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淡的叙述,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我却察觉到年轻的白家之主冷漠表象下极端压抑的感情,似乎延续白家已成为他人生的全部,那他自己呢?无声的叹气,这种人最麻烦,也让人敬谢不敏,如果秋狐狸在的话,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
白夜也好,楚王也好,全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们不累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再次坐上马车时,手里多了张据说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方,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向雍城进发,终于在天黑前赶到。
雍城并不大,四周风景秀丽,城中心是一座行宫。自从太后进驻此处后,守卫开始变得比王宫还森严,卫队往来巡逻,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城的上空缭绕不去。
虽然来的路上,简直“痛不欲生”,但自进城后,我再不用担心睡眠问题,除了按时去给太后请安外,每日吃饱睡、睡饱吃的安心修养,顺便尝试白夜的药方,结果也不知道是我修养得宜,还是那药方真的有效,总之最近精神越来越好。
这回真是来对了,雍城的确是修养的好地方。
两个月里,相比我的悠闲,楚境内的风起云涌早让很多人焦头烂额。槽糕的并不只是淮安城的久战不下,还有各地忽然涌现的暴动与骚乱,事情似乎正朝着越来越坏的局面发展。
“娘娘认为,最近的暴动该如何处理?”问这话的是白夜,两个月来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发展,这位楚王的重臣却没有挪动半步,依旧在雍城逍遥,日日关心太后和我的身体状况。
“这种事陛下自然会处理,哥哥为什么要问我?”我不解。
“因为你是楚国的王后,因为我答应父亲要让你幸福,娘娘觉得现在幸福吗?”
我对上他黑耀石般的眼,甜笑着回答:“很幸福,只要有陛下在,我就幸福。”
白夜一贯冷酷的脸上浮现隐约的微笑,转瞬消失无踪,仿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涟漪后,又迅速恢复如初。
“那么,”他说:“娘娘,如果有人要破坏你的幸福,难道不应该阻止吗?”
“如果是暴动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娘娘。”他摇头打断我,又不露痕迹的看了眼离得很远的宫人,才道:“我说的是秋家,娘娘不觉得是应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吗?”
被他的眼睛紧盯着,我慢慢垂下头,想着到底应该舍弃谁、背叛谁,才能让自己不被舍弃、不被背叛。
“娘娘,如果秋家赢了,无论是楚王、娘娘你,或者白家都将再无容身之地。秋家已经成了对陛下王权最致命的威胁,他们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只图自己安乐,这次秦军突然的攻击,绝对和秋家脱不了干系。而且你上次对陛下说的那个叫小四的太监已经供认,秋家打算趁京城空虚时,布置一次暴动,软禁陛下。”
“什么?”我掩嘴惊呼,随后摇头道:“不可能…不会的,这么做,对秋家没好处。”
他示意我安静:“好处有很多,只要软禁了楚王,然后故意把我军的破绽卖给秦军,使司徒大人的军队被打败,再以此治司徒家的罪,秋家就可以独揽大权。他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普通百姓的流离失所上,到那时,陛下将只是朝堂上的一个摆设,你的幸福也将彻底消失。”
我默默地望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叹道:“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他刚张嘴,又被我抢话:“哥,你真的希望我幸福吗?”
白夜的嘴合上又慢慢张开,用与刚才的慷慨激昂完全不同的淡然语气道:“当然,我希望你幸福,不光是你,我希望所有白家人都能幸福。”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断然道:“你说吧。”
白夜的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可知雍城调兵令——如遇紧急情况,可以调动全城兵马的令牌。”
我茫然摇头:“这种事太后不会告诉我,而且要想调动兵马,应该由陛下下旨吧。”
“雍城的军队早在太后进驻时,就已全换上了秋怀远掌控的兵马,试问如此队伍陛下又怎么可能调动的了?何况,现在雍城的驻军明显太多,又离楚京太近,秋家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所以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早一刻制伏秋家,就早一刻脱离危险。”
“可是,我不知道调兵令在哪里?”
“娘娘放心,这事由臣下负责,不过等调兵令有了眉目,希望能由娘娘出面取得,好向陛下表明您与秋家脱离的决心。”
取得?我暗自冷笑,恐怕是偷吧,想必慕容昊布在太后宫里的眼线早已摸清了放调兵令的地方,却因难以得手,而打上了我的主意。
白夜的语气忽然沉重:“臣所虑者乃另一件事,陛下说当年先王咽驾时,曾告诉您和陛下,太后擅用玉玺,立废储诏书。如今局面,太后不会想废陛下,因为其余几位先王皇子背后都有一定势力,绝容不下跋扈的秋家。可万一把她逼急,拼着鱼死网破,拿出遗诏,到时陛下将难以自处。”说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垂头去拿桌上的茶杯。
我一愣,要说调兵令,我早有耳闻,也猜到如果慕容昊想不出办法,必会求我。可先王遗诏的事却是头回听说,没想到秋家还藏着如此重要的一步杀招,秋狐狸谨慎的很嘛!眼角瞥到白夜举起的茶水里荡起一圈涟漪,有什么东西在涟漪的间隙一闪而过,依稀是双带着探究之光的眼。
我心里瞬间涌上古怪感,似乎哪里出错了,或者说白夜正等着我出错。
“陛下说当年先王咽驾时,曾告诉您和陛下…”他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一激灵,捂嘴压住口边的那声惊呼。
“娘娘,您怎么了?”白夜柔声关心的问。
“我没听过…遗诏的事。”我小声道:“当年舅舅并没有告诉我和表哥这件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是吗?”他的脸上毫无变化,淡淡道:“想必是娘娘那时伤心过度,听漏了。”
我咬唇不语,心里却长舒了口气,看来这次赌注压对。
像废储诏书如此重大的事情,以前的秋霁云在时却从没讲过,何况为防止有更多人打诏书的主意,这事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先王告诉慕容昊已经足够,没道理还要告诉一个外姓小女孩。而今白夜故意提及,分明有试探之意。他甚至用偷取调兵令的事转移我的注意,使我认为已被接纳,放松警惕。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呢?是慕容昊怀疑我的身份,让白夜来试探吗?难道我再怎么想扮演好秋霁云,也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而被那些了解她的人识破,当年秋霁言如是,今日慕容昊亦如是。
当我胡思乱想时,白夜继续刚才的话道:“这份遗诏太后定然谨慎收藏,想探知放置地点必千难万难,娘娘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皱眉思索片刻,为难的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后根本不会告诉别人。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很难找到。”
白夜点头表示赞同,眉头渐渐蹙起,忽又舒展开。他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提醒,臣有办法了。请娘娘耐心等待消息,臣定不辜负陛下和娘娘厚恩。”
“啊?好…的。”我茫然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不住微笑。秋狐狸说得对,白夜果然心智极佳,不过简单提点,就想到了办法。看来在他面前,我要更谨慎才行。
随后数日,雍城平静得如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异国入侵、地方暴动似乎全和它没有关系,如此诡异的静一直持续到那夜来临。
那晚的天格外黑,风吹开了窗户,吹乱了桌上我随手的涂鸦。
当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时,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娘,不好了!太后宫里走水了!”秋雨慌张的推开门,大声吵嚷。门外,远方的黑暗中一片片红光撕破夜幕,把她惊恐的表情照得一览无遗。
大风中,汹涌的火焰宛如红花,在黑夜里盛开于冰冷的宫室。红花下,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墨的浓云降到地面。烟雾里,往来奔走、疲于救火的宫人,使这夜的雍城不再平静。
果然白夜用了最简单的办法,我边观察火势边感叹,可他真的只是想让太后去查看遗诏,而非直接烧毁?或许对他来说,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不错的结局。
那份遗诏肯定放置在方便查看、必要时能立刻使用的地方,所以太后不会把它放的离身边太远。而人又总喜欢在危险时,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一把大火也许就能烧得它原形毕露。
“太后怎么样了?”我抓住一个正忙于救火的太后宫中的太监,焦急询问。
“回娘娘,太后无佯,已移驾寿芳殿暂歇。”
寿芳殿吗?记得那是太后诵经之处,自从她不再过问朝政后,便开始日日念佛,祈求神佑楚国。
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但也可能不是,必须确认才行。不过,这自有慕容昊和白夜心烦,还轮不到我操心,我现在只需要关心太后的身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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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寿芳殿时,太后正独自跪在佛前诵经,伺候的宫人全被遣到了殿外。
见此情景,我紧走几步,上前劝道:“姑姑,您这阵子身体本就不适,今儿又发生了意外,您肯定也累了,还是歇歇吧。”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虽停下来,眼睛却依旧注视着佛像,轻描淡写地道:“哀家老了,活不了几年,趁还能动,替你们在佛前求个平安,其余的事也管不了。只是以楚国如今的境况,等哀家死了,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
“姑姑,别瞎想,您一定长命百岁,楚国有您和表哥,会好起来的。”
太后叹气:“但愿如此,哀家如今只求国运昌盛,能让哀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但咱们秋家树大招风,总有小人眼红,云儿你要当心啊。你叔叔那几个儿女都太不成材,你和言儿可是秋家全部的希望了。”
老狐狸,分明是见我这段日子和白夜走得太近,不放心。我垂头掩去眸中的嘲讽,恭敬的答:“姑姑放心,云儿明白。”说到这里顿了顿,做出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太后敏锐的察觉古怪,追问道。
“姑姑,几日前,白大人和我提起调兵令,说…”我的话刚起头,便被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太后的贴身太监桂公公走入殿中,似乎想奏报什么,但因我在场,只迟疑的轻叫:“太后…”
太后却连眼尾也没瞟他,厉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王后的面说,还不快讲。”
“是,禀告太后、王后娘娘,奴才抓到个想趁行宫走水,偷换调兵令的太监,正等候太后处置。”
“还问什么,给哀家乱棍打死这狗奴才!另外,查一下他有无亲属,如果有的话,全部处死。雍城虽不是楚京,也不能由着人胡来,你说是不是,云儿?”太后一直面冲佛像的头忽然稍侧,微笑着望向我。乍一看,她有些浑浊的眼中浮现和蔼可亲之色,但却如水面上的一层薄皮,被风一吹,便会破碎,露出里面的狰狞残忍。
在这样的微笑中,我脸色苍白,呐呐了半晌,方点头应是。
换来太后的满意:“小桂子,听见了吗?王后和哀家意思一样,还不快去办。”
从寿芳殿出来,天色微明,不知不觉竟折腾了一宿。行宫里弥漫着燃烧后呛人的气味,混合着薄薄的朝雾,让人难以忍受。
我掩嘴轻咳,心里不住思量目前的形势,所有人都在谨慎的试探,期望等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眼下尽管混乱,却乱中有序、依旧守在中间点上,没有哪方能彻底战胜另一方。
可这样的状况还能坚持多久,越来越多的内忧外患,也许楚国下一刻就会轰然崩溃。
“娘娘,白大人知道行宫走水,担心您受惊,特来探望。”一个宫女细声禀告。
来得好,我微笑,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皇室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一切都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宣他进来,你们都退下。”
白夜上殿时,看着四周慢慢退出的宫女、太监,神色全无意外。他躬身行礼后,似乎料到我有话要说,一言不发的站在下面。
“哥,你要的调兵令我帮你拿,所以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你知道吗,太后把那个小太监处死了,连他的家人也…”我边说边用丝帕拭去眼中泪水。
“为了陛下,为了楚国,他是心甘情愿的。”
我激动的道“可这根本就是错的,那调兵令是假的!”
白夜的脸色依旧淡然,仿佛没听见我刚才的话,或只把那当成笑话。他望着我平静的道:“你终于想清楚了,那么那个太监没有白死。”
我急促喘息,却还是呼吸困难,手脚冰凉,渐渐连知觉也失去了。泪水早已流了满面,哽咽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你们却都逼我。”
我掩面哭泣,感觉有只手轻碰了我的肩膀一下,又马上缩回,耳边响起白夜的声音:“云…娘娘,臣不知道您说的从前是什么样子,但臣相信,您和陛下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止住哭声,闷闷的道:“有次,我不小心听到太后和秋霁言说,雍城的调兵令宫里的只是摆设,如真有紧急情况,可以去雍城或京城的茶楼缘如水,找老板李福安索取。而且这个调兵令必须是秋家人使用,才有效。”
“果然如此。”白夜语气里只有了然,似乎一切全在预料之中。
我继续用丝帕擦泪,挡去过于清明的眼神。
明明彼此都查到了对方的隐秘,却又担心对方还有更厉害的绝招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根本是浪费时间。早点让一切结束吧,我已经不耐烦了。
“云儿,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脑海中忽然响起秋霁言的临别赠言,当时他嘴边仿佛飞快的掠过一丝淡淡的感情,但也可能只是我眼花,因为他的声音依旧镇定,唇畔的笑也依旧完美:“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对你我来说都太难了些。权利实在太甜美,只要尝过一次的人,都不会舍得放手。”
我当时笑嘻嘻的回答:“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可以放心,因为这些年来,我还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所以应该能抵挡住诱惑。倒是你,敢像上次一样放弃我的话,会很惨很惨。”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敢肯定,你以前品尝过那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滋味。所以,你不会比我好多少,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最后到底谁背叛了谁。”
“要是没人背叛呢?”我好天真好无邪的问。
“那就试试分享权利吧,但愿不会让人难以忍受。”
分享吗?我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并不是总喜欢穿白衣、永远笑得飘逸潇洒的秋霁言,而是一身黑、面容冷酷的白夜,他穿的黑色犹如欲望之火,点燃人心里的贪婪,然后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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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喊一声,看霸王文的,都给偶出来。这章宗旨:留分不留头,留头不留分。>_<


第十六章

这一夜注定流血(上)

自行宫大火后,寿芳殿里的念经声不断响起,但与其说那是太后为楚国祈福,倒更像怨毒的诅咒——诅咒楚国衰落、破灭。
从西秦手中夺回淮安城的计划很不顺利,这几日楚京又传来消息,镇压地方暴乱的行动也以失败告终,一支较大规模的暴民队伍已占领数座小城,他们要求楚王减免赋税、铲除强占土地、欺压平民的豪门大族。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过,随着太后念经时间增多,陪伴太后的我也开始常常出入寿芳殿,自然偷取先王遗诏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白夜通过调兵令和先王遗诏之事对我的试探后,似乎完全放心了。没多久,就拿来种叫安魂散的药,说人如果服食或吸入后,会神志不清,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而且清醒后也不记得迷糊时的事。
当时,他还说:“关于调兵令,臣会另想办法。但遗诏的事却不能再拖,臣怀疑它及有可能藏在寿芳殿里,请娘娘见机行事。”
我迟疑的握着那瓶药半晌,才在他高深莫测的目光下,谨慎的点头。
现在这瓶药又握到了我手上,冰凉的瓶身早因反复抚摩而变得温热,仿佛带着丝异样的温柔侵入我心中,一点一滴地吞噬我身体里某些仅剩不多的东西。
太后念经时,并不喜欢人打扰,除了我偶尔陪她外,宫女、太监都在殿外伺候。所以,此时的寿芳殿里只有我和太后,我跪在她身后,见她背微驼的跪着,虔诚的诵经,仿佛一个天底下最仁慈的老妇,正求神佛保佑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个妇人,几天前也是在这个大殿上,当着佛祖的面,轻描淡写的抹去了一家人的性命。其实,我想她本是不信佛的,正如我从没信过一样。佛祖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必要时拿出来装点门面,仅此而已。
而且,就算这世上有神佛又如何,既然他当年欠了我,把我从一个风光的大清格格变成人人嫌弃的郡主,那么今天就要把一切都还给我。
我慢慢把安魂散倒在丝帕上,然后剧烈咳嗽着把丝帕上的药吹向太后,接着抖抖手绢,继续咳嗽。整个过程,瞬间完全,至于药效如何,还需观察。
“云儿,你要是不舒服,可…”太后被我不断的咳嗽声引得回头察看,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发直。
看来效果不错,我不动声色的轻叫:“太后,太后。”
她没反应,我又用手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我不由感叹,白家配的药果然名不虚传。幸亏我先服了解药,不然也得中毒。
趁着太后神志不清,我赶紧对白夜提到的几个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查看,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太后没把遗诏藏在这里,可还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我蹙眉深思,寿芳殿太大,如此短的时间,我独自根本搜不过来,必须找重点才行。而且如果这次失败,下回再想迷晕精明的太后,恐怕没这么简单了。我环视大殿,似乎每样东西都很可疑,又好像全不可能。目光扫过在供桌上摆放的小佛像,脑中隐约闪过些东西。
太后应该不信佛,可表现很虔诚,难道…
我轻轻走到供桌前,慢慢挪动佛像,佛像下面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我又猜错了?
不可能,最醒目的地方最容易被忽略,于是我继续认真检查。
时间慢慢流逝,初春时节的殿中,我刚还感觉稍冷,此时却已额头冒汗。那尊佛像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一幅凡人的事与他全无关系的样子。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压着嗓子,恶声恶气的嘀咕,太后马上就要醒了,快没时间了。叫你看,我随手使劲扯了一下佛手,恨不得扯断它。没想到那佛手竟真的动了。
我奇怪的把它从桌上抱起,结果“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掉到地上。俯身捡起查看,我差点笑出声来。
没想到先王遗诏会这样到手,我把那佛像翻个,见他底下露出个小洞,大小正适合收藏黄绢诏书。我又使劲扯佛手,小洞瞬间消失,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样。
妙、太妙了,谁做的?这么厉害,我边感叹边飞快的又塞了个早就准备好的黄绢进去,然后把佛像放回原位,摆了又摆,确定位置和刚才一样后,才退到太后身旁。
太后的眼神依旧直直的,似乎这次药量下的重了,不过谁让我是头次使呢,把握不好很正常,下回一定注意。我正胡思乱想,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然后殿门被轻轻推开。
要命,谁如此大胆,不通报就闯进来。我暗暗叫苦的转头望去,好在刚才已经又跪回太后身旁。
来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桂公公,他一进殿就行礼道:“太后,奴才有事禀奏。”
还神志不清的太后自然不可能说话,我开始背脊发凉,有心说两句搪塞一下,又怕他发现太后的情况后更怀疑我。
“太后…”桂公公见太后半天不应,又叫了一声,同时头往上抬了抬。他的话声忽然顿住,定定的望着太后身侧的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猛地一颤。纤尘不染的地面上,只有太后身前遗洒着一些白色粉末,异常醒目。
桂公公和我目光相接的瞬间,脸色变了变,又立刻恢复镇静。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太后身边,用脚把地上的白色粉末轻轻抹去。
我静静注视他的动作,直到地面彻底干净,感觉那双脚似乎把我心头某些模糊的东西也擦拭得纤毫毕露。
太后的隐秘白夜怎么会知道,甚至连我偷听真假调兵令的事也一清二楚?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行宫大火烧得如此无声无息、异常猛烈?
原来太后身边的内鬼是桂公公,白夜和慕容昊到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能买动他,而深得太后信任的他又为什么出卖太后?
和桂公公一起安抚了转醒的太后,我走出寿芳殿,心中笑意渐浓,下意识的摸摸藏在袖里的诏书,看来筹码越来越多了。
我回寝宫没多久,白夜就来问安,真是消息灵通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