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样不好,毕竟德玉才是他的母亲。可是德玉自从听见禛儿叫我“额娘”,却不肯让她抱那次,对禛儿就冷淡了起来。我好容易教会禛儿“皇额娘”和“额娘”的区别,她也没有改观,枉费孩子这么努力。她以为这样可以表达她的愤怒,却忘了这只会让孩子对她更加疏远而已。
本以为她第二个孩子被送进阿哥所之后,会让她明白自己带孩子长大是多么不现实的状况,可是她居然反而更加怨恨我的样子。彷佛是更加嫉妒我在玄烨面前的地位,居然可以要到胤禛的抚养权。莫非她以为把孩子送进阿哥所得不到玄烨的正眼相看才更让她满意?
她一贯沉默、温顺、柔情似水,深藏野心默默用心计而不多做要求,这样的手段也许在别地儿不顶用,可是玄烨的后宫却让她撞对了路子,所以她又连怀两次,也升到嫔了。哪天升到妃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能赶上她的,也只有钮祜禄氏的妹子温僖了,以无所出的现状与她同时升上了嫔位,并分到了咸福宫独居。不过温僖除了本身的美丽乖巧外,姐姐温仪的面子和玄烨的恋旧仁慈也是很大的因素。所以,德玉是个人物。
“为什么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去?”禛儿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愿意的表情。
“她才是你的额娘,”我从来不隐晦这点,“皇额娘每天都能见到你,可是额娘却不行,所以禛儿要对她更孝顺。”
禛儿还不能理解现状:“可是额娘都不会像皇额娘这样对禛儿笑。”
看吧,孩子的心果然敏感的很,我又要怎么解释才好啊。可是让我对禛儿冷淡,我更加做不到。如果没人疼爱,孩子的心会更加敏感易伤。
“禛儿忘记答应过皇额娘的话了吗?”
禛儿无语的低下了小小的脑袋。
我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却不知从何解释起。等他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吧。
第二天打扮完毕,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子皱着一张苦瓜脸站在我面前。
“禛儿,男子汉要信守承诺。一旦承诺,就算心中再有委屈,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样别人会认为你看不起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孩儿知道了。”放平脸上的表情,禛儿仍然笑不出来。
我蹲下来,抬起禛儿的脸平视他和玄烨相似的眼睛:“禛儿,这个世界上呢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但我们要学会适应,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他就会回报你什么态度。就像你希望皇额娘喜欢你,所以会尽力让皇额娘一直看着你,对不对?”
我估计他的点头也就代表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觉得皇额娘还会这样喜欢你吗?”
摇头,切身体会他不会不明白。
“没有东西是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得到的。你先喜欢额娘,然后努力让额娘喜欢你,那你是不是有信心去看额娘了?”
被我说服的禛儿被自告奋勇跑来的敏妍领过去了,把胤禛交给敏妍,我认真的嘱咐道:“拜托你了。”
敏妍明了的点头。被我熏陶多年,她对孩子的教育也领悟出不少心得,我还真是希望能早日看到她的孩子,可是她仍旧不想要。
我叫了个小太假陪着一起送礼过去。德玉大概不希望我出现吧,还是礼到人不到就可以了。
送走禛儿,就该找花秀歌谈话了。自从她十三岁遇见我那年到现在,也是满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这事绝对不能再拖了。
僵持在书房里,我们谁也不肯让步。从中午到下午,书房的空气就沉重的没人敢进来惹我们。
“你到二十五岁还不是得出去。”
“到二十五岁我也不走,主子在哪,我就在哪。”
“你不走我让温顺打昏你,把你扛走。没有令牌,你以为你还能进来吗?”
“主子,我不要走。”花秀歌低下了头,声音带上了呜咽,“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会怕冷,没有我谁给你提早准备厚被褥。你喜欢江南小菜,她们都不会做。你房里的水景瓷碗,是我每天换的。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都知道。是主子救了我还给我报了仇,我这一辈子都要陪着主子。没了我,主子去哪里找合心意的下人去。主子,求你了,让我陪在你身边吧。”
我要扶她起来,可是花秀歌跪着怎么也不肯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她的好?我就是知道她太好了所以一定要把她送出去。这个宫里,苏茉儿这样的姑姑有一个就够了,再受尊敬也不是她该有的完整人生。
“秀歌,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你在宫里,我更舍不得。你在这里,只会埋没你的聪明、美丽和才能。如果你体谅我,还记得我的恩,答应我,出去吧。”
花秀歌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我难过,那么多年她的知心知意无人能及,她是我最心疼的妹子,可是越心疼便越不忍:“别叫我主子了,以后,花秀歌就是我天心的妹妹。”
第九十九章 浣衣局的惊吓
我认花秀歌作妹妹,让温顺送她出了宫。佟世南答应我会照顾她,直到她再也不需要照顾。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
尽管是我做的决定,我还是难过极了,跑到玄烨寝宫一个人趴在他的龙床上发呆,这里不会有人来。
想起七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是花秀歌陪着我走过。我的难过开心,我的喜好憎恶,她都了如指掌。她永远在我需要她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玄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下朝回来,肚子好饿,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坐在桌边,却什么也吃不下。
东西撤下去,下人也都自觉的撤了。
他把我按在怀里,慢慢安慰着我。花秀歌的出宫特权是我向他要来的,从来后宫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没有笑我傻,没有说我笨:“皇阿玛走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从此寄世的皮囊不可变,驻世的慧命却已非故人。生命的聚聚散散有其缘分的深浅,莫执着于今日的悲,当寄首于他日的喜。”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禁不住这样的安慰。哇的一声,眼泪决堤而出。
那轻缓而有节奏的拍打,像是有一种魔力,让我的伤心随着眼泪一起流走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外间书房的烛光,提示我,他在。
在黑暗中,悲伤已然淡去。原来拥有能够彼此守望的人,是这么幸福。那是在午夜梦回时分,清楚知道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呼吸地安心,是在寂寞孤单时知道身边有人在静静相陪的温馨,更是在惶恐无措时清楚有人在默默支持地信心。哪怕,这样一个人,并不属于我一个人,对我而言,也已经是在彼此相依相慰着了。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几多视线的胶着。
想是佛前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换来数十载的人世游。聚散离合逃不开爱与恨千古愁的纠葛。漂泊的心,它何时学会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主子,再过去就是浣衣局了,还要走吗?”知棋的声音唤醒了我的神游。
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色,感叹自己神游的本事越来越大了真是:“不用,我们回去吧。”
“主子,要不您等一下奴婢,前两天送去浣衣局洗的衫子应该好了,四阿哥昨天还在闹着要穿那件棉里衣睡觉。”
“是以前的都嫌小了吧,该再给他做几件了。”
所谓棉里衣就是我怕孩子过敏特意给禛儿做的纯棉睡衣。承乾宫的下人都知道我在小事上好说话,没人的时候才会敢对我说让我等一下她们这样的话。我自然应允了。
“奴婢去去就来。”
我走到树阴下,等着知棋回来。
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微微的啜泣声从旁边的树丛里传出来,巡视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我确定有人在哭。我不过多干涉各宫的事务,但是也绝对不赞成对宫女进行体罚。
拨开丛丛灌木,我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看见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女孩子,穿着单薄的下等宫女装,暗暗饮泣。
“你还好吗?”看她穿着简单,连块帕子也没带,我取下别在衣襟上的帕子递了过去,“漂亮的女孩子是不应该哭的。”
女孩子抬起头来看向我这个意外的来访者。
她抬头的瞬间,我失去了反应能力。
我难以置信的退后,跌坐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起步,见鬼似的落荒而逃。
一脸惨白的回到承乾宫的内殿,不顾所有眼光的诧异,关上房门,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板上。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
可是手一直在抖,抖得好厉害。
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抖。抖得身子都控制不住了。
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但却完全没有心神去注意。
我知道我失常了,可是,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这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吗,根本没有什么的,我是我,我在这里。
身边依过来软软的身子,我紧紧搂住可爱,把脸埋进她又长又软的毛发中,寻找唯一而无助的依靠。
我是一抹游魂,误入时空的游魂,抢走了一个本该属于其他人的美丽躯壳,自私的活着。
我记得那天梦里的样子,我的灵魂仍然是离开母亲时候那个十四岁孩子的样子,不是这样倾国倾城,也没有如此的雍容华贵。以为自己活着,却猛然间让那个“镜子”映射出从来没想过的事实——这样活着的,真的是我吗?
只有小青龙认识我的灵魂,可是,他也已经失去那些记忆了。
天心,天心,我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延续我的记忆。可是这个天心,已经叫佟佳氏天心,而不是景天心了。
“啊——————”
仰天长叫,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我脑子很清醒,就是有些乱而已。
我拒绝所有人的进入,甚至禛儿的呼唤。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不能让我的样子吓到他。
我威胁他们,谁敢进来我就赶谁出宫。
玄烨今天早上出宫去,去往承德看望前往避暑的皇祖母和慧姨娘,说是半个月后回来,宫里我最大。
后宫有条理的很,我不管事几天也不会出错。
至少,等我的手不再抖,等我可以安然的面对自己的存在。
那张脸,根本就是我灵魂的翻版,甚至,右眼角下面那颗小小的滴泪痣。
叫我如何,安然——
手一直在抖,墨块几次从手中滑掉,然后捡起来继续。
笔架哗然倒塌,没关系,只要我想要的笔在我手中,就可以了。
大滴的墨汁,啪嗒一声滴上淡淡泛黄的宣纸,晕染开来。
丢掉,换干净的,重来。
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我的样子,我的样子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宫女的样子。笔失控的掉落,在宣纸上留下大团不规则的墨迹,就像我现在的思维。
花非花,雾非雾,记不分明非是梦,是梦还隔几帘重。温言软语遥隔天,幽窗冷雨唯孤心。无言望月,桐阴月已西。
第一百章 花,非花
三天了,可爱饿的不行了,催我带她出去吃饭。
窗外的晨昏更替清晰的提醒着我时间流逝的事实。
我不能再如此下去了,等玄烨回来,事情会闹得更大。而自闭,无法让我找出答案。
打开门,乍然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原来真的下雨了。门外围着知棋、坠儿和其他宫女太监,忧心的看着我。
镇定住心神,我说了三天来第一句话:“可爱饿了。”
忙碌起来的人,带着些许轻松。
而我的心事,一点也不轻松——
“去浣衣局,找一个右眼角下面有滴泪痣的女孩子,带来见我。这事,不许惊动任何人。”
“嗻。”太监秦来儿迅速的跑了出去。
转身回屋,坐在见客的榻上:“坠儿,把书房里面的画都毁了。”
“是。”坠儿知趣的走进书房,片刻后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
“这两天,禛儿还好吗?”
知棋麻利的递上茶水:“敏贵人带回永寿宫了。”
“去跟她说一声,禛儿麻烦她和德玉再照顾几天。”
“是。”
“皇上有没有传什么消息回来?”
“还没有消息。”
“下去吧,等人到了,谁也别进来。”
秦来儿很快把人带到。听着连声音都有些相似,瘦弱的身子与我病后颇为相近,她在我面前跪下,我的手又开始抖了。
门关上,殿内昏黄。
沉静的空气,压抑。她在害怕,我也在害怕。
我克制住内心的翻滚,冷静的开口:“抬起头来。”
一张十七岁景天心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那颗滴泪痣刺目的扎进我心里。
“低下头去。”我暗暗咬着下唇,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不是我,才能继续开口,“你是谁?”
“奴婢卫氏,小字琳琅。”
“汉女?”
“奴婢是满人,正黄旗的包衣奴才。家父曾是内管领阿布鼐。”
心底似有稍稍安心了什么:“既如此,为何会入辛者库贱籍进浣衣局?”
“家父,有罪。”后面两个字,在迟疑片刻后,低低的吐露。
“你的生辰。”
“奴婢生于康熙二年九月十三日酉时一刻。”
“听你谈吐,是识字的吧?”
“家父自幼对奴婢多加爱护,曾请西席教导,奴婢略通一二。”
“琴棋书画?”
“奴婢略有涉及。”
“那日,为何一人哭泣?”
她咽下又起的哽咽:“那日是家父祭日,奴婢感怀养育之恩,无法祭祀而悲伤流泪,不意惊扰了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让我杀死自己?
“你想不想离开浣衣局?”
“谢娘娘垂怜,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奢望。”
“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她小步后退,靠近大门才敢转过身来背对我打开门,走出去。卑微的语气,恭敬的态度,看得我的心,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
知棋进屋来:“主子,事情都办好了。主子三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味同嚼蜡的胡乱吃了几口:“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孙太医在殿外,几日没给主子请脉了。”
“今儿免了,我累了,谁来都不许打扰。”
“嗻。”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空落落的。我把她叫来,其实又能做什么呢?
幸好玄烨短期内不会回来,我这样混乱又空虚的心结,一定会被玄烨看出来,我该如何对人解释,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灵魂和现世不同的躯壳的交集。
连着数日严重的失眠,浓重的熊猫眼和不觉疲惫的精神反常的让我自己都担心。我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让我休息。
马车一路驶出东华门,往大觉寺而去。
佛院的缭绕香烟,千年不变。跪在大雄宝殿中,我在佛前虔诚的合掌默念:“大慈大悲的佛祖啊,弟子惶恐。因缘巧合误入此时空,伴此躯壳长大成人,弟子一路努力从未怨艾。但今弟子突遇旧日面貌,心念徒乱如麻,实不知何为我,我为何。弟子恳请佛祖指示,这劫何解。”
在罗汉堂里,对着栩栩如生的五百罗汉一个一个跪拜过去。
直到一声老成持重的阿弥陀佛在耳边响起。
“施主似有心结难解?”一个老和尚捏着佛珠站在我身边,长长的白色眉毛垂到颊边,眼睛是闭着的却可以感觉到他正在看你,而且是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
“大师如何得知?”
“施主身形散乱,神思飘渺,顶上三花漂泊不定,郁结缠绕,可见施主有心事想不开。”
“大师慧眼,弟子确有一事不明。弟子有一朋友,改头换面离开过去努力生活,无意却偶遇一人,面貌与旧日相识一般无二,弟子不明白,究竟这副躯壳是她,还是灵魂才是她。我们凭躯壳与人相处,却用灵魂思考。他人与我们的灵魂交谈,看的确是躯壳…”
“咄——”老和尚一声大喝,“法界诸法,非染非净,非生非灭,不动不转,平等一味,约体绝相,随缘起灭,曰众生心,曰如来藏,你明白否?”
当头棒喝,如醍醐灌顶,在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开来。
方才罗刹一般的老和尚在眼前清晰的露出慈眉善目的面貌,心突然就干净了:“拈花有意风中去,微笑无语须菩提。念念有生灭四相,弹指刹间几轮回。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我怎么自己把自己的心,给忘记了呢。”
“阿弥陀佛。”老和尚口呼法号,“施主慧根。”
我合掌向老和尚深深作揖:“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走出罗汉堂,阴暗都丢在了身后,看天,是纯净的蓝。
手放到胸口,心在手下有力的搏动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我在这里,我,是我,非我,都是我,也才是完整的我。
回头,罗汉堂空无一人。
寺院的别处,小沙弥扶着老和尚:“师叔祖,你方才不在禅房去哪儿了,可让我好找。”
老和尚拈了拈手中的佛珠,悠悠开了口:“佛曰,不可说啊。”
第一百零一章 多一个
既然出了宫,干脆溜回家了一趟,阿玛和额娘身子还算健朗,加上前阵子升了职,心情大好着呢。我必须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私自出宫这事也不好声张,就陪阿玛额娘小弟悫惠他们吃了顿便饭。
走前,阿玛二娘带着隆科多退了出去,独让额娘和悫惠与我单独说话。看这阵势也猜到额娘要说的话了:“天心啊,今次选秀怎么入选才这么点?”
“额娘,上次是因为多年未选所以才留的多了些,以后大概也就这个数了。”我隐晦的暗示额娘。玄烨还觉得每三年选秀浪费钱财呢,可是有些规矩不能废。
“悫惠被留牌子了。”
今年就看着政治因素留了十来个,佟家已经有我和明惠在后宫,再进女儿比起别家看似简单却反而不容易:“额娘有何打算?”
“既然被留了牌子,还是不能自由婚嫁的。悫惠年纪小,本来也不急,但她一向崇拜你,你看——”
“额娘是打算让她跟我进宫?”
悫惠拉着我的手跪了下来:“姐姐,是我求额娘让我进宫的。我会很乖很听话的,让我跟着姐姐好不好?”
我拉起悫惠,我那承乾宫都不时兴动不动下跪的,偏人都喜欢来这套:“悫惠明白进宫是什么意思吗?”
“我明白,姐姐在那里,我不怕。”
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额娘,我不能答应你。”
额娘叹了口气,没有多说:“本来也是你二娘求我,既然不行就算了。”
悫惠含着眼泪又要下跪,被我拉住。
二娘从门外进来,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娘娘,求您念在悫惠是您唯一的妹妹,成全奴婢的请求吧。悫惠是自己姐妹,只会帮您不会扯您后腿的。”说着,就拉着悫惠要再跪。
原来,说到底这还是二娘的意思。身为一个出身低下的侧福晋,能为女儿打算的,这大概是极致了吧,否则嫁入富贵家得不到重视,嫁入贫寒家不甘心。二娘的势头,大有我不同意她便不起来的意思。可是我并不是故意不帮忙。
“玉秀你这成何体统,快起来。”额娘看我难办,发了点威严。
“二娘,后宫那么多女人,我从来不妒,自然也不怕多一个悫惠。何况悫惠还是我的亲妹妹呢。”我顺着她的意思解释道,“悫惠既然留了牌子,三年后还是要再选的。那时候如果她自己已经明白后宫的意思,还坚持如此,我一定保她进宫,如何?”
进宫不是适合每个孩子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这个身后跟着一大串女人的贵妃之位,宁愿玄烨只是个普通的人陪我粗茶淡饭。可是,既然上天给了他那样的使命,我便也有我的使命要走下去。
我想额娘会明白我帮我劝她,我也该走了。
一路回宫,温顺破天荒第一次开了口:“今儿出大觉寺的主子,和我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很好。”
“想起来好像很远了。”
那时候,是江南的梅雨季节吧,每天瓢泼大雨浇得大街小巷人烟稀少。我本来是想偷溜出去玩水的,谁想到后门一打开,倒下来一大块头男把我砸晕了,浑身冰冷跟水里泡了两天似的,脸色惨白唇色全无。他说声“抱歉”就撑着站起来要离开。我听见他肚子打雷的声音,把他偷偷带到厨房。
不知道是饿了几天了,一顿饭吃了我一个星期的量,所以当晚就被发现府里来“贼”偷粮食了。好在温远够意思,还是把无处可去的他留了下来,但条件是丢给我负责。自此,温顺诞生。
“温顺,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抱着可能被送白眼的危险,身为一个会为下人多加考虑的主子,我还是开了口。
预想中的回应没有到来:“有。”
我在心里开心啊,八卦的凑过去:“是谁是谁?我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