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宣天眷司的执事姑姑廖姑姑来昭阳殿觐见”天眷司是主管后宫嫔妃行为,功过赏罚的司署。换句话说,天眷司是历代皇后们名正言顺给后宫嫔妃做规矩的工具。所以每任的执事姑姑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的贴心自己人。现任的这个廖姑姑就是我表姑母孝云太后当年的陪嫁婢女,与我司徒家的关系当然非比寻常。上官裴只是在旁冷眼瞧着我的行事调度,紧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我眼角扫到他的神情冷峻,心里不禁一阵冷笑:你是在担心你后宫的某个谁吗?一盏茶的工夫,庞京带着一个瘦高的白须老人回来复命,“禀陛下和娘娘,太医府府判郑太医到。”白须老人听到自己名字被报出,在我与上官裴面前跪下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郑太医,平身吧。”上官裴的声音竟然透出一丝急迫。“郑太医,今早送至昭阳殿的那碗汤药,是谁开的方子,是谁抓的药,是谁熬煮的,是谁送过来的?”任何线索我都不会放过。显然庞京已经在路上给郑太医说了个事情大概,他对我的问题一点都不显得惊讶,“回娘娘的话,今早太医府只煎过一贴方子,是给溯阳殿的元美人调理身子的补药。是微臣亲自煎制的。而送到昭阳殿的那汤药,绝对不是从太医府出来的。”我挑起眉毛,斜眼仔细打量着郑太医,他面无惧色地回望向我,眼神清澈。我以前就听说过这个郑太医外号“郑铁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太医不紧不忙地解释道:“熬这汤药其实并不复杂,其主要材料便是麝香和龙涎香。只要能够取得药材,稍懂医理的人都可以熬制。但这两种药材都因极其稀有而异常昂贵。据微臣所知,除了太医府,京城里只有老字号百康轩才有这两种药材。”“你确定是这两种药材?”我追问。只见他撸着白须微微点头:“回娘娘的话,微臣确定今早送来的汤药中绝对有麝香和龙涎香。小臣跟药材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这个鼻子还是管用的。这两种药材香味浓郁香气持久,用绕梁三日形容也绝不为过。”“本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看见傅浩明惶恐地抬起头看着我,我的笑意更深。“廖姑姑!”我唤出在一边已经静候多时的廖姑姑,多年不见,廖姑姑还是一如往日的精明干练。“奴婢在!”廖姑姑声音洪亮地回答,眼中竟然闪现出一丝兴奋。看来天眷司已经太久没有行使权力了,我看见了廖姑姑的急切。她对于司徒家皇后的忠诚,我也从不质疑。
既然这碗汤药到达昭阳殿时还冒着热气,那必定是在后宫某个殿熬制的。“你带着郑太医去后宫每个殿厅,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闻。要是哪个殿里有麝香和龙涎香的味道,你就将那个殿上上下下所有人给我一起带到昭阳殿来。”我满脸的笑,神情柔和,“本宫让你将这个一起带去”我从宽大的袍袖中递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这时我听见身边的上官裴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啊”。是的,甚至连他也不曾见过。这块令牌是只属于司徒家皇后的传家之宝。春风拂面的美,倾国倾城的笑。不错,我手中的这块黄金令牌正是始祖黄帝上官达御笔亲书赐予司徒家皇后的“凤凰令”。令牌的正面是一条引颈高飞的凤凰,反面则是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至尊”。这块被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凤舞九天”令牌,象征着司徒家的皇后在后宫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也就是说我如何统领后宫,连皇上也未必能插手。“廖姑姑,要是有人不肯来昭阳殿或是胆敢反抗,你就奉本宫的命,先斩后奏吧!”我缓缓地接过洛儿奉上的参茶,少少地抿了一口,语气轻松地仿佛如同交待类似过节贴春联般再简单不过的事。
“李副统领”我看向一个敦实的中年侍卫:“你亲领一队大内侍卫随廖姑姑和郑太医同去。刚才我交代的事,你听明白没有?”我从这个中年汉子的眼中看出了取傅浩明而代之的渴望。
“微臣领旨!”我缓缓地站起身子,踱到门边,远远地观望着他们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突然感到身上暖暖的,才惊觉自己不偏不倚正站在一束阳光中。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天空虽然仍然是蒙蒙的灰色,但太阳终于穿破了乌云的阻截,放出半边晴来。而我正站在这光芒的中心,耀眼地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
第十章
上官裴站起身来走向仍然跪在一边的傅浩明,只见他蹲下身去直视着傅浩明的脸,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站在不远处的我还是能听得清楚他话音中的痛心疾首:“浩明哥,你怎么会如此糊涂?”
是的,确实糊涂,在上官裴羽翼未丰,根基未稳之时选择对我下手,实在是有错走一步,满盘皆输的可能啊。我转头看向他们兄弟俩,上官裴仍然半蹲在傅浩明面前,因为背对着我,只看得见他浓密的乌发高束在头顶。傅浩明抬头看向上官裴的当口,眼光却越过上官裴的肩,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朝他点头微微一笑,客气地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寒暄一般。只见他目光一紧,惶恐中马上又低下头去,还是那句让我心头盛怒的“罪臣甘愿受死!”虽然是说给上官裴听得,我想他也在求我的饶恕吧。果然上官裴也不愿意听到他这句废话,“刷”的一声,他猛然甩了衣袖站了起来,忿忿地坐回座位。“皇上,您还没有用过早膳吧。不如和臣妾一起在昭阳殿吃点东西。皇上龙体贵重,总不能饿着。”我走到上官裴身边,探下身去轻轻建议道。“朕没有胃口。皇后自己用吧。”他眉头紧皱,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心情不佳,确实影响胃口,我在心里轻笑。而我现在却胃口奇佳。我慢慢地享用着香米小粥和八样清淡小菜。
我的笃定是有原因的,我一点都不怀疑廖姑姑一定能找到真凶,这后宫禁苑,看似金碧辉煌,其实也只不过是个金子打造的鸟笼罢了。要找出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因为他已插翅难飞。
用膳完毕,我正在漱口,就看见廖姑姑一脸得意地跨进大殿,郑太医还是一幅不紧不慢地样子跟在她身后。看见他们走进,上官裴不由自主地想要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我没有放过他这个细节,脸上笑意更深。这个时候,他能做的确实只有静观其变。“查得怎么样了?”我用帕子轻轻地抹了抹嘴,挥挥手让宫女将饭菜撤下。
“回娘娘的话,查出来了”廖姑姑的志得意满要从眉眼间漫溢出来一般:“溯阳殿的元美人及宫女内侍共48人全部带到,在昭阳殿外候旨。”元美人?我微微蹙眉。我没有想到会是她。她看上去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应该不会有这个胆子。难道我低估了她?我回过头去看向上官裴。他也一脸怀疑地回望着我。显然我们两个的想法不谋而合,都不认为元美人有这个胆色干出这件事来。上官裴的脸上除了少许的震惊,我还看到了另外一种情绪。他的眉结略微舒展开来,人也挺直了不少,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样子。难道他刚才心里猜测的那个幕后指使是他更不愿面对,无法处置的?
我的眼光再次瞄向傅浩明,他的头垂的更低,我根本看不见他的面部表情。唯独那两排密密的睫毛在空中飞闪。他怎么会听命于元美人?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廖姑姑,你先说个大概究竟吧。”我回过神来,吩咐道。“奴婢跟郑太医还未踏进溯阳殿呢,就闻见了麝香和龙涎香的味道。后来又在溯阳殿的小膳房里找到了这个。”廖姑姑让身后的宫女端出一个药罐走到我面前。还未走近,我就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我对刚才那碗汤药仍然心存余悸,这个味道我想我会铭记终生的。“郑太医,你怎么看?”我还是要让权威做出定论,这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回娘娘的话,微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了,罐中的确实是那种汤药。”后宫里对这种汤药讳莫若深,谁都不愿提及它的正名。“办得好!”我高声赞道。“廖姑姑,将元美人和她贴身的一等宫女全部带进来。”
元美人一身粉红的裙服,如初初绽放的新荷一样亭亭玉立。她的身后跟着溯阳殿的一等宫女总共8个人。看见上官裴和我,齐齐跪下请安。元美人的神色看来还算平静,仿佛没有明白她所面临的指控的严重性。是临危不惧还是无知者无畏?我捉摸着她的表情,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后者。
“元美人,今天早上傅统领假传圣旨给本宫送了汤药妄想加害本宫。现在廖姑姑又在你殿中的小膳房里发现了熬制那种汤药的药罐,你作何解释啊?”我没有让她平身,跪着回话可能更加容易让她说真话吧。元美人乍听此话,猛地转头瞪向傅浩明。傅浩明的头垂得更低,除了露出光洁的前额,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元美人又慢慢抬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上官裴,上官裴双目紧闭,只是不开口,仿佛睡着了一般。“皇上已经将处理此事的权利全权交给本宫了,你还是快点老实回话。”我打消了她在上官裴那里寻求靠山的想法。“你身子刚好,本宫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对你用刑。”顺便让她了解一下不开口的后果。后面一句果然有用,元美人惊惊战战地回话道:“这,这药是臣妾自己要服的。”她人抖得厉害,震得发髻上那枚珠花乱颤。“你自己要服?”我声音提高,看来有些人真的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笨的连个像样点的借口都不会想。“廖姑姑,元美人上一次侍寝是什么时候?”天眷司对后宫中所有嫔妃宫女被临幸都有严格的记录,以保皇室血统的纯正。“回娘娘的话,自从元美人上次小产后,就没有再侍寝过。”“既然你没有侍寝,为什么要服这汤药?”我语气凌厉起来。“难不成。。。”虽然我没有将淫乱宫闱这四个字说出口,但是我料想元美人还没有蠢到不明白我话中意思的地步。
“臣妾没有”她声嘶力竭起来,这是自然的,因为淫乱宫闱是死罪。“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知道厉害了。”我语气冰冷的与这炎夏的天气成明显对比。“廖姑姑,帮元美人好好想想。”看见廖姑姑从一个大箱子里取出一幅纤小的竹签,连我也不禁觉得有丝汗毛竖起的感觉。俗话说“十指连心”,而这些竹签将被一根根钉进她的指甲内,这所带来的痛楚可想而知。而廖姑姑从她的“百宝箱”先取出来的必定是刑具里最轻的一套。那大箱子还藏着什么让人生不如死的玩意,我永远都不想知道。元美人看见那竹签,脸色顿时惨白地如同聊斋中描写的女鬼,连皮肤下细小的血管都映的出来。她突然以膝盖为脚移步上前,一下子抱住我的小腿,扑倒在地上:“娘娘,如若我肯说出实情,还望娘娘放我一条生路。”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我的裙边。我弯腰轻轻地扶起她,“来人啊,给元美人赐座”放她一条生路这样的保证,我不会轻易给她。
她怯怯地坐在凳子边,不断地用帕子擦着泪珠,声音哽咽:“这汤药的材料是早上傅统领送来的。说是慈阳殿小膳房的炉灶坏了,让溯阳殿帮着煮一下汤药。臣妾是刚才听了廖姑姑的话才明白这是要害娘娘的药呀。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望娘娘明鉴。”说完,她又跪了下去,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呜呜声让人动容。“你胡说!”久不开口的傅浩明突然怒吼起来,人也挣扎着站起来,要不是四个侍卫狠命地按住他,眼看他就要冲过来。慈阳殿?怎么可能?慈阳殿是历代太后的寝宫,自从表姑母孝云太后搬去行宫以后,慈阳殿应该是闲置着的才对。谁现在住在慈阳殿里?还不等我开口问话,廖姑姑已经将答案在我耳边告知:“皇上的生母莫夫人前几日搬进了慈阳殿。”这的确让我有些出乎意料,上官裴竟然漠视祖制,允许他生母搬入慈阳殿,看来他这个孝子不是浪得虚名。我回头看向上官裴,他虽然还是刚才一幅老僧入定的神态,但我还是看见了他情绪上的变化。他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捏成了一只拳头,只是紧紧地攥着朝服,使得朝服上那条金龙因为变形而显出狰狞的样子来。原来是她?那个因为被先帝临幸过一次而被表姑母视为眼中钉,在景秋宫陈姑姑的淫威下忍辱负重将上官裴抚养成人的莫夫人?原来是她!傅浩明还在那里死命地挣扎着,多加了两个侍卫才勉强压制住他。是她了,能让傅浩明不惜以死效忠的人除了上官裴,只有他的姨母莫夫人了。而莫夫人对于司徒家族皇后的痛恨,确实已经不是秘密。让一个司徒家的皇后怀上她儿子的子嗣,她恐怕是宁死也不愿见到的。这出人意料的变化倒一下子让我陷入两难境地。要是我痛下杀手,那我与上官裴就彻底决裂了。可是我要是放过她,那她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而我在后宫将面临如何险恶的未来。我不敢想象。
我,该怎么办?!大殿内除了元美人的呜咽声,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傅浩明都放弃了挣扎,只是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我。我看向上官裴,他的眉头深锁,仿佛压着千斤般的重担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帮他抚平。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但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是置身事外的轻松,反而是惊涛骇浪地矛盾。他一定在恨他母亲的愚蠢,将他逼上这个绝境,但那是他的母亲,他又如何真正能恨得起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巴掌掴上了匍匐在我身侧元美人的脸蛋,清晰的五指红印在她娇美的脸上马上根根浮起。元美人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是喃喃地叫了声:“娘娘。”便一下子“呜呜”哭将开去。我因为刚才那一掌的用力,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大胆贱人!想着法子谋害本宫不说,还敢陷害莫夫人,妄图挑拨我婆媳关系。实在是居心叵测,阴险狡诈,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裴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除了惊愕还是惊愕。我想他也没有料到这样的风云突变吧。“来人啊,还不把这个妖妇给拖下去,任由着她在这里信口雌黄吗?”几个侍卫匆匆上来,就要将元美人往殿外拖。元美人终于明白了情况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利,对着上官裴大叫起来:“皇上,皇上,臣妾什么也没有做。臣妾是冤枉的呀,皇上,您救臣妾呀。皇上!”她如此柔弱,怎禁得起五大三粗的侍卫死命向外拖,哭喊声求救声不一会便越来越微弱,直到听不见为止。上官裴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元美人被拖出去的身影,他是心痛她的吧,特别是他知道她是无辜的,我暗暗想到。但是他母亲对他来说更重要。所以,他明知我借此机会除掉了他的爱妃,但是他为了保全莫夫人,他只有牺牲元美人。不光是这样,他还会对我心生感激之情,因为他母亲本来难逃一死。“皇上,臣妾有两个不情之请。”我款款在上官裴面前欠身下去,心里打算着要好好利用一下他的感激。“皇后快快请起,朕能答应的一定答应。”果然,他马上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经过今天此事,臣妾深为惊恐,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妄为,敢假传圣旨要伤害臣妾。今天可能是送汤药,明日说不定就是送毒药了。”说到这,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臣妾希望皇上恩准,如若今后要是有任何对臣妾不利的所谓圣谕,要是不是皇上御笔亲书,臣妾就一律当作是假传圣旨处置,传旨人就地正法!”我这么做,为的就是他如果今后真的要是动了除掉我的心,也不得不留下手写的证据,让司徒家可以作为举兵讨伐他的证据。而其他人也不敢借着圣旨的名义跑来昭阳殿张牙舞爪。
他看着我梨花带雨,一脸无助,点头答允了:“好,就依皇后的意思吧。皇后第二个请求呢?”
“傅浩明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竟然勾结后宫嫔妃谋害皇后。本宫独处昭阳殿,实在是很不安心。还望皇上恩准,让臣妾亲自从京城御林军中挑出精干士兵30名,担当起保卫昭阳殿的职责。否则臣妾真的要天天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御林军统帅戚宇渲是我父亲的门生,是我二哥的至交,也是我的表姐夫,跟我们司徒家是至亲不过的人。我要自己信得过的人在昭阳殿保护我。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得不格外小心。大内侍卫统领犯事已是事实,上官裴也无话可说。虽然将御林军调至后宫内当值,与规矩不合。但是我既然饶了他母亲的死罪,我这点请求他总是要答应我的。“皇后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的口气有一丝无奈。我笑了笑,谢过他,转向大殿内所有人。“本宫就事论事,从不殃及无辜。溯阳殿的人与此事无干,全回去吧。今后还是要好好地效忠皇上,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一班宫女都长舒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热泪盈眶地高呼:“谢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副统领,从今个起,你就升为大内侍卫统领吧。皇上您看如何?”我虽听上去是征求上官裴的意见,但其实我已经作了决定,而我知道上官裴不会反对。果不出所料,他只是“嗯”了一声。李副统领早已跪拜下去,大声谢恩,但我知道他其实真正感激的人是我这个皇后。“赏你手下的侍卫,人人白银五十两。”我从小就知道权位和钱财是收买人心的最好工具。“赏廖姑姑和郑太医黄金各一百两。”虽然他们两个一个已是心腹,一个不能被收买,但是我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为我做事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有赏必然有罚。“来人呀,将傅浩明送到刑部去,听候刑部处决。”无论刑部判他生死,都已经与我无关了。而我知道凭着他与上官裴的关系,刑部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活着的。
傅公子,我这样做,也算放你一条生路,对得起我们观音庙的那一晚了。他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回头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那琥珀色的眼眸是那样的熟悉,我的耳边竟然又回响起那晚他对我说的话:“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是的,我为了得到,现在唯有舍弃。而傅公子,你是不是很感叹自己当时不幸一语成谶。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悲凉来,从今一别,恐怕永无再见之日。可是我们道不同,再见又能如何?“娘娘,那元美人该如何处置?”廖姑姑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回头瞄了上官裴一眼,他看了我一下便别过头去。我心里冷笑:原来你也已经清楚她的命运了。“本宫以慈悲为怀,留她一个全尸。赐她白绫三尺吧。”我轻轻地吐出这句话。在后宫中少掉一个对手,总是一件好事。廖姑姑一惊,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又抬眼看了一下上官裴。上官裴纹丝不动,仿佛我刚才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一样。我想他也明白“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这个道理吧。“奴婢遵旨。”“皇后,你今天也受惊了,早点休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我想他是急着要去慈阳殿跟莫夫人好好地谈一谈吧,至少要告诫他母亲在他这个皇位还没有坐稳以前,最好不要再惹我。
那这已经足够了。正所谓杀一儆百。这一杀的是谁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要能够儆百。
第十一章
夏日的脚步匆匆,转眼间已是初秋,我入宫也已经三个月了。高高的宫墙仍然是鲜艳的火红,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自从汤药事件以后,上官裴再也没有到昭阳殿来过。我想他一定是与他母亲达成了某种默契:莫夫人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找我麻烦,而上官裴也不会再临幸我。不被皇上临幸的皇后是永远不会有皇子的,所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明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按照规矩皇上会在禧阳殿内召集所有天皇贵胄,朝廷重臣集聚一堂君臣同乐,共度佳节。这也是我作为皇后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庆典,所以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我心里暗暗猜度,更让我紧张的是再次看见上官裴吧。我每天听着廖姑姑来我这里向我汇报说上官裴昨晚又夜宿在哪个嫔妃处,我只是面无表情地仿佛在听邻家琐事一般,除了点头说声知道了,再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时,那张大大的卧榻总是让我生出害怕的感觉来。那唯一一晚的点点滴滴像电影回放一样在眼前闪过。
“你要是不姓司徒那该多好?”他的手指纤长有力,他的眉眼炯炯有神。那一晚我在梦中,而他在我身边。如果他永远不再来昭阳殿,那我的一生就这样在寂寞中结束了吗?这个念头总是一下子侵袭着我,使我产生窒息的感觉。每一次我都必须大量地喝水,拼命地吸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是在害怕吗?害怕自己尚未绽放的青春岁月就如指缝间流走的细沙一样慢慢逝去而再无挽回的余地吗?“许姑姑,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我要去看看禧阳殿布置地如何了。”我可以感觉到那让我害怕的窒息感觉又有一丝死灰复燃的苗头,我不敢呆在昭阳殿中。 秋高气爽的明媚总是让人心情明亮不少,踩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我的脑海被枯叶被踏碎时清脆的“嘎嘎”声填充着,竟然莫名地生出些愉悦的感觉。凭栏站在廊桥上,眺望着远处满树满枝的金黄桂花,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簇拥着我。抬头环顾着周围掩映在红瓦绿树间的宫房殿宇和身后跟随着的毕恭毕敬的宫女内侍,我的心里百感交集,这些我以终日的寂寞孤廖和一生的勾心斗角为代价换来的辉煌荣耀,值得吗?而值不值得,我又有退路吗?转过这个廊桥,前面豁然开朗,禧阳殿就静静地座落在御湖畔。夏日里曾经盛放一时的芙蓉荷花已经凋零,早被清理干净。御湖被精致的琉璃宫盏装饰一新,到了晚上,琉璃宫盏中烛火明灭,衬映着天上的明月星辰,该是如何一番别样的美丽呢?突然我的眼睛捕捉到禧阳殿旁明黄旌旗招展,大内侍卫林立,难道上官裴也在禧阳殿?我屏退了身后众多的随从,只带了许姑姑和两个御林军侍卫前往。我心里暗暗有丝庆幸,其实一直希望能够在明晚的盛宴前与他先见上一面,大家可以有些默契,至少不用明日在众臣面前显露出帝后之间的陌生感觉。即使是帝王家,夫妻不和的丑事也不可外扬。“娘娘”所有大内侍卫纷纷下跪。自从汤药事件以后,我在后宫中威信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