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一趟这么跑是跑对了。
刘府的情形是那个样子,刘景曜随时都可能上辞呈走人。
辞呈一上,丘磊肯定才会撤走人手。这个登莱总兵虽然名气不响,不过麾下有过万兵马,想来也绝不会是善主,自家大人要是和这个丘磊对上了,将来福祸可是真难说的很。
不过要是任由刘景曜走了,将来可是一个靠山也没有了。
想一想,真是头如斗大,一点要领也没有。
星月之下,也唯有纵骑狂奔,一路急赶了。
好在赶路上运气真好,今晚是满月,在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满月时的清辉几乎是快赶上天快亮的白天,所以一路急驰,不担心路上会看不到而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至于小股的响□□盗,这条官道上也是有,登州乱后,到处都有化身为盗的乱兵和流民,不过对张世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路急赶,用的时间比白天还少,到达官道尽头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在方家集一绕,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启明星下的军营,然后又折向浮山所的方向。
等到了辰时初刻时,张世强已经站在张守仁的身前了。
累了一天,也奔波了一夜,水囊中的水早就喝的光光,张守仁也是特别的贴心,不叫张世强先说,而是叫张贵先打了一碗水来。
等张世强大口喝完,他才又重新坐定,等着这个快站不稳的心腹部下述说来意。
从浮山到登州二百多里,又从登州连夜赶回来,没有要紧的事,那岂不是疯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
张世强没有一点遗漏,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到最后,才又喝了几口水,抹着嘴唇道:“依小人之见,刘大人去意甚坚,不早想法子,恐怕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拖的下来。”
“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对张守仁来说确实不算是好消息。他写书信的时候,还在设想刘景曜看信后的欢喜,然后就是兵备道再来浮山,记功上报,自己一番辛苦也就没有白费。
正文 第176节:第八十一章 骑马走登州(3)
现在这个样子,刘景曜被丘磊逼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小说排行榜
一边是兵备道,一边是登莱总镇,这么斗法,自己又有什么法子可言?
张世强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不过眼神中仍是灼灼有神,不管如何,他对张守仁的信任也是毫无保留的。
“你歇息两个时辰,然后再骑马去登州。”
也就是犹豫了十息功夫不到,张守仁也是下定决心。
既然刘景曜是自己唯一可靠的住的上司,那么,他有麻烦,就是自己的麻烦。不帮刘景曜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将来自己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而且,从功利的角度来说,雪中送炭,远强过锦上添花。
“下官不必休息。”张世强精神一振,原本摇摇晃晃的身体,一下子就是又立的笔直。
“你靠诉刘大人,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既然丘磊不依官场体制出招,那么,我们也就以牙还牙,给他一个厉害尝尝。”
虽然还不知道张守仁所说的以牙还牙到底是怎么个做法,不过张世强已经是精神大振,当下抱拳一礼,笑道:“俺这就去见刘大人。”
“歇息两个时辰再去吧。”
“不中,他已经心灰意冷,万一不等咱们到就辞了官,那可就坏了大人的事了。”
“也好,只是辛苦你了。”
已经是来回奔波,再去这一次就是第三回。
辛苦是实在辛苦,但张守仁和登州的联络就是张世强在着手,换了人就可能造成信息不畅,信息不畅就可能会有误会…也只能辛苦张世强了。
“我叫人给你准备些干粮吃食,还有清水,再把我的马骑走,世强,你这个功劳,我会记在心上的。”
“大人说的甚话。”张世强咧着嘴笑:“俺现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大人给的?回想几个月前,俺虽然在大人门下,但那日子…俺可不是抱怨,但俺是真的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
也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信念,使得这个高大黑壮的汉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在奔波了一天一夜之后,这个小旗官将再次踏上征途,虽然辛苦,却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等张世强一走,张守仁便是召来王云峰。
“召集各小旗,包括白河的苏万年,胶州的曲瑞,灵山盐场的人不动,其余各小旗,留几个人守家,其余人等,包括小旗官在内,一律到方家□□合报道。”
张守仁面色冷峻,看了一眼沙漏,又是吩咐道:“今晚起更之前,所有人要在方家集的营中会合,迟到者仗责,不至者除名,就是这样,快去传令通知吧!”
等近卫小旗官出门之外,不过几息功夫,就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牵马的声响。
堡中现在缺乏战马,但为了保持快速联络,勉强拿几匹劣马来充数,此时事态紧急,几个负责传令的亲卫顾不得这些劣马不堪负重,还是把它们牵了出来,在马匹咴咴的叫喊声中,响亮的喷鼻声中,所有传令默不作声,在接受命令之后,立刻策马出发,没过多久,整个堡中就是响起奔马的疾驰声,在马蹄嗒嗒的敲击声响之中,所有的传令都是去的远了。
正文 第177节:第八十二章 汇集(1)
第八十二章汇集
凌晨时分,也就是五更前后,在鼓楼报时的鼓声中,在鸡鸣报晓声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从高处看,一排排的房舍里头渐渐有了亮光,时辰到了,人在起身,但天光没有大亮,所以起早的人还需得点着油灯照亮,以便起身家衣。
一幢幢青砖碧瓦的房舍之下,是勤勉辛劳的人们,在这□□叫人慵懒的时节,这个集镇绝大多数的人仍然秉持着早早起身的传统,没有几个愿意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床铺之上。
这个时候穿衣也是舒服的,里头是细麻布的褂子当内衣穿,外头或是短打的对襟褂子,有身份的就是一袭长袍绸衫,穿着轻飘飘的不压身,推开房门出来,一阵清晨的微风□□,立时就是叫人觉得浑身舒爽。
做活的是扛着扁担挑子准备出门,有人在磨锄头或是镰刀,预备到田里去做些杂活,松松土或是锄锄草。
山东这里土薄,水也少,后世种葡萄樱桃苹果倒是不错,在这个年头,种粮草就和江南没得比了。
更多的人是拿起账簿,算盘,笔墨什么的,预备到铺子里去开门。
这里毕竟是一个大的集镇,商号众多,店铺林立,下田的农夫和卖力气的是少数,更多的是各种铺子里的买卖人和伙计们。
和普通的铺子比,早点铺子又是起的最早的一群。
四更前后,这些铺子就起来生火了,揉面,做汤,忙活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迎来最早的一拨客人。
等启明星退去,残月也在天空中彻底消失的时候,这个集镇就彻底苏醒,展现出了勃勃生机和活力。
平时是这般的景像,但在今天,却是和往常不大相同。
这一天的早点铺子普遍都缺乏供应,什么烧饼和炸油鬼都是卖的光光,包子馒头也是卖的一笼不剩下,所有的点心铺子门前都站了一群群起来买早点的镇民,众人先是睡眼惺松,后来等的不耐烦,便也是一点的焦燥。
不过在张守仁带队经过时,所有的不满都是烟消云散…眼前这一场热闹,可是比吃早点要重要的多,也好看的多了!
打从昨天下午起,方家集的人就是开了眼。
一队队的浮山张家堡的副千户亲丁奉命入镇,和在本镇的亲丁们会合。
所有的浮山亲丁都是一样的打扮,所有人都是红缨笠帽,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鸳鸯战袄,衣服都是新做的,浆洗的十分干净漂亮,大帽是皮制,红缨在帽顶,十分鲜艳好看。
再加上铁网裙和皮靴,几百人踩踏在一起的响动和威风劲也是不必提了。
真真是红缨如血,战靴如铁!
这一番响动,就是把全集上下都惊动了。
上一次河汊之战,一百多亲丁和三四百人的盐狗子打了起来,有不少方家集的闲汉是跟着看热闹。
结果就是一场血腥大戏在眼前上映,把那些闲汉给吓了个半死。
后来听说一下子就杀了小三百的盐丁,尸体都不知埋在哪里。有不少盐丁的家人哭哭啼啼的来找,也是始终不得要领。
正文 第178节:第八十二章 汇集(2)
盐狗子可恶,他们打人杀人时,自是不会在乎别人家人的感觉,现在他们的家人来寻尸,自然也不会有人帮他们。
就是这样,亲丁一战成名,张守仁把胶莱盐利抢到了手,现在他的部下不论是在士气,训练,装备、体能上,都是把当年冯三宝的盐丁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别的不说,就是这么一个入场势,就是把方家集的几万居民都吸引过来,引得众人啧啧赞叹。
衣服和精气神就够吸引人,再看手中的刀枪,全部是堡中的匠人精心打造,从每个细节来看,亲丁们手中的刀枪都是毫无瑕疵,全部是难得的精品上品。
枪尖是精心打磨,看着就锋锐异常,饰以红缨,再配上标准的枪杆,持在手中,阵列成林,引得集镇上的人一迭声的赞叹。
营兵的长枪兵,全是消耗品,手中的长枪说是长枪,倒不如说是木杆子配铁枪头,根本不是标准的长枪制法。
东西好坏,一看就知,是不需要多说的。
工部和地方上的奴隶工匠,吃不饱穿不暖,又要被人奴役欺负,哪里有精气神来打造上好的兵器?
长枪是如此,腰刀更是打造精良,不是明军常用的那种阔刀,而是以戚继光仿倭刀形式的柳叶刀,长而锋锐,对刀锋锻打有特别高的要求,这些辽东匠人常年打造兵器,虽是不能和正经倭刀比,不过锋锐程度上,其实也相差不多。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一支一支的火铳。
现在浮山的火铳全部是用上好精铁打造,每一支都是精心打造,根本不需要担心炸膛或威力不足的问题。枪管比细长的鸟铳要短一些,但管壁更粗,也是打磨的更加平滑,每一支火铳是标准重量十一斤,还有一些重十五斤的重型火铳,数量很少,但试射时威力大的惊人,二百步内,能把牛皮盾牌打的粉碎,就算到三百步这样的距离,仍然是可以有相当的杀伤力。
威力是很大,但用铁极多,也很耗工时,以浮山现有的工匠人数,短期内只能装备不超过二十支这种大火铳。而且,这种火铳后座力太强,要是顶在肩膀上击发,后座力能把人的肩膀顶碎,所以用这种重型火铳就需要在铳管下安装一个三角木叉来固定,并不是直接扛在肩膀来打。
这些事老百姓当然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到浮山兵有几十支火铳,并且不是那种工部出来的拼接货,是比几十年前老火铳还要精良结实的多,看起来也粗的多的上好的火铳。
等再看到那十五斤重的重火铳时,稍微内行的都是吃了一惊,这种火铳,威力还不知道如何□□。
一队队的浮山兵进来,全部是正步走的姿态,行进时的军姿也是无可挑剔。
做为一个后世军人,张守仁极重仪表,军服,军靴,还有长枪兵和刀牌手配的水囊,饭盒,背包等,都是要求标准化,打要打的一样,放也要放在一样的地方,不准有任何错位。
正文 第179节:第八十二章 汇集(3)
这种小细节,普通的大明军队哪里会有这种要求?
还有行军时,每分钟走多少步,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步速来走,这都是有规定,并且经历了严格的训练。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第二批招募的亲丁,素质其实比第一批要高一些。
因为第一批是张守仁只在自己的百户治下挑,毕竟基数太小,有的人不大合格,他也只能勉强用了。
第二批是面向浮山全所,这样人才挑的就从容一些,不但是身体合格,还有不少是识过字念过书的。
这里面肯定是有想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的人,也有一些只是不想当睁眼瞎,勉强识了几个字。
但就这几个字也是非常不容易,在大明文盲率最少是九成,能识字的人,秀才一级就是生员老爷,举人进士就是天上的文曲星君,在乡下人眼里有超凡脱圣的地位。
这些军户中有不少识字的,实在是难得。
方家集这里招募的就是普通百姓,识字的更多,而且眼界更广,人也显的机灵一些。
当然,那种特别油滑的,张守仁是一个也没有要。
总的来说,两批亲丁已经融为一体,以老带新,大约是一个带六七个,比起张守仁当初一个带一百多当然要轻松的多。
在队形队列,还有一些细节上,这些新丁和老兵区别不大,下面要进一步加强的,就是按各小旗的特色来专门训练了。
在这方面,老兵们以老带新的作用,就显的越发重要的多了。
特别是□□的各小旗,都已经跟着张守仁很久,带兵和训练都已经合格出师,只是在张守仁讲兵法文化课的时候,这些小旗还是一样,也和新丁一起老老实实的坐着一起听。
文化和兵法这方面,甚至沙盘绘制,地图勘测,还有炮兵测距等一些十分专业的技能,张守仁教导起来就特别困难了。
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先把基础底子慢慢夯实打牢靠,至于十分专业的,将来准备从学徒中挑一些,最少这些学徒曾经学过苏州码子,有一些粗浅的数学知识。
但以方家集的老百姓来看,眼前的这些浮山兵,简直就是天兵一样了。
步子是一样的步子,抬起放下,都有一定的频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听说这还是行军便步,没有太刻意的要求好看,要是操练踢的正步,大气磅礴,似乎连大地都在颤抖,那个威风,才是值得一瞧。
总之,光是在军容风貌上,在昨天下午到天黑之前,从各地汇集而来的浮山亲丁们,就是给方家集的百姓们好好的露了一脸。
到最后,有人往东南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喝骂道:“入他娘的,即墨营一个月也是一两五,虽说一年只发九个月饷,但那些大兵哪一个真指望军饷吃饭?吃咱的喝咱的,漫说这到处是响马海盗他们不能打,就算走个路穿个衣也是给人家甩了十万八千里,养这群废物,咱们还得掏银子,这他娘的哪里说理去!”
正文 第180节:第八十三章 税(1)
这汉子的话也是引发了不小的共鸣,特别是朝阳初升,看到张守仁骑马在纵队之前,在初升的阳光之下,五品武官的丝质袍服被照的熠熠生辉,身后是一长溜三人一排的行军纵队,每人肩膀上都是扛着长枪,或是手持盾牌腰挎长刀,要么就是在肩窝处竖着一支黑不溜秋的铁火铳,军容齐整,威风凛凛,立刻就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此时此刻,谁还顾得上吃没吃早饭的事?
当下便是人山人海,一传十,十传百,不少百姓都是全家出动,临街的酒楼饭庄只要是有二楼三楼的,全是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到处都是。
“瞧瞧,人家张大人的样子,那个即墨县的营官,虽然做到游击守备,比起风度模样来,比张大人可是差的远了。”
“营兵也是不能比啊!瞧这些兵器,衣服,哪一样营兵能比?”
“嗯,看书上说什么王师讨贼时的威武,学生总是不大明白,看登州营和即墨营,哪里有什么王师的样子?倒是瞧这些浮山所的兵,还真有所谓王师的感觉了。”
“可惜人太少了。不过,张大人带人去登州做什么?登州十几营的兵,丘磊也不是好惹的,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唉,这些官面上的事,咱们就不懂了。不过,但愿张大人别出什么漏子,安安稳稳的回来。现在大人收钱不比冯三宝那厮多,但咱们镇上宵小绝迹,还安排人扫街,听说还要挖暗沟排水,大人收咱的银子可是没有白收,换一个人来,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张守仁虽然不是方家集的官员,但哪一个不明白,依靠着麾下这支威风凛然的亲丁队,加上安插在几个盐场的盐提举,安插在白河口的巡检,胶州的盐巡检还有方家集的典史,这些官帽子都是在胶州和莱州官场被买通的前提下,一顶顶的被张守仁给买了回来。
控制了胶莱盐利,就等于握住一座银山,有钱就能通神,也就是有了权。所以张守仁虽然只是一个副千户,但势力范围已经隐然不小。
除了在胶州和即墨这种有正经朝廷官员的地方他还要隐藏实力,在浮山,灵山,方家集和固始镇这些地方,他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王法,他的兵就是可以公然出入,而治下的所有产业,都需要向他交税。
方家集是一个热闹的集镇,商行众多,酒楼当铺赌坊林立,所以张守仁一个月在这里能收入一千三百两银子,一年妥妥的小两万银子的收入,这收入还算是张守仁十分克制,对商业税没有竭泽而渔的打算,除了他之外,朝廷一年在方家集收的商税也是十分惊人…是低的惊人。
一年商税,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七两银子!
这点钱,还不够养活两个税吏!
怪不得江南一带的钞关,大的还勉强维持,一年能收个两三万银子,去掉养税关的开销,勉强还算有点收益。
正文 第181节:第八十三章 税(2)
象一些小的税关,朝廷养着不是,不养也不是,实在是尴尬异常。
但有的税关,一年的收入不过就是几十两,说起来是笑话,更象是黑色幽默。
明朝的商业税从三十税一到限到现在的五十税一,甚至是一百税一,朝廷在铁、茶等原本应该控制严格,获得极大收益的事上都收不到钱,万历派到苏州和云南的税监能被人活活打死或是活活烧死,皇帝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绝食的办法来□□。
明太祖在设计制度的时候没有把商人当人,结果现在商人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大粮商和盐商加上海商和官员勾结,彼此分享权力和利益回报,在这个利益集团之下,皇权都是碰了钉子,没有任何办法,于是民间是越来越富,朝廷却是越来越穷困。
到万历晚年,计算收入。
粮食是分夏税和秋税,结果在万历三十年左右来计算,夏税米比洪武年间少收了九十万石,而秋税麦子比洪武年间少收了二百多万石。
这还是在人口比洪武年间最少增长了十几倍,耕地面积也大为增长的提前下!
洪武年间耕地是八亿亩,米麦全年税收是三千二百万石,到了万历年间,降到了两千七百万石。
平均每亩耕地的税收才是百分之三的税率!
后人说明朝皇帝穷奢极欲,税率惊人,其实是完全的胡说八道。就算是把杂派驿站使费全加上,平均一亩地不过是百分之五六的税率,远远低于汉唐。
这也是万历到崇祯朝廷不得不几次加税的原因,就算是三次加税,税率其实仍然不高,在江南湖广闽浙,没听说因为朝廷加税而民不聊生甚至造反的记录。
百姓日子难过,西北和河南是天灾,加上明朝悲剧的体制下没有救灾措施,事后又没有赈济,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土地兼并后,田主对佃农的盘剥。
清朝建立,沿用的还是明朝征三饷后的税率,根本没有减税这一说,只是在某些御用文人的宣传之下,好象清朝真的减税了,其实清朝入关到康熙年间,战乱不绝,要真的免税,哪有钱支撑它打几十年的仗?
清朝运气就好在,一六五零年前后,小冰河时期结束,天气回暖,冬季有雨雪了,这样北方农民获得了生存下去的土壤,而且又有玉米和番薯这样的耐旱作物引入,清朝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农税都是这么低,更加不提明太祖根本看不上眼的商税。
在宋时,海洋贸易一年有几百万贯的收入,茶、盐、酒、铁,一年有超过千万贯!
到了明朝,却是一切成空。
到明初时,因为元朝对中国的压榨,中国千年积累的财富几乎被抢光,铜钱和金银储备极其匮乏,根本连宋的十分之一也没有。
没有金银铜,商业也基本被破坏,于是明太祖觉得既然如此,反正商人也是坏人,干脆就不要商业流通,政府收税以实物为主,发薪水也基本上是以实物为主,并且连徭役什么的也是以实物。
正文 第182节:第八十三章 税(3)
如果万一有需要,那么政府印一点钞票就是了。
这也就是朴实的小农思想,根本就没有一点经济意识,大明宝纱没有准备金,根本就成了一张废纸,实物交纳到几十年后就证明必须要变革,否则朝廷无以维持,根本养不起官员和军队。
至于某地收的粮食奉命送到某卫所的蠢事,后来就更加行不通了。
虽然明太祖的制度实在不高明,后人却也没有办法全盘推翻,农税如此,商税也是如此,只能在原本的基础上修修补补,根本无济于事。
到了崇祯年间,任何提高税收的行为都是罪恶,都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象杨嗣昌这人,不可否认有不少的缺点,但名声之坏,主要还是因为他支持崇祯加税。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被那些自己是大地主,大商人,还勾结商人大发其财的官员士绅们破口大骂了。
田税都收不上,商税就更不必提。茶税在几十年前一年还有几十万两,到了崇祯年间一年才两万两,这点钱,养一个营的兵都不够!
皇帝的尴尬和悲哀,张守仁在这几个月里通过邸报也是渐渐了解了很多。
邸报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报纸,官员的升迁和贬落,朝廷的新动向方针,还有皇帝召见大臣问政的内容等等,甚至各省的邸报侧重不同,有时候还会刊登一些花边新闻一类的东西。
当然,军事类的消息,永远是邸报的重点。
在张守仁喝茶看邸报的时候,经常的动作就是摇头叹息。
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种种体制的运转不灵,加上悲剧的天灾,还有关内关外的**,看邸报真是很难看到有一个好消息。
流贼,东虏,两边时起时伏,朝廷税赋不足,运转不灵,而人心渐失,士绅百姓都渐渐离心,所有人都觉得,三百年一大变的时机已经到来,就是不知道朝廷会亡在哪一股势力的手里罢了。
皇帝不易为,最关键的还是没有钱。
就说是真龙天子,但天子也要给下头发钱,没有钱,再忠也不忠,再义也不义了。
闹饷的事,前几年就发生过几次较大规模的兵乱。最大一次就是辽西兵闹的兵变,闹到三军哗变,巡抚毕自肃上吊自杀,□□天下防备异族的军队闹饷,闹到巡抚自杀,这也算是大明的奇耻大辱了。
相比每天焦头烂额,穷的要当裤子的崇祯,张守仁的日子就是天上人了。崇祯把乾清宫的铜香炉和铜鹤都去当了银子,张守仁却是掌握着大好财源,日进斗金,并且有大量的机会把财源更进一步的扩大,一个私人,可以富而敌国,甚至是赚到比皇帝小金库多的多的钱财,这大约也真的是一个王朝的悲哀了!
不过崇祯的事叫他自己去头疼吧,在这样的朝阳之下,就在四周商人和镇民的注视之下,张守仁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头昂的更高,胸昂的更高,而他麾下的亲丁们,也是要走的越发意气昂扬,威武雄壮!
正文 第183节:第八十四章 行军(1)
第八十四章行军
在几千镇民的注视中,张守仁和所有的六百余名部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在欢快的鼓点之中,踏上了往登州的路途。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除了少数人之外,绝大多数的亲丁都从来没有离开过浮山所,最多是到固始镇或方家集赶集,有七成以上的人连即墨县城都没有去过,他们活动的半径从来没有超过浮山二十里之外的距离。
到过胶州或平度州的只有林文远和孙良栋少数几个人,而到过登州或莱州府这样的府一级城市的,加起来恐怕不超过十个。
这就是大明的现状,识字率低,信息传播极为缓慢,有时候几年前发生的事,才会慢慢传达到乡村一级。
恐怕现在乡下不少信息闭塞的老人还会以为自己生活在万历年间,这不是笑话,而是很可能发生的现实。
经济原因,道路原因,还有小农经济不需要流通的现状,担忧卫生环境造成痢疾,或是水土不服而客死异乡,反正这年头的人,如徐霞客那样敢行万里路的绝对是万中无一的豪杰之士。后人出国都不觉得有什么,在这个年代出门一百里可能就是生死之别,特别是现在时逢末世,响马,盗贼,流民,瘟疫,任何一样都能要了人的性命,在这年头敢出门千里的,要么是沿运河来往的客商,为了追求利益而冒险,要么就是官员,享受着这时代最好的供奉而不必担心饮食或运输工具,要么就是奉命而行的军人,总之普通的百姓第一是无此必要,第二也是没有这种豪气和胆量。
很多人对登州有多远根本没有概念,所以在张守仁出镇的时候,策马扬鞭,神彩飞扬的吩咐明天午时之前赶到登州时,所有的亲丁都是朗声答应,声音也昂扬激奋,充满着斗志。
“这张大人说话也太不靠谱了。”有个镇上的商人在后头含笑点评,笑道:“从这里到登州是一路官道没错,但那是二百一十多里地,全靠步行,按营兵的速度,这点路够他们走十天的。没准能走二十天。大人的部下虽是家丁亲兵,一天最多走四十里也不得了了,五天时间赶到登州才是,怎么可能明天响午就到。”
被这个商人一说,其余众人也是发觉了张守仁刚刚在训话时说的这番话的漏洞。
现在已经过了辰时,到明天午时还有十五六个时辰,这么一点时间,还要吃饭睡觉,明天午时到登州,就算是说笑也说的太过了。
“到底是年轻。”
年纪大的便也是含笑摇头,背着手都道:“大人可能是和部下说笑吧。”
也有人疑惑道:“看大人适才的样子,可真不象是说笑。”
“听说亲丁都要练跑,在我们方家集也是天天跑,那步子天不亮就跑的地动山摇,一边跑还一边喊口号,吵的人睡不着觉,我看,大人的兵是能跑!”
“瞎说八道。”
说话的人立刻就被驳了回去:“再能跑,人也不是马,跑五里十里容易,二十里四十里一百里,怎么个跑法?”
正文 第184节:第八十四章 行军(2)
“这倒是了…”说话的人自己也是摸着脑袋,笑道:“我可没想这个路程实在是太远了。
“不过,”这人又接着道:“我可相信张大人,打从杀了韩六之后,他做哪件事没做成,又是哪件事放空炮来着?”
“倒不如打个赌。”
“那不是现成的,找赌坊就是。”
亲丁们出门,倒没有想到方家集的一群闲人因为副千户大人的一句话起了争执,并且开设了赌局。
等到了赌坊,赌坊的人也有在外头瞧热闹的,心里自是有数。
于是设了一个局,买张守仁和亲丁到的也有,买到不了的也有,赌坊做庄家,买的就是到不了。
在赌坊中人来说,对张守仁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镇子上的秩序确实是好的多了,以前这镇上有过百号的盐丁,全是混混无赖,阴狠毒辣的也实在不少。
赌坊虽说养着几个打手,怎么能和盐丁这种庞然大物相比?
于是两边较量,肯定是赌坊吃亏,就算几家联手也是如此。
盐丁们占了上风,每月的孝敬银子是不可少的,关键是这些王八蛋拿了孝敬银子,转手又进了赌场。
还只能赢不能输,输了必定会闹事,弄的鸡飞狗跳,赌场是敢怒不敢言。
除了盐丁,还有一些狠角色,经常三不五时的闹事,赌场也是不胜其烦,也是没有办法可想。
张守仁一来,大力扫荡,除了盐丁被一扫而空,那些闹事的狠角色要么被暗地里给解决了,要么远远逃掉,要么被弄到海边烧锅煮盐去了。
现在镇上太平无事,就是拜张守仁之赐了。
恨的就是规例银子,赌坊交的是最多。以前酒楼青楼赌坊的份例是一视同仁,现在赌坊最高,比酒楼要高三倍以上。
虽说交这银子还是有赚头,但毕竟少赚了很多。
按张守仁的话来说,喝酒最多伤自己,**最多是惹翻了家中的母大虫,又不害人。赌这玩意,一旦沾上,小赌也怡不了情,大赌肯定家破人亡,家里出一个烂赌鬼,一家老小都被吭了。
他一下子取缔不合适,会弄的镇上大乱,不过规例就要收三倍以上,用来警惕那些也想开赌坊的,干这种缺德买卖,利没那么大!
这么一来,赌坊对张守仁自然就是又爱又恨,这一次张守仁大嘴巴说了不该说的话,正好被一群闲人当了真,赌坊开赌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能说什么,所以立了盘口,就把那些闲人的赌注全给接了下来。
至于会不会输,赌坊还真没想过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