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要不要给你买回国的机票?”Aaron抹了把脸,问她。
董蕾瞪着通红的眼睛,诚惶诚恐地看着他,“你是赶我走吗?”
“我是不想伤害你。”
“是你教我的,放不下,就坦诚地接纳它带给你的伤害,刻意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董蕾咽了团口水,“我不会走的。”
董蕾真没回去,勇敢继续住回她的小房间,跟薛嘉丽就像是两个后宫争宠的妃子,争着在全家人前表现,薛嘉丽每天打扮得都跟杂志大模似的,董蕾就学她捯饬自己,结果事半功倍顶着一鸟巢把Aaron妈吓得咖啡溅一身,还是刚煮的。但薛嘉丽在厨艺这方面就完全少根筋,见Aaron爱吃董蕾做的烤饼干,于是自学效仿,结果出来的饼干跟泡菜缸子里涮过一样,一般人分不清楚盐跟味精,她连盐跟糖都分不出,好歹舔一下啊,小姐。后来薛嘉丽索性偷董蕾的食材,结果用了过期的可可粉,好巧不巧那天做出来的饼干全被Aaron妈吃了,当天就食物中毒,去医院挂了急诊。
事后薛嘉丽污蔑是董蕾给她的可可粉,虚弱的Aaron妈也一口咬定董蕾就是看不惯她,董蕾委屈地想跟Aaron解释,但他关心他妈的病情,根本听不进去,两个人闹了好大的别扭,董蕾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天都没出来见他。
Aaron妈病好后,Aaron带全家去拉斯韦加斯度假,Aaron妈指定要带着薛嘉丽,说这些天都是薛嘉丽在医院照顾她,两口子吵架可以认真,但和好也必须是认真的,她很喜欢薛嘉丽,每次见面都会送她一堆大小件。一路上薛嘉丽都殷勤地挽着Aaron,说了很多悔不当初的话,Aaron置若罔闻,像个情趣用品店买的充气娃娃,全程冷冰冰无表情。
说也奇怪,他们到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电脑显示薛嘉丽自己订了一间房,刚好给Aaron台阶下不用跟她住一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可以独处的时候,时不时就会上来一两个问路的中国人,让Aaron和薛嘉丽变成了人工GPS。
晚上他们去看太阳马戏团最出名的O秀,进行到高空跳水的单元时,杂技演员下台来邀请观众,Aaron很不幸被选中,个子高挑成熟有型,立刻引起了全场老外的喝彩。薛嘉丽在一旁尴尬地解释他有恐高症,在Aaron面露难色的时候,坐在他们后面的董蕾突然出现了,大吼道,“Let me go!”Aaron一行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董蕾就被新一轮的掌声推到了台上,她被套上戏服,装上威亚,由几个杂技演员护送着爬上了铁梯子。
Aaron仰着脑袋,喊出的一声声“No”淹没在欢呼里,心里全是自责,觉得没保护好她。
他还记得董蕾倒时差那几天,清晨五六点叫他出来看日出,她说,“其实你这个大叔真的挺好的,年长,阅历多,能陪我聊八卦当愤青,也能教我什么是真正对我好的,守本分又有分寸,感觉我吸一口气,你大概就知道我要说几。要是哪个姑娘栽在你手里,应该就逃不出来了吧。”
董蕾从十几米高的空中被推下来的时候,Aaron身体摇晃了一下,感觉有些缺氧。
结果从水里冒出来的,是一个专业的杂技演员,而董蕾从红色幕布后面走了出来,吓得缩成了一团。
后来Aaron才知道,董蕾这一路都跟着他们,酒店房间是她捣的鬼,那些莫名来问路的中国人,也是她安排的,她当然没那么大能耐,全仰仗早已跟她达成统一战线的Aaron爸。
第二天,薛嘉丽单独约董蕾在一家意大利餐厅见面,席间聊到很多她跟Aaron缠绵悱恻的恋爱往事,还一定要土俗地拿一张支票出来让她知难而退,董蕾心想果真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啊,她接过支票来回翻了翻,视监了上面的数字后,心满意足地退回去。她答应来这场鸿门宴,就是要表明立场,清理门户,钱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重要,但钱后面的那个人更重要。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薛嘉丽失了耐心。
“你别说了,我喜欢他。”
“Oh shit,小姑娘,你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啊?北京遇上西雅图?搞异国恋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公司的市值,他的经历,你一个在国内拿着基本工资,每天为生活发愁的人,知道怎么爱他吗?!”
“当然,在爱他这件事上我肯定做得没你好,但我知道他工作的时候喜欢吃我烤的饼干,知道他唱《董小姐》唱得特别好,知道他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抽烟,知道他玩游戏很厉害,知道他很会开我玩笑。”
“笑话,Aaron很成熟的。”薛嘉丽不置可否。
“他可跟别的成熟男人不一样,他们对你好,给你花钱就是了,但他有一百种哄女孩开心的方法,一种是花钱,但还有九十九种。”董蕾抬头盯着她,眼神凌厉,“或许你只看到那唯一一种吧。”
是啊,如果一个男的总是让女友感到他的成熟,这个女人可能根本没有走进他的内心,要知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那天,董蕾转述了Aaron在车上的那番心情,她还说自己不会放弃的,接下来,就让Aaron来决定吧。薛嘉丽哭得特别伤心,眼泪泡着眼线,整张脸像个挂着指示灯的施工现场。
要问董蕾在O秀自告奋勇跳水的那刻怕不怕,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她说站在十米高台上,视线都要被聚光灯打散,但她知道Aaron就在下面,她必须得跳,就像她知道有他在前面带领着,就能安心收起这些年作茧自缚的保护壳,用一个更好的自己,学习如何去爱。
他们启程回洛杉矶那天,董蕾知道Aaron的跑车坐不下,自己早早买了灰狗巴士的票,结果在巴士中间站上完厕所,晕乎乎地上了反方向的车,在沙漠里又开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车上都是陌生乘客,吓得直接下了车。她自信自己能走回休息站,结果迷失在茫茫无际的沙漠公路里,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直到没电关机。入夜后的沙漠鲜有车辆,一片直截了当的黑,她蹲在草丛边,哭不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四周,生怕跑出来什么狼人或者电锯杀人狂。
最后是Aaron的车灯刺得她眯起眼睛。Aaron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说从他们相遇那天,就互相帮了对方一次,在O秀上她又帮了一次,这次换作他,他们就扯平了。董蕾放肆地闻着他T恤上的香水味,伴着哭腔责问,年纪那么大,怎么数字算得那么清楚啊,但我还记得你很多好,怎么能还得清。
“为什么自己走了?”
“不想让你难堪啊。”
“大发。”
“嗯?”
“留下来吧。”
Aaron知道,女人受到委屈后最需要的是肩膀、是陪伴,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解决方案,董蕾这些年一个人生活,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都捉襟见肘,她就是接受了所有方案,拼命省钱,拼命想为死去的男朋友做点什么,拼命见习那句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但其实她看上去累极了,其实她最需要一个拥抱。
故事的结局要快进到一年后。
董蕾把新出炉的烤饼干打包封箱,心满意足地在自己的账簿上又添了几笔。没了旅行App的工作,回国后的她开了一个卖饼干的淘宝店,利润不多,但干得舒心,几个月时间都四颗钻了。
在几分钟前,她刚挂掉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厂新来了个小伙子,人特别踏实。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老妈却提早让她进入相亲的鬼圈子。
关于洛杉矶的那段记忆,已然当作是一场时差紊乱的梦,零星剩下的照片,也强迫自己相信都是后期合成的骗局。
那晚Aaron去找董蕾的时候,薛嘉丽也偷偷跟去了,结果因为开车的司机在夜路上超速,跟一辆对面来的运货车相撞,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薛嘉丽断了一条腿。Aaron只能选择照顾她,董蕾从未感觉到这样的进退维谷,只能落寞退出。
回国前,她把Aaron给她的银行卡还了回去,说买了这张回国的机票,他们的交易就可以结束了,她在小屋的床头附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这段记忆,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伴着飞机的轰鸣声,一晃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她从一个被人民币抛弃的矮穷挫成长为了六折的白富美,骂过老天不公,也尝过努力的甜头。她再也没买过彩票,再也没有对旅行有半点念想。
其实在这些破烂事发生之前,Aaron写过一条微博,但一直放在自己草稿箱里:
我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三个字,路那么难走,可你敢喜欢上我。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我只想让我做的,来匹配你这份喜欢,好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比三千万彩票还赚。
后来,她接到一通电话,是前老板打来的,嘘寒问暖之余,问她还有没有意愿回去上班,她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老板说那个融资的股东极力邀请她,说想见她。
想起当初没订上那张彩票就是因为他,董蕾说什么也要见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到他们约定的日料店包厢前,她用手扶着门沿,不敢开,低下头,眼睛立刻被地暖熏红了。
她闻到了久违的檀木香水味。
不完美求婚
所有人都不会料到,金牌求婚策划师童真会在她二十八岁的生日当天,向老板递上辞呈。
“追爱”求婚事务所是童真入行的第一个公司,在所有热恋的小情侣里,没人不知道这个公司,几个北京的80后共同创业,只做创意求婚,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直升机上洒干冰,老虎身上绑气球,惊吓了多少不知情的男男女女。
童真,就是这些鬼点子的始作俑者,也是“追爱”的绝对顶梁柱,所有人都说,她的脑袋一定跟常人不同,多长了神经中枢,她策划的求婚仪式,就没有被主角拒绝过。眼看工作已经排到下半年,却在这个节骨眼辞职,整个公司为此陷入低气压,但童真的老板太了解她,知道多说无益,只能狠心默许。
别以为做这份工作的童真是个每天沉浸在美好幸福中的女文青,实际上她是一座万年冰山,没人见过她笑或哭,哪怕看见那些哭成狗的准新人,她也没有半点表情,很多人都以为她是肉毒杆菌打多了导致脸僵,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止脸僵,全身都很僵。省话一姐,口头禅是“哦”,头发越剪越短,从背后看就像个男人,有一个戴了八年的耳钉,喜欢穿宽松的上衣,紧腿裤,无论穿什么鞋子走路都润物细无声,每天默默地飘来再默默地飘走。
她把求婚当成工作,机械地掏空身体里所有奇思妙想支撑生活。就像很多都市白领,他们的梦想是变成明星,是环游世界,是买遍所有大牌包包,但最后都落俗地坐在办公室上班,是因为他们必须得向现实妥协,要赚钱养活自己。
童真辞职的原因,是因为曾经答应过自己,策划完第九十九次求婚,就暂时歇业,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也因为想把第一百次留在自己身上。你没听错,她有一个喜欢八年的人,为此还保有一颗明媚的少女心,不过她这颗少女心有点吓人,因为她想向男方求婚。
但对她这个纠结至死喜欢别人又不愿意说出来,总希望别人自己明白的处女座,简直就是妄想。
童真喜欢的那个人叫夏风,两人在大学学生会认识,夏风是个典型的白羊座,过分善良神经大条以及冲动易怒,与当时冷成一座冰雕的童真形成鲜明对比。夏风把她当哥们儿,总觉得她喜欢女人,于是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天热了就当着她面脱衣服,冷了甚至敢钻她被窝。夏风学的是新闻,毕业进了门户网站做娱乐频道编辑,一做就是三年,虽然性子聒噪,但在工作上倒是一百个勤恳,客户和老大都对他赞不绝口,二十六岁时,靠着积攒的人脉自己出来创业,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把自己的宣传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童真这场暗恋很没骨气,卑微到看着夏风每天把妹子挂嘴边,看着他热恋和失恋,永远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身后陪着。她知道自己没机会,所以从不过分期待,偶尔有些念想,就好比第一百次求婚,她明白不可能,仅是给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一个交代,脑袋热过劲,心就可以凉了。
他俩有个老规矩,就是每周三晚上会去五道口一家英国人开的餐吧,喝酒吃汉堡,顺便参加他们的Quiz问答游戏。童真属于军师型选手,英语特好,但从不显摆,每轮游戏开始后都默默把答案写在纸上,然后教夏风发音,让这个孩子王在几队人马中嘹亮地喊出正确答案。
“辞职了?”夏风趁着老外出题的空当问童真。
“嗯。”
“那来我公司吧。”
童真不语,只是笑笑。
“有啥好笑的!我们这也可以做策划,多适合你!”
“不想。”
“我觉得吧,你真心该找个人了,你看你脾气臭,话少,平时不想着恋爱,现在连工作也不做了,这么压抑下去,小心更年期提前啊,哦不,你从大学那会儿就更年期提前了。”夏风不忘神补刀。
“哦。”童真看着小黑板上一轮新的题目,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下答案,然后递给夏风,上面写着,“你这三年谈了十八次恋爱还不是单身,爱多必失。”
夏风瞬间脸就绿了。眼前这女的,以为是哑炮,点燃之后在你身边响得跟新店剪彩似的,惹不起啊。
同事里最会来事儿的莫珊珊非要给童真办一场欢送会,这个每天把公司当成秀场的北京女孩是唯一能跟童真说上话的,虽然势利,每天把“钱”字挂嘴边,但好在够直接,即便跟别的女同事口蜜腹剑,但面对童真,就少了那份女人天生的敌意。所以当童真说要辞职的时候,莫珊珊还真抹过眼泪,说又少了一个好姐妹,虽然不知道演戏成分占多少。
那晚的欢送会定在纯K。童真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穿着一条大露背长裙的莫珊珊站在台子上唱歌,见童真进来,便招呼她先跟大伙儿喝喝酒,童真往里面看了看,“大伙儿”真多,加上她俩,一共六个人,还有俩人是不认识的。
可见童真或者说莫珊珊在公司的人缘有多差。
与其说是欢送会,不如说是莫珊珊的演唱会,整晚她从张惠妹唱到萧亚轩,“听海哭的声音”时真的哭了,“想要跟你表白”的时候肩带掉了。等到最后实在唱得没了气力,才乖乖地坐回沙发上,一看桌上的酒没动,就莫名起了火,招呼大家必须一人一瓶。轮到童真时,她含情脉脉地说,“童真,说真的,从我第一天来公司就特别喜欢你,中性风,多酷啊,大家都说你是千年冰山,我就告诉自己,泰坦尼克号都撞冰山呢,我朝阳门一姐就是有那胆子挑战高难度,非得撞上你试试,你看,这几年,我俩关系这么好!”童真愣在沙发上眉头微蹙,一言不发,莫珊珊又接话,“好了你别说了,我都懂!一瓶喝完啊!”说着碰了下童真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皱眉大喊,“这酒也太冰了吧!”
她心里骂着娘,死要面子硬生生喝完了一整瓶。
放下酒瓶,看见童真一脸纯真地望着她,一口没动。
“你倒是喝啊。”
“不想喝,太凉。”
“…”
那晚最后是童真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莫珊珊在工体路上晃悠,路上的空车像约好一样集体拒载,两个人晃啊晃地竟然开始掏心掏肺。莫珊珊说她以前爱过一个男人,在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男人给她的理由是因为老妈给他介绍的这个人是高官的女儿。莫珊珊边走边哭,喝醉之后全然变成了话剧演员,声音飘得跟唱歌似的,她说现在世界都反了,男人能跟你抢男人,剩下的那些没能耐的,还一个劲儿要求女人。所以咱女人不强势,养得起自己吗。莫珊珊抹了把眼泪,突然问童真,“你有喜欢的人吗?”
说实在的,没几个人敢问童真这个问题,记忆中除了夏风,就属莫珊珊了。听到这个问题时,夏风的脸首先出现在眼前,随即画了叉,但觉得别扭,又把叉擦掉,可能是被夜晚的风吹得不矜持了吧,她竟然从喉咙里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嗯”。
什么?!感觉扒出了一个惊天八卦,莫珊珊刚想细问,突然一阵反胃,哇啦,蹲在路边吐了。
吐完之后,她就断片儿了。
辞职后的童真突然多出了很多富余的时间,在北京四环外租了一个小复式,专门把次卧跟走廊打通,改成了书房,错落有致地放了几排木头书架,正中央是一个古典沙发,她买了一堆名字读起来都拗口的原版书,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下午。
夏风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来找她,童真在一边看书,他就在旁边唱偶像蔡依林的歌,然后故意找茬聊天,化不了这座冰山,索性就像一只狗一样倒在她身边睡过去。
可是这之后,夏风就突然消失了,发过去的微信不回,打电话占线,连到了周三的固定Quiz,都见不到人。童真心里像被火烧,面上仍然保持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随时警惕着手机,却麻痹自己让对方爱哪哪去。
终于接到夏风的电话是在一个星期后的周三,说约她吃饭,但是不去那个英国吧,而是改去许仙楼,突然一下这么高大上煞有介事的,让童真直觉有事发生。等她到了许仙楼,看见座位上头发被高高吹起,穿得无比正式的夏风,更肯定了。
童真一坐定,夏风就把脑袋凑过来,一脸傻笑地说,“麻烦你个事儿呗。”
“说。”
夏风嘿嘿地傻笑,“那个,你不是那么会搞求婚的事儿吗,帮我搞一个呗。”
“你朋友想结婚?”
“不是,”夏风凑到童真耳边,羞答答地说,“是我,帮我给一姑娘求。”
童真嘴角上翘笑出声,把夏风吓了一跳,没等他回过神,童真掷地有声地撂了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哎我说童真,我夏风认识你这么久,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吧。”夏风脸上的傻笑变成委屈,眉毛皱成一团。
童真觉得太阳穴像有小锤子在凿,心也跳得厉害,感觉多说一句就能被对方听出什么似的,她默默调试了心情,看向一边,问他,“哪认识的,什么情况?”
“微信摇上的,我跟你说,我真没碰上这样的事儿,跟那姑娘聊了几天之后,突然就想改邪归正金盆洗手了,她特别独立还有想法,不黏人,是那种能让我安心打拼自己事业的,但是你不知道,一说起情话来嗲得我哦,完全受不了。不过我就喜欢,可以说正中下怀,打了那么多年仗,第一次碰上我直接给敌人缴械投降的。我真的特喜欢她,想让她合法地睡在我身边。”
“哦。”这番土俗的表白过后,童真觉得天都快塌了。
“你别光‘哦’了,答应我好不好,我真的就求你这一次,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上,如果我想讨老婆了你都不帮我,那我就没别人指望了。”夏风开始软磨硬泡。
童真再不甘,也只能憋着,憋到鼻子开始泛酸。夏风见童真一直不看他,就伸手不停把她脑袋转过来,用一张委屈的脸对着她。童真觉得再被他这么晃下去,泪水就要出来了,她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
夏风在许仙楼里叫了起来,或许那时周围的食客以为是他求婚成功了。得意忘形之后,他说他的女朋友一会儿也要来,童真听罢想离开,但夏风说什么也不让她走,说一定要让女友见见自己最好的朋友。
等到那个女生到的时候,童真的世界彻底垮了,她看见穿着紧身套裙的莫珊珊拎着小包优雅地走进来,她也看见童真,露出了同样吃惊的表情,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面面相觑。
如同蓝光碟片被按下了暂停,四周空气被抽干,耳朵进不了声音,听着自己的心跳,童真觉得跟衙门口的击鼓鸣冤声如出一辙,沉闷的、委屈的、不堪的,想要告诉全世界,这个男人应该是我的。
一向高调的莫珊珊大呼原来男朋友是童真的好友,简直有缘,可童真全程保持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夏风偶尔帮她夹菜碰她手肘,或者用脚踢她的脚,她都一副像失了灵魂、病恹恹的样子。
那是童真此生吃过的最尴尬的一次饭。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第一百次求婚那么快就用到了夏风身上。在自己勇敢表白前,亲手把喜欢的人送给好朋友,即便一百个不愿意,但抵不过一千个无可奈何。
童真策划的求婚仪式定在“追爱”的写字楼,夏风穿着降落伞衣从三十层的楼顶跳下,落在测量好的林荫道上,这是莫珊珊上班的必经之路,早前安排好的快闪演员也都埋伏其中,只要莫珊珊一出现,夏风就准点降落,音乐响起的同时,遥控飞机带着钻戒开进来。排练了一遍又一遍,童真控制着每个时间节点,万无一失。
求婚当天,所有人早早待命,童真在树丛里用对讲机操作一切。目标人物莫珊珊在街口出现时,童真呼叫夏风,可那边一直传来嘈杂的信号,眼看莫珊珊就要到达指定地点,夏风还没反应。工作人员互相使眼色陷入焦躁,此时,戴着安全帽的夏风缓缓露出半个脑袋。
只见他利索地跳了下来,看热闹的行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尖叫,莫珊珊成功被吸引注意。降落伞在半空打开,露出了巨大的“Marry me”。莫珊珊跟着周遭的行人鼓起掌,还试图张望搜寻谁是这个幸福的女主角,等到降落伞上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近时,她的身子突然僵住了,手里的包包也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