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白家已经倒了!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不明白!”子巽扶住她,她立刻放声大哭起来,震天响
地,惊得丫头婆子连忙上来劝,她却死死拉住子巽,一张俏脸楚楚可怜。子巽无法,只好送了她
回房,安慰了许久,她却突然笑道:“是应该接回来,我也怪想她的。”
络之刚进城门就听见白令璩去世的消息,子巽看她嘴唇微微颤抖,就握着她的手道:“我叫
车送你去你娘那里。”她看了他一眼,抽回手看向窗外:“我自己回去。”子巽就坐回原位,一会
对外面的人嘱咐道:“一路上照顾好夫人,天黑之前接回来。”
络之的舅舅原本只是个穷酸书生,因其妹高攀了白府,得以在京城开了间瓷器铺。他待人
谦和,左邻右舍常来光顾,虽然白府已倒,他的生意也不至于潦倒。络之进门的时候已换成一身
缟素,赵氏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她娘却呜呜哭起来,谁也没有去劝她,谁也没有说话。过
了好一会,赵氏才道:“等办了丧事,我便带着你二姨娘回家去――回桐城老家去。”络之想了一会
道:“后天我再回来一趟。”赵氏微笑道:“你对我倒孝敬。”她默然一会,茫然注视前方:“老爷生
前那么多儿女,如今有谁在为他披麻戴孝?”络之倒未听进去,她前二月早把自己的嫁妆搬了回
来,如今那里未剩一金一银,后天拿什么来接济。她正暗自筹划,赵氏却拉起她手道:“好孩子,
如今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她问:“什么?”赵氏道:“你二姨娘跟了我一辈子,我
没什么报答她的,只希望把你留意着你大哥哥的消息。你看她如今神志恍惚,不都是这事闹的
?我们一走,就你和你娘待在京城,还望你平日里留个心,如有了泓儿的消息,就往老家递个话,
迟了只怕我这把老骨头等不了。”络之脱口道:“大娘怎么不往大姐姐家住去?”赵氏却绷紧了嘴
唇,梅氏示意她别再说。她也无心知道,只觉累得很,赵氏嘱咐什么她一律答是。末了赵氏又道
:“还有几个丫头媳妇没有安置。”她看了地上一眼,众人都哭起来。她苦笑道:“哭什么?都要散
的。”梅氏指着一年轻媳妇道:“别人都好说,或回家或配人,只她如何办?”络之一看,却是长久
服侍二夫人的寡妇。只见她脸色蜡黄,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就道:“跟我回去吧。”那寡妇道:
“我还有一个小子。”络之想了一下:“也带着吧。”
她回到家中,便开了箱子找值钱的东西。她是大家小姐作风,平日里不屑金银,如今找不到
便发起脾气来,对琉璃喝道:“你把我的那些首饰都放去哪了?”琉璃一边帮着找一边抱怨:“东丢
西拉地谁知道都去哪了,再说咱们有什么是值钱的?”二人正忙着,突然门口有人笑道:“妹妹在
做什么?”络之抬头一看,却是文抒倚在门边微笑。她对正屋里的一场争执全然不知,只让文抒
进屋坐。文抒一边坐下一边细细打量她,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够,一会笑道:“妹妹生得真秀气
。”络之早给她看得不自然,听她这话更觉怪异,只勉强道:“别胡说了。”文抒冷冷一笑,眼睛扫
到她梳妆用的盒子上:“妹妹是缺胭脂水粉吗?这么翻箱捣柜地找!我看――”她突然顿住,直直地
望向那只八宝缨珠盒,里面都是些旧的珠钗首饰,几张过了期的银票,还横着一把水晶锁。她越
发怪异地看着络之,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喘出一口气,拿起那把锁道:“这个东西倒别致。”络之
恩了一声。她又微笑道:“妹妹哪里来的?”络之低了头道:“早不记得了。”她又是一声冷笑。络
之心中隐隐猜到是为子巽带她去江南之故,却不知她为何执着于一把锁上,就微笑道:“姐姐若
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只听她似乎哆嗦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稀罕!”说完就抬
脚走了。
子巽出了文抒房间就到了前面的抱夏厅里,付纳正站在他一旁阴笑道:“二爷,时间拖得不
太长吧,我原本以为他还能多撑会。”子巽合了杯子:“你的话真是多。”他看着一旁的一株枯木
:“老了,总会谢的。”他默默看着那株凋谢的银杏出神,付纳却已等不得,忙回道:“二爷,蓝小姐
那边您不会不管吧。”子巽微微皱了眉:“那初不该把姓蔡的送去她那里,把她搅和进来。”他脸
色凝重:“她还来信叫我别管呢!”付纳急道:“二爷,蓝小姐待你一片真心,你不能――”子巽摆了摆
手,沉吟道:“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是我耽误了她。等这事过去了,我一定给她安排个好归宿
。”付纳垂头道:“只怕她指望的归宿是你。”子巽却道:“这里不是她的归宿。”付纳接道:“那皇
帝那里更不是了。”子巽抬头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自己呢?”
蓝丹起初以为容素只是一时兴起,故去信让子巽不要露面,只等他兴头过了,一切回归平静
。谁知容素却动起真心来,宫里一无事就出来看她。皇家在郊外有很多园林,他就把蓝丹安置
在里面。这一日他下了朝便要出宫,敏公公笑着拦道:“皇上又要出去啊?”容素正换着便服,不
耐烦道:“有话就快说!”敏公公又笑道:“昨天遇见了张太医,说是贵妃娘娘这两天不舒服呢,头
疼,犯得厉害――要不皇上去看看。”容素冷哼道:“就知道她的事多。”说完便要出门,敏公公跟
在后面叫道:“皇上,走慢点。”
蓝丹站在一株桃花树下,正数着河里的鱼,容素走过来笑道:“我远远地看着,还以为这里站
了个仙子。”她抬头望着桃树:“小时侯我家门前也种桃树。”容素依在树上笑道:“那我家的树
还赶得上你家吗?”她微笑回道:“如何能比。”接着调头向河边道:“我记得有一年闹饥荒,那些
树都死了――死了人们还扒树皮吃;我就抬头一直望着树,指望着有果子掉下来。”容素从身后搂
住她道:“我定不会叫你再吃苦。”蓝丹笑道:“还好我如今天天都有果子吃。”他看她巧笑嫣然
,不觉动情,轻声道:“不止果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穿着杨妃色衣裙,与片片桃花融为一体
,容素闻到阵阵幽香,只当自己搂了朵娇花在怀。
蓝丹却微微挣脱开身,轻笑道:“皇上倒大方。”容素有点不高兴,道:“和你说了别叫我皇上
。”蓝丹后退道:“民女不敢。”容素一把拉过她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她笑道:“蓝丹自幼无父
,五岁丧母,连名字都是别人给的;十岁登台卖艺,随波逐流,四海为家,直到――直到遇见贵人提
携,方有一安生立命之所。皇上如何一样,这亭台楼搁,梁宇画栋自由伴您长大,民女在苦思温
饱之策的时候,大约您在考虑穿丝还是穿绸吧。”容素搂住她道:“出身有谁选得了?可如今叫我
遇见了你,必不让你回到那样的日子去。”蓝丹低眉道:“您又何必执意这样?”容素捡起一瓣桃
花道:“许多年前我接任皇位的那天曾以为是自己是心满意足了,可如今却明白有些东西更能叫
人的心快活――快活又不安。我夜夜都梦到你,梦到你在蓝铃居里的惊宏一瞥,可只一转身你就
不见了,我找着找着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把花瓣放进她手心,轻轻道:“只怕我的心都在这了。
”
她只觉她的手在轻轻打颤,处于红尘多年,真情与假意她一听就明白。她心中苦笑,自知如
今身处悬崖之颠,稍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苦苦等待多年,却换来这样一个人说了这样一番话
,而该说这话的人却不知心在何处。她不觉长叹一声,愁眉紧锁。容素看了她一会,才道:“你放
心,我不会让你一直住在此处,等过了陈公的孝期,我就把你接进去。”蓝丹木然道:“接进哪里
去?”他微笑道:“当然是宫中,难道你想让我把朝堂搬来这里吗?”她脑中轰然作响,却一个字也
吐不出。 第25章
络之带回来的寡妇本姓龚,因其亡夫姓孙,故众人都唤其孙嫂。孙嫂还带来个不到四岁的
儿子,神情扭捏,躲在他娘后面。络之道:“我这里人少,事更少,以后你就住在后面房间,日间打
杂的事留心点就行了。”那孙嫂得了这个安身之所自是万分感激,忙道:“知道了,得四姑娘收留
,必兢兢业业在此处服侍。”她是安于本分之人,从此真的起早贪黑,将仰桐庐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其间最开心的是琉璃,天天乐得在房里睡觉,络之唤她她也不动,还翻个身问她:“孙嫂子呢
?”
子巽已搬来仰桐庐住,他本想让络之搬去他那里,她却再三不肯,他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搬过
来。因仰桐庐离前屋较远,离正门更远,他出门很不方便,于是就命人重开了西南的角门。从此
出入西角门人又多了起来,子巽又叫人重新整理了那里的几间抱夏厅当作书房用,没过几天索
性连会客也搬到那里,于是韩府的西门倒成了正门,每天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这几天宫里事
多,他又是枢密院的主事,天天忙到黄昏时才到家。曾伯便一路跟进来,回报今日来了谁,谁来
等在客室里候见,哪些必要见,哪些可以不见。等他把一切处理停当,月亮已黄澄澄地挂在天上
。他先去见了母亲,韩母自有一番话要叮咛,再回仰桐庐的时候络之往往都睡了。
这一日他心情不好,回去时却跑来一小孩撞到他身上,他立刻沉下脸喝道:“哪里跑来的野
孩子!”琉璃忙赶上来赔笑:“这是孙嫂子的小子,不懂规矩撞到姑爷了。”又拉着那孩子道:“给
二爷道个闹,快!”谁知那孩子只躲在琉璃后面,死也不愿出来。子巽皱着眉进屋了,正面小桌上
放着几盘点心并一壶茶,还袅袅地散着热气。西周没人,他便进了里面房间,络之正坐在床上看
书,怀里还放着包梅片雪花洋糖,他笑道:“你倒清闲。”
琉璃端了热水进来服侍他梳洗,他随口问问:“孙嫂子是谁?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络之一
旁道:“上次回家时带回来的,我和你说过的。”他这才记起来,拉了拉领口的扣子对琉璃道:“太
紧了,不是叫你弄松吗?”琉璃道:“松了,昨天爷不是说正好吗?”子巽道:“我何时说过?今天勒了
我一天。你怎么做事的?!”琉璃嘟了嘴,沉着脸端着脸盆出去了。子巽回头对络之道:“这丫头
是要反客为主了吧。”
络之笑了笑,放下书问道:“我把外人接进来,你不高兴了?”子巽坐在床沿正褪着靴子,听她
如此说,便道:“怎么这么说?”她低了头道:“他们是从我家来的,我没问过你就带了进来,你是不
是不高兴了?”子巽坐到床上道:“什么你家的,你和我才是一家。”他拿走她怀里的那包糖笑道
:“晚上还吃糖,当心弄坏了牙。”一会又问道:“过两天你爹出殡,你要回去吗?”络之正不知如何
对他说这话,听他先说了,就道:“就是后天,我还想回去一次。”他翻着她手里的书道:“那我派
人送你。”
络之点点头,若非不得以,她决不会在他面前提白令璩。他此刻脸色疏离,虽是搂着她,手
臂却是冷的。她动了动,他才回过神来,微笑道:“怎么了?”她看着他道:“没事,你好象很累,早
点睡吧。”他笑道:“是累得很,我都有些厌倦京城了。”他看她嘴角边还有雪花糖,便拿手替她
拭:“这些天不知怎么了,看到公文就烦;要是我们还在江南就好了,做一对无名夫妻,无牵无挂
,倒落得逍遥自在。”
络之把头枕在他手上,轻轻道:“你这样一个人也会这样想。”子巽就问:“我怎么样的一个
人?”她却语塞,他微笑道:“答不出来了?”她的确答不出来,子巽的种种行经她都不愿深思,好似
停在最表面就最安全。他却皱眉道:“好象你曾经说过我阴险狡猾之类的。”她道:“哪有――我没
有。”接着又瞪了他一眼:“就算有我也没说错。”他点点头:“你的慧眼一向让我钦佩。”
二人躺了许久都未说话,朦胧之间,络之正要睡去,子巽却道:“咱们别再计较以前的事了。
”她闭着眼睛说:“是你在计较――一直都是你在计较。”子巽道:“有些事非做不可――再说你爹已
经死了。”她睁开眼,略微移开点问他:“怎么死的?”这心底的疑问她一直不敢提,如今却脱口而
出。子巽平静地望着她:“病死的――朝廷的公文抄里都写了。”她对上他的目光:“我不信。”子
巽并不退缩:“不信也无法――你不是也在计较了?”她叫道:“我怎么能不计较,他是我爹啊。”子
巽道:“当初死的也是我爹,只一点和你的不一样,他还是慈父呢。”她看着他道:“如今你心愿达
成了,倒叫我别做计较;你没有那样的宽宏大量,我也没有!”子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道:“你拿
什么来和我比!?你有亲眼看见铡刀下面血淋淋的人头吗——那双眼睛还会动,凄惨惨地望着你,
叫你夜夜做着噩梦;大批禁军如狼似虎地扑到你家,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芳儿吓得哭不出来,
只抱着我的脚打嗝;我爹花了二十年写的札记不知孝敬给了哪位公公,如今都成了一堆废纸;我
娘和大嫂的贴身衣物都给翻了出来,挂在军刀上给众人嘲笑――这些你都经历过吗?这些都是你
爹的杰作!我真后悔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我没让你们一家陪葬已经很客气了,你还怪我不够大
方!?”
他不太发火,一旦发起来也不会叫嚣,却更教人害怕。络之只坐在角落里,他说完后双眼还
闪着怒光,呼吸也失了平稳,好似一头猛兽舔着自己的伤口。她缩得更远,他哼道:“你坐这么远
干吗?”她只低头看着手,一会感觉他移了过来,听他悄声问道:“你还怕我?”她不知如何回答。
他沉吟一下:“你怕哪天我――加害你?”她却直觉地说:“不。”说完立刻觉得不妥,果然子巽笑了
起来,问她:“为什么?”她望了他一眼,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在还剩一丝迷茫之际生生压下,
她冷静说道:“要害早害了,你也不会等到今日。”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重新把她拉回怀里,
过了许久才柔声道:“以后不再提这些事了。”她轻轻点点头,却说了句:“对不起。”他把她箍得
更紧:“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你一直都是明白的。”她又点点头,却还是问道:“那我爹――”子巽接
道:“病死的。”
第二日子巽一早便进了宫,谁知敏公公却悄悄回道:“皇上不在宫里。”他皱起眉:“皇上去
哪里了?”身后却传来冷笑声:“我也想知道呢!”子巽回头一看却是陈贵妃,他忙退至一旁,陈贵
妃便上前笑道:“连韩大人都不知道皇上的行踪,那我只有问你了――敏公公。”敏公公倒还镇静
,赔笑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哪有主子要向奴才交代行踪的道理。”陈贵妃冷冷道:“西郊的院子
最不干净,蚊虫又多,皇上会住得惯?怎么没让你跟着伺候?”敏公公疑惑道:“皇上去了西郊吗?
奴才没听说。若真是去了,皇上没传奴才也不能去的。”陈贵妃咬着下唇走了。子巽也要离开
,敏公公却拦着:“二爷留步,昨天三爷来了信,皇上看了就交给了奴才,说是今日遇见您的话就
转交。”他说着就取了信来,子巽接了后道:“多谢。”
敏公公望着子巽走远了就回身到自己的耳房内,才刚坐下,门却“砰”一声开了。他看见刘
福走进来,就奇道:“你怎么回来呢?那边不用伺候了?”刘福吃了口茶道:“巴不的把咱们奴才全
赶回来,再把这皇宫搬了去,大约就心满意足了。”敏公公重重拍在他脑门上道:“臭小子别胡说
!”刘福悄悄笑道:“我说敏大总管,咱们可得找对主儿,照着情形,中宫就要开始腾地了;我若得
了便宜捡了这个差,往后的日子还用低声下气吗?”敏公公吸着烟管隐隐笑道:“你见过多少世面
?晴天白日做起梦来,这宫里的人从来只过着今天,将来的事谁算得准。”刘福嘟嘟囔囔道:“反
正我看着就那么回事。”敏公公不耐烦:“行了,回来什么事?”刘福道:“让我运清水过去,嫌那里
的不干净。”敏公公皱眉道:“不都一处来的吗?”刘福撇撇嘴道:“上面说不干净就不干净;咱们
这些奴才就是命贱,这来来回回要跑多少次才成全皇帝老儿洗一回鸳鸯浴。”敏公公哧地笑出
来:“你这张嘴烂了才好。”
子巽回到家时却是愁眉紧锁。他已许久不进正院书房,这次却坐在里面不许外人打扰。付
纳立于一旁,一对小眼跟着子巽的步子转来转去,他一贯机警,这会儿却胶合着焦虑,表情仿佛
一头待战的猎狗。子巽咳了一声,皱眉道:“看来皇上不预备把蓝丹放出来了。”付纳道:“蓝小
姐这样太危险了。”子巽回头看他一眼,隐隐笑道:“我以为你会说咱们要危险了。”付纳一楞,
立刻说道:“蓝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子巽沉默看着他,付纳给他看得微微涨红了脸,解释道:“在
下阅人无数,蓝小姐这样的女子重情重义,世上罕见,断不会为了私欲出卖二爷。”他看子巽依
旧不语,又急急道:“二爷不要误会,在下是就事论事,绝没有非分之想。”子巽摆摆手:“你说得
没错――一句也没错,我真后悔把她卷进来。”他说完便仰头靠在椅背上,付纳走上前道:“二爷,
宫门深似海,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您真的预备让蓝小姐在宫中蹉跎了岁月?她一心一意想
着你,你不能坐视不管啊。”他已近不惑之年,但素来与女子无缘。刚入城时穷困潦倒,蓝丹受
子巽之托对他略做照料,他便感戴不尽。蓝丹风华绝代,又兼性情豁达,是喜是怒皆呈于脸上,
无一般女子拘泥之态,使得付纳眼花缭乱,只把她当作天神歆慕。这世上他最服的男子是子巽
,最敬的女子便是蓝丹,他自知高攀不上,故希望将蓝托付于子巽。哪知世事多变,人算不如天
算,自蓝被接走后,他懊恼至今。
子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得见她一次;若她愿意,我便想办法助她离京。”付纳想了
会道:“这样子风险太大,不如用信吧。”子巽烦躁地摇摇头:“信里说不清楚。”付纳便道:“二爷
想如何安排,尽管吩咐在下。” 的85422afb467e94
刘福在西郊园林只当差二个月,因期间犯了一次小错,便叫人打发了回去。他正哀叹之际
,却惊觉与他同来的一行人大都被赶回了宫中,内院中伺候的宫女也不是原先的那几个熟脸,他
不由地苦叹:“没那个命伺候未来的娘娘喽。”正准备打包袱离去,突然记起还欠月华门守门的
酒钱,便提着包袱走过去了。他还未靠进月华门,就有个公公拦道:“小兄弟哪里去啊?”他只当
皇帝来了,便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答道:“小的是御缮房里的,今日交了这里的差正要回宫,来
和当值的总管辞别一声。”那公公哦了一声,笑眯眯地答道:“今天德太妃做生日,有脸面的都去
宫里讨赏了,只怕小哥你要白跑了。”刘福恍然大悟,心想怪到今日这里冷清清的,忙回道:“那
小的不久留了,告辞。”那公公还笑道:“你若走快点,大约还有赏钱拿呢。”刘福心想果然如此
,便忙不迭地走了。
蓝丹一袭银红长裙,裙摆扫地,亭亭立在一对长颈连珠瓶旁,她一手摇着一本诗本子,嘴角
含笑道:“你说我如今有杨妃金贵吗?”子巽微笑道:“差不多了。”她扔了本子坐回榻椅:“你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