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简撇开头,骄傲地翘起嘴巴:“你和它很像,又丑又小!”
“你…”小艾简一怒,捡起身上的雪球就往苏简身上砸,苏简见状,一溜烟跑向远方,小艾简紧追不舍。胖胖的雪娃娃在阳光下憨厚地笑,一大一小两行脚印,打打闹闹奔向前方…
那一年,她八岁,他九岁。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季节,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朵薄雪草。
自那年之后,每年初夏,苏简都会送她一朵薄雪草,画纸上的薄雪草。
小艾简15岁那年,苏简说:“下回,我送你一朵真花。”
苏简还说:“小简,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长大后,我会捧着99朵薄雪草,迎娶你做我的新娘。”
那些话,她记了一辈子。
少年的承诺如同定格在天空的一朵云彩,说出口的时候,总是真诚而美丽的。当你仰望天空,你看见了缤纷绚丽的光芒。然而,当你试图伸出手去触摸,却发现,它站在你永远也够不着的高度。
然后你才明白,美丽承诺所带给你的,不过是一种信仰。仅仅是信仰,而已。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1

天际最后一道晚霞带着无限眷念躲进了云层之中,沉闷的暗云迅速探出头,嚣张肆虐地在空中游荡,不断袭来的轻风沾染了寒意,我哆嗦着回过神来。转瞬之间,阴森逼人的夜色覆盖了整片泸沽湖。
糟糕,居然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下午!
我咻地站起身,迅速收拾背包往回走。高山地区的夜说到就到,完全不留给人回旋的余地。天色进一步变暗,转瞬之间,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青蛙声、蝉鸣声以及不知名的鸟叫声,在寂静的夜空回荡,整个湖区陷入了如同休眠般的沉睡状态。
如果你正坐在茶馆中欣赏夜景,你会觉得,这种宁静是美丽的。然而,若你正一个人处于重重高山峻岭之间,看不清四周的任何物体,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响荡在你的耳畔。你就会觉得,这种宁静,竟是这般诡异可怕。
独自一人处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漆黑山岭中,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慌感,袭击了我的灵魂。
我迅速从背包中摸出手电筒,借着电筒散发的微弱的淡黄的光,摸索着往前行走。必须得找到环山公路,再沿原路返回。天空越来越黑,四周动物们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我拼了命赶路,可心中越是着急,脚步却越是发软,怎么也走不快。摸索前行了半天,却根本没有到达环山公路,举目四望,眼前所见之物,除了杂草就是树,四个方向的景色都一模一样。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重重高山中,在充斥着未知动物鸣叫声的杂乱草丛中。我很惊恐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我似乎…迷路了!
围绕泸沽湖所建的环山公路,通常都离湖面有一定距离。从纵横交错、杂草从生的小道要绕到环山公路,即使是白天也非常容易迷失方向,更何况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里。
高原地区昼夜温差大,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一到晚上气温也只有十几度而已。我从包里掏出最厚的春季长袖外衣套在身上,却依旧抵挡不了寒风的侵袭。寂静漆黑的山区之夜,动物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没有帐篷、没有睡袋,担心自己越走越迷失,我蹲下身,将身体抱成一团,蜷缩在一棵树下,瞪着眼睛惊恐地遥望四周,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身体竟止不住地直哆嗦。
悉悉索索。不远处,似乎响起了人踩着杂草走过的声音。
我迅速站起身,情不自禁大喊:“苏简,是你吗?”
“苏简!――”
“苏简?――”
对方没有回答,空气中飘散着我的回声。
我疑惑了,却更是加大了嗓门,大喊道:“苏简,哦,不,简逸凡,是的话就回答我一声,好吗?”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很明显,那个脚步声冲着我走了过来。
我兴奋地扛起背包,循声朝向那人走去。
一定是苏简。一定是苏简。
苏简来找我了,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在山中迷路被苏简捡到一样。苏简,来了!心情有些激动,步伐越来越快,我与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兴奋地扬起手电筒,照向对方的脸。
下一秒。
手电筒从手中滑落,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微小的淡黄光芒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熄灭。
再下一秒。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自嘴中传出,打破了夜色中的诡异宁静。扭曲狰狞、惊恐失措、绝望害怕的,我的声音。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2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
然而。
那人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大棉袄,下半身一丝不挂,肮脏庞大的生殖器裸露在外。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头发很多,不时会从里面爬出几条小虫子。他瞪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我,迷茫没有焦距的眸光中闪烁着兴奋,几条绿色的鼻涕从鼻孔滑落,与嘴角不断流出的口水融在一起,滴答滴答,缓缓地落在草地上。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臭味,腐朽的、仿佛被风干后的尸体的味道。
那是一个疯子。
一个长年游荡于山林之间,失去了正常心智的,看见女人会笑会流口水的,肮脏狰狞可怕的,疯子。
我居然,在举目无人的深夜山林中,在最惊恐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裸露着生殖器对着我微笑的,疯子。
疯子向我伸出了手,黑色的、肮脏的、偶有小蚂蚁爬过的手,流着口水傻笑着发出了一个音:“摸…摸…”
“啊!――啊!――”我尖叫着往后退,疯子傻笑着向前逼进。
“你滚开!快滚开!――”我带着哭腔大声喊叫,疯子傻笑着望过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救命,救命啊!――”嗓门因惊恐而失了真,浑身哆嗦着,脚步发软地往后退。
疯子继续傻笑,伸出手不断靠近,嘴里发出的只有一个词:“摸…摸…”
我继续后退,疯子继续前进。
突然间脚底一软,我往后摔了一跤。疯子趁势扑了上来。
惊慌失措之下,我扬起腿,狠狠朝疯子踢了一脚。疯子的大腿被踢中,一不留神,摔在了我旁边。
我迅速爬起身,不顾一切朝前方跑去。我的眼睛已逐渐适应了黑暗,渐渐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疯子似乎被惹怒了,迅速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嗷嗷大叫着追过来。
我在前方跑,疯子在后面追。
求生的本能让我忘记了荆棘割破裤腿所引发的疼痛,只是拼命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前奔跑。疯子在后面追赶,就像一头受到欺凌的野兽,死命地、不计一切代价地追赶猎物。
我的身体逐渐接近极限,剧烈奔跑所引发的腹痛越来越严重,脚步越来软,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欲坠。疯子长年生活在高原地区,体格健硕无比,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步伐敏捷稳定。
我与疯子的差距,越来越小。
前方的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我脚底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草地上。双手,被划出了数道血痕,满目疮痍。仰头,疯子已追到了眼前,凶猛地朝她扑来。
我再次扬起脚去踢他。这一次,疯子却学乖了,他一把抓住了我踢过来的脚,紧紧按在地上。我的双腿被疯子制服,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上半身因为疼痛虚弱,完全坐不起来。
疯子又开始傻笑,鼻涕混着口水流了下来,恶心的绿色液体在我的白色外套上扩散开来,腐朽发霉的、风干后的动物尸体的臭味传入鼻息中,我的内脏一阵翻滚,体内的所有食物仿佛要喷涌出来。
“啊!――”惊恐狰狞绝望的尖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惊悚诡异。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3

“啪――”
压在腿上的手,突然松开了。我张开双眸,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是简逸凡吗?
简逸凡走向前,冲着被他一拳击倒在地的疯子,狠狠踢了一脚,愤怒地大吼:“滚!――”
疯子似乎有些不服气,瞪着眼缓缓爬起身,试图反击。可是他还没站稳,啪――砰――简逸凡迎面冲来的几拳,又让他摔了下去。
简逸凡捡起地上一颗大石头,作势要砸他,凶恶地吼:“快滚!――”
这一回,疯子果真被吓到了。他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后方跑去…
他轻轻将我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我愣愣地望着他许久,终于从刚才的惊恐中逐渐回过神来,猛地扑倒在他的怀中,双拳使劲拍打他的胸,大声哭泣:“你混蛋!怎么这么晚才来,怎么这么晚!我恨你!恨你!…”
他张开双臂将我搂于怀中,暖暖的胸膛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小艾不怕,我来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
宁静的夜,无月,几颗星星在天空闪烁。
当我从湖中洗完澡出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美丽沙滩旁,简逸凡坐在一堆熊熊篝火前,用铁丝窜起事先备置于背包内的玉米等食物,耐心地烧烤,灿烂的火焰映红了他的肤色。他抬头望我,顺手拿起一件长外套递过来:“夜凉,把衣服穿上。”
我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坐在他的旁边,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掉着水。
他放下铁丝,从包里拿出一块毛巾,轻柔地替我擦拭发丝。我有点不好意思,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自己来。”
简逸凡松开了手,又跑回旅行包旁,掏出一个精致的容器,灌水置于火堆上蒸烤,然后又放了一些姜片、红糖进去。姜茶发热之后,他用杯子盛出,递给我:“把这杯姜茶喝了。压惊。”
默默地接过姜茶,淡淡的香味在鼻间萦绕,手心处的温热不断往体内漫延。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逸凡,没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没有十年分隔所带来的疏离感。这样的感觉,真好!
轻轻接过他递来的烤玉米,我低声问:“你…为什么回来?”
他想了想,道:“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他撇眸望我:“你…怪我吗?”
我摇头,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幸好他赶到了,否则后面的事情,我实在不敢想象。
“小艾,”他低下头,神色有些内疚:“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稀释了我所有的委屈及难过。我发自内心地笑了:“我和宾朗,只是一场误会,请你相信我!”
他安静地等待下文。我迅速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他默默地听,嘴角扬起一抹浅得看不出来的弧度。
“大家都累了,睡吧。”末了,他轻声道。
我默默地望着他熟练地搭建好双人帐篷,神色有些尴尬。他思考了半晌,从帐篷中抽出一张睡袋,置于篝火旁的沙滩上,道:“你睡帐篷,我睡这儿。”
我有些内疚:“这样…没关系吗?”
“别啰嗦了,睡吧。”说罢,简逸凡侧身躺在睡袋上,拿了一件长外套裹在身上,闭上眼睛睡去。
我钻进帐篷,莫名有些喜悦。相较起那句“今晚来我房间吧”,今日的他,的确要可爱得多。这是否证明了,在他心中,我不再是一夜情的对象?
帐篷内,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夜晚的气温这么低,他睡在外面,会不会着凉、会不会生病?我轻轻拉开帐篷向外张望。只见火堆已渐渐熄灭,简逸凡紧紧裹着外套,全身缩成一团,略微有些发抖。
“简逸凡,进来睡吧!”我喊道。
他闻声回过头,身体因为极度寒冷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疑惑地:“你…不介意?”
“万一你被冻着生病了,我们明天还怎么走出去?快进来吧。”我向他招手。
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他的尊重。剩下的,又何需顾忌太多?
简逸凡想了想,终究无法忍受寒风的侵略,于是拿起睡袋钻进了帐篷中。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并排睡在一起,空气中流动着彼此的心跳声,气氛暧昧得有些尴尬。我和他彼此都沉默不语,努力忽视这种尴尬。长途旅行加上先前所发生的一切,终于透支了人全部的精力,疲惫不堪。没过多久,我便沉沉睡去…
一夜安稳。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4

黎明的朝阳透过层层云雾,绽放出夺目的光环。沉睡着的泸沽湖,苏醒了。湖水拍打着沿岸的沙滩,演奏出一波又一波有韵律的节奏。
我睁开眼睛,望望乳白色的天空,又望望身边正熟睡的简逸凡,心中百感交杂。十年了,在这样天地交融的大自然中,我居然又得以和苏简,并排躺在一起。
以前,我时常在幻想,如果有朝一日苏简回来了。我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捏着他的鼻子,狠狠地惩罚他,大声骂他:“笨蛋苏简,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会踮起脚尖仰望他,快乐地微笑:“苏简居然长这么高了,变成大人啦!”;我会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大声叫喊:“看吧看吧,小简也长成大姑娘了,不许说她不漂亮!”;我还会…
曾经那么多的幻想,等待苏简回来的那一天去实现。然而现在,苏简回来了,躺在我的身边。而我,却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艾简,真是个没出息的人。
我侧头凝望熟睡中的逸凡,刚毅的轮廓上,竟然有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趁着他尚未苏醒,我俯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去。他的唇很薄很柔软,他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淡淡的香皂味道。
偷吻成功,我迅速抬头离开。
然而。
我的后脑勺被人挡住了。
逸凡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我来教你,什么是吻。”语毕,他仰起头将唇凑了上来,扣在我脑勺上的手力道加重,我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动弹不得。他的舌头轻轻撬开我的牙齿,柔柔地、软软地、甜甜地…
有人说,忘记一个人,需要一辈子;而爱上一个人,却只需一秒钟。很久以后简逸凡告诉我:原来早在那个漆黑夜晚我扑倒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刹那,在那个凌晨我偷偷吻他的瞬间,他忽然就有了一种感觉:怦然心动。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甜蜜之吻,不过是一场劫难的开端…
某天我问逸凡,如果能早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他是否依旧会爱上我?他望着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爱了就是爱了,哪里来的如果?
只不过此时此刻,刚刚被爱情之神光临的两人,满脑子里都是风花雪月、罗曼蒂克,又有谁,会去思考那遥不可知的未来?

逸凡拉着我的手,行走在荆棘遍地的山间小道上。
宽厚的掌心紧紧包裹我的指尖,温热的触觉沿着血管向上爬,在心中盛开出一朵美丽的薄雪草。
“从早上到现在,你就一直在傻笑。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他走在我旁边,眼底带笑。
我抱着他的手臂,讪讪地道:“我哪里傻笑了?不过今天早上…呃…”
他停下了脚步:“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我慌忙侧开脸,放开手跳到一旁,羞红了脸:“别闹了你,快赶路吧!我可不想今晚又露宿荒野。”
早上那个吻,似乎捅破了彼此间那层或明或暗的窗户纸。虽然彼此什么都没说,但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就亲切了许多。很高兴,我和苏简终于可以像恋人般,手牵着手去旅行。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5

我们在深山林转了半天,终于找到出路。下午时分,绕过一个叫“里格”的村子,到达了一个名曰“尼塞”的幽静村庄。站在尼塞村绿油油的田野上,水墨画似的风景缓缓在眼前展开,屹立在湖水旁一排排成双成对的树,让我的视线蓦然定格。
“有意思,这里的树居然是一高一矮、两棵并排成对生长,像是一对对亲密伴侣”我拉着逸凡的手走向湖畔,无比惊奇。
“它们的名字叫做…情人树。”一个懒散的声音自树底传来。我这才发觉,不远处的树底下竟坐着一个人。新潮的打扮,长长的头发,手里抱着一把木吉他,有一种颓废的艺术家的气质。
经简单自我介绍后,得知此人名曰阿杰,是来自台湾的一名流浪歌手。他在人烟稀少的尼塞村,已住了三个月有余。
阿杰指着情人树,说出了一个流传许久的美丽传说,在那个懒懒的、略富磁性的嗓音述说下,我的思维随着故事开始飘移…
“有个美丽的传说发生在泸沽湖畔。有个女孩和男孩相爱,可是某一天,男孩却突然离开了。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女孩就会坐在泸沽湖旁等待,明眸闪烁遥望远方,翘首盼望他的归期。
那个男孩,自离去后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过了适婚年龄的女孩依然痴心期盼。不理会任何流言蜚语。
不管流言说男孩已在他乡娶妻生子,还是蜚语说他已经客死他乡。
她依旧不改初衷,每天坐在湖边等待。
她每等一天,就在长绳上打个结。
每天女孩会在打结前先数着绳上的结。
10,100,1000,2000,3000…
绳子不够长,便再接一段绳子,一段一段的接…
整整10年的时间过去了,女孩的那条绳子上接了一段又一段,打了密密麻麻的结。
男孩还是杳无音信。
直到,十年期满的那一天…”
阿杰突然停顿,拿起身旁的酒瓶,咕噜咕噜饮起酒来。我紧张地抓住逸凡的手,追问:“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女孩与男孩重遇了吗,在一起了吗?”
我的手握得太紧,掌心渗出的汗渍浸湿了他的手背。逸凡轻拍我的肩膀:“傻丫头,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我盯着阿杰,眼眶微红:“快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
阿杰放下酒瓶,玩世不恭地嘲笑:“你们这些小女孩就这样,动不动就感动得不得了。”随后,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继续道:

海拔2688,你的掌心包裹我的指尖6

“那一天,女孩没有出现。
自那天之后,女孩再也没有在湖边出现。
但每个走过那里的人,都记得有个女孩,曾在这痴痴坐了10年,只为等待她的心上人。
10年前,男孩走时与女孩说过,如果他10年还没回来,那他一定不在人世了,不要再等待了。
10年后,女孩确信,男孩真的已经不在了。
自己,已不需要再等待。
那打个结的绳子,环着湖,埋了好长一环。
在埋绳子的那湖边环线上,长出了情人树。
称其情人树,是因为那树总是两棵长成一对,相互依偎。
…”
阿杰后来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自己听完这个故事后,竟然蹲在湖畔的情人树下,嚎啕地大哭起来。
当时把阿杰吓得一屁股从地上弹起来,指着简逸凡,满脸尴尬:“你…你女朋友怎么这样啊?这故事我讲了N回,虽说偶尔也有小女生感动得流泪,哪有哭成这狼狈模样的?简直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若早知道她是这种反应,打死我也不会说。”
简逸凡摸摸头,尴尬地笑:“那个…我也不清楚她…她竟然这么…呃…多愁善感…”
那天,我问逸凡:“你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他想了一会,说:“这女孩很傻,守着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活了十年。”
我垂下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眼睛:“我觉得这女孩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男孩,给了她一个…长达十年的美梦。”
“如果我是那个男孩,”简逸凡遥望远方,眸光淡定,声音理性而残忍:“在自己都不确定能否回来的情况下,绝不会让她等我,更不会给她一个时间期限。我会让她…忘了我。这样,彼此都不用为对方的青春买单。”
我会让她忘了我。这样,彼此都不用为对方的青春买单。
我蓦然松开了紧握着逸凡的手,独自走到湖畔一个突起的宽大岩石上,坐下来用双手蒙住了脸。
苏简,你临走那天的确什么都没有对我说。没有承诺,没有未来,没有时间期限。甚至,没有再见。而我,却依旧怀着一个傻傻的梦,等待了十年。
如果有一天,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会怎么看我?
你是否觉得我像那个情人树的女孩一样,傻到无可救药?
还是说,你会自认为耽误了我十年的青春而感到内疚与同情?
苏简,我讨厌你说的话,讨厌你说的每一个字。
我的等待,是出自心甘情愿。
我的青春,不需要你用内疚来买单。
我不希望让你觉得,你是欠我的。我不希望这份等待,会在日后成为你的包袱。
你明白么,你明白么?
我的心情…你明白么?

海拔1720,能不能请你爱上我(1)

情人树的那番对话,在我们之间生成了一道无形的心墙。逸凡本是个安静寡言之人,我不找他,他亦难得主动开口。泸沽湖之行,在彼此的沉默中落下帷幕。白色面包车将我们直接带到了下一站:虎跳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