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哑然,三岁孩子就会做生意了。
外面闯进来一个爽朗朗的熟悉声音,曹寅的骚扰来也:“嘿,我说天心你好啊,随便就认别人作哥哥,咋就不肯乖乖叫我一声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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悫,读作que,第四声,读音同“雀”。悫,谨也。在清后宫属于比较常见的名字或者封号,有恭谨、厚道、朴实之意。
第十八章 美才人
“打赌输了还敢要我叫你哥哥,小心我要你叫我姐姐,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一个条件的。”我才不怕曹寅呢,横竖有表哥给我撑腰,“表哥,你来啦,今天师傅放大假不用读书吗?”
玄烨和曹寅一起进得门来,我这还算宽敞的小屋子顿时显得拥挤多了。
“二哥没来,师傅没心情教,干脆放大假了。”玄烨调笑。
福全忙站起来。
“见过二阿哥。”曹寅给福全请安。
玄烨也上前一躬身:“二哥。”
福全扶住玄烨,虚扶一下曹寅叫他起来:“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好,昨日惊了天心妹妹,再不赶紧来赔罪可怎么好。”
玄烨坐到床沿,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不烧了。今儿早上去给皇祖母请安,才知道你昨夜发了高热,还严重的很。可好今早没事了。”
“小天心你不知道,小烨子急得去书房报了个到就装病跑回来了。”曹寅绘声绘色的给玄烨揭短。
玄烨白了一个大白眼给曹寅:“闭嘴。”这装病容易么,这么快就给他揭短。然后给福全一个完全不见不好意思的笑:“叫二哥见笑了。”
福全了然。
我朝他们摆摆手:“福全哥哥,坐呀。曹寅你自便啦。没想到生病还有这好处啊,平时都看不到你们,这下一点也不无聊了。”
玄烨敲了我一个脑瓜:“傻,生病是闹着玩的吗?”
我知道玄烨是在逗逗我的,装着很疼的捂住脑袋,嘟着嘴巴:“表哥欺负天心。”
玄烨知道自己用多少力道,但是看我委屈那样硬不起心肠来,只好帮我揉揉:“好了好了,那我每天都来看你好了吧。”
嘿嘿,那敢情好啊。这皇宫人不少,但还真如额娘给我分析的,小格格统共只一个,也不知道在哪个宫凉快着呢。阿哥也不多,上进的读书呢,哪里会跟我这个小丫头混在一起玩呢。皇祖母和姨娘,都是尊贵不能唐突的人。拢春碧绿谨守景仁宫的规矩不敢乱来,纵使我安静惯了,在什么现代设备都没有的年代,也是不能习惯这冷冷清清的宫殿。
那种寂寞,冷不丁就从心底泛出来,偏又叫人无从说起的难受。
“天心,天心。”
玄烨的声音突然袭进脑子,唤醒了我,我才知道自己方才发愣了。
“天心,你没事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三张担心的脸并列的在我眼前放大,我赧然:“没事,就是方才走神了。”
曹寅开口道:“乖妹妹,叫哥哥。”
“想得美。”我脱口而出。这家伙老是不死心的要当我哥哥。以他的年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呢,我干嘛要顺着他呀,就没看得出来他有那里值得我尊他当哥哥的地方,耍赖起来比我还小孩。
曹寅转头安慰左右两人:“还好,脑子肯定没坏。”
我被他气死。
福全随着宁悫妃回去了,玄烨和曹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下午的布库也告了假,留在这里陪我吃饭。
饭后,我们一起窝在小书房里认字练字。
两人知道我一直都是随着太后学佛经的,这几天打定主意给我常规启蒙教《千字文》《三字经》。我也顺便学些常规的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两人按着古时认字的老法子,要先教我背熟,然后再逐渐熟悉这些个字。可把我给折腾了,都多少年没这么辛苦背书,哪知摊上这两个平时都好说话教起书来还真敢用戒尺招呼我的家伙。
曹寅这厢还振振有辞:“读书不比玩闹,你女孩子不给进上书房,只能我们教教,幸得天心你聪明不打紧。但若要把你教坏了,以后误了学识可就是我们的错了。”
见我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决定要好好刺激刺激我,打击我老伤他的自尊:“天心你知不知道我们满清第一才女是谁啊?”
我拍拍胸膛:“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曹寅不给面子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敢说啊,小天心,就你三字经还背不全就敢自称才女了?”
那能怪我吗?搁现代,唐诗宋词咱背得,四大名著咱看过,天文地理化学物理英语哲学没有没学过的,就是谁拿《三字经》整天看将四书五经挂嘴边呐?哪个没事不写简体而写繁体字呢?我因为不能出门玩,学识我可是学了不少在肚子里了。
“哼,就算现在不是,再过几年,也不定就是谁了。”气不过也要挣点面子回来。谁叫曹寅笑得这么不给面子的。
玄烨放下手中的笔,插嘴说道:“曹寅你还别笑,再过几年,我们小天心还真不能小看的。”
玄烨这话多好,咱不稀罕满清第一才女的名号,可也不能因为没有就给人小看呐。
“天心,来写写这几个字。”玄烨指着宣纸上的“人之初,性本善”唤我写字。果真皇家子弟,受过高等教育的,那几个字写得就是叫人看的舒服啊。我练了半个月连皮毛都还没挨到呢。
“嗯。”我过去学着玄烨的笔迹练字。
曹寅说得兴起,暂时不用教书,就在旁边聒噪:“天心,你不好奇那个第一才女是谁吗?”
我的字终于不再那么鬼画符了。
“嗯,天心的字进步多了。”
我歪着头对玄烨一笑,继续写。
曹寅眼看得不到重视,在旁边上蹿下跳:“哎,天心你真不好奇啊?那个第一才女可还是我们满清的第一美女哟。”
这下还勾起我兴趣来了,写完字,终于正视曹寅:“谁这么厉害?”
“嘿嘿,想知道了吧?”这会子他倒好,又卖起了关子。
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表哥,你肯定知道对吧?告诉我好不好。”
曹寅在一边急的挤眉弄眼的,暗示玄烨不要告诉我。
玄烨揉了揉我的脑袋,夸我字确有进步:“当然。”
曹寅知道没指望了,耷拉着脑袋,却被玄烨下句话逗回了生机——
“我们未来的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不就在这里嘛。”
偏偏还有某人不客气的自夸:“那是。”
不顾某个人的鄙视,继续自卖自夸:“以后,对你,我就这么介绍自己:在下佟佳氏•天心,字美人,号才女。”
这下可好,玄烨刚喝下的一口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连笑带呛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曹寅直接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从此,曹寅死不改口,就叫我:“美才人。”
我说他脑壳子坏了,玩笑也当真,叫得跟个下流坯子似的。偏他就是不肯听,还说是我自己说的,以后这“美才人”还就归他专用了。
第十九章 原来顺治
终于熬得温远一声:“可以了。”
我大松口气:“多谢温太医了,再这么憋下去啊,我这小屋就算金屋我也不能介整天只呆在屋里啊。”
温远好笑的收起他的药箱:“没成想还能捞着格格一声谢啊,下官还以为这些天可要被格格送大白眼了。”
温远的玩笑带着他一贯的温吞,温温的不伤人也不笑人,只是一团和气的叫人舒心。
“我可不敢,万一下回落温太医手里,故意给我放上十斤黄连不是叫我有苦难说么。”
“格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不过谢格格赐主意。”温远不急着走,同我开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没想到温太医不仅医术高超,书袋子也掉得颇高超啊。”我渐渐觉得这个温远貌似不是表面温吞那么简单了,内心搞不好就是腹黑型。我要是得罪他,他不定就真给我下了十斤黄连还能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无可辩驳。
“谢格格夸奖。”温远毫无诚意的道谢,随着“格格保重,下官告退”人又跑了。
冷汗,我就觉得自己下回生病最好别犯在他手里,怎么会有人觉得他人好心地又好的?
想想好几天没去见清淡淡的大哥哥了,有些儿想念,吃完饭就一个人跑去那大房子附近等着大哥哥见我。不一会儿,果然等到了。
“天心,怎么这些天没来,听说你病了?”
我喜欢大哥哥温暖的大手,牵着我小小的手,迈进那个大大的屋子,很可靠的感觉。
“是呀,发了个高烧,不过没事了,都是那个温太医不好,我叫他别开苦苦的药给我吃,他答应了,居然陷害我不给我出门。”
“生病难不难受啊?”他心疼的仔细看着我,“看看,好像瘦了。”
“哪有,”我吃好的喝好的,不过就少了些荤腥罢了,“不难受,我都不记得,就睡了一觉。不过姨娘可辛苦了,陪了我一晚上,我做梦梦见额娘,结果抱着姨娘不松手,可把姨娘累坏了。”
“你姨娘待你好不?”说到姨娘,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很好啊,姨娘是真心的,天心感觉的到。我生病了,她不比额娘担心的少。”
还是那个檀香的味道,宁神安气。“大哥哥这里的香味真好闻。”
“这个不过寻常檀香罢了。”他学着我闻了闻,也没觉得有异常。
我想了想:“因为佛在这里,大哥哥在这里,所以很特别。就觉得这样的香味和大哥哥很是合得来。”
他浅浅的笑了,倒没说我拍他马屁了。
“那这几天天心都在干什么的?”
“玄烨表哥教我读书写字。”
“玄烨,”他轻笑,“确实是个好孩子。”
“大哥哥你和表哥有点儿像呢。”我第一次见就有这感觉。
他欢快的笑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笑得阳光似乎照进这个常年关着门的屋子,并在这里流淌,舞蹈。
他的笑有一种感染力,让人心境不由得就轻快起来。我看着他的笑,也不禁歪着头笑。
他捏了捏我软软的脸蛋:“小傻瓜。”
“天心,你不好奇我是谁吗?”他捏着佛珠,慢慢拨着念了一会儿佛经。
今天大和尚居然没有来,真是奇怪,但我更乐得如此。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大和尚。
我拿起棰子,配合着他的念经声音,慢慢敲打着木鱼:“大哥哥是谁,对于天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哥哥这里,天心觉得安心,可以说真实的话,做真实的人。”
他长久没有回音。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哥哥莫觉得天心人小,说的这些话似有古怪。记得听过一句偈语,说一出红尘,寄世的皮囊不可变,驻世的慧命却已非故人。在天心这里却正巧儿相反,反过来套用,也可说是寄世的皮囊已变,驻世的慧命却不可变。天心觉得佛道有理,虽不能解天心之惑,却让天心觉得,这是个可以安身安神之处。”
许久,许久,他长叹一口气,又是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天心啊。”
我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眼角似乎有丝儿闪亮的东西,佛珠都拨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突然从他身上闻到寂寞的味道,原来这才是我觉得他亲近的地方,与我一样的寂寞,还有比我更多更浓更重的寂寞。
心里莫名的就悲伤,不是为自己,确为着眼前的人,悲是他的,伤也是他的,我只不过为他悲伤。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他是谁,在这个紫禁城里,有这样浓重的寂寞忧伤,有这样高贵的清淡气质,有这样虔诚的佛心佛念,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一切,只有他——顺治帝福临。这个不爱江山,认为自己身心皆为帝位所缚的满清入关之帝。
我伸出稚嫩的手臂,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顺治睁开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用孩子的纯真,灵魂的相似,包容住他的寂寞:“我知道你是谁了,福临是不是?”
他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丝怀疑。
我不怕他的怀疑,因为鬼胎不是我怀的,我只是偶然认识了他,然后才知道他是帝王而已:“福临是不是?”
他不答我。
我坚持问着:“福临是不是?”
他不答,我就继续问,反正不怕宫里没水喝。我只叫他福临,不加他不喜欢的帝王称号,告诉他,我还是那个我,不管他身份如何。
在我问第五遍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阴沉:“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人间走这回,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不如不来又不去,来时欢喜去时悲。名字,不过代号而已。”
“确是代号,不过因此,人才完整。”
他再次迷惑,为着前所未有的说法。
“因为你有了这个代号是福临,所以,我叫着福临的时候,我知道,我在叫大哥哥你,而不是凡尘他人。我很高兴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啊,不对,我不能叫你大哥哥了。要是被玄烨表哥知道,辈分儿乱去了他可饶不了我。他到底是叫我表妹呢还是叫我婶婶呀…”我一个人咕哝着思考这个辈分问题,让顺治自己过这个坎儿。他要是认为我蓄意接近,我再说什么也是无奈。有些问题,总得当事人自己明白才是正理。
他抱着我,手臂这次使上了劲,把我牢牢的圈在他的怀里:“天心啊,你是上天派下来的宝吧,莫怪你叫天心呢。我,相信你。”
我在他带着清淡淡檀香气息的怀里,笑了。
第二十章 密友
和顺治说开了,凡事也方便多了,我仍和他时常见面,只是记得不提一些过于敏感的话题。比如帝位,比如后妃,比如出家之念。除非,他先跟我提起。
我说我们是密友。我看他,既像父亲,就像兄弟。他看我,既像孩子,又像朋友,我不再唤他大哥哥,却改成直接叫他福临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日子又回复往常的平静。不同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字认得差不多够随意读书了,满文也能书写简单的文章了——就像低年级孩子的日记那般的文章。琴艺也大有长进,可以完整的弹几首简单的曲子了。
我开始学围棋,上辈子只下过象棋,对于围棋则是除了漫画和电视,见都很少见的玩意儿。听得那些八段九段,佩服得不行,可从来没兴起过学的意思。而在这个时代,围棋可比象棋普及得多了。
入门还算可以,可就是怎么学都精通不下去,逢棋必输。玄烨曹寅每回都被我的臭棋气得无可奈何,曹寅更是不客气的直接冲着我叫:“就你这样还敢称第一才女啊!”
我也无奈啊,对着满盘的黑白子,无奈。
这不,对着福临,我大吐苦水。
福临不信,觉着我说起来该是不输皇子的才智,至少在他见过的孩子里面,绝对属于佼佼者,怎么会学不通围棋呢。他的屋子里这些雅物应有尽有,拿着棋子就过来要和我下看看。
开盘落子一切顺畅,五六十子过后,盘面开始分散,而福临就开始慢慢皱眉头了,因为不知如何落子应对了。不是因为我棋艺高超,而是因为破绽百出,他随便再落几子我就该中盘认输。而我对于他的放水浑然不觉,一副认真无比的模样儿,落的子却让福临大摇其头。
想来想去,他还是把手下捏的白子放回了棋罐子:“天心啊天心,你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怎么这棋下得…”和玄烨一样,摇着头苦笑。
我一头栽在棋盘上:“我觉得我下得挺认真啊,可就是不知怎么搞的,下着下着就顾不及了。”
福临不信这个邪:“起来,收拾完继续下。我还不信今儿就教不会你下棋了。”
又是一盘开局。
可是福临实在受不了我的小白,终于不再下棋不语真君子了,直接指着我下的子纠错:“错了,下这里。”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下这里不是可以反围你的白子么?”
他指指右上角的局势:“那你不看看这里,你不赌好这个口子,你这片黑子就全被我吃了。”
我想了想:“嗯,确实我没注意到。可是,我若把你这块白子包围了,你损失不是比我小不到哪儿去么?”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以为下棋就是比谁吃的棋子多啊?”
“可是围棋不是就围起来就算赢么?我占住左下角这块地,对你影响一定不小啊。”
“你围得起来吗?我回防一子,你需得下三子才能堵得住。而我只要防着你吃下这块地,抽空就能把你的另外两块地都堵死。”他一边下着子一边演示给我看。
几局过后,他早就对我甘拜下风了,知道不说明白我根本就明白不了他的意思:“而我在这里下关键一子,我的大龙成形,那你就必败了。”
“大龙?没有看出龙来啊?”我还是不懂。
福临被我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不顾君子风度的打我脑袋,手到半空,恍然大悟的打了自己一下。
我纳闷:“福临你干嘛呀?我知道我下棋笨,你打我我不怪你,你也不必打自己啊。”
他反倒笑了起来:“你啊。”
“不是被我气坏了吧?”我大瞪眼睛,摸了摸福临的额头,没发烧啊。
福临一把拉下我的手:“我说你怎么会下不来这个围棋呢,老实说,你是不是以前学过象棋的?”
我点点头,老爸好这个,但老哥不喜欢陪他玩这个,于是我就被教了半桶水。
“而且象棋下得也不咋地?”
我再点点头。不然就不会叫半桶水了。
“我说你啊,难怪呢,棋类固然有相通之处,却也有不同之处。你象棋没学精,却还在用象棋的思路来看围棋。”他敲了敲我的额头,“你以为围棋是拼车马炮啊,吃完一个算一个!拼完兵卒拼将帅啊!你个小家伙,围棋落的每一个子可是都实实在在的在盘上呢,每一个子都是要派上用场的。而最重要的,是要有纵观全局的眼光,你落下一个子,不但要想到现在能起什么用,更要考虑之后对全局是否有益,收官时候得的每一寸地都得靠前面铺垫。”
我恍然,好像明白些啥了。
福临一边说一边收起棋子:“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这下围棋啊,就好比治理国家,须得胸怀天下才能纵观全局,纵观全局方能知轻重、衡利弊。每一个官员的任免,每一道政策的施行,都是为了这个全局。而全局,又是由千万百姓组成,得了千万百姓的支持,才能不管什么境地之下均得到这全局之胜。”
他收完棋子,再次邀我下棋。
我大略明白了,简单说来就是把我那象棋入门的水平统统忘光光,重新开始学习围棋。“福临,治理天下这个理你说的确实不错呀。”
“说起来,是这个理。可做起来,” 他摇摇头,“难于上青天。天心你不懂朝政,不知道这江山,看着稳固,其实苛政、贪官污吏、阳奉阴违哪是外人能见的。这朝堂,污秽着啊。”
“可是,这些不就是上位者的职责吗?”
“把所有的一切,都责给帝者,就有用了?”他放棋的手加上了力道,棋子在棋盘上击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未需要我的回答,继续说着:“有谁想过,朕幼年登基,朝堂内外,强敌环伺,别说守住这江山了,一不留神根本连这帝位、性命都无暇顾及。我知道额娘不容易,为着我,为着大清,她牺牲太多。而我,有了帝位,却连额娘都保护不了。坐了帝位,失了自由失了心,连一份爱情都要被扣上有碍江山社稷的帽子。顶着这身皮囊,到底有谁不是因为这个而对我恭敬的?朕为大地山河主,忧国忧民事转烦,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啊。”
我看过《孝庄秘史》之类的电视剧,大约也明白顺治说的这些事。他的心结太深,不是我所能解。他儿子玄烨幼年登基,一生波折无数,却从未有此困扰。这只能说,各自的心性不同,世界观亦大不相同了。
福临,他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如果,他生在寻常人家。
“心境常欢乐,紧握情难播,
少分相思,多一分拥有,
嗡 阿玛 惹尼 祖文地耶 梭哈,
嗡 阿玛 惹尼 祖文地耶 梭哈,
嗡 阿玛 惹尼 祖文地耶 梭哈,
嗡 阿玛 惹尼 祖文地耶 梭哈,
月儿的圆缺,划出了你我,
情缘已过,微风轻吹走,
落叶细说愁,从容得自由,
情缘已过,平静人享受。”
清淡淡的佛经曲,在大屋子里轻轻回荡,安抚着他伤痕累累的心。
他文武双全,他拥有一切,可是他不快乐,太不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