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正当我以为他已经离开时,感觉有人掀开了帐幔。
我装做熟睡而没有动,唇边隐约勾出幸福的弧度。
一只手伸过来轻柔的把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我露出的肩膀。然后,久久的再无动静,我不敢轻举妄动的闭着眼。半晌后,才听见一声悠长的轻叹,他喃喃:“别让我失望。”
脚步声再度响起,这回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向着殿外而去。我悄悄掀起帷幔一角,望见慕容昊渐渐融入黑暗的决绝背影。
又等了很久,确定他已走远,我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夜空开始发亮,东方一抹红光徐徐升起,树影渐渐暗淡。寒风扑面而来,吹乱我墨黑的长发与雪白的衣魅。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一天,我愉快的笑着。
“哐啷!”巨响突兀地传来,我侧身望见慌乱的秋雨,她脚边是还在滚动的铜盆。和我目光一对,她竟恐惧的后退。
眼角瞥见案上镜中自己白衣飘飘的身影——随风舞动的黑发犹如万千毒蛇,悍然张狂着要撕裂所有靠近的物体。脸上愉悦的微笑,妖媚到让人无法拒绝,却又恐怖得使人窒息。
我敛去笑意,看来是压抑太久,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吓坏了可怜的秋雨。
“秋雨,怎么了?”我担心的问。
她惊魂不定的望着我,半晌后,在我温柔的微笑下缓缓摇头,眸里有掩不去的疑惑。我笑的安然,依旧是贤良的王后,可心里却开始有些厌烦这个角色。
权利,权利,我需要更多的权利,只有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活得没有束缚。
秋雨替我梳头时,似乎完全忘了刚才的惊吓,笑嘻嘻的道:“恭喜娘娘,奴婢就说娘娘您这么美丽温柔,陛下怎会舍得…”说到此处,她笑得贼兮兮的住口不谈。
“你这死丫头,不要胡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我呵斥,可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
虽明知秋雨及大部分有心人可能的误会,我却不打算澄清。想来慕容昊也定是要这个效果,才会留宿在我殿中。
昨天那个吻后,慕容昊抱着我平复了急促的喘息,叹道:“云儿,要快些好起来呀!”
而我只是乖巧的躺在他怀里,故做羞涩的点头…
秋雨边坏笑边认真的替我梳起繁复的发型,仿佛不把我打扮出新意就不肯罢休。
我也不催她,淡淡扫了眼桌上的无字信封,那是昨晚慕容昊留下的,里面装的信上只有简单几句话,我背得滚瓜烂熟。大意就是说我乃白易天之女,并叮嘱白易天照顾我。可容仪公主的一切早在几年前的大火中飞灰烟灭,又怎么证明这封信真是她所写?
到底是楚王的阴谋,还是确有其事?我必须万分小心的抉择,才能让此次机遇转向最有利我的一边。这是场赌局,赢了便风光无限,输了则万劫不复。而我向来喜欢这种豪赌,因为它不拖泥带水,即便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
楚惠王九年的除夕就在我小心的选择中静静来到,由于太后住在雍城没有回宫,少了她的除夕宴气氛异常活跃。
举行宴会的永乐宫里,精巧的宫灯高悬,灯下流苏微微颤动,配合着低垂的薄纱帷幔与乐声中翩翩起舞的艳装歌女,香风弥漫,予人身处仙台楼阁的迷离恍惚之感,似乎此时的楚国正是太平盛世,一派歌舞升平。
各宫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法宝尽出,希望博得楚王垂青,近而一步蹬天。可惜慕容昊连多看她们一眼的兴趣也没有,整个宴上,他除了不时关注我的身体状况外,就只和司徒绯、曹岫烟等几个有品级的嫔妃说说笑笑,当真辜负了众多美人芳心。
美人们不敢怨楚王不解风情,于是很多对我心存轻视的女御把妒恨的目光投了过来。在这些冰冷的眼光中,我笑得更加惬意。不怪她们如此无礼,谁让近些日子慕容昊一直夜宿隆馨宫。而我的身体又出名的虚弱,居然还日日霸占楚王,招来众家美女的嫉恨也属正常。
我的目光在场中歌舞上停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转回慕容昊身上。他正在司徒绯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忽然回头低声关心的问:“云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
“是啊,姐姐,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去休息吧,不要累坏了身体。”司徒绯在一旁担心的插言,说话时她嘴边噙着抹温柔到无懈可击的微笑,那种真诚溢于言表。
“那…陛下,臣妾就失礼了。”我笑道,宴会无趣,我的身体也不能再多劳累。而且看今天的样子,慕容昊必是打算歇在司徒绯处了,正好让我睡个安稳觉。
可当我起身时,慕容昊忽然抓住我的手,一句话打碎了我的愿望:“等等,云儿,寡人也有些累了,还是和你一起回去吧。”
我忽然感到头痛起来,这几日不习惯和他同塌而眠的我,一天比一天睡得少,在这样下去,我就要彻夜不眠了。也不知道慕容昊到底怎么想的,明明那里摆着好几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等他垂幸,却偏要和我这个身体孱弱的王后挤在一张床上。
临走前,我瞥了眼几位妃嫔,司徒绯依旧笑如春花,曹岫烟的神色则有几分说不出的暧昧。这两人都城府极深,一个在连日独守空闺后,毫无异色;一个则和我联手对付过萧如梅,多少知道些我的手段,真是麻烦呢!至于充媛林雪则维持着一贯的冷美人形象,对殿上的喧闹和各宫美女的较劲全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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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隆馨宫,慕容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可怜我在他怀里却全无睡意。
不得不承认,自他来后,冬天的夜晚变得好过,再没有阴冷,再没有黑夜中晃动的幽魂,再没有世上仿佛只剩我一人的孤寂。可又多了让人难以适应的气息,一个自称我表哥的男人在当了我丈夫两年多后,又霸占了我床的一边,那种感觉就像领土被人侵犯般的不舒服。
我边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边凝望他的睡颜,慕容昊睡着时,双眉紧皱,脸部的轮廓不但没有趋于和缓,反而多了几分戒备,像在随时提防敌人的突袭。那样谨慎小心的睡眠,就如一个在悬崖边行走的人,步步胆战心惊,却又必须步步向前,因为没有退路。而这条路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无论自愿还是不自愿的都必须被他抛弃,比如母亲、童真…
也许这就是当上帝王必须付出的代价,既然拥有了权利,便要用些别的东西去交换,无论你愿不愿意。
慢慢退出他的怀抱,掀帐下床,冰冷的空气瞬间袭来,我哆嗦了一下,可依旧匆匆披衣向殿外而去。
除夕的夜晚寒冷黑暗,远处悬挂的宫灯根本照不到这边,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浸泡在墨汁里。
寒风吹过,我有些瑟缩,感觉衣服穿少了,却不愿再回那个充斥着慕容昊气息的大殿。
禀退想上前侍侯的宫人,我独自静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感受四周冰冷清新的空气,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漫漫长夜,宫里这么多人都是如何度过?我突然想起,记得以前在大清,姑姑宜妃总是点着一盏灯,然后灯灭了,第二天的夜晚再度点燃,然后又灭了,第三天再点…
每当小姨望见姑姑的那盏灯,就会笑着对我说:“瑶儿,等你长大了,一定不要爱上那些高贵的皇子。因为他们一出生就已拥有一切,绝不会稀罕你的付出,即使那已经是你的全部。”
我当时似懂非懂,却只能不住点头,因为小姨的笑容中有种使人不寒而栗的东西,本能的让人恐惧。
急促的脚步声在暗夜中异常清晰的传来,打断我的追忆。
我抬头望去,一个太监举着灯笼正向这边行来,灯光照在他身边另一人的身上,映衬得那人像暗夜中的一颗明星般闪耀。
我不太适应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了那人呆楞的眼光,他低呼道:“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我站起拍了拍衣服,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大人吧,白大人怎么深夜到此?”
白夜一怔,随后低头道:“臣有军情要奏禀陛下,所以才冒犯了。”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娘娘您万金之躯,还要多加保重才是。”
“谢谢白大人关心。”我冲他点头道谢,又说:“陛下已经睡了,白大人还是…”
“娘娘,臣要奏报的军情十万火急。”白夜焦急的打断了我的话。
“那白大人请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看看。”我回道,白夜既然急迫得等不到天明,想必是十分紧要的事情。此时,感觉自己像个守门的宫女,正要冒死去打扰楚王的睡眠。没办法,谁让我刚才把守门人都赶走了呢!
我刚要转身回殿,一件披风忽然从天而降,披在我肩上,温暖的气息随之而来。
白夜垂头低声道:“娘娘,夜晚寒冷,还请先披为臣的披风御寒。”
我侧头看了他片刻,忽然粲然一笑,用比他更低的声音道:“劳烦哥哥牵挂了。”说罢,不再看他,转身入殿。
进殿后,我发现慕容昊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他的黑眸隐在暗影中,可依旧藏不住里面复杂的情感。
“回来了。”他冰冷的说。
我柔顺的点头,想靠近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样紧的捏着,似乎下一刻我的手就会被他捏断一般。
我呻吟:“陛下…”后面的话没来的及说出,他猛地一拽,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带起帷幔飘荡得像被大风吹过,许久才缓缓落下。
“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知道回来了,神思恍惚的在想谁?他吗?”他在我耳边呢喃,然后不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用嘴彻底封住我的嘴。
我在他身下气闷难受,试着挣扎却毫无用处,慕容昊的吻比上次粗暴得多,似乎带着隐忍多时的怒气,仿如决堤的洪水,要在瞬间把我淹没。
慢慢地,他的吻向下蔓延,手上开始疯狂撕扯我的衣物。
我有些迷糊,一时间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衣衫被凌乱的扔在地上,寒冷袭来,我哆嗦着迎接慕容昊滚烫肌肤的抚慰,才稍稍清醒。
看来最近自己疏离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误会,八成以为我对某只狐狸念念不忘。可我也很无奈啊,天天被骚扰的睡不着觉,就算是圣人也忍受不了,何况是我这个小女子。
想明白一切后,我使尽力气才抓住那双在我身上不断做乱的手,娇喘道:“陛下…臣妾…也很想侍寝,可是…白夜白大人…在殿外求见,说有紧急军情。”
一片昏暗中,我看不清慕容昊此时的表情,但他来回抚摩我身体的手却马上停了下来,然后就那么压在我身上毫无动静,一时间,大殿里只剩我俩如雷的喘息声回荡。
半晌后,他突然翻身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随意披上,举步向殿外而去,从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慕容昊走后,一连几天没再踏入隆馨宫,不过别的嫔妃居所他也没空去。因为突然而来的军情已让整个楚国乱了阵角——秦军在楚国人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毫无戒备时,以报几日前楚军掳掠秦国村镇之仇的名义,偷袭淮安,并一举拿下了这个边境大城。
后宫的生活除了隐隐露出的不安气息外,依旧平静,可听说朝堂上却已乱做一锅粥。叫嚣着应该先找出冒充楚军劫掠秦国村镇者有之,要求立刻发兵还击者有之,希望通过谈判与秦国解决这次事件者有之,不能不使人感叹楚国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让这些当权者连最起码的判断力都丧失殆尽。
不过,这次让所有人诧异的是最坚决的主战派并非军中威望最高的司徒家,而是一向保守中庸的秋家,甚至秋霁言还极力要求带兵出征,报效楚王。可惜如果他手握重兵,很多人会像我和慕容昊同床时一样失眠,所以为了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慕容昊自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争执的结果是由司徒家主的大儿子——司徒绯的父亲领兵迎敌。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楚国最近几年光景并不好,作物欠收,官员贪污之风盛行,皇室的排场依旧奢华糜烂,如果是和平时期,这些矛盾还不明显,可当要发兵迎敌时,空虚的国库立刻成为瞩目的焦点。
“真像亡国的前兆啊!”我的感叹只能藏在心里,同时不断想象慕容昊焦头烂额的样子,真可怜呢。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太后染病的消息又从雍城传来,并希望我前去看望她。
慕容昊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好同意。
临去前,秋霁言带来了父亲秋怀远送的滋补药品,希望我转交太后。我笑着答应,然后伸手盯着他道:“拿来。”
“什么东西?”他笑嘻嘻的问。
我不耐烦的挥手:“别装了,快把那封信拿来。我虽然借给你看,但你没听说过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吗?”
那封容仪公主的亲笔信,我一直随意夹在桌上的书里,所以发现它不见时,也不会觉得奇怪。隆馨宫中,到底有多少秋家的眼线我虽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必然比我想象的要多。不然秋霁言在夜晚又如何能大摇大摆的出入,我甚至怀疑慕容昊这一阵夜宿隆馨宫就是为了警告某只胆大妄为的狐狸。
所以那封信藏与不藏都是一样,倒省了我犹豫的工夫。可有人还是太大胆,竟然打算霸占我的所有物,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
“哎呀,我也是想帮你识别一下,毕竟你没见过公主的亲笔嘛。”他边无辜的说边拿出那封信,完全一幅好心哥哥帮助妹妹的口吻。
“那你鉴定的怎么样?”我随手接过信,盯着他问。
秋霁言眼也没眨的回答:“可以肯定是容仪公主的亲笔,我见过她的字。”
我与他对视半晌后,轻声娇笑:“你告诉我实话,就不怕我改变心意吗?”
“血缘对你重要吗?”他笑得雍容,却又透出莫名的冷漠:“云儿,你和我是一种人,只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现今的局面,你认为楚王有几分胜算?”
“别得意的太早,也许他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当然,如果他就这样完了,未免太无趣,我可是很期待他的反击的。”他笑得优雅而致命,说到此处时又夹杂了几分暧昧的望向我:“不过目前为止,他还不够明断,只是简单的点兵出征,就要花这么长时间,想当初咱俩决定这场战争时可是连一个晚上都没用完,还留了很多时间亲热呢!”
我被他说得笑起来,也懒得反驳他引人误会的话,直接道:“小范围隐蔽的调动人马袭击秦国村落和出动大军迎敌,这可是两回事,怎么能比。”
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听后,笑容忽然变得诡异:“你还替他说话,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真让人嫉妒啊!”


第十五章

到底谁背叛了谁(上)

我离宫的车队很轻便,楚王不但亲自相送,还不知打什么主意的指定白夜与我同行,代替他去慰问太后。
“云儿,等国事忙完,寡人也会去雍城看望太后,在此之前,还要你多费心了。”慕容昊说话时眉头一直蹙着,最近的事情的确够他心烦意乱。
我柔声道:“陛下放心,臣妾定会照顾好太后。”
他望着我的目光复杂难明,嘴张开又合上,最后叹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上路吧,你身体也不好,要记得多休息,别让寡人担心。”
行礼后,我转身打算上车,猛地感到胳膊被人抓住,不由诧异的回首望向慕容昊。他的眼比任何时候都明亮,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双眸里飞出,遨游整片大地,俯览一切风光。他在我耳边的低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云儿,无论以前如何,现在我才是你的夫君,是楚国唯一的王,是上天选中的人,所以希望你能信任我,完全的信任。因为在这世上,我只承认你和我有同样的血缘。”
我被他突然表现出的王者之气震撼,呆楞的望着,虽然气势还稍嫌不足,但这才是一国之主应该拥有的姿态。眼角瞥见远处同样来送行的秋霁言,他的头低垂着看不见表情,但挺拔的身姿夹杂在人群中,却永远能最先引人注目。
我飞快的转移视线,迟疑的道:“陛…表哥,要小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请你务必保重,哥…秋霁言前几天来送药时,让我在太后那里多待些时日,不要急着回京,而且他好像和你宫里一个叫小四的太监有密切往来,我担心…”
慕容昊的眼光闪了闪:“寡人知道了。”
我忽然握住那只抓着我胳臂的手,凝望他坚定的说:“表哥,从来云儿心里就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知道。”他没再用那高高在上的称呼,一直紧抿的唇角轻轻上扬,神情显得柔和了许多。
我上车后,透过车帘缝隙看着渐渐消失的人群,被秋雨服侍着在软垫上靠好,垂头掩去唇边渐渐加大的弧度。
当慕容昊说只承认我与他有相同血缘时,很想笑,看来他和秋霁言真的完全不同,某只狐狸前两天才在我面前表示不在乎血缘关系,而慕容昊却如此看重他不屑的东西。不由想起几天前秋霁言笑着说他嫉妒楚王时的场景,当时我怎么回答的?
“能让哥哥嫉妒,我虽然开心,但就怕嫂子会很伤心。”
“别当真啊,我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开玩笑的。”
这个话题好像只是被我们两个从始至终微笑着轻轻带过,了无痕迹。
之后,是他的警告:“要小心白夜,最近几条不留痕迹的削弱秋家势力的新政大部分都出自他的手笔,他可以算是楚王的智囊,你不要掉进他的陷阱。”
“我知道了,大哥也不要玩得太过分,要是秦军真的打到楚京来,那我当初还不如嫁过去呢。”
他听后开始呵呵的笑,眼里却连一丝笑意也无:“你放心,现在的楚国,适当的破坏也是必要的。”
军容鼎盛的西秦一直对邻国虎视眈眈,妄图称霸,就算和他们联姻、谨慎行事,战争也难以避免。这回我们白给了如此好的借口,西秦岂有不利用之理。更何况五个争位的皇子全想表现自己,抓牢军权,又怎能放过这次机会。
不过,此时的秦国国势虽如日终天,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皇子们争位日趋激烈,而秦王依旧举棋不定,大臣们人人自危险,必须做出选择,否则就会面临被五位皇子同时清除的命运。
所以,此次战争断不会危急楚国根本,因为这一仗如果真出现秦方彻底灭楚的机会,无论领兵者是哪方阵营,都会被另外四位皇子及他们的附庸扯后腿。而且选在天寒地冻的冬日开战,就算楚境气候比秦稍好,可也绝不适宜长时间战争,补给将是秦军的大麻烦。我想这点西秦也很清楚,但五位皇子为了扩大自己的优势,想必仍会领军出战,不过应该不敢冒失的深入楚境,顶多打打边境大城的主意。
如果慕容昊决策得当,甚至耍些手段,收复被夺走的城市也非难事。真正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战争暴露出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多年安逸的生活已经腐蚀了楚国贵族,只有下重手,才能让他们清醒。
出城后,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的马车扰乱了思绪,我开始不断忍耐似乎没有尽头的颠簸,胸口憋闷、恶心,感觉自己要死了般的难受。真是受不了这虚弱的身体,前两天还为上次半夜吹风后没得病而沾沾自喜,以为身体终于有起色了,没想到今天就暴露了问题。
随着前行时间的加长,恶心的感觉更加厉害,我开始对着痰盂猛吐,秋雨则焦急的在旁伺候。
“娘娘,您没事吧?”白夜担心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要不要停下休息休息?”
示意秋雨把车帘掀开,我无力的看了眼骑在马上的他,此时难受得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只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结果我不得不感谢上苍,白夜居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让前行的车队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淡黄的阳光一照,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娘娘,请恕臣卤莽,臣有张方子可以试试,或能让娘娘的身体好起来。”
我转头看向身后低着头的白夜,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话声不紧不慢,那种似是而非的关心,反让人无法忽略。
禀退伺候的宫人,我漫不经心的说:“原来除了毒药,哥哥对治病的草药也有研究。”
白夜忽然抬起头,淡淡的道:“娘娘若是不想认我,不用勉强。”
我装作被他冷漠的样子吓到,捂住嘴咳嗽了几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大哥…秋霁言一直很疼我。”
“是吗?”他在笑,那种冷冷的讥笑,轻嘲我的无知。
“别跟我说是利用,我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无论什么原因,起码他关心过我,而你呢?我无助、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责问,一口气说完,胸口憋闷,只能急速喘气,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一只手扶住我的胳膊,抬头见到白夜的神色依旧淡漠:“你刚才奇怪我对草药的研究,其实白家当年就是以献上延年益寿的药物得到楚王赏识。可惜最后使楚王没有放弃白家的理由却是毒药,可以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也因此,白家是四大家族中家史最短的一个,没有过人的功绩,被人嘲笑为楚王的弄臣,完全无法和显赫的秋家相提并论。他们的家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楚国开国,就算其间载沉载浮,淹没的家族不计其数,但秋家依旧留存至今。所以当年即使父亲愿意为你母亲放弃一切,却依旧没资格和安阳侯争夺。他临死时,叮嘱我一定要照顾你,可我同样没有资格那么做,因为我必须先让白家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