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马上就要开始新工作了,准备好了没?”超市里,何竹往推车里扔进几包酸奶。
“我去买些苹果。”我绕开话题,推车走向水果区。
“喂,小艾!”何竹迅速追上来,“你这么紧张干嘛?总经理秘书哎,真了不起!我觉得人力资源部那些家伙可真有眼光。”
“橙子也很新鲜,我去称几个。”我继续前行。
“小艾,你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何竹拦住我:“总觉得你有些心事重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迅速否定,忽而一笑:“竹子,是你想多了。”
“你是不是…还没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何竹的神色有些凝重:“还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吗?”
“竹子,”我将称好的甜橙塞入推车内,“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小艾,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在旅行中认识的那个男子,可能是引领你找到苏简的唯一线索。可是你连他的基本信息都不清楚,就这么不辞而别,你后悔吗?”她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这般有份量,麻痹的心脏突然又隐隐作疼。
“那一排人少,我们快点。”我推着车狼狈地往结算柜台跑,将她甩在身后。

北纬23度,赤道以北,地平线以南4

夜色斑斓。
淡黄路灯下,何竹从后方追上,与我并肩而行。
“整整一个月了,你还是没有办法触碰这件事吗?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沉默向前。
“小艾,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帮你找工作吗?”我停下脚步。
何竹垂下眼眸,低声道:“他要去上海了。”
我瞥眸:“你要跟他一起走?”
何竹点头,嘴角竟扬起一抹快乐的笑:“志远希望我陪他一起去。”
“他叫你去你就去,”我莫名愤怒起来,语调也不自觉提高:“许志远的德性难道你还没看透吗?”
“他会改的。他希望跟我重新开始。”何竹肯定地说。
我焦躁地站在路边,气不打一处来:“三年了。你和他分分合合闹腾了三年,你居然还信任他的花言巧语?大学毕业这几年来,你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深的感情,他却背着你去追求其他女孩。半年前你们终于分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为你庆幸?现在是怎样,你又要回到过去那条痛苦的老路上去?”
“小艾,我这半年…活得太痛苦。”何竹低下头,声音很轻:“也许这一次…他真的会改。”
“局长千金跟他分手了?”
“对。一个月前他来找我,说公司要调他去上海发展。希望我跟他一起走。”何竹拉着我往前走:“那时候你刚回来,神色憔悴得吓人,我没有告诉你。我考虑了很久,最近也跟他见了面,觉得他是真想改。我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想娶你吗?”我轻声问。
何竹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他没说。”
“竹子,你别跟他走。”我低声道:“我不信任许志远。”
何竹沉默。
“你们在一起三年,他却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跟你分手。现在他失恋想到了你,万一到上海之后,又出来个局长千金之类的人物,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艾,我已经决定了。明天递交辞职报告,两个月之后去上海。”
望着何竹孤独的背影,咸热液体浸湿了眼眶,我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怒气冲冲:“何竹你到底要傻到什么程度?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
“我傻?难道你就不傻?”何竹回过头,尖锐地质疑:“我和志远起码切切切实实在一起过。可你呢,你却守着少年时一个空幻的梦活了十年。最傻的是,你浪费这么多年的青春,苏简压根就不知道!”
“苏简…”长发垂落,遮挡了视线:“他和志远不一样。”
“不一样?”何竹愤怒起来:“十年了,苏简要是想跟你在一起,早就回国找你了。这么个人都能让你等十年,志远就不值得我再次试试?明明你比我更傻更可怜,凭什么来指责我的行为?”
精心保护了十年的窗户纸瞬间被一句话刺破。我无力地松开手,沿着路边缓缓蹲下。
“小艾,对不起。”何竹在我身侧蹲下,声音很低。
“竹子,”我抬头望她:“对不起。”
她神态内疚:“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
“我明白。”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回家。”

北纬23度,赤道以北,地平线以南5

夜愈浓,城市里灯火璀璨。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和何竹各怀心事,沉默前行。
“小艾,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忽然,何竹开口。
我回头张望,霓虹灯下车水马龙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大概…是我听错了。”她有些尴尬。
“车来了,我们上!”我拉着她的手,迅速冲向公交站台。繁忙的城市,永远繁忙的公共汽车。与其说是自己上车,倒不如说是被人流推上车,我双臂紧抱手提包,努力为自己留出一些空隙,身体后方强大的挤压力度,让我有些重心不稳。
汗臭味弥漫在闷热的公共汽车里,我调整一个姿势,让自己保持呼吸平衡。突、突。老式的发动机终于启动,公交车开始缓慢移动,我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一个呼唤声传到耳畔。
“小简――小简――”遥远而模糊,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我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小艾你快看,真的有人在喊你!”何竹揪住我的胳膊,伸手指向窗外某个方向。
我的腿脚有些发软,竟然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小艾,那人你认识吗?快看看!”公交车越驶越快,何竹急了。
我侧头,顺着何竹的视线张望――
公共汽车突然右转,驶进了另一条道路!
我的身体猛地向左侧一倒,慌里慌张抓紧扶手,迅速抬头朝后望。喧嚣大道上,车辆拥挤人声鼎沸,巨幅的霓虹广告灯闪烁五彩光芒。我,没有看到任何熟人。
汽车匀速前行,眼前的风景不断变换。
“看见了吗,刚才从马路对面追过来的那人?”何竹问。
“没有。”我答。
“很帅的一个男人,他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何竹轻声道。
银色闪电猛然劈中心脏!
我怔怔地望向她:“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男人的眼睛,是蓝色的。”何竹重复。
我低下头。只觉得全身的血管似乎要冻住,肌肉竟麻痹得无法动弹。
然后,我抬起头。
“司机,停车!快停车――”我大喊。
“到站了才能停,喊什么喊!”司机不耐烦地答。
汽车继续匀速前行,我的心跳不断加速。
几分钟后,公车汽车停靠于路边站台。我使出最大力气挣开人群,冲下车往回跑。
高跟单鞋将脚趾头挤成一团,似乎要擦出血来,鞋跟与地面不断摩擦,咚咚做响。我拼命前向奔跑,身侧的建筑不断变换,美丽耀眼的混血女郎在广告灯里露出诱人的微笑,红唇如血。
突然脚底一个踉跄,整个人狠狠地摔在路边,红色液体透过擦破皮的膝盖,缓缓向外渗出。我抬头,茫目地向远方张望,心跳渐渐回归平静,忽然上涌的热流沿着眼眶滑落。
我,未能搜索到那个期待的身影。
“小艾!”何竹从后方追上,将我从地上扶起:“别追了。如果有缘,你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我狼狈地爬起身,在何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回走。
一路沉默。
良久。
“你刚才希望见到的人,”何竹忽然开口:“是苏简还是简逸凡?”
我仰起头,盘旋在夜空的上弦弯月,一如继续的明亮。

北纬23度,纵使相逢应不识…

东风路,阳光孤儿院。
“小艾姐姐,你来啦!”伴随着小芯的一声尖叫,孩子们欢天喜地围拢过来。
“艾姐姐你去哪了?”
“好久没见了,艾姐姐。”
“艾姐姐好像瘦了呢”

我弯腰将手中的两个大塑料袋放在桌角,一个袋子装的是旅行期间在各地买的小纪念品,另一个袋子盛满了水果和零食。
“小芯,把这些拿去分给大家。”我笑着道。
“哇,这些挂饰好漂亮啊!”孩子们欢呼雀跃排起了长队,有秩序地等待小芯分配礼物。
“小芯,我要那个红色的橡皮泥人。”
“那个紫色的小布铃留给我。”
“橙色小娃娃是我的。”

我笑着走向站在里屋门口浅笑的院长,从包里掏出一件羊毛披肩递给她:“赵老师,这是送您的。”
面容慈善的赵院长双手接过披肩,语气竟有些许责备:“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买什么礼物啊。下回不能再破费了。”
“抚养这么一大帮孩子不容易,赵老师辛苦了。”
“多亏有你们这么一些热心的志愿者在,孩子们脸上的笑容都增加了不少。”赵院长客气地将我迎进屋内,念念有词:“特别是你小艾,从五年前孤儿院成立至今就一直在帮忙,孩子们跟你的感情是最深的。”
“每次来到这里,我都觉得很快乐。”我轻声道。
“小艾,你这趟旅行回来,好像瘦了不少啊。”赵院长慈祥地摸摸我的头,关切地望着我:“一切都还好吧?”
“一切都很好。”我笑着答。
“那时候突然听说你把工作辞了去旅行,我还在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老师叹了一口气,“小艾你这孩子不像是会干这种鲁莽事的人。”
我低头浅笑,无语。
“现在找到新工作了吗?”
“找到了。”我点头。一想到明日就要面对顶头上司,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对了,我看见门口停了一辆保时捷,是有人来领养孩子吗?”我好奇地问。
“哦不是,忘记告诉你,咱们这里又来了个新义工。”赵老师笑着道。
“是麽?”我拿起水杯,喝下一口白开水:“有钱人愿意做义工的,真是很少见。”
“说起来,这个人来到这里也是缘分。”赵老师微笑着继续道:“大约一个月前,他的车在孤儿院门口抛了锚,他进来借钳子等的工具。当时正好是下课时间,孩子们在庭院里打打闹闹,好不热闹。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孩子们的笑脸发呆,忽然转头问了我一句话。”
“他问你什么?”我更加好奇。

北纬23度,纵使相逢应不识…

“他问我: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怎么还能活得这么乐观?”赵老师放下水杯,继续道:“我告诉他,正因为缺少父母关爱,他们会更珍惜彼此的友情,很容易满足。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一旦遇见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对感情往往比任何人都来得执着。”
“也不知为了什么,从那天起,他不但捐了一大笔钱给孤儿院维持日常运营,还有空就会过来帮忙。现正在后院忙活呢。”
“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有自己的理由。”我转身去角落里拿园艺工具:“后院草坪很久没人管了吧?我去摘虫。”
“不用啦。简先生今天忙活了一上午,草坪已经被打理得非常好了,小艾你去陪孩子们玩吧。”
“你刚才…说谁?”拿向喷水器的手,停在了空中。
“我跟你说的那个新义工,”赵院长在我身后轻声道:“他姓简,具体什么名字我倒是不知道。诶,简先生你来啦?”
“赵老师,后院的篱笆墙我重新修葺了一次,这两天你让孩子们别碰,水泥还没干。”
这个声音…
我猛然怔在原地!
“简先生你来得正好,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赵院长拉着我走到他跟前,笑着道:“这是艾简,我们这里资历最老的义工,从孤儿院成立第一天开始就在帮忙。”
我鼓起勇气…抬头。
他愣愣地望着我,复杂的面部表情有明显的震惊之色。
我匆忙低头,心脏狂跳。
怎么办…怎么办…
完全…没准备好。
空气突然凝固。
夹在我们中间的赵院长也尴尬起来:“怎么了?难道你们…认识?”
我狠命垂着头,余光瞥见他的侧脸,火辣辣的目光似乎要将我燃烧成粉末。
滴答、滴答。
几秒钟后,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塑胶袖套,迅速转身冲出了门口。
“诶简先生别走啊,说好要跟孩子们一起玩游戏的…”赵院长匆忙追了出去。
我怔在原地,心脏疯狂跳动。猛然间,一种本能的力量驱使我抬起腿,不顾一切朝前方奔去。
呼啦!――
黑色保时捷从眼前呼啸而过,路边的脏水溅了一身。我再次愣住!
柏油马路的尽头,低调华丽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视野。
“这怎么回事啊,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赵院长在我身后,疑惑地自言自语。
我茫然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马路拐角,头脑一片空白,心里空空洞洞失去了感觉。
**********
次日九点十五分,简氏国际酒店。
糟糕,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我一个跨步冲过旋转玻璃门,眼见电梯即将关闭,来不及顾及形象,脱口大喊:“等一下!”

北纬23度,纵使相逢应不识…

咻地一下冲进电梯。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们,面无表情扫视我一眼,又继续望向头顶的空气发呆。我低头盯着自己新买的高跟鞋,心里默默地数电梯到达的楼层。
四层、六层、八层…
说起来,简氏酒店办公楼的布置确实有些特别。前厅接待部设在一层,大部分行政机构设在十八层副楼,而市场部和总经理办公室却设在酒店最高层――二十六楼。
十八层,人群蜂拥而出,拥挤的电梯终于变得清冷。
马上就要到了。我狠命盯着脚下的透明地板,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艾…艾简?”不确定的疑问声。
我回头,大吃一惊:“秦涛?”
“艾简,真的是你!”西装笔挺的秦涛站在我身后,眸子里藏着讶异。
“你…你怎么在这?”我不敢置信。
“我在市场部工作。你呢?”秦涛扶了扶黑框眼镜,友好地冲我笑:“三年了,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开心地冲他肩膀挥上一拳:“三年不见,更加稳重了!”
“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他扯了扯身上的西装,眼神忽而多了一丝期盼:“何竹她…怎么样?”
“她…”我有些语塞,转变话题:“你这家伙,回国了也不找大家聚聚,真不够朋友!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工作?”
“说来话长,我回国也不久。这几个月一直忙着酒店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也没来得及找你们聚聚。昨天早上才从香港出差回来,本打算忙完这阵子就联系…”他真诚地望向我:“你们过得还好吗?”
叮――
数字“26”不断闪烁,电梯门开。我和秦涛齐步走出。
“那个…我该去上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待会给竹子打个电话。”望着过道尽头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办公室,心里突然开始畏惧。
“你就是新来的总经理秘书?”
我点头。
秦涛笑:“这个世界可真小。”他指向电梯另一侧挂有“市场部经理”标签的房间:“那是我的办公室,有事随时找我。”
“好的,下班后再聊。”我心不在焉。
“第一天上班,好好干!简总是个很好的人。”秦涛笑着拐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简总。我整了整衣襟,调整了呼吸,迈步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明亮简洁的办公室,淡雅的油画悬挂于四周墙壁,精致优雅。朝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屋内,丝绸窗帘下的真皮沙发闪着银光。房间的东面,一扇典雅木门将总经理办公区与外界隔离开来,房门紧闭。
我在门口的办公桌座下,身体竟莫名有些颤抖。
叮铃铃…我轻轻拿起眼前的电话:“您好。”
“你进来。”冰冷的声音。

北纬23度,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站起身,鼓起勇气推开木门。
他坐在豪华旋转椅上,安静地遥望窗外,深色西装衬托的背影,凛冽冷漠。
“你迟到了。”冰凉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的双手紧捏成一团,说不出话。
“第一天上班,迟到15分钟。”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我:“简氏不欢迎没有时间观念的员工。”
我怔怔地望着他,忽而低下头:“对不起,简总。”
“对不起。”他轻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全身的血液不断降温,我感到寒冷。
他默默地盯着我,湛蓝瞳孔盛满冷漠。良久,他伸手指向门外:“出去。”
我迅速转身,快步离开,房门即将关闭的刹那,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把办公室打扫一下,从地板到办公桌,要求一尘不染。”
当秦涛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匍匐在沙发上,用力擦拭玻璃窗外部的灰尘。头发有些零乱,洁白的职业装布满褶纹。
他讶异地咂舌:“你…怎么在干清洁工的活?”
我狼狈地站直了身子,尴尬地笑:“你有事?”
他递给我一个文件:“亚洲SD国际金融会议明天将在我们酒店召开,这是会议流程及各界要员的入住安排,你让简总过目一下,我先走了。”
我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入,双手将文件递给他。
他扫视我一眼,目光在我白色衬衣的几条褶纹处停留几秒,又低头查看文件。我转过身,想趁机离去。
“你等等。”他头也不抬。
我僵硬在原地,心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早在一个星期前,当聘用合约上法人代表“简逸凡”三个字印入眼帘的时候,一种本能的冲动覆盖了所有理性,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我想见他。待我回过神来,名字已经留在了文件上。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象这一幕。为何真正面对时,大脑却如此空白?
他抬头盯向我,神色不似昨日孤儿院偶遇时的那番震惊。忽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寒冷的笑容。蓝色眼眸毫无温度,像极了初遇的瞬间。
他拿起话机,拔了一串数字。
我站在原地,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
“小筠,晚上有空吗?”他满脸笑意。
“一起吃饭吧。”他目不转睛盯向我,我撇头望向角落里的红木书柜。
“嗯,我也想见你。晚上见。”他笑。我抓紧了衣角。
放下电话,他提笔一挥,将文件递给我:“给秦涛。”
我弯腰接过文件,匆匆离开。
“等等。”我回头。
他平静地望着我,中指轻轻敲打桌面,良久,方道:“你去定99朵玫瑰,我今晚要用。”
“是。”心脏像是被人放进了冰水中,麻木得失去了感觉。我走向门口。
“还有,”我停下脚步。
“天花板以及外面的走廊,全都打扫干净。”

北纬23度,纵使相逢应不识…

晚上七点整,米兰咖啡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向方桌旁的两人道歉。
何竹惊奇地盯着我瞧:“小艾你干嘛去了,这么狼狈?”
“刚下班。”我干咳两声,秦涛站起身拉开藤椅,请我坐下。
“头发凌散,衣服布满灰尘还褶皱成一团。你这工作是什么性质,难道是环卫工人?”何竹顺口问道。
我转头对身旁的服务员道:“一杯拿铁,谢谢。”
“我今天递了辞呈,一个月后就解脱了。”何竹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辞职?”秦涛显然有些意外:“你在杂志社做得不开心吗?”
“干了三年,是时候换份工作、换个城市,呼吸下新鲜空气了。”何竹轻笑,眸光隐有忧郁。
“你…你要离开?去哪里?”秦涛的声音有些异常。
“小艾没跟你说吗?”何竹轻问。
“今早才遇到,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我盯着杯子里的咖啡,平静地道。
“阿竹你要去哪?”秦涛的眸中流过一丝黯淡:“你和志远…还好吗?”
“三年不见,不提这些了。”何竹苦笑着摇摇头,“说起来,阿涛你怎么突然回国了?而且还进了简氏?三年前去剑桥大学读MBA,我们都以为你肯定会定居英国。”
“我在剑桥读书期间,为了维持日常生计,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了简氏集团做兼职。后来才知道,简氏家族的大少爷简逸凡竟然是我的同门师兄。逸凡虽然脾气傲了点,表面看着不太好相处,其实为人善良正直、有情有义。三年交往下来,我们已经成了很有默契的工作搭档。听说他要回国发展简氏酒店的旗舰店,我自然义不容辞就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