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一时间,周围的人皆看见了这样一幅滑稽的景象。
我突兀地立在原地,伸向逸凡的手悬在空中;逸凡弯腰站在我面前,伸向辛紫的手停在她眼前;辛紫斜坐在墨绿色沙发上,似乎没料到逸凡突如其来的举动,眼神微愣,执红酒的手停在胸前,半天没有回应。
毕竟是显示身份地位的高档场合,周围的宾客们只是默默看着,没有一个人出声。
辛紫反应过来,瞥我一眼,不确定地问:“你…不邀请她?”
我匆匆收回悬空的手臂,迅速摆到身后,紧紧抓住后背裙角的蕾丝。
逸凡扬眸望我一眼,撇开头,平静地开口:“她不过是个秘书。”
紧抓裙角的掌心很疼。
辛紫望望他,又望望我,忽而勾唇而笑:“有意思。”她弯腰放下高脚酒杯,轻握住逸凡的手站起身,两人踏步走向舞池。逸凡,没有回头看我。
俊男靓女的璧人组合,很快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聚光灯下,逸凡拥着辛紫翩然起舞,紫裙飘扬。天生的贵族气质与驾轻就熟的舞步相结合,使得逸凡很难不成为焦点;辛紫显然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富家公主,与逸凡的节奏完全合拍,一颦一笑间,优雅迷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
如果跟逸凡起舞的是我,我很清楚,凭自己这点三角猫的功夫,完全跟不上他的舞步,更别提营造出这种轰动性的效果。我低头看着身上那袭昂贵的宝蓝色晚礼服,觉得有些刺眼。
我和逸凡,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各方面都如此出色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像安若筠那种名门闺秀,才能与他匹配吧。
我缓缓从舞池移开视线,一位男子正站在我眼前,礼貌性地摆出邀舞姿势,友善的眼神满是同情。我撇头张望,剩余女宾们优雅地坐在四周沙发上,神情怪异地盯着我瞧。唯我一人,依旧突兀地站在原地。
难怪有人饱含同情地邀我起舞,我都差点忘了,刚才逸凡拒绝了我。在这些贵妇人的眼里看来,这,大概是种羞辱吧。事实上,这是羞辱。
冥冥中想起了那日咖啡馆的初遇,我不禁失笑。简逸凡,总是有能力让我当众难堪。
绕了一个圈,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简氏继承人;而我,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陌生人,现实中一个靠薪水生活的小小秘书,仅此而已。
我向对面男子礼貌性地笑:“谢谢你。但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弯腰拿起提包,沿着角落里的暗黑通道,默默走出了宴会中心…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北京京郊,黄花长城。
“这一带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又邻近黄花水长城。若是在这附近开发一个大型度假村,融合骑马、攀岩、室内温泉等各个娱乐项目,商机无限啊简总。”开发商吴总一边攀登长城,一边向逸凡介绍这周围的所有情况。
在北京京郊考察度假村投资场所,也是逸凡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之一。
“依吴总看,这附近的餐饮娱乐服务,发展得如何?”
“我初步统计了一下,这附近的小型餐馆和大型餐厅数目不一,分别是…”
俩人边谈边向前走去,我的体力不支,略微有些落后。
头有些沉。近日睡眠一直不好,加之昨晚又吹了些凉风,方才登山途中就已经倍觉艰难,现在更是浑身乏力,迈不动步子。昨晚一个人先回了酒店,本以为逸凡随后会来找我谈谈,可是他一整夜都没有出现。直到今早服务生电话叫醒我起床,我才知道他在等我吃早餐。然后从大清早见面到现在,他对我仍旧未言只字半语。
当着别人的面,我尽量扮演一名合格的秘书;无人在场的时候,我与他,只剩沉默。
胸口很闷。
仰头,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心房,刺得我睁不开眼。数日来积累的疲惫突然在体内反弹,眩晕感直逼心房。眼前的天空忽然变暗,景物一点点虚化,双腿使不上劲,身体蓦然向后倒去…
脑袋砸在石头上,为何…不痛?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这句话。
贫血的症状转瞬即逝,几乎立马之间,我清醒过来。
睁眼,逸凡担忧焦虑的面孔印入眼帘,他半跪在地上,我的头正枕着他的手臂。
“艾小姐,你没事吧?”吴总凑过来关切地问。
“没事了。”我轻答。
“刚才好险简总眼尖手快,一把抱住了你,这要是摔在砖头上,肯定要流血。”吴总擦了擦汗,感慨。
“谢谢。”我抬眼望向逸凡,他很别扭地移开了视线,抓在我肩头的手却是丝毫不松。
“你…可以放手了。”我轻声道。
逸凡将我扶靠在城墙角落坐下,递给我一瓶水,转头对吴总道:“我们休息会。”
吴总就地坐下,“看来艾小姐有些贫血症状,脸色也不太好看,平时要多加强营养啊。”
“我只是有点累了,没事的。谢谢吴总关心。”
逸凡撇我一眼,又迅速望向远方的风景。
“简总啊,你这员工工作都累趴下了。照我说,得给点额外奖励才行。”吴总打趣道。
“没问题。”逸凡与我对视:“你想要什么?”
又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仿佛刚才的担忧焦虑,不过是我的错觉。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多谢简总,”我微笑:“我什么也不需要。”
“哈哈,真是个诚实的姑娘。”吴总大笑:“若换成我的人,早就嚷嚷着要加薪了。说起来,艾秘书跟简总多少年了?”
“我也是不久前才招聘进来的。”我答。
“真的?”吴总惊奇:“不像呐,看你们两这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我礼貌性地笑,逸凡沉默不语。
“话说回来,艾小姐有男朋友没?我手下有个市场总监,为人踏实上进,人长得帅。若是艾小姐有意,我倒是可以引荐你们认识。”吴总热心地说道,加了一句:“当然,得先经过简总同意才行。”
“她的事,我不管。”逸凡开口。
我默默望着逸凡的侧脸,缓缓道:“多谢吴总关心,我暂时…不需要。”
“哦?难道艾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仰头喝水,逸凡的脸色阴晴难辨。
“哈哈,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想来艾小姐这么青春靓丽,怎么会缺乏追求者呢。”吴总笑。
我和吴总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逸凡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很少答话。
约模过了半个小时,我的体力渐渐有了些恢复,清爽的山风将胸口的烦闷赶走不少。
“接下来,我们去那个山头吧。”吴总站起身,指向较远处的葱翠山岭:“那儿视野开阔,能看到度假村规划地点的全貌,简总也更便于了解整个规划方案,看是否有可实施性。”
我爬起身正要跟着前去,逸凡忽然抓住了我的肩,“你留在这休息。”他把装有水及少量干粮的背包,放在我的脚下。
“对,那个山头比较远,艾小姐脸色又不好,确实不宜远行。还是简总体恤员工!”
逸凡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一瓶给吴总,两人作势便要出发。
临行前,他突然回头,扔下一句话:
“等我回来。”
逸凡和吴总越走越远。
我坐在原地,感到有些疲惫。这段时间折腾太多,大概真的是累了,我坐在城墙一角,枕着背包,竟然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阳光已不如先前那般强烈。
逸凡尚未回来。我掏出手机一看,不过才过去两个小时。从这里到那个山岭,来回最少也得三个小时。睡了几个小时,精神已好了很多。我站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四处张望。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11)

黄花长城如一条长龙横卧在重重山脉中,蜿蜒向前,一望无际。金秋时节,绵延起伏的山岭染满了金色、红色的树叶,高大的乔木落叶在风中飞散,色彩缤纷,如同一幅浓墨淡彩的巨型水彩画,令人心旷神怡之余,不免连声赞叹。
与尽人皆知的八达岭相比,黄花长城的知名度并不算高。因为游客不算多,对其进行的人为改造自然相对较少,故而由明朝遗留至今的大量原始城墙,得以完整保存。多年前,一批早期西方探险家们发现了这段位于北京怀柔的野长城,并将其录入西方背包客人手一册的《LonelyPla》一书中。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黄花长城在中外背包客已经享有很高的声誉。放眼望去,三三两两的游客结伴而行,与拥挤热闹的八达岭长城相比,此处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眼睛伴着散漫思维随意张望,在看到不远处山顶上那一团白色时,突然怔住。
高大巍峨的山头处,一小束白花傲然绽放,哪怕四周已尽是生命消逝的纷飞落叶,它仍旧顽强向上生长,朝气蓬勃,给萧瑟秋天带来一抹别样生机。距离太远,我看不清花的形状。那纯洁美丽的颜色,清丽动人,与记忆深处某个点重叠在一起,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缓缓在脑中召唤。
反正逸凡还没回来。到达那里只需半个小时而已,去看看吧。看清楚那一团白色小花,到底是什么。
去吧,去看看吧。
哪怕明知季节不对,海拔高拔不对,生存环境不对劲。
莫名的冲动依旧在驱使我向前。
我拿起背包,迈步朝山岭走去…
果然,不是薄雪草呢。
我望着脚下这束洁白小山花,苦笑。
跋涉这么远的路程,只为确定一个明知会被否定的答案。
活了这么些年,我从未曾拥有过一朵真实有生命的薄雪草。十年来,近乎有些偏执般在等待,刻意忽略掉花店、网络等一切方便获取的途径,只为了记忆中的美丽承诺。等待着那么一天,能再见到那个笑容,月牙白少年的温暖笑容。
十年光华无声流逝。
第一次触碰真正的薄雪草,是在那个洋溢着淡雅花香的雪山峡谷。悬崖之巅,一个男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霸道而焦躁地冲我吼:“小简,活下去!我不准你死!”
那一瞬间,连空气中都涌动着令人心跳的甜蜜。即使命悬一线,那种强烈而真切的幸福感,烙印在心中成为永恒。这般危险,却又这般安全。如此霸道,却又如此可爱。
可是。可是。
我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暮色渐沉,夕阳停落在天边,映红了山顶的朵朵云彩。
悬挂在山巅的古老碉堡,在时光的沉淀下,幽幽然散发出一圈璀璨的金芒。苍老褪色的朱红砖墙,散落在土壤中的青檐残瓦。
青山,秀水,绵延向前的万里长城,夕阳下安然入睡的古老碉堡。所有的一切,这般和谐宁静。沧桑古朴的历史无声在召唤。我情不自禁迈开脚步,走向斜阳直射下的长城碉堡。
站立在古老苍凉的原始长城之颠,俯瞰夕阳下散发金光的漫山林木,以及点缀其间的破旧城墙影子,几千年历史在这片土地沉淀而成的独特魅力迎面扑来。从先秦至今,这条看似朴实的蜿蜒长路,凝聚了无数先辈们的汗水、泪水甚至鲜血。多少人将生命深深地融入了长城的血液里,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能走出这个长城之劫?国恨家仇、妻离子散,这条看似永无止境的长城之路,寄托了古人们多少生离死别的情感?点点滴滴,日积月累,构成了今日亘古不变的传奇。
独自漫步在这条古老得近乎荒废的青砖路上,我的心情竟也无端豪迈起来。褪色的碉堡城墙被夕阳隔离成斑驳陆离,沧桑厚重的历史感沿着指尖传入体内,心情不自觉激荡起来。在几千年厚重文明的映衬下,个人的荣辱得失、爱恨情仇犹如浩荡沙漠中的一粒尘埃,渺小得不值一提。久居心房的红尘烦扰,在那一瞬间,竟完全埋没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我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内心的安祥宁静。
“小简…小简…”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呼唤,低沉的嗓音里,竟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惊惶。
“小简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小简!――小简!――”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猛然醒悟过来!睁开眼睛,迅速站至碉堡最高处,朝向不远处心急如焚的男子用力挥手,大声嚷嚷:“逸凡…逸凡!我在这里!…”
逸凡闻声,迅速朝这边跑来。我亦沿着破旧的木扶梯,小心翼翼从碉堡顶层往下爬。方才上来时不觉得,现在下去才发现,堡内的木扶梯早已残败不堪,摇摇欲坠,逼得我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去应付。待我终于安然从碉堡顶部下来,沿着拱门往外走出时,逸凡亦到达了五米之外。
他踏着暮色走来,斜长的影子投射在砖墙上,汗滴沿着短碎发梢不停往下掉,与夕阳的余晖交映出清澈光芒,悄无声息垂落入地面青砖的缝隙内。他的脚步是那般雄壮有力,地面的落叶纷纷闻声而逃,飘飘洒洒在风中乱舞。他一眼不眨地望着我,满脸的焦虑惊喜,颠覆了数日来的冷漠冰霜。爬满汗渍的面颊刚毅果敢,蓝色瞳孔与金色落日交相呼应,绚丽至极。
脑海中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被激活。香格里拉浪漫相伴,泸沽湖温情相救,虎跳峡生死相依,丽江甜蜜相偎…不过才短短数日,却像是经历了一生。我和逸凡,竟然曾爱得这般轰轰烈烈。
踏着坚定的步伐,逸凡一步步朝我走来,踩碎了满地的斑驳光影。阳光在他的后背暖暖地笑;高大的落叶乔木矗立成一排,在山峰处快乐舞蹈;横亘在高山之巅的万里长城,安静地凝视我们,恬静地勾唇而笑。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逸凡的形象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放大;四周的风景不断后退、后退。刹那间,我再也看不见其他,唯一可见的,只有那双牢牢吸咐我灵魂的,湛蓝眼眸。
心脏,砰砰乱跳。
离我半米处,他突然停下脚步。
“你乱跑什么?”他发起怒来,表情严肃冲我大吼:“这一带是古城墙区,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鼻子莫名有些酸,我走上前,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腰,将头轻靠在他的胸前。
他猛地一怔,随即便迅速俯下身来,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
夕阳羞涩地躲进了云层里,在天际留下一团五彩的红霞。
璀璨晚霞下,风卷云舒纷飞落叶间,他站在古老的长城之巅俯身吻我。霸道且温柔,那般怒气腾腾,却又那般小心翼翼…
久违的幸福魔法盒,变幻为一棵幼苗栽进心里,瞬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良久,他终于松手。
碉堡拱门前的台阶上,我们席地而坐,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先吃点东西,我们马上下山。”
我接过巧克力,轻咬一口,很甜。
他向我摊开手,孩子气地道:“手机给我。以后不准随便关机。”
我这才想起来,手机昨天起就没电了,我竟然一直忘了换电池。
逸凡从我手中接过备用电池换上,顺手开了机:“老让我操心!”
联想到旅途中的点点滴滴,心里很甜。我依偎在他的肩头,轻声道:“逸凡,谢谢你。”
逸凡正欲说话:“小…”
嘟嘟、嘟嘟。手机简讯的声响响起,握在他掌心的我的手机。
我和他很自然地同时垂下头,一条短信印入眼帘:
“小简,那晚很开心。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回来。――苏简。”
苏简。
刚才那个瞬间,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苏简的存在。我到底是怎么了?深深的内疚不安涌上心房,我坐直了身子,与逸凡拉开距离。
“你刚才说谢谢,“逸凡的脸色阴沉下来,“谢我什么?”
“我…”语塞。
“明知你脚踏两只船,我还像个傻子似的到处找你,”逸凡的气色比远方的乌云还难看:“很可笑吧?”
“逸凡,我…”心很乱,不知如何启齿。
“你和亦然…”逸凡紧捏住手机,额角的青筋向外突显,极力让自己冷静:“什么关系?”
“从小就认识,”我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长大。”
“原来…你就是那个青梅竹马,”逸凡声音很低,愣愣地道:“亦然跟我提过一次,当时压根没留意名字。没想到…居然是你。”他突然笑了,咬牙切齿:“好。很好。”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英俊的面庞因为这个难看的笑容而显得狰狞,他继续问:“你跟他的感情…好到什么程度?”
“曾经的我们…胜过男女间一切亲密的感情。就像天鹅的一对翅膀,相依相伴,缺一不可。”真相,迟早得让逸凡知道,我握紧了拳头,不敢看他。
“亦然也说过类似的话,”逸凡笑:“那时我还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让他魂牵梦扰。原来是你。”他大笑起来:“好!太好了!”
“逸凡,”我伸手去摸他的肩,心里很难受:“你别这样。”
“别碰我!”他条件反射似地弹跳起来,向前跨越几步背对着我,肩部隐约有些颤抖,似乎正极力抑制胸口的怒火。
“分开这些年,你谈过几场恋爱?”他站在原地,问。
“…没有。”
“所以…”他一字一顿:“你一直在等他。”
我沉默不语。
“好。好。好。”他放声大笑,苍凉得令人心伤。
鼻子很酸,我难过得想哭。
大笑过后,他似乎平静下来:“当初你为何要接近我?”
一股热流在体内乱窜,心脏莫名一阵绞痛。
“艾简,你说话。”他平静地说。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让你说话,没听见吗?”他回头看我,重复:“那日在香格里拉,你为何要接近我?”
我缓缓站起身,哽咽:“逸凡,我…”
“回答问题。”他打断我。
“逸凡…”
“回答问题!”他大声怒吼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
我遥遥望着他怒火中烧的面庞,愣愣地道:“因为你和他…很像?”
“很像?”他狰狞地笑:“很像而已吗?”他伸手指向我,手背上的青筋拼命往外蹦,一道一道突兀得诡异:“仅仅因为我和他很像,你…你就莫名其妙来招惹我?”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艾简你是个白痴吗?”
“对,我是白痴。”我垂头低语:“我当初以为…你就是苏简。”
“你以为我就是苏简,你以为…”他怔怔地重复,扬在空中的手臂忽而狠狠垂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抬眼,深蓝瞳孔布满赤红血丝,声音苍白得无力:“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了亦然的替身。”
“逸凡,”泪水从眼眶滑落,我弯腰狠狠地恭下了头:“对不起。”
“对不起。”他红着眼大笑,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为何刚见面时你不说?如果刚开始你就提到苏简,我们也不会…为什么要等到…为什么!”

北纬39度,这么近,那么远…

“刚见面时,我想确认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不想那么突兀地表露身份,所以…”我抹了一把眼泪:“逸凡,我错了。”
“你想确认自己的感情,就把我耍得团团转。”逸凡继续笑,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瞥眸望我:“那么,你爱上我了吗?”
“我…”懵懂的情愫经过数日沉淀,答案已经越来越清晰,我鼓起勇气,大声道:“逸凡我…”
“当然没有!”逸凡大声打断我的话,苍凉地笑:“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亦然的替身,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那么你爱亦然,哦不对,苏简。你爱苏简吗?”他轻声问。
“…”忽然之间,我很迷茫。
“若我和亦然摆在你面前让你选,”他走过来,轻抬起我的头:“你会选谁?”
“…”尚未从刚才的迷茫回过神来,我说不出话。
“当然是亦然。”逸凡松开手,嗓音萧瑟得如同失去生命即将枯死的落叶:“你认识他20年,等了他10年。我和你不过才相识短短数日,我算个屁啊我,哈哈哈哈。”
“逸凡,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我拼命摇头,泪水喷涌而出:“你对我而言非常重…”
砰!――手机被狠狠摔了出去,砸在石头上,瞬间碎成了两半。握在他手里的,我的手机。
我愣了愣,迈步走向他。
“我要结婚了。”空中传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我猛然刹住脚步。
“你刚才…说什么?”我问。
“我说,我决定要结婚了。”他缓缓回头,苍白的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不要以为你能伤害到我。我简逸凡,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一个女人如此玩弄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