心什么。
这些人,只要几十两到几百两的仪金一送上,整个人的表情都会立刻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到时候,他想听什么好听的话,都是可以听的到。
老实说,象刘景曜这样,一次最多收二十两仪金的官员,说起来也确实算得上是清官了吧…
想起这个,张守仁的思绪倒是直飘向北,林文远奉命北上,所操持的刘景曜升迁巡抚的事,现在也不知道办成什么样了呢。
京师。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位于江米胡同的这座当朝次辅薛府的宰相大宅门前,就是站了好些穿着打扮都十分光鲜,模样气度也有十分傲气的门房大爷们。
这些人,全部是这座宅子主人的亲族,要么也是故旧,或是家生子的奴才。
在宰相府邸干门政的,没有非常硬的关系可是做不下来。
什么人要用什么态度来接待,并且以什么速度回话上去,或是什么人能慢待,能勒索,事后主人也不会生气…这些学问,说起来简单,几句话的事,但要想观察入微,事事做的妥贴不出乱子,那可就是要真学问了。
宰相门前,每天自然是车水马龙,非富即贵,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勋戚,要么也是豪商,京官拜门子的,门上的都是知道根底,能放不能放,通报不通报,都是心里有数。三品以上的大佬,过来就请,有的是府里老爷的政治盟友或是密友,直接就带进小书房,通报的功夫都省了。三四品的官员,区别对待,翰林给事中级别虽低,但却是十分清贵,所以只要来了,直接带进去的多,在放着古董玩意的外花厅里头,由着他们把玩古董,等候召见。
至于京师以外的外官,不管是不是有官身,甚至只要是三品官以下,在这些宰相府邸中人看来,也就是和普通的百姓差不多,根本无足紧要,想要见老爷,且慢慢候着吧您哪。
象林文远这样的外省来的,穿的还是小旗的武官袍服,在这些人眼里,根本是蝼蚁般的人物,搭话的功夫都懒得有。
不过今天也是出了奇,在上百位客人和随从们的凝望之下,林文远这个小旗官却是大摇大摆的从侧门进去,看门的老蔡几个,平时鼻孔当眼珠子,都是仰着下巴和人说话,今天却是对这个小旗亲热异常,一个个都是弯腰躬身,腆着脸笑的十分亲热,要是方便装条尾巴,能够摇上几摇,那可就更加妥当了。
“这他娘是谁啊?”有个外省来的知府已经候了七八天,每天都递大红帖子求见,谁料门上一点消息不给他回,这会子看着一个小旗武官这么进去,登时就是一口恶气冲上来!
正文 第268节: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府(1)
第一百一十六章相府
“林爷,您慢着点儿。看娱乐窘图就上
“天黑,刚下过一场雨,这老砖上有青苔,它滑!”
“好好,到了到了,我引您进去。”
几个看门的门政也是特别的殷勤。
倒不是林文远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能使这些向来眼高于顶,为人嚣张可恶的看门狗们折服。他所用的,不过就是最简单的法子:撒钱。
从一到北京,求见次辅那天起,从门前洒扫的人开始,到看门的,管门政的执事,府里管外院的二管家,然后是内院的执事,一路就是用孔方兄开道,小红包五两一个人,大红包二十两到一百两不等…就算是宰相府邸,这个红包也是难得一见,这么撒钱法,多少豪商都远远不如,几天功夫下来,整个府里都是知道,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一个发疯的小旗散漫撒钱,全府上下,只要自忖够资格的,好歹不拘,都能领一个红包在身上。
这么一来,阖府上下自是把林文远当财神爷一样看待,不管是什么事,都是头一份的照顾。原本按林文远的身份,次辅相爷绝不可能召见,更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后就召见,但靠着财神爷的身份,林文远硬是把不少官员甩在身后,就在今晚,相爷吩咐,就在后院书房,见一见这个已经买通了他全部家奴的小旗官。
众人一路把林文远从正门的东侧门引进来,然后穿堂入室,跨过一个又一个的套院,这宰相府邸到底是不同,林文远这个土豹子可真是开了眼。
到处是飞檐拱斗,到处是青砖碧瓦,到处是精心雕刻的各种图案雕像,地上是一水的大块方砖,青砖漫地,每个院子里都是有气死风灯,一人多高的戳灯,式样奇特的宫灯,光是各种灯具,不要说浮山那种乡下地方,就算是胶州城,莱州府城,恐怕也没有哪座府邸或是大户人家的私宅能有这么多的讲究!
到最后是穿过一道月洞门,墙也是缕空黑瓦的涮的雪白的粉墙,林文远知道,这就是到了这宅邸的后园了。
算算脚程,他也不觉咋舌。要是这后园规模和前院配套的话,这房子可能是十来进三十几个套院,最少四五百间房!
听说宰相,也就是内阁成员们,其中最特别是次辅的住处向来都是皇帝赐给的府邸,这种规模的府邸,肯定不是允许世袭,等宰相一退位,要么回原籍,要么皇帝会再赐一座宅邸,规模当然远不如现在这座,但就算是如此,也是人臣极为难得的殊荣了。
他心中也是愤愤难平,底下的人吃都快吃不饱了,到处是灾民流民,他是从山东一路北上,走的是德州到天津卫再到京师这条运河线路,在德州时,他曾经看到数以千计的流民,全部是打河南一带过来,个个都是面带菜色,人人都是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在城门那里乞讨的就有这么多,流散四处的,还真不知道有多少。
正文 第269节: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府(2)
讨饭吃的,做短工扛活的,甚至含着一泡眼泪把儿子头上插上草标卖儿子卖女儿的…全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就这么三文不当两文的卖给人家当奴才…当奴才还算是好命,就怕被人买去砍了手脚当职业乞丐,或是卖入青楼入了娼门…一想起这个,铁石心肠怕也要动容吧?
可就是这些住在京师,在这种宅邸内的贵人们,自己享受着大明境内能享受到的最好的一切,可是却吝惜把一点残渣赏给那些饥寒交迫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