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目瞪口呆的望向天空，半晌才低喃一声：“完了…”
最终之战（二）
庄姜抱着召南尸身，神色恍惚。
万古岁月前，她还是一朵火莲。那时的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根须长得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吸收更多的养料。但忽然一日，一道灵光射入她灵台，从此她有了灵智，开始经历七情六欲，世间八苦。经历的越多，她便陷入这个纷乱的红尘越深，各种的欲望一点点自心底冒出。
她要长生不死，她要容颜不衰，她要俾睨天下，她要唯心而活，于是她修了鬼道，一步步走向巅峰。可是她遇见了他，开启了那段奇异的转生，与终身不可来往之人有了羁绊。两份记忆在她脑中激荡，想忘记，舍不得。不想忘记，又生不如死。她一世果决，只为了那一人踌躇。
头顶隐隐传来雷鸣，层层乌云在头顶聚集。这是极为罕见的奇景，因为天庭的天空一直都是虚无的蓝，无限高无限远。风中带来了润泽的气息，沁人心扉。
庄姜微笑。终于…将要结束了。
她笑容还未褪去，越来越浓郁的润泽之气充斥整个天地，视野所及之处，无数植物疯狂生长。地面的砖瓦都被无数青草顶开，覆盖，她一直认为万物生长这是世上最美的盛景，可如今却有一种癫狂迷乱之感。
一条巨大的青龙在空中呼啸而至，呵气成云，蜿蜒矫健。庄姜的长发在风中疯狂飞舞，和巨龙相比，渺小的可怜。那条青龙似乎不愿化作原型与她作战，盘旋一阵就化为人形。只见他乌发垂坠，美颜如玉，只是眼中带着疯狂的毁灭之意。落地的一瞬间，就唤出龙魄向庄姜攻来。
庄姜侧身躲开，同时将火焰凝聚成一道屏障，逼得他倒退几步。“很久不见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原型。”她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与他交谈，“在相互厮杀之前，不叙叙旧吗？”
回答她的是青龙狂暴而冰冷的气息。庄姜忽然想笑，她就真的笑出了声，“看来你知道召南是我杀的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样愤怒。”
“庄姜，你就是这样恋慕我吗？“
“你一次次夺去我的同伴，为何还要说恋慕我！”
“为了那一段私情，我一次次放你生路，可你却一次次夺去我的同伴！”
“你可知我早已生不如死，恨不得以死谢罪！”
容璟并未开口，庄姜的心底却响起这一声声控诉，她僵在原地，硬生生受了容璟一击。青光卷着她的身子倒飞出去，落地时吐出一口鲜血。
好痛。身体痛，心…也好痛。
燕昭透过水镜看到庄姜受伤，急道：“庄慧凝神！千万要撑住！”
庄姜顿时清醒，化为一团火焰躲避青龙毫不留情的攻击。她浑身发抖，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法术？”
“你忘了青龙会吹笛吗？他在乱你心神！你先撑一会，本君这就上天庭助你。”
吹笛…她怎么会忘记。想不到他连这般招数都使了出来！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本君绝不愿遇见你！”
“你为何不愿忍耐？当初阿婉挑衅你，你若是收敛怒意，一切都会有转机！”
“你为何杀死那么多无辜仙娥！只为了心中痛快？！”
庄姜胸口闷痛，又吐出一口鲜血，每一句话都像一刀捅入她心中。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面对朱雀的挑衅，就算她扪心自问多少次，她都会选择那条道杀戮之道，回应任何人的冒犯！
“向兜率宫走！快！”燕昭又在她心底大吼。
庄姜来不及思索其中的缘由，立刻化为无数道火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每一道都带着她的元神气息。见青龙一时僵住，她真正的元神立刻向兜率宫疾驰而去。
三清是这个天地最早的仙，极道之尊，至尊至极。
传说他先于鬼帝诞生，起自无先，垂迹应感，为天下至清之气而生。后创造天庭，以慈悲为怀。但有了正面，必然有反面。鬼帝为天下至阴之气而生，居于地底，唯心而活。两方势力发展数万年，渐渐分庭抗礼。与之不同的是，鬼帝之位一直更替，而三清一直都是那位天仙，从未变过。
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金仙，到底是何等的存在。还未到兜率宫，她便感受到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那股气息异常强大，几乎比她所见任何一个对手更为深厚。
兜率宫门口并无守卫，也没有传说中那固若金汤的阵法。庄姜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头冲了进去。可她没有想到，宫内却是另一个天地。
只见日月悬空，芳草遍地，如入琅环福地，踪迹难至。这便是“别有天地非人间”吧。庄姜好歹为三界高手，并不会被这些奇景迷惑，但心情十分激荡。她静心凝神，见青龙并未追来，便试着给燕昭传音，却发现如石沉大海。她试着将神识覆盖这天地，却发觉周围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到了此时，她才明白，自己一定中了这兜率宫的阵法。
天下阵法千奇百怪，三清既为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金仙，对于阵法已经登峰造极。这阵法比之荒境沙漠龙魄所幻化出的阵法，有过之而无不及。庄姜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怀着研究学习的精神，将这阵法仔仔细细构想了一番。她并不怕三清忽然发动阵法，只因阵法变换，她才可发现其中弱点。
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这天地仍然青天白日。忽然，头顶闪过一道炸雷，大雨倾盆而下。庄姜站在雨中，衣衫全贴在身上。恍惚间，她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宽袍广袖，虽然看不清脸，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庄姜确定那不是幻影，便问道：“你是谁？”
只听一声叹息，“是本君。”
庄姜大吃一惊，这…竟是召南的声音！原来这幻境竟是让她看到师尊吗？
那人转过身来。他着一袭藏蓝斗篷，遮住大半张脸，仅露出淡色薄唇。庄姜忽然感到此人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与召南相比，就好似皓月与萤火。她戒备道：“你是三清？”
他向她走了一步，身上的斗篷顺势滑下，露出银白色的长发。庄姜简直惊骇欲绝，为何传说中天仙之首…竟和召南仙君一模一样！不，不仅是容貌，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如出一辙！召南和三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君便是召南，召南也是本君。”三清大帝轻启薄唇，似是看透她心中疑惑，“他是本君一魄，分去了本君十分之一的元神。”
十、十分之一…庄姜强定心神，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三清大帝还有如此雅兴，弄个□□去凡世收徒。”
“本君身为三清，不得无故离开天庭，唯有此法才能自由出入天地…”三清似乎很有解释的雅兴，“才可自由收徒。”
庄姜不愿去深思他话中的深意。假如召南就是他的一魄，那么师尊的真身岂不是就是三清！她双手结印，冷笑道：“您应当知道，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吧？”
“可惜…”三清大帝的目光空寂，却又蕴含万物，“你已不是那个姜儿了。当初本君不忍杀你，但现在，你非死不可。”
说罢，天地间陡然旋转。庄姜只听到最后两字，“杀阵。”便陷入一片狂雷中。
天庭。
池羽仙君还在努力寻找青龙的踪迹。他在四重天感受到青龙的波动，立刻赶至。昔日精美的建筑惨不忍睹，到处是残垣断壁。他小心不让自己靠近那些还未熄灭红色火焰，忽然眼前一花，就见面前站着一个紫衣男子，面若冠玉，眉眼风流。那男子也看到了他，柔声道：“啊，真是可爱的仙童。”
池羽只觉得毛骨悚然，就见那男子五指成爪，将他扣在掌心。池羽脸色大变，艰难道：“鬼帝！”
“正是本君。”燕昭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在正餐还未开始之前，本君不介意有一道前菜。”
池羽脸色苍白，嘶声叫道：“我不会…如你所愿！”说罢就要引爆金丹，与他同归于尽，燕昭指尖在池羽丹田处一点，池羽就觉得自己全身仙气空空如也，竟不能凝聚一分一毫。
“这般可爱，死了岂不是可惜。”燕昭声音越发轻柔，“随本君去兜率宫，好好欣赏一番吧。”
作为鬼帝，燕昭本体极少踏出幽冥。现在，他却拎着一个倒霉催的池羽，缓缓走入兜率宫。
这兜率宫处处透出清净圣洁之感，与幽冥鬼界幽暗鬼魅的气息完全不符。只见高台之上，站着一个着斗篷的银发人，正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他。
燕昭将池羽从容丢在一旁，笑道：“三清，好久不见。”
“鬼帝…燕昭。”三清转过身来，清净无波的目光划过池羽，定在燕昭脸上。
“想不到您还记得本君。”燕昭微笑，“不过在与你叙旧之前，本君先要救出本君的爱卿。”
“她必死无疑，你应当明白。诛天阵全力发动，只能困住她一人。你明知诛天阵的破绽，才会让庄慧闯进来，好让你毫发无伤。看来，那杀戮血衣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她不会死。”燕昭又重复一遍，“她绝不会死。”
随着燕昭的话语，他双手结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印，面前浮现出一个极为古怪的咒印。“明王不动印！”三清惊呼，“你、你竟将这咒印下在你身上！”
“是啊，同生共死，岂不妙极？”燕昭说罢，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庄姜狼狈地伏在地上，衣衫皆有破损。那诛天大阵可不是闹着玩的，差点毁去她半条命。若再晚一些，她就要死在里面了。
“本君竟不知你会将这印下在臣子身上…”三清叹息，忽而扬声道：“璟儿！”
只听一声龙吟，一道剑光向燕昭而来。燕昭险险避过，微微笑道：“人，终于齐了。”
最终之战（三）
天上地下，四个最强的人物终于在兜率宫齐聚。也许，到了这个时刻，最终之战才真正开始。
庄姜虽然作为其中一员，但她在诛天阵中消耗太多，现在只能躲在燕昭身后。
这几千年来，庄姜压根没见过燕昭真正出手，唯一有那么几次还是在众鬼仙的层层保护下进行。这令她产生了一个错觉，燕昭其实…根本打不过容璟吧。
但现实却令她刮目相看。燕昭不知使的什么法术，在身前竖起一道泛着紫光的屏障，硬生生将青龙挡在屏障外。容璟杀的兴起，竟招出寄存在龙魄中的上古夔龙，命它用尽全身力气向屏障撞去。几百丈的巨龙盘成一团，使出全部力气撞向一个似乎十分孱弱的半透明屏障…这差距也太大了！
但是屏障丝毫未损。庄姜暗自疑惑，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被这么大的一条夔龙撞，竟然一点事没有！到了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当年两人切磋时，他一直在让着自己…
庄姜还在震惊中，燕昭却仍有余力和她说话，“没事吧？”
“还好。”
“如此，趁此机会，你去刺杀三清。”
庄姜颔首，略略调息，纵身向三清大帝而去。虽然三清不知深浅，但她自信在这个天地，能杀的了她不过三人。三清神色悲悯，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庄姜顿时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她不慌不忙，化为数道火焰，向三清扑去。还未近前，忽然一头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差点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容璟！”庄姜大怒，这个时候能放水的，除了司水的仙君还能是谁！他不是在撞燕昭的屏障么，还能分心顾忌她？！可她一看清形势，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容璟弃了燕昭，向她攻来。庄姜心中一凉，正欲躲闪，身后三清再次施法，竟将她定在原地。虽然这定身术只生效了一瞬，但足以令青龙的剑贯穿她。庄姜脸色惨白，心中直呼“吾命休矣”，忽然感到身体一轻，竟被燕昭扯出五尺开外。
青龙那一剑刺空，顺势挡在三清身前，用剑遥遥指着她。
这一回合，双方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燕昭隐有怒容，对庄姜传音道：“青龙果然碍事…我们不如先联手除掉他，再专心对付三清。”
“可是，与青龙相比，三清更为重要。趁着我们还未过多消耗，为何不先杀了三清？”
“果然…你反驳了本君的提议。这个时候，还想什么儿女情长？”
“我没有！”庄姜愠怒，“你不同意，可以反驳我，但不要用这种理由！”
燕昭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本君只是心急…可是本君一定要先除掉他。啊，对了，你一定不知本君今生的夙愿吧？”
“什么？”
“那就是…亲手杀死青龙。”
这是燕昭第一次表达他对容璟的厌恶。那样刻骨，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两人的交集，仅限于庄姜口中，以及战场上的争斗。庄姜迷惑地望着他，还未揣摩他话语中含义，却听前方三清问容璟道：“今日十分艰险。璟儿，还要战下去吗？”
“战。”容璟凝望着庄姜，细密的长睫微微煽动，“就算我今日死了，也要让她消失。”
三清轻叹一声，庄姜却诡异地沉默。两人到了这个份上，已没有唇枪舌战的必要。
“瞧，他要杀你。”燕昭露出招牌式挑衅的笑容，“你准备怎么办？”
庄姜咬了咬牙，“他不是要打？我奉陪！”
燕昭地笑一声，单手结印，低声念诵。脚下大地忽然震颤，四人立刻东倒西歪。历代鬼帝都可操纵大地，削平高山，填满大泽。但…这是九重天阙的仙宫啊？！
容璟三清显然没经历这种法术，想悬浮于半空，却怎么也无法离开地面。庄姜还在一边努力保持平衡，身上一轻，一股气流拖着她向容璟冲去。容璟早已看到她，掌心龙魄立刻光芒大盛。庄姜被青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扭头躲避，同时手中火焰激射而出。那火焰在容璟身前三寸停了下来，仿佛碰上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
三清自然没闲着，五指在虚空连点数下。庄姜立刻感到胸口剧痛，狼狈后退，同时传音道：“燕昭，你看看人家三清的法术多么牛，隔空打物！你呢，就只会搞个地震！”
燕昭冷嗤一声，垂眸凝神，再次结了一个印。只见天地悠然变色，仿佛风雨欲来。天庭的帝王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顿时不见了踪影。趁此机会，燕昭大声道：“快，只有三息！杀了青龙！”
庄姜一怔，他…使了什么法术？竟能让三清消失？
“速战速决！”燕昭见她不动，恨铁不成钢道：“我们没有多余时间耗下去了。快，还有两息，三清随时有可能破阵而出！”说罢，他的唇角竟然流下血丝。
看来…这种法术一定极伤元神。庄姜咬了咬牙，向容璟攻去，但手却微微颤抖，几乎使不出力气。她曾无数次想过，真正到了最终之战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狠下心，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她却犹豫了。可恶…她为何如此无用！
容璟侧首看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芒。庄姜攻上，他轻松避过。庄姜再攻，依然被他避开。庄姜正欲使出全力，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吃了一惊，匆忙间回头看向燕昭。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咒印会发作？
燕昭双眸深沉如水，并未回应她的目光。而与此同时，庄姜手心凝聚出火焰，向容璟胸口拍去。怎么身体不听使唤？难道…她被燕昭控制了？！
容璟见她使出火焰，提剑一挑，剑锋正从庄姜颈侧划过，惊险异常。庄姜却仿佛无知无觉，不要命般一味攻击。如果是平时，那种剑势她自然躲得过，但会失了刺杀容璟的好时机。现在她不知疲倦，一招比一招凌厉。庄姜心中大怒，同时又有几分酸涩，燕昭，这就是你所希望的？
容璟向后跳开，忽然开口：“你操控了她？”
“果然好眼力。”燕昭冷笑，“我这没出息的属下到了现在还不肯使出全力，我若不操控她，幽冥鬼界恐怕输定了。”
容璟勾起唇角，“连属下都要操控，该说你可悲，还是说你可笑。现在二息已过，三清大帝只怕要破阵而出了。”
“放心，还有半息。”燕昭说罢，扬手凝聚出数万道尖刺，纷纷指向容璟。容璟神色微变，忙召唤出龙魄化为巨盾挡在身前。庄姜却在燕昭的操控下化出火焰，依附在巨盾之上，一点点蚕食其上的屏障。
二对一，容璟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胜算，唯一的方法就是全力抵挡。燕昭广袖一扬，所有尖刺一同射出，叮当声不绝于耳。待一切都平静下来后，竟有不少尖刺钉入龙魄之上！庄姜屏住呼吸，怔怔地盯着龙魄。难道…容璟就此陨落？
“这就结束了？”燕昭先是不可置信，随后露出狂喜的神色，“本君竟然杀了青龙？”
庄姜不语，而是看了燕昭一眼，疯狂的怒意在黝黑的眸子中蔓延。
燕昭怔了怔，一时竟无法言语。忽然，眼前传来一阵剧烈颤动，龙魄之上所有的尖刺四射开来。燕昭大吃一惊，挥手间打掉几个，却听一声龙吟，青光铺天盖地而来，随即他呼吸一窒，同时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鬼帝，受死吧。”
最终之战（四）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臂滴落。
滴答，滴答，在地上汇聚成一个暗红色的水滩。
庄姜僵直着身躯，呆呆地看向两人。为何…会是这种结果？！
只见燕昭睁大双眼，血丝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一道雪亮剑尖自他左肋刺入，又从后背贯穿而出！对面的容璟也十分狼狈，被一根尖刺自左肩刺入。想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容璟并未躲闪，而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燕昭重创。他…一直都是这般疯狂。
庄姜身上立刻失了束缚，跌跌撞撞跑到燕昭身侧，一面输气一面道：“没事吗？”
燕昭摇了摇头，艰难道：“我没事…咳咳，这种程度，本君很快便会复原。”
“可你伤的是心肺！”庄姜急道，“我治愈之术不高明，你还有丹药吗？”
“本君无事…”燕昭挣扎着起身，“青龙，再与本君一战！”
容璟伤得不重，在三清大帝的治疗下很快站起身来。他的眼神锐利无比，就像刀锋。庄姜几乎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只能扶着燕昭向后退去。
燕昭是鬼帝，虽然法术高明，但遇敌经验毕竟不如整日在战场上拼杀的青龙丰富。现在身受重伤，大势已去。若他死在此处，又没有子嗣，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燕氏一脉就此绝后。
可是该怎样保下燕昭的性命？看容璟和三清的态度，应该是杀之而后快吧。庄姜将燕昭向后一推，传音道：“快走。”
燕昭一怔，“你说什么？”
庄姜不再言语，而是迎上前去，叫道：“容璟，你不是很想手刃我吗？这次，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容璟本就比她高，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尽是讥讽。三清道：“莫要让这女子的当，不可给她机会。”
容璟颔首，道：“看来你为了保住鬼帝之命，就连你自己也不顾了。”
“你为了保住你的天庭，可以不顾一切。我自然也可以。”
“呵呵…”他轻笑，忽然神色一变，“你总是这样…不过，换做是我，大概也是一样。我们心中，都将同伴看得极重，就算口口声声不愿舍弃情爱，但到了选择的时候，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舍去。”
庄姜深吸一口，“说得好。我想，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拒绝我的提议吧？大概，我们没有下一世转世了，倒不如就在此结束。”
三清劝道：“璟儿，不可…”
容璟却摇了摇头，道：“就让我任性最后一次吧，师尊。”
庄姜含着笑意，缓缓向前一步。燕昭大叫一声：“庄慧，你疯了吗？”
“没关系。”庄姜回首含笑，“这是我唯一想做之事。”
两人对视，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庄姜曾仔细想过，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会有死亡？
有生灵的地方，就会有争端。当矛盾达到最高点，就会存在战争。在一些生灵眼中，它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破坏与维护，崩溃与重建。她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会有情爱？为什么会有不舍？
她对他含有无尽的亲近，强烈的依恋，无所不尽其心，但仍是输给了矛盾。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只能让情爱之火将她烧为灰烬。
现在，一切都会解脱。庄姜站在容璟对面，细细打量他。青色古朴而庄重，衬得他肤色皎白，颜似美玉。少年时期过分精致的五官如今更是夺人心魄。在天庭莲池畔，他只裹了一件外袍就揍了她一顿，暴力地令人发指。可他一旦动了心，高傲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腼腆柔软的心。四目相对时，略带羞涩却又明亮的眼神令她心中发烫。
容璟…
这次，她不会再犹豫。
这将是人世中的最后一战了，何须拘谨？容璟也是一样，举手投足间恣意风流。若不是情侣，他们也是极好的对手，就算切磋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累。想来好笑，这个嗜好甚至延续到了他转世为人，为了逼她一战，甚至放任自家小师弟天天对她恶作剧。那时她为此事哭笑不得，看着他被揍青的下巴，她的心却开始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