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欲惊动太多人,但温奕之还是知道了,抢在娘的前面扶我上马车,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是意外,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很高兴,你能回来。”
青色的布帘子正要放下,我突然抓住他正要放下帘子的手,凑了过去:“那你也该知道,我只爱他。”
温奕之的脸平静无波,似乎早就了然这样的感情,可是却仍然坚持:“你,毕竟不是原来了。”
帘子在眼前晃了几晃,归于平静。直到娘再次掀开帘子坐进来,往府衙驶去。
娘很开明,即使心里有疑团,却未多问。只是用怜惜的目光抚慰着我:“马上就到家了,还累吗?”
“娘,谢谢你。”
“傻孩子,娘只要你好。”
温奕之临行前的态度就说明了这事并没有到此完结,此后几日灵心仍然不时收到汐止表哥的来信,神秘兮兮的来旁敲侧击我对大表哥的态度。可惜娘虽然纵容她与准夫婿“暗通款曲”,却借口我身体不好拒绝了外人来访,也不许我出门,算是给我和温奕之各自冷静冷静。
结莲有时候会传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说是有人慕名而来提亲啥的,不过谁也过不了爹娘这一关,不需要担心。可是我心里仍然平静不下来,一闲下来就堵得慌,总觉得有块石头搁心里,让我不安。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和温奕之的再次见面仍然无法避免。
娘把我送出府门:“天心,娘是过来人,这方面从来不强迫你们三兄妹。奕之是个好孩子,你要真托付给他,娘放心。我看你们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春寒时节,绿意藏在芽孢里尚未冒头。
温奕之牵着一匹枣红马,跟在我身边陪我慢慢的晃出城去。
手边的喧哗,在我眼里看来总带着那么一丝不真实。比起装扮精致华丽的贵妇,我依然更欣悦于这满大街的生活气息,让我自在而自由。如果玄烨不是那唯一牵动我心的人,我一定不会去深宫守护他的孤独,而是会选择这样一份单纯无华的生活,找一个身心皆唯一的良人,度此一生。
可是,偏偏就是他了,偏偏就是那样的环境了。习惯了他的三宫六院,有时候也会想,我怎么就能抛开现代理所当然婚姻双方的忠诚一心,而默许了他后宫三千呢?
不是没想过哪天会有比我更出色的女子出现,从我身边夺了他去,那我的生命,在后宫必定会迅速枯萎。不是没想过他这么一个凡事以江山为重,还有福临的爱情悲剧摆前面的帝王,回应我的是否真是爱。
可谁叫他是爱新觉罗玄烨呢,我突如其来的走近他,而他霸道的不许别人靠近我。我曾经一度以为温顺就是他故意派来的,一边保护我,一边隔离任何对我有企图的男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其实并没有回头追究值不值的必要,人生短暂,白驹过隙,我们能彼此珍惜拥有,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我爱他,所以包容他的所有,包括身份、地位、责任。那纸染血册文背后的深情,让“皇后”这个字带上了尊贵以外的帝王真情。我,不悔。
如果今天他站到我面前,背后是江山,只要他眼中仍然是我,那我即便飞蛾扑火也是义无反顾——爱他,陪着他守住江山。
久违的涩意,让眼泪有些不堪重负。
我捏起帕角,点去眼角的湿意。
温奕之在我身侧,始终没有打断我的神游太虚。他把我扶上马,随手自己坐到我后面,拢了拢大氅包住我,悠悠的出了城门。
一辆豪华的描金马车晃动着从我们身侧经过,身后跟了几个气宇不凡的家丁,目不斜视。马车入了城,侧旁的帘子被车中人掀起一角。
身后有家丁自动跟上,凑过去似是在回答什么。
我神游太虚,没有注意。温奕之用大氅将我包的更加绵密,策马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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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二更,结文!!
打算只一个番外,小四胤禛的,后天更!
然后全文将正式完结。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月冰心拈花笑
今年的春,来的似乎有些儿迟,隐隐约约见了绿,是那草色遥看近却无。
一路悠悠闲步,马儿清闲,人心已定。
温奕之大氅下双手环住我的腰,不疾不徐的行走在偶见人烟的大道上。如若春来花红柳绿,倒也别有一番意境了。
我们似在比谁先开口,沉默的维持着现今的状态。
我慢慢放松了,靠在身后这已然非当年孩童的可靠胸膛中,想着要怎么开口合适。
温奕之下巴靠在我发上,轻轻蹭了两下不再逾矩,只是呼出的温热气体不时喷到脖子上,微微的痒。
但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大表哥。”
“不要叫大表哥了,唤我奕之吧。”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你,终究是要拒绝了吗?”
好敏感的小奕儿啊。我只不过一声称呼,他却是觉得已经得到了我最终的回复。
“对不起。”
“其实也没什么对不起的,毕竟我还是差了他一步,如果当年我有温顺那般大小,不管他是不是比我早遇见你,我也绝不会放手的。”
温顺,说起温顺,我有好久没得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奕儿当年只是孩子,我从来没想过。”
“我也没想过,可是后来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女子,第一反应都是没有我的天心姐姐漂亮,没有天心姐姐聪明,没有天心姐姐好。于是我总是怀念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在记忆里想象你的样子。我好几次想去见你,但师父…”
“姬大侠怎样了?”
看不到温奕之现在的目光,所以我错过了内里的深意。而他也知道我看不到,所以目光泄露了太多从未让人看见的情感和回忆,那些我知道不知道的事实,只是他已经明白不得不放弃。
“师父很好,他懂我,不过他更懂那红墙琉璃瓦的涵义。”
“奕儿,我比你大。我不是想说我年龄比你大所以拒绝你,你很好,我一直都相信。不过我走过——走过死亡,看了太多生死繁华,现在看生活都隔着一层纱,那般不真实。我的心,放了太多太多的回忆,不适合陪年轻的你们走下去了。”
“姐姐,我要是在乎这个我就不是你的奕儿了。你醒来不久,我就开始怀疑你了。我曾经以为这是我的机会,可是姐姐你看我们始终是那种旧人的态度,而神思游离的时候,想的始终是过去。”就像方才在大街上的迷思,虚幻的执着。
“奕儿——”我有些无语。这么一个孩子,对你说出这样真诚的无法拒绝的话语,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奕儿始终是我的好弟弟,从以前,到现在。
“姐姐,我本来不想这么早说出来的,怕你会因为被认出来而消失。可是我听到姑姑对娘说为你求的平安签了,总觉得你很快会离开。但没想到会害你受伤——”
“不是你的错。奕儿,我很高兴。我虽然震惊,但我真的很高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弟弟,记得姐姐这么多的点点滴滴,换了个生命也能被认出来。真的,很高兴。”
温奕之的手,加了点劲。他的脸深深埋到了我的肩窝,有些热热湿湿的东西一点点渗透春衫,慢慢烫痛我的肌肤。
“姐姐,你,可有想到过奕儿?”
闭上眼睛,手颤颤的搭在奕儿已经是男人的手上,随即被他紧紧反握住。
“想过,姐姐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知道你随着师父去了塞北、去了大漠,知道你什么时候回了江南,知道奕儿长大了,是个男人了——”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奕儿,你也要幸福,姐姐才放心。”
我们共乘一骑,踏遍了虎丘的新绿。
我们手牵着手去了寒山寺,一起撞响了山顶巨大的铜钟。
我们在佛前虔诚的跪下,许下要彼此幸福的祈愿。
我们燃上袅袅香烟,看着青烟直上九天。
我们都是当年灯下笑闹的孩子,守着彼此的梦想勇敢成长。姑苏的历史里,曾经有我们的印记,也会有未来的空白等待铭记。
我为他唱起那首《倾国倾城》,然后他以最完美的方式放手。
“姐姐,我就不送你进门了,这条路过去左拐就是府衙后院,你知道的。”温奕之小心的把我从马上抱下来,笑着分别。
我也笑着理解:“嗯,你回吧。我不会乱跑的。”
我们都转身,然后停止微笑,等着时间抹去所有伤痕的那天。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一个南,一个北,分别抱着怀里的幸福,想起当年的“回望灯如花”,总会微笑,想告诉彼此,我很好。
曾经有你,真好。
第一百五十章 雨歇春寒燕子家
别了奕儿,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到家门前,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没料到对上不远处仍未离去的一人一马,突然感到一阵名为寂寞的心痛。
却还是要笑,笑着挥挥手,整理了心情走进家门。
娘早候着我了,见我回来脸上一片平静:“天心,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待会儿晚饭额娘来叫你。”
“嗯,谢谢娘。”有母如此贴心关怀,再多的不开心都会成过眼云烟。
“傻丫头,对娘说什么谢谢呀。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结莲应该备好热水了。”
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澡盆里,氤氲的热气带着花精的香味袅娜飞腾。
结莲走进来试了试水温,又加了些热水,站在身后给我擦背:“小姐,方才大小姐来找你的。”
“姐姐找我作甚?”
“过两日便是那踏春节了,大小姐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往常小姐身子不好,从来没去过。但大小姐如今在成亲前,一个人也不好去与表少爷们见面。”
“那我哥是不是也要回来?”
“按惯例书院有放假,回不回家随意的。”
“嗯,晚上我会再与他们说。”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一日疲惫居然也没什么睡意,脑子里有点像是在捣浆糊,乱乱的。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睡觉吧。
迷迷糊糊的,连着两日做梦梦见一个青衣的小孩子在哭,只是听不见他在叫什么,哭的我一阵心乱。早上起来头晕乎晕乎的。
结莲一贯的勤快,端着洗脸水听见动静就推门而入:“小姐醒了?快起了吧,少爷马上就到家了。咦,小姐脸色不大好,可是晚上没睡好?”
“没什么,做了个梦。”
哥回来了,灵心可是开心啊,这下子有哥和我陪她,和三表哥又能见上一面了。一整日勤快的跟前跟后,催着昕旸哥哥赶紧去和大表哥他们联系好明日出城踏青去,还义不容辞的自动负责了明日的吃食。
昕旸哥哥被她缠的没法子:“好了好了,半斤妹妹,哥才回家就不给我安生。这就给你大小姐去跑一趟,行了吧?”
灵心欢呼雀跃:“谢谢哥,我明天一定准备很多你爱吃的东西。”
爹娘无语,女儿还没嫁出去呢,这心里已经只有相公了,哎,果然养了个小白眼狼。
明日是农历二月二,俗称龙抬头,又叫春龙节或是踏青节,有很多活动,比如吃春饼、祭龙神。这日所有的东西都与龙字挂个够,面条叫龙须,米饭叫龙子,春饼叫龙鳞,水饺叫龙耳,馄饨叫龙眼,可是好玩的名字。
古时候靠天吃饭,一年风调雨顺就代表着丰收。春天万物复苏,这二月二若是一场春雨,这一年开了个好头,大家心里也有个盼头。所以很是重视。
昕旸哥很快就回来了,说是舅舅家又来个什么贵客的样子,表哥们都在陪着没见着。只是见到了管家给传了话,与两位表妹约好了明日城外老地方见面,说灵心知道时辰地点。
晚饭时候又说起这个事,娘顺口问了一句:“贵客?那曹大人又来了?”
昕旸想了想:“其中一辆马车倒是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曹大人的。但门外守了很多家丁模样的人,态度非常严厉,比上次可是严密多了。我连舅舅家门都没能进,还是管家出来给传的话。”
爹娘对视一眼,也没说出个道道来:“这可奇怪了,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
我一口饭哽在嘴里,忘了咀嚼。
“小妹,发什么呆呀。吃饭啊。”灵心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哦。”我反应过来,看到爹娘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怜惜与心疼。
我收了心,乖乖吃饭,心里雀跃不已,莫不是,莫不是比常宁更厉害的人来了…
一夜又没睡好,还是那个青衣的小孩子身影,在梦里像是迷路一般,在叫着什么,哭得我心一阵阵抽痛。
早上起来,头更晕了。本来都不想去了,可是灵心期盼了这么久,不好扫她的兴,只好勉强梳洗了一番出门去了。
昕旸敏锐的发现了我的不适:“小妹,怎么脸色很差啊,要不还是别去了。”
我捂住昕旸的嘴:“轻点,姐姐兴致可高了,我不去她就不好意思去了。我没事的。”
灵心快手快脚的拎着巨大的食盒上马车来:“看,都是我做的哟。”
昕旸果然没好再说什么,只是把我搂在怀里:“靠着哥哥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小妹怎么了?”灵心又甩了一个包袱和几把伞上来,毫无淑女气质的跳上了马车。
“没事,太开心了晚上没睡好。”
灵心就开始笑话我。我也不多说,靠着昕旸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迷迷瞪瞪的半睡半醒。灵心轻手轻脚给我盖了一块毯子,暖暖的,渐渐真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头脑有些犯迷糊,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自家马车里。叠好毯子,小心翼翼的跳下马车,脚在地上震的有些发麻。看看周围马车停了不少,不远处好几拨人围坐着边谈边吃,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偶尔有几丝春雨飘过,随即隐没无踪。
万物复苏的季节,真好。
“天——心——这里,这里。快过来!”温雅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来,对着我挥手示意我过去。这么张扬的叫人法,简直故意让我变成万众瞩目么。
我下意识的绽开笑颜,当某些讨厌的桃花不存在,拎起裙角向家人们走过去。
倏地,意识到谁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向我。我四处望了一下,谁也没见着。真是怪异。
走过去,灵心和昕旸中间早给我留了一个位置:“小妹,这里坐。还有不舒服吗?”
“没了,睡一觉好多了。”
奕儿也在,不过目光温和,看向我虽然还有些一样,但更多的是一种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守护:“小表妹昨晚没睡好么?”
灵心姐姐为了今日这聚会可真是下狠功夫了,这么多菜色和糕点,全是见功夫的东西。我吃了一块春饼垫点肚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睡觉老是做梦,有个孩子一直在我梦里哭,哭得我心痛。”
三表哥汐止的手越过昕旸哥伸了过来,把住我的脉象,片刻:“身子有些虚,睡觉不太好,回去抓付药。昕旸你顺便去我园子搬盆香草回去,放小妹屋里,有助安眠。”
有这种高手的大夫在身边就是方便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在亲人的身边笑笑闹闹,快乐总是那样温暖悠长。
临近的年轻男女有人是昕旸哥的书院同窗,几下介绍,都是年轻人,很快两堆人变成一堆人,笑闹起来。
有人带了古琴来,一曲彩云追月引来喝彩一片。灵心心动,借了琴来,一曲阳春白雪不让须眉。
美人相伴,琴音相和,引得这块小土丘上的其余人也喝起彩来,渐渐变成了大联欢。你抚琴来我弄箫,你吟诗来我作对,一唱一和的纷纷引为知己好友。江南文人多,这小小踏青节,渐渐变成了才艺比赛了。
我笑看着他们打闹,虽然有人有意接近我,不过奕儿似乎嘱咐过什么,不管有谁来闹,必定有人陪在我身边,帮我挡着蜂蝶。
但是挡多了,蜂蝶们同心协力耍计非要我也出一个才艺。
我又感到了那一阵直直射向我的目光,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是从何而来,心里下意识的焦急。
不好让昕旸和奕儿难做,我还是得出节目。弹琴吹箫都不怕,可是弹个什么好呢?
奕儿突然开口:“上次那个,你自己唱的那个。”
我讶然,可是奕儿坚定的点了点头,示意就要这个。
我坐到琴后,拨了一下,看向奕儿,他的坚持似乎带着一丝看不懂的忧伤。
琴弦在指尖颤动,一串悠扬的音符带着淡淡哀伤,飞扬而出——
千年明月,亦如今日颜,看尽了沧海桑田。
轮回之间,前尘缘起灭,梦中只为你流连。
梨花暗香,酒断愁肠,花落时节离人言。
犹记当年明月醉,红颜刹那寂寞朱砂泪。
曾言骏马秋风驰塞北,问君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独悲。
谁的誓言,浮云蹁跹,因缘天定在流年。
碧落黄泉十世行遍,回首千年梅蕊冰心笑无悔。
今生恋,来生缘,彼岸花开天心碎。
叹离伤,红尘几多痴人,为情伊憔悴。
月映禅心水拂琴,青尊素影,江南人初静。
鸾鸟莲花,缺月疏桐,几番魂梦与君同,问君胡不归,问君胡不归…
场中一片寂静,我在那一声声的“问君胡不归”里,再次触摸到心底深处的思念——玄烨,我好想见你。
当喝彩声在耳边轰然炸开的时候,我的心却冷静的发凉。
站起身来谢过一众才子佳人的捧场,我回到灵心身边。
灵心还在激动:“小妹,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好棒啊。都把我感动的哭了。”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有点累,你们继续玩,我过去走走。”
“哎,等等,我陪你去。”
“灵心不和汐止多说会儿话了?”奕儿拢过我的肩头,“我来吧,你玩。”
一前一后走在土丘另一边略显寂静的草地上,奕儿站住了脚步,由着我自己走动。
我背对着人群,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了下来。
玄烨,你为什么还不来啊?
我好想念你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好想好想抱抱你——
仰头看天,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隐没在鬓角。
天,飘过一丝丝蒙蒙细雨。
脖子上的玉,似乎被这春雨唤醒了,在胸前发烫。
轻轻扯下这块始终跟随我的“心”,雨水一滴一滴砸到玉上,心中的寂寞就这样绵绵密密的荡涤开来,唤起了隐藏许久的思念,那么浓烈。
“玄烨,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哑着声音,我对着自己的心轻声呼唤,“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蹲下来,抱着膝盖,一个人在雨中静静的流泪。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恰照梨花雪之玄烨篇(上)
京城的花灯还没拿下,我已经踏上了南下的马车。
没有天心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人的帝王,真正是叫“孤家寡人”。所有的寂寞疲累,再也没有可以对其倾述让你放心的人了。
每当敬事房捧上一盘子的绿头牌让我选,我就窝火,一扬手掀了盘子,看着那些竹签写着形形色色的名字落在地上,就愈发的恼火。一个个的,在我眼里只觉得面目可憎。
皇额娘来劝过我,要我节哀,说这后宫也是我的责任。
是啊,我永远记着江山是我的责任,嫔妃子嗣都是我的责任,所以夜半时分扪心自问,可是我们皇家负了我的天心?即便她从不怨我,可是,终究是亏欠她了。而这份亏欠,再也没有弥补的一天了。
我不能生气,不然头痛起来就更没法子批改奏折了。蒙古的事最近危险的很,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李德全,谁再敢端牌子过来,直接拉出去砍了。”我任性的说着不负责任的话。皇祖母走了,我就不信居然还有人敢来触我逆鳞。
或许有,比如某些个不长眼的以为生了皇子就不得了的人,那就给我回宫关禁闭去。
每天每夜一个人行走在乾清宫和承乾宫,心就冷的发慌。
年底皇祖母两周年祭祀,我没去。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头痛,或许我潜意识里也是怪着皇祖母的绝情的。
谁知道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只想再去看看江南,找找我的天心念念不忘的地方,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痕迹帮我记着她。
一路无言,我每日看书,看风景,想念天心。
暗卫来说常宁私自去苏州了,在我之前回了京城。
我笑笑,没有说什么。我那两个兄弟的意思,我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他们知道分寸,我何必去绞杀他们与天心的友情呢。就像曹寅我都一直留着,因为他们会尽所有力量去保护她,而且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那不就好了。我只要知道天心的真心,我愿意让她有自己的空间。
胤禛知道我南下的事,曾经半夜跑来要叫我带他一起。
可是,我只想一个人来找她。
再次踏进苏州的城门,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如当初的繁华,有人骑马从车外经过,抱着怀中的女子,悠然自得。
我苦笑,曾经我也有过。
曹寅在别院接我,清清静静的居所,带着江南独有的玲珑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