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那女子走近,含笑问。
“哟哟,过河拆桥啊,苏向晚。”东少也似真似假地埋怨,“要不是我把你藏在这,你可以躲得这么久?”
向晚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随即淡淡地用话盖过去,“再两个月就满五年了。”
满了五年,就可以成为修道院的修女了。
“五年?”东少咀嚼了一番她的话,突然笑起来,问,“向晚,你觉得以他的势力,翻遍绥州城来要找一个人,两个月够不够?他不过是给你和自己一个沉淀的过程罢了。”
向晚终于崩不住笑脸,她看向东少,慢慢地说,“我只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这样,我可以日日怀念他的好。”不会有朝一日,只剩下一脑的恨。
东少似乎没有察觉向晚蓦然低落的情绪,仍然兴致颇高地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说完也没等向晚接话就转了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外人说起我们两兄弟都道是兄友弟恭,你知道为什么?”
向晚一头雾水地摇头。难道这还有诀窍不成?
东少再度接下去,“因为他从来不和我抢东西。”
哦~~可是,这又有什么相关的?
“所以…”东少笑嘻嘻,凑近她,“只要我们俩成了,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什么?!
向晚惊得直退了两步,背抵上了树干才停下来,惊慌不已间看到东少唇边戏谑的笑容才反应过来是被耍了。她没好气道,“你不是忘不了季馨吗?”
东少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抬手挡住有些扎眼的阳光,“我一直自认是浪荡子,风流不羁,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看成情圣?”
向晚微笑不语,仿佛在说你本来就是么?
东少双手一摊,微笑慢慢收敛,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你看,说是让我忘记,可你们人人记得比我牢,个个觉得这段感情会延续至天长地久,是不是我不这么演就对不起观众?”
他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
“我,我以为你…”向晚讷讷地跟上去,很少看到东少如此认真地说话,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只是无心的一句话,怎么会把两人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大概,有一些伤痕,时间的流逝只是把它尘封,并非遗忘,更没有痊愈。只是,刻意的遗忘。
东少凤眼里的笑意终于完完全全褪去,只余下一线不易察觉的凝重,“向晚,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做不了情圣。
“对不起!”
“小心!”东少连忙出手,但仍是晚了一步,向晚仍被地上盘结的树根绊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东少看着向晚狼狈不已的样子笑出声来,沉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你都多大了,走路还会摔跤?”说着便要伸出手去拉她。不期然间,竟有一片单薄的纸片从怀中飘落。
很普通的一张素白信笺,上面依稀有一行墨迹。向晚急忙要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拾起地上的信笺。
东少瞥了一眼,赞叹道,“很有几分王逸少的味道。”印象中,那个人也是从小学的王逸少的字吧!
为了以后能继续兄友弟恭,还是趁早把这个消息告诉那可怜的弟弟吧!东少心里暗暗盘算。

第 48 章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停了又下,急一阵慢一阵,不见天日,地上永远是湿嗒嗒的。空气中那种潮热的气息惹人心烦。
夜色昏寐,黑沉沉地侵到屋里,压得人胸口也如有千斤重坠,痛得喘不过气来。许是一动不动地躺了太久,只觉得浑身疼痛,费力地睁开双眼,案头那展白炽灯刺得人头昏眼花。她默默地闭了会眼,再度睁开,把全身的力气都积攒到了臂上,略一转侧,床边的人遽然惊醒,脱口问道,“太太,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小丫头忽然闭上了嘴,急忙说,“我去喊医生过来。”
床上的女子目光凄清,微微摇了摇头。这时,门外走廊脚步声咣咣回响,似朝着这间病房而来。她费力地扭转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门。
门缓缓开了,床上女子原本已毫无光彩的眼睛骤然一亮,她笑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青白的手来,“怀沙…”她叫道。
霍清宁忙走到床边,轻轻握起她的手随即又把她的手送回被窝中,俯身将被角掖好,笑道,“可巧,我一来你就醒了。”眼睛在病房里扫过一圈,微微蹙眉,对着身边的小丫头说,“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冷舒娅欲起身,但卧床许久,病得身体虚弱不堪,还没坐稳便摇摇欲坠。
“小心!”霍清宁展臂将她搂住,拿了枕头替她垫好,让她好舒服地靠着。
“怀沙,我这回是快死了吧。你…”冷舒娅气力不继,舌头上又好像生了水泡,吞咽间满口剧痛,竟然才说了一句话痛得冷汗直冒,“我知道我肯定是快死了,不然你也不会来看我了,是吧…”
霍清宁听得这话,心中瞬间百感交集,他侧脸低声道,“别瞎说,这看不好我们去美国,去瑞士,总有一个地方可以治好的。”
“呵、呵呵…我就是从美国回来的啊!”就是他们宣布没治了我才赶回来看你的啊!冷舒娅才笑了两句,又痛得连连吸气,“我痛,心口好痛,哪都痛…”
霍清宁看着心中痛楚,半晌,才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去趟宝隆洋行,找下他们的李经理,李羽飞李经理。”
看着小丫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霍清宁又柔声安慰道,“舒娅,痛就先睡会好吗?等李羽飞来了我再叫你。”
“李羽飞?”冷舒娅茫然地问,“怀沙你让他来干嘛啊?他都成家了,孩子也很大了,不要打扰他了…”说着,又喘了一口气,“其实我当年…”
“我知道,我知道。”霍清宁打断她,安抚道,“我只是叫他来看看你,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毕竟是年少时候的朋友,让他来陪你说说话。”
冷舒娅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她边哭边摇头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她喃喃着,忽然语无伦次起来,“你们都以为我喜欢他,都这么以为…其实不是的、不是的。”
她忽然看向霍清宁,大力地用手抓住他的胳膊,“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不要带到棺材里去了!我后悔了、后悔了…”
说着说着,又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声音极轻,霍清宁断断续续地听得她说,“我喜欢你,怀沙、怀沙。可、可是,我爸爸、爸爸不是冷逸先…他是一个,又矮又丑的屠夫。那么卑贱、那么卑贱的一个人的女儿,我怎么配得起你…”话未说完,她又伸手抚着胸口,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什么?!”霍清宁意外,虽知豪门多秘辛,可是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他的脑中蓦然混乱,退了一步跌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好一会才伸出一只手,覆在冷舒娅的手背上,温柔但坚定地把她的手送回被子里,仍是轻轻道,“舒娅,你胡说什么呢?”
这么一小会的哭闹似乎把冷舒娅最后的气力全部耗尽,她只把眼光定在霍清宁的脸上,反复逡巡,所有的恋慕都在这眼光中表露无遗。最后长叹一声,把头转向了侧里。
过了很久才又听得走廊上啪啪的脚步声,霍清宁站了起来,就要去开门,突然听得冷舒娅低声说,“怀沙,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最后,亲我一下?”
被病痛折磨的这几个月,使得她原本略显丰腴的鹅蛋脸瘦得脱了形,整个脸都凹了下去,越发显得眼睛深幽,眸中殷殷期待。“好不好,就一下,像你亲她一样…只一次…最后一次了。”
霍清宁犹豫半刻,闭了闭眼,才微笑地答,“好。”
冷舒娅慢慢仰起脸,含笑闭目,原本青白的面色居然又生出几分嫣红来,如十六七岁的少女般。
霍清宁俯下身,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直起身来说,“李羽飞大概到了,我先出去。”
冷舒娅闭目不语,一滴大大的眼泪从眼角渗出,沿着腮帮慢慢滚落,瞬间被棉质枕巾吸收,只余一片泪渍。
霍清宁刚打开门,就看见李羽飞急匆匆地走来,脚步极快。霍清宁对着他微一点头,擦身而过的间隙,他说道,“去看看她吧。我去,抽根烟。”
霍清宁一根烟还没有燃尽,李羽飞就大步走了出来,对着他,不由分说,一拳挥出。霍清宁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恼怒地刚要训斥,一看见李羽飞赤红的眼眶,手里的烟蓦然掉了。“她…”
“你这个混蛋!”李羽飞第二次想扑上来的时候,早被周围一众侍卫架得牢牢地,哪里还动弹地了。
“算了,放开他。”霍清宁寥落地站在那里,掏出烟想要再点一次,手微微有点抖,点了几次都不能把火机点着,最后“啪!”地一声,终于点着。他猛吸了一口烟,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李羽飞瞪着眼前这个人,目眦欲裂,恨不能再扑上去打他一拳。想起那张蜡黄的脸,他心里一酸,抬手拭了拭泪,说道,“她说,她会在天上保佑你,让你得到幸福。”
说完,又觉不忿,恨恨地盯着他说,“当年我几次向她求婚,若不是,若不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给你,我怎么会放手?可一转身,就听得她嫁了什么付平远,霍清宁,你说,是不是你抛弃了她!”
说?说什么?霍清宁苦笑,慢慢离去。
看着霍清宁离去,唐小山急忙跟上。他跟了二公子这么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有权有势的人还不快乐。自他被调上来跟着二公子以后,二公子的表情一直清淡无虞,微笑,却到不了眼底。仿佛这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伤害到他。

第 49 章

屋子外面暑气腾腾,屋里却沉静地连别人的呼吸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厅里坐着三个人,本堂神父、司铎、穆修女。向晚站在她比较熟悉的穆修女的旁边,还有几个小修女站在一侧。
小修女珍妮正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样子好不可怜。
“你说苏老师心不诚,动了凡念,可有证据?”本堂神父正色问,向晚却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连眉毛都未挑动一下。
“有。我负责收拾苏老师的屋子,经常发现有一些纸笺,一开始还以为是苏老师在抄写圣经或者是练字,后来看了才知道不是。”她怯怯地抬头,正好触到本堂神父冷冽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去。
向晚这时才抬起头看向珍妮。她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弱不禁风,说出来的话却是恶毒之至,向晚心下厌恶,掉转头不去看她。只听得她又说,“下个星期苏老师就要受礼正式成为修女,所以我才觉得事关重大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写的是什么?”司铎开口问。
珍妮将怀中的纸笺连带着一本《白氏长庆集》呈给本堂神父。本堂神父拿起书翻了两页。“唰!”地一声,书本落到地上。那一本脆黄的书落到黑色的地板上,书页微微掀开,正翻到那一页《长恨歌》。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向晚手一颤下意识的想捡起来,然而慑于主教的盛怒,温顺的她终究不敢动一下。
“下个星期的受礼…取消吧。”主教淡淡地落下决定,“苏老师既然心寄凡尘,还是另谋高处吧。”
说完一众人鱼贯而出,留下她一个,站在这灰暗阴森的大殿里。许久,她慢慢蹲下身子,拾起那本发黄的,已被扯破封面的旧书。
一出屋子,外面白花花的日光照得向晚一阵晕眩,她站在墙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一双美目里流动着柔和的光辉,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走了几步,才发现穆修女站在前面的树荫下等着她。向晚加快步伐,走了上去。穆修女抬手抚了抚向晚柔滑如缎的长发,看了眼她拽在手中的《白氏长庆集》,轻轻开口,“喜欢香山居士的诗?”
还未等向晚回答,穆修女又道,“这世上多的是红尘缠绕,陷入便难以自拔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这些东西,其中最喜欢的是李义山的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真的是很美的诗不是吗?”见她抬头,穆修女轻轻叹了口气,“可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就只知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么?向晚忽然间低下了头,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似乎要从她极力平定的胸臆中挣扎出来。然而,她抓紧了手中的诗集,手指扣入书页中,硬生生的要自己安定下来。
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她抬起头来。——然而,看见了穆修女的眼神。
洞彻、悲悯。这五年来,她所看见的穆修女的眼神,都是那样的辽远,宁静和安定的。
穆修女是这五年来对她最好的人了,如果说如今要离去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人,那也唯有穆修女一人了。
“穆麽麽,我…”向晚感觉胸口陡然一热,声音哽咽了一下,低下头去,“我自己能应付的…您不用太操心了。您自己的身体,以后要好好保重。”
“向晚啊…”穆修女又是一声长叹,把手中的一个包裹递给她,向晚掂了掂,随即明白这是什么刚要推拒的时候。穆修女开口,“我知道你这些年也没什么存钱,拿着,麽麽留着也没用。”
“穆麽麽,我有的…”向晚曾红透绥州一年多,又怎么会真的一点积蓄都没有?
穆修女坚定,“那也拿着,你不是嫌太少吧!”
“麽麽…”向晚的眼睛热了一下,五年前,她几乎生出弃世的念头来,多亏了东少把她送进这里。五年后,当她又觉得人世无常的时候,穆麽麽给了她这么温暖而坚定的回护。这世上,永远有值得让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宝福楼的包老板永远喜气洋洋,和他卖的热气腾腾的包子一样,永远一副新鲜出炉的模样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这么一副讨喜的尊荣,莫怪乎生意格外的兴隆。
包老板的包子远近闻名,虽然店铺不大,包子不贵,不过闻香而来的食客是一点不少。这从小二脚步掂地的忙碌上面可窥一二。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达官贵人遣随从下来买了宝福楼的包子带回去的事太常见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没过多久,后车窗慢慢落下,霍清宁久久看着,目光跟着她的身影,衔着烟却忘了吸,直到烟灰跌下来,烫到了手背。
“向晚…”
向晚买了包子,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打算留在火车上吃。出门的时候,却被一个饿极了的小乞丐抢了去。力道太猛,向晚被推得跌坐在地上。
如同第一次见面,在大雪纷飞里的锦海棠门口,一转眼,都五年了。
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底,手指修长有力。
向晚顺着手臂一直往上看,看到霍清宁时,喃喃道,“不,不会的。”
天色已晚,宝福楼晚客几乎散尽,厅堂里只留了盏小灯,霍清宁的脸埋在半明半暗中,神色难辨。
向晚无视面前殷勤的手,自顾自撑着墙壁站起来。仍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脸虽然没有好看到东少那种作孽的程度,但狭长双目里的绵柔内力,不容小觑,绝对可以把她击得溃不成军。
“向晚,我找你很久了。”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拜托不要一直靠过来。
“认错人?”霍清宁又逼近半步,整张脸陷入黑暗,只有眼睛映着天上的一点星光。向晚再退,脚跟碰到墙。这时候霍清宁的影子铺天盖地地罩下来,没有重量,却压得她动弹不得,呼吸困难,直想厥过去。
“是的,先生,我不认识你。”向晚颤颤地提着口气,回答道。
霍清宁怒极反笑,他说,“向晚,我后悔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第 50 章

又是一个忙碌的晚上,东少一边捏着脖子一边往办公室里走,心里哀叹,这累得像狗一般的日子真不是人干的。
一开门,还不待把灯打开,突然看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还来不及寒暄或者说点什么,那人迅速从沙发上弹起,右脚迅捷地朝东少的手肘踢去。
东少一侧身,反手关上门。右掌迅速地扣向那人的脚踝,那人迅速避开,一扣不中。
自己这一把老骨头都快发霉了,正好有人上门来替他舒展筋骨。东少抢先一步攻向那人的下盘,那人被他逼得连退几步,后背撞上书桌,身形踉跄了一下。
好机会!东少眼里透出兴奋的光芒,右手变拳为刀,用力切向那人颈后的风池穴。可是,那人居然把身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他的杀招。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副双截棍,棍棒携着呼呼风声杀来。
有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东少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地一片漆黑,东少干脆闭上眼,脸色凝重地感知着周围的气流。
右侧气流微微浮动,东少刚要弯腰避开的时候,腿上被一记棍棒打中。那人下手之狠,他似乎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东少顺势躺下来,右手摸向书桌底下,打不过就用枪。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的暗阁里还藏着一把上个月刚从美国买来的帕拉贝吕姆手枪。
那人大概已经以为稳操胜卷,不再试图掩饰呼吸脚步声。东少伏在地上,等背后的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迅速转身,拿枪从下往上指着那人,沉声道,“别动!”
黑暗中听得那人极为不屑地冷嗤一声。
“你、你你你…”东少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在黑暗中用手指着那人的鼻子,怒道,“你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我刚才差一点就开枪!”
“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开枪?”那人的声音像是在寒潭中浸过,冷得出奇。
“啪!”地一声,桌上的台灯被打开。橘黄色的灯光映出那人黝黑凌厉的眼瞳、紧紧抿着的怒气冲冲的双唇,以及,手里的弹匣。
东少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被卸了弹匣的手枪,泄气地扔向一旁的沙发,哀嚎,“弟弟,你知道你这哥哥一无是处,就不要再拼命打击我了!”
说着一瘸一拐地走向酒柜,一边倒酒一边埋怨,“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在外面受了气来找我发泄?!”
东少端着酒杯一屁股窝进沙发里,一边揉腿一边数落,“我说,你要发泄也要注意方法,女人最好,香香的,软软的…”
话还没说完,一记棍棒扫过来,他手中的酒杯一刹那龟裂开来。
东少楞楞地看着自己的半个酒杯,半晌,终于跳起来,“你小子到底抽哪门子疯啊!要发疯给我滚回家里去!”
霍清宁终于开口,还是寒潭般冰冷的声音,“你居然敢把她藏了五年?”
“呃,这个…”东少摸摸鼻子,词穷啊,“嘿,嘿嘿,当初…”
当初自己到底干什么要好心去暗示这个人啊!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这一室寂静。东少迅速蹿起,提起话筒,才听了两句,就把话筒递给身后的那尊瘟神——后院着火了,赶紧回去吧!
果然,霍清宁在听那里说了两句后就迅速挂下电话匆匆离去。
东少看着这一室凌乱,苦笑一声,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
霍清宁一下车,就赶紧往二楼赶去,迎面碰到走出来的家庭医生王医师,连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王医师摘下手上的橡胶手套,微微一笑,“不碍事,只是恐怕得在床上躺两个月了。”
霍清宁听到他前半句话刚放下的心又纠起来,“怎么?你不是说不碍事吗?”
“幸好没有伤到头部,只是小腿骨折怕是得好好静养了…”
“麻烦你了,王医师。”霍清宁显得有几分焦急,吩咐一旁的张妈,“张妈,送一下王医师。”
王医师任霍家的家庭医生20多年,对霍家的情况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看到今天这副局面,也不由好奇起来,“张妈,这里面的姑娘是谁啊?人人都道二公子夫妻感情不好,原来二公子是在这金屋藏娇啊!”
张妈皱了皱眉,冷声道,“王医师,咱们几十年老交情了,论情分我不该这么说你,但,我们在这豪门显贵之家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什么事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是是是。”王医师连连点头,“今儿什么事都没有,年纪大了,老花了。”
霍清宁走进房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向晚,满腔的愤怒一下子消逝无踪了。他叹了口气,走近床边,“你这又是何苦?”
向晚闭着眼睛,睫毛微颤,装不下去了,最后,终于羞怒地用被子蒙着头,干脆来一个视而不见。
霍清宁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隔着被子按住她的肩膀,苦笑一声,接着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宁愿跳窗逃走也不愿意和我待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