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儿呢。既然格格身子安好,不知什么时候回宫?要不是最近忙着大婚,皇上可就亲自来了。”李德全的话里暗藏着一些暧昧,可惜我一听他大婚没空我心里就不太舒服,我才不要再进宫当没爹疼没娘爱的小萝卜头呢。
“李谙达,我不进宫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德全大惊。看我认真的眼神不像说笑,向温远求证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格格,万岁爷可是在宫里等着格格病好进宫呢。”
“我不回去了,额娘因为这几年太过想念我,身子不好,我要陪额娘去江南调养了。李谙达,我阿玛已经入宫与皇祖母说过了,皇祖母也允了,表哥难道不知道麽?”
李德全颇有些意外,稍加思索便冷静下来:“那格格也至少进宫与皇上告个别啊。”
我不喜欢离别,如果进宫后再起了什么赶不上计划的变化呢?那还不如就这样离开更好:“还是算了。”我拉着温远的手示意要走。
李德全拦在我们面前,怎么也不肯放我们走,彷佛我们这一走,他遇上了什么天大的难事:“格格,你别为难奴才啊,你这么走了奴才可怎么跟万岁爷交代啊。”
李德全对我一直挺好,我不想为难他,温远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不想插手此事,我只好自己思量。想来想去,我从领子里拉出我贴身配着的暖玉,用力掰成两半,把其中写着“天”和“佳”的那条太极鱼递过去:“李谙达,不是天心想为难你,只是额娘实在离不开我了,温太医给我额娘看过,他知道,若不解了额娘的心病,额娘的身子就怕撑不久了。”玄烨经历过丧母之痛,又是个孝子,只有这么说,他必不能阻拦。
温远总算没有在这时候给我唱反调,配合的在李德全探询的目光下点了头。
李德全接过那半块玉,知道事情无可挽回。
“你帮我把这个交给表哥,就说他的话,天心都记得。赫舍里氏会是个好皇后的,和她好好过日子。天心会为表哥和皇祖母念经祈福。另外,小心鳌拜。”
心情沉重的回了府,拢春气势汹汹的以圆规的站姿就站在门后等着逮我呢。我一看势头不妙,顿时把方才的沉重抛到了脑后,往温远身后一躲:“不关我的事,是温远带我出去的。你要找找他。”然后以生平最快速度土遁消失,装没听到身后温远的难以置信:“哎,天心你就这么不讲义气啊。”
番外 玄烨篇(1)
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因为我有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姓氏,以及常人不可企及的阿玛和太太。我是皇家的正统阿哥,排行第三,姓爱新觉罗,名玄烨。
额娘是景仁宫康妃,身后代表着佟氏一族的势力,在后宫有着不能忽视的尊荣地位。子凭母贵,我以我的额娘为荣,即使她不是皇后,但我认为她是皇阿玛所有妃子中做的最好的一个。
我和皇阿玛和额娘都很少有机会见面,我在阿哥所长大,自小身边的就只有太监奶娘和嬷嬷。奶娘是个很温柔的妇人,小时候想额娘的时候就把她当额娘,她会讲故事,或者讲她家里那个叫曹寅的孩子。
后来入了学,得了皇阿玛的夸奖,额娘也欣喜的夸我:“玄烨,额娘能给你的已经给了你,不能给你的,你就要像这样一点一点靠自己的力量拿到,知道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我大约知道,皇阿玛只喜欢承乾宫的那个女人,额娘对此无能为力,如果我想要让皇阿玛注意我,我就要表现好。所以我努力读书、练骑射,让自己在众阿哥皇子中出类拔萃。皇阿玛的注意,皇祖母的喜爱,我找到了得到这些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自己优秀更优秀。我的最大对手是二哥,可是他的文韬武略让我佩服,有这样的对手我的胜利才有意义。
奶娘出宫回家的那天,她的儿子曹寅进了宫,给我当伴读。这个不把我当阿哥的伴读,总是肆无忌惮的叫我“小烨子”。他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为了不让自己替我挨打,盯我背书盯得比师傅还严,而他自己也是文武双全努力上进,很对我的胃口。于是,他成了我第一个朋友。
我七岁生日即将到来,额娘对我说她的娘家人要进宫来,让我下了学就去景仁宫。
我从来没见过额娘的家里人,额娘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没感觉。就像在宫里,每个要被下人跪着叫主子的人都可以说是我的亲人,可是彼此之间讲究的仍然是礼仪和尊卑。我要跪下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要跪下给皇祖母请安,而皇阿玛和皇祖母的关系还比不上皇祖母对我的好。额娘说有些事情等我长大自然会知道,这个皇宫里的道理存在就自有他的道理。
下了学,额娘的女官保琴已经在上书房外面等我了:“三阿哥,娘娘让奴婢来接您,太太和众福晋已经在景仁宫等候。”
曹寅撇了撇嘴,他是最厌烦这些人际关系的人,因为他那大家子人口也复杂的很,从小被女人烦怕了,更别说一堆女人聚在一起了。他掏出一把扇子丢给我:“小烨子,我就不过去了。今天你生辰,送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董其昌题的扇面,这家伙哪里搞来的,不客气了:“谢啦。”
他笑:“跟我假仙,知道你喜欢这个。”
我收起扇子递给身后的李德全,就往景仁宫去。
进得正殿,坐的人还真不少,额娘一一给我介绍,我一边给众位太太福晋行礼顺便收礼,却没忘注意到额娘身边坐着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我进来就一路盯着我看,手里的桂花糕举着都忘记了吃。
“瞧我们天心第一次看见三阿哥都看傻了。”
太太善意的调笑把她一下羞成了一个大红脸,她低下了脑袋。我也猜到这该是额娘娘家的孩子了。
果然,额娘叫我过去介绍到:“玄烨也是第一次看到表妹吧,来,看看,你的天心表妹漂亮不?”
她呆呆的看着我,然后意识到我玩味的目光,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不敢再和我的目光直接接触,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我:“表哥,这个,是天心的一点儿心意,还请收下。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些奶声奶气,估计也才两三岁。雪白的小手粉嘟嘟的,看着就软软的可爱的很。我没有过妹妹,但如果有这么个可爱的妹妹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接过她的荷包,绣工精致肯定不属于一个孩子做的出来的女红,但是荷包散发出清雅的桂花香味,夹杂着丝丝薄荷清凉沁人,独特的很。
额娘让我带天心出去走走。她似乎很好奇雕梁画栋里的精致之处,仰着头看了一路。
沿着红色宫墙脚走过去,她伸出小小的手触摸着宫墙,突然自言自语的喃喃念道:“这紫禁城,果然要用黄钟大吕才能奏出味道来。”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这什么意思?额娘说表妹只有三岁,可是这是三岁孩子该说的话该怀的古么?她嘴里哼出的庄重典雅的调子,听在耳里,发觉还真是很适合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红墙琉璃瓦。我自小在这宫里长大,却从来没听过如此适合这深宫的曲调。
我牵起她的手,小小软软的,乖乖任我牵着,随着我走到路正中。她坚持让我叫她名字即可,却调皮的婉拒直接叫我名字。我喜欢她用孩子特有的童声甜甜的叫我表哥,所以也不坚持让她叫我名字了。
她带着第一次入宫的好奇,东看西看,而御花园的美丽更是让她惊艳,她就像一直快乐的小蝴蝶,穿着粉嫩嫩的衣衫在花中东奔西跑。
“表哥表哥,你快看,那个蝴蝶好大好漂亮。”她使劲拽着我的手,指着停在花朵上的大蝴蝶,生怕惊动了它。这时候的她才像个三岁的孩子。
我为她抓住了蝴蝶,只是乐极生悲,她追逐蝴蝶的时候,狠狠摔在了花径上,裤子没摔破,膝盖却破了皮,看起来还有些吓人。看着她眼眶里疼的直打转的眼泪,我居然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为她擦去眼泪,背起她小小的身子,往最近的慈宁宫上药去。
她的年纪应当是还没读过书的,可是她出奇的聪明,言谈间完全不是一个单纯的三岁孩子该有的简单。可是和她相处,没有丝毫的不适。我能明白,皇宫的孩子必然是早熟的,而她或许也是我这类人呢。
皇祖母对天心的严厉让我意外,我能理解皇祖母的苦心,她对我期望颇高,因此我身边的每个人若不是经过她精挑细选也至少是她默许的,否则谁也接近不了我。但我不喜欢她这样严厉的对天心,即使天心表现的确实很老道,可是我仍然怕天心吃亏。因为在皇祖母面前,谁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但天心身上有一种力量,让人慢慢放下戒心看见她单纯的坚定。
皇祖母问她为什么叫天心。我喜欢这个名字,叫起来大气而别致。皇祖母则喜欢她的回答:“女儿是额娘心头的小棉袄。”
而她随后的那句话让我和皇祖母深深震撼:“天心第一眼看见太后娘娘,就感觉到您对表哥的重视与关心。会真心对表哥好的人,都是天心喜欢的人。”
我的心一下被她揪住了,这样全然被人信赖,被人肯定的感觉是这么的突如其来,却又这么的好。皇祖母必然也是一样的感觉,所以,从此,她和我同是皇祖母的孙儿。
她单纯而独特,有着敏锐的直觉,更是与众不同的聪慧。从她那里,我感觉到她全然的信赖,我第一次觉得有如此亲人是多么美好的事。
下午的布库打得有些儿心不在焉,被曹寅几次占了上风,不巧掉出了天心送我的荷包,我下意识的去保护它不被玄烨的臭鞋子踩到,却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知道我来了个表妹,顿时来了兴致一定要看看。
我们回景仁宫,经过九龙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粉色的小孩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发呆,那熟悉的颜色不就是天心吗。我跑过去,可是天心根本没看到我,她的眼神空荡荡的,除了寂寞还是寂寞,那样空的眼神让我闪过一丝不安;“天心,天心,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对她万幸有效,她回过神来,呆呆的叫我:“表哥。”然后抱住了我的身子,我紧紧搂住她,安慰着她的失落。怀里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许久许久。
曹寅和天心也不知道算磁场合还是不合,一见面就斗嘴。
我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朋友和亲人在身边。
我和曹寅一左一右牵起她的小手,由着夕阳把我们的身子拉长。有时候,幸福的感觉来的就那么简单。
番外 玄烨篇(2)
天心是个特别的孩子,皇祖母这么跟我说天心。看着我不解的目光,她又加上一句:你也是特别的孩子。
天心进宫了,就住在景仁宫。
保琴奉额娘之命特意传来的信息让我心情大好,一下学就急忙往景仁宫去。曹寅耳朵忒长,听见了就变成甩不掉的尾巴追了上来。
一踏进天心的居处,一股温馨别致的感觉就从处处传了过来,尤其靠窗隔出的那间小书房,被满满的阳光充满,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啊。
歪歪扭扭的字出现在宣纸上,大小不一的,初以为只是她与曹寅斗气罢了,也未加阻止,却未想居然可以看到如此惊艳的词句。我满心惊诧的看着明显初学乍练的天心认真的在宣纸上鬼画符,被她画出的满含错别字的“符”吓到了。这是一个孩子能有的意境吗——
风雪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稍嫌白话的词句,字里行间蕴含的却是看事物无比的通透。如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她这首,更加乐观更加朝气蓬勃。冬天总会过去的,再大的困难也必然会走过。我心里的一些迷惑就被她如此的“鬼画符”给解了。我彷佛突然找到了更明白的方向,永远不会放弃的方向。
天心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总是不停给我惊讶,以及不懂。我自认看遍后宫众生,纵使没有皇祖母那般万事皆在心中宠辱不惊的睿智,也算见多识广不是轻易能被糊弄的人了。而天心给我的感觉却永远新鲜,彷若那万里晴空中的白云,干净透彻的在那里,我以为我看到了她的样子,她却在下一个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仍然叫云,却已不是方才的云。那云的最深处又该是什么呢?
承乾宫的孩子没了,人也没了,我说不上来心中的感觉,是解脱还是另一种束缚。我崇拜我的皇阿玛,幼年登基的满清入关第一帝。可是我觉得他有时候做的不对。如果说他忽视我的额娘,是因为额娘说帝王不能有情。那他为何对那承乾宫的如此执著?他可知这样一个女子于宫廷于皇家的进驻是多么于理不合,又多么伤了皇祖母和额娘的心呢?如果他的固执是帝王的专权…我的思绪有些混乱,我想去找天心,或许她能给我一些,安宁,或者其他。
天心不在屋里,我坐在她的书桌前,看到那一摞宣纸上愈发工整的大字,知道她也是下了苦工的。屋外传来她的声音,在叫拢春,以及李德全的惊呼:“格格你这是怎么了?”
我急忙走出去,意外的看到满头是血的她,捂着额头的雪白帕子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红得触目惊心。她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眯着,周围的血红从脸上滑下,滴落在衣衫上,绽开一朵朵血色的红花。
我手指还没碰上她的伤口,她就感应到疼痛,脑袋缩了回去。
伤口不大,可是血怎么也止不住,光擦下来的血迹就把满盆清水染成了血色。看着她苍白的脸,我气不打一处来,强装镇静只是怕把现在的她惊吓到了:“天心,这伤口哪里来的?”看着她乱转的眼珠子,我加了一句堵死她的借口:“说实话,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摔的撞的。你不是这么没轻没重的人,哪里会把自己摔这么厉害!”
她这才慢慢说出,是行森。
我恨死这个和尚了,不停劝皇阿玛出家不说,现在居然嚣张到连宫里的格格也敢打了。等我有了权势,我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一个六根不净的和尚。
我握紧她的手,只希望能帮她分担一些痛苦。看着她因为温远的治疗而强忍疼痛的倔强,我就恨自己是个孩子,不但不能保护额娘,连天心这个孩子也保护不了,居然任由一个野和尚欺负了去。
我背起天心仍然小小的身子,踩着稳稳的脚步向承乾宫行去。皇阿玛罢朝五日,在承乾宫已经多日未出门了。不知道皇阿玛和天心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但是,心里对天心受伤的担心远甚于那些无用的事。
“表哥,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她在我背上轻轻开口。
“天心有自己的主意,表哥相信你。”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到。而我希望留下的人,我同样靠自己。当你相信自己,你就能成功。
她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郑重下了她一辈子的允诺:“表哥,谢谢你相信天心,天心答应你,这辈子,绝对不欺瞒表哥,永远不负表哥的信任。”
我看着她被抱进那用白色妆点得凝重无比的哀伤承乾宫,消失不见。纵使她看不见我对她的微笑,我也会让她知道,她的信任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慰。
她回来的很晚,一脸疲惫。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抱她坐在我身上,环住她软软小小的身子。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她独有的馨香,淡淡的,雅致的。
她靠着我,问我爱情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那知道爱情的味道到底是福是祸呢?
这个我知道,如果克制的好,没什么是福是祸的道理。而我,爱新觉罗玄烨,绝对不会让爱情这种事掌控我。
天心听完,说我会是一个好皇帝。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比我还坚信我会是皇帝,而且会是一个好皇帝。她的身子告诉我,她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可是她给我的感觉却不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的事。我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她,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淡然安宁的气息,让我很容易就喜欢上有她陪伴的感觉。而她对我全然的信赖,更让我对她多了一种责任。
她在庄周梦蝶的故事里睡去了。看着她恬静安然的睡颜,纯洁馨香的气息在房间里悄然弥漫,我的心事就在她的温暖中悄然消失。我轻轻在她耳边说:“天心,我好高兴遇见你这个表妹。”
她迷噔噔的咕哝了一句等我睡醒再说。惹来我打从心底的笑颜。
昏黄的烛火,猝然啪的一声炸开来,映得这个小书房,因为这两个三岁与七岁的孩子的独特存在与血脉联系,成了这深深宫廷里,彼此心底最温暖的地方。那样温暖的昏黄,一辈子都不会褪色。
番外 玄烨篇(3)
皇阿玛的情况似乎好转了,可是我看见疲累沉积在他眼中不再散去。那个奉先殿的黎明,我出现在皇祖母的面前,第一次看见皇祖母的悲凉绝望。昨夜皇阿玛的痛哭流涕终于挽回母子之间的罅隙,可是似乎也注定了不可挽回的结局。我七岁以来的人生,要起大波澜了。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不过我一生波澜的开端而已。
紫禁城的第一场雪,在玉林琇老禅师入宫的那天,飘飘洒洒下开了。
但即使是玉林琇的到来,也改变不了那个走火入魔的行森的想法,皇阿玛沉溺佛经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他因为天花而倒下。
大年夜的晚上,宫里一片晦暗。
我守在景仁宫,心里却始终担心这皇阿玛的情况。生过天花的我不怕,可是我不得不顾忌到小小的天心和额娘,她们对天花没有抵抗力。天心明白我的心思,我不得不说她的心有时候真是玲珑的。
她叫拢春去找温远问问情况,可是带回来的情况让我更加不安了。皇阿玛“不欲求生,渺茫”,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的担忧感染到了天心,我安慰着她,却不知道这安慰老天愿不愿意让它成真。
我让拢春一定守好天心不让她出宫,可是她还是来了。她没生过天花怎么可以接近这里!只是她执拗的不愿意离开。
我隐约也知道了她与皇阿玛的情谊。天心是被皇祖母以佛经开蒙的,学得出乎意料的快,对佛经的理解颇有慧根。她与皇阿玛参禅、下棋、谈天说地,意外的成了皇阿玛的朋友。朋友,一个帝王的朋友,多么可笑的一个词。皇阿玛居然在他离去之前才遇到一个朋友,还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所以我比皇阿玛幸运,我有曹寅这个知交,有天心这么一个年龄相仿可以相伴一生的…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她。皇祖母和额娘都慎重的交代过我,玉林琇禅师预言天心“三龙相与,贵不可言”。她们已经默认了天心是我皇族之人,这也暗示着天心会是我的皇后。
如果天心做我的皇后,我一点也不会介意,真的。可是,她会愿意吗?我们都是不懂爱情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我懂了,却不是她,她该如何在我后宫自处?那我宁愿只有这份亲情。如果就是她让我懂了爱情,我又该如何自处?江山社稷,我不会允许自己丢下肩上的责任,无法像玛法和阿玛那样放肆的爱,那这对她又该是如何的伤害。那么,让我们永远也不要懂爱吧。
皇阿玛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我看着病床上气息越加微弱的皇阿玛,心里只恨皇阿玛不够帝王的气魄,却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人生无可恋,也难怪如此了。”天心有时候对于皇阿玛的理解超过我和这后宫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她用心与人相交,不像我们这些宫里长大的孩子,总是把心藏在最深的地方。
难道就真的找不出任何一样让皇阿玛求生的念头了吗?
或许,成全他的梦想。
不行!可是,真的不行吗?皇祖母是这个宫廷里最能接受事实的人,额娘早就习惯了没有皇上宠爱的日子,荣慧皇额娘从来没得到皇阿玛的青眼,大清失去了皇阿玛自然会另有人接替那把九五之尊的椅子。而如果皇阿玛真的就这么去了,我…我宁愿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不要看着他就这么永别。
皇阿玛,儿臣愿为你担起这大清江山,放阿玛自由…
皇阿玛活了,皇阿玛却也死了,从事世上多了一个行痴,少了一个叫福临的痴人。我送行痴离开,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明白我想要的东西。我要这江山一统,要这大清盛世,要让皇阿玛看看他做不到,我做到了。我要让这世间人,知道我——爱新觉罗福临的儿子,承继了他的血统,做了最合适的帝王。我把不舍的眼泪放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做一个男子汉。
我登基了,看着脚下跪下的芸芸众生,我感到了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
那个晚上,我在偌大的乾清宫徘徊,心里思绪万千,摸到手上的凤眼菩提数珠,心念一动,便向景仁宫行去。
天心正要睡觉,看见我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躺在她身边暖暖的被窝里,心就自然的平静了许多。她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串珠子,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与她心意相通。我们都会记得那个叫爱新觉罗福临的男子,在心里为他留出位置,不管他是否已然褪去红尘的皮囊。
人生不会如初见,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却又都希望人生只当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