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说那我包给你吃吧,你来我这儿。
周家明说也好啊。挂了电话不久,出租车就停在了青蔓在校外租住的小单间楼下。
饺子包了很久,折腾到天色都暗了才下锅。青蔓在周家明面前大概总有些不自在,她心怀鬼胎,总怕被察觉自己还没放下他来。
这么晚了,我还能赶上回去的车吗?周家明边说边看表。
打车嘛。青蔓提议。
钱没带够。他说着,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但青蔓感觉到了。
她没有接话,周家明又继续玩味一般道,要不我住你这儿,你打个地铺,床让给我睡。
我想想。青蔓心里开始天人交战,她捉摸不透周家明的心思,但她隐隐约约又觉得这代表了些什么。
周家明见她不明确表态,又继续笑道,要不我分一半床给你睡也行。
青蔓不傻,她立刻搞清楚了这个暗示的深意。这一刹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傲娇的心再次回归,她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暧昧,所以她咬咬牙,干脆地说,不要闹,我拿钱给你打车嘛。
周家明低着头夹起一只饺子丢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嗯。
这个晚上,周家明离开以后,青蔓抱着枕头发呆到清晨。她几次三番想给周家明发个短信,但最终没有。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个答案,并非一份试探。
她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默默地牵挂一个人,也好过让他们知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她多后悔曾经让他知道,哪怕他所察觉的那些,于她庞大的感情来说,根本只是凤毛麟角。
一年前,青蔓临近毕业,出来实习,找到如今这份工作。而周家明,在那时去了北京。
青蔓与他从未刻意保持过怎样的联络频率,所以他不找她,她也心虚得不敢贸然频繁联系。
那个晚上,三个人去吃了一顿地道的烤鸭,但青蔓其实觉得不大对胃口,或许也与心境有关。饭后她早早就说太累了要先回去休息,周家明说那我们送你,她赶忙推辞说不用了。
深夜,她只身一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头,想象着曾经她深爱的男孩是用怎样的姿态经过这些街道。路旁的小店门口贴着Eason的新专辑海报,她定了定神,想起那一年,听他唱《十年》。
她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她拨通了周家明的电话,跟他说让他送走蒋薇后来找她。周家明答应了。他来的时候,她轻轻伸出右手,她闭上眼睛,很怕得知那个答案。
周家明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把她拉进怀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眼睛。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青蔓摇摇头不肯走。
周家明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充满宠溺的表情,他摊摊手,那你想去哪儿?
青蔓说那你呢,你想去哪儿?
周家明慢慢地,慢慢地摇了摇手中的电话。他说,我等会儿还要去找她。
她还想追问他能不去吗,她想了想,又没有说话。可周家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说,我先送你回家,晚点儿我给你打电话。
她想了想,说,那好吧。
那个晚上青蔓坐在车里,周家明一直轻轻拉着她的手。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好难过。她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呢,为什么那天晚上她没有对他点头。现在他身旁有别人,她青蔓算什么?!
她甚至不敢再往深了想。
回到住处,她简单洗漱了下,就窝在被子里等周家明的电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过去,天蒙蒙亮,她猛然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赶忙看手机,却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她担心地拨了过去。
周家明接起来,声音依然温柔,他说,怎么了?
你不是说会给我打电话吗?她小心地问。
哦…我刚才睡着了。他的声音确实透着慵懒,你怎么了,有事吗?
青蔓没有吭声,这一刻她想起那个拥抱,想起他的温柔微笑,却这才清醒。昨晚那个美好的梦,甚至没有个好结局。
她慌忙说没什么,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去买点儿药吃,你睡吧。
挂了电话她扑到被子里抑制不住地大哭。
七年又怎样,七年就不用被拒绝吗?
往后她更不敢冒昧找他,只一心扑在工作。三个月后,青蔓帮客户安排住处时,在酒店门口远远就看到周家明刚出电梯。她赶忙背过身,而他呢,只顾和身旁的姑娘谈天,又怎会注意到她。
可那姑娘并不是蒋薇。
她没法形容此刻的心境,但绝对不是恨,也不再是纯真的爱慕了。
她终于明白,时光一走,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青蔓打算再等半年,等总部缺人手时,她再申请调回去。或者再等半年,有别的选择,跳槽也行。
她把QQ上的周家明拖到了陌生人一栏。
十年太长,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等。但她想,她至少不该再纵容自己泥足深陷。她想起七年前她听过一首老歌,那个女生在歌里唱,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
她至今也不知道周家明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但她想,她将再也不会得到那个答案。
她莽莽撞撞去告白的时候,在雪地里狼狈摔倒的时候,那时他在送别的姑娘玫瑰花。他爱过多少人,又被多少人爱过,她都不清楚。但她来到这里才清楚地知道,她就算有一天真的与他相恋,却也难保他就不会离开她。
她曾以为深爱是奋不顾身的那一腔孤勇,可惜她曾经憧憬的爱情,在他身上永远不会发生。
周家明有时也会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夏天,他还是孩子气的中学生,从别人手中接过那个叫青蔓的女生的日记。日记本上密密匝匝全是他的名字。他想,这个女生一定很喜欢他。
后来的许多年,每到他的生日,青蔓总是守在凌晨发祝福短信给他。一开始他不以为意,直到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他发现很多人已经不再记得他的生日时,他还是收到青蔓的信息。
那个傍晚,他心血来潮去吃她包的饺子,他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为什么他曾对她示好,以为她会满心欢喜迎接他时,她竟然又没有。她不是喜欢他吗,还是说她又不喜欢了。
他于是玩心大起,试探了她。
她的反应却依然让他捉摸不透,她难道以为他真的会留下?玩笑而已,也不尽然吧。但他似乎又看明白了几分,那就是,她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他像所有被爱却又心安理得的男男女女一样暗示自己,仿佛这样一来他就没了错,分明是她不够情深意笃,又怎能怪他没有欣然接受。
不然她为什么能几次三番拒绝喜欢的人呢。她来北京时,他还百忙之中抽空请她吃饭,送她回家。她悲伤地伸出手时,他曾想问她怎么了,是失恋了所以逃来北京吗?他想了想,又没有追问。
她的感情史,他也不必管吧。
要说她真的钟情他七年,他说什么也不信。
以后遇见风雪
有新的雨伞
为我留的灯盏
能不能别关
不要为我伤感
别被绝望打断
不能一起的白头
也别让风雪染
——陈学冬《不再见》

她一个人买了《小时代》的首映场电影票,偌大的影院里,所有人都被唐宛如逗得嘻嘻哈哈,唯有她,
悲伤地想到他。想到他曾经风尘仆仆地穿越半座城市,只为送她这本悲伤童话。

☆和你有关的,都是悲伤的
阿宝在一档电视节目上看到说,星座专家给十二星座男排出了一个花心榜。榜单上名列前茅的第一名,就是巨蟹座。钟暗在微信上看到她的转发,回复说你别扯了,这谁信啊。阿宝说你狡辩也没用,专家说的是真理好吗?
那个节目里言之凿凿的女巫大人梳着一头大波浪,非常优雅地跟观众解释说,巨蟹座的男生不只是花心,而且非常聪明。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比方。也许你和他在一起三十年,他一直是别人眼中的好好先生,而忽然有一天你病重,竟然收到一束别的女人送来的花。女人告诉你说她有了你先生的骨肉,希望你临终之际不要怪他。台下一阵爆笑,而女巫面不改色继续说,巨蟹男非常擅长说谎,别看表面上他们温文尔雅,实际金屋藏娇的时候你要是没干过侦探当过女警官,还真看不穿他。
阿宝听得一愣一愣,赶忙在脑海中搜寻身边男生都有谁是巨蟹座,想了一圈发现唯有钟暗。他以前追过她,她想了一下忍不住唏嘘感叹,还好自己没中招,否则还不得晚节不保。
钟暗倒是不信这个,也没有点开这个节目来看。他只当是阿宝在故意找碴儿,刺激他这个巨蟹男。想了一下他心中又有点暗喜,她难得主动关注他的星座,这是不是代表有好事即将发生的节奏?
中学的时候阿宝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见过钟暗。那时候他剪着溜光的小平头,海拔属于放眼望去秒掉众生的范畴,瘦高瘦高在人群里特别突出,她跟朋友挨着坐,他凑过来问她哪个学校的,她立刻警惕地问他想干吗。
阿宝那时候属于特别好学生的流派,一看到他这样风云人物的类型就忍不住歪想,生怕对方对自己动什么歪脑筋一样。实际上钟暗也确实从那时候起,就看上了不怎么吭声的女青年阿宝同志。他的搭讪方式似乎太老土,说跟她借手机打个电话,结果阿宝说真不好意思啊我手机刚好没电了,他一脸尴尬,咬着牙索性大方问她,要不把你手机号给我吧。
阿宝当然拒绝了。
但她隔天回到学校,盛夏的中午烈日炎炎,她却被不认识的同学叫嚷着赶紧去大门口,有人找她。她双手交叠盖着眼睑往外跑,影子都被晒成很小很小的一个圈。远远地就看到钟暗笔挺地站在那儿,他冲她招手,她疑惑地走过去,仍然一脸防备,说,你干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时代1.0》,说这个给你,你们女生不都爱看吗,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买过了吧。阿宝愣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答非所问道,你们学校在哪儿?
钟暗报出一个地名,阿宝若有所思地哦了一下,把书接过来,说那谢谢你了,你挺聪明的。钟暗难得听到她夸他,得意地露出一排白牙,说那当然,现在知道也不晚。阿宝说你没事了吧,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待会儿午休之前还要点名呢。他摆摆手,说好,那你去吧。
阿宝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说,其实我夸你聪明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买过一本了,只不过还没看完,又刚好落在家,所以这本我放学校里看,还是谢谢你吧。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太阳还是很大,晒得钟暗有些睁不开眼,但阿宝走了很长一段路,准备拐进教学楼时又回头,发现远远的,钟暗还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方向。像一棵树那样。她想起刚才他说他们学校在十一中,真远啊,过来坐车得要两个多小时吧,他还能赶回去上下午的课吗?
那时候阿宝其实有个挺心动的目标。
男生叫冯庭,比她高两级,是校队的运动员。她课余时间就会跑去体育场看他们练习。后来不知道钟暗是通过跟谁打听,知道了这件事,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找她。阿宝把《小时代1.0》看了整整五遍,但每次看还是觉得特别伤感,《小时代2.0》她没有看,就觉得应该会很虐吧,不想看。
时间过得太快,冯庭转眼就要毕业,阿宝眼看自己还没来得及告白,更加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练习的地方。后来有一次钟暗来了,问她用不用帮忙。她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说你能怎么帮。
钟暗挑了一下眉毛,很搞笑的表情成功逗到她,他掏出电话,飞快拨通一个手机号码,接通以后他冲那边直呼出男主角的名字,说你赶紧过来一下。
阿宝瞬间受到了惊吓,捂着胸口说,你怎么连他的电话都有啊,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学校派出去的卧底,不然怎么比我还了解行情。钟暗没搭理她,因为冯庭很快跑过来,停下的时候拿汗巾擦了一把额头,动作帅得着实有点儿惊心动魄。阿宝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就听钟暗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怎么可能想到钟暗会来这一出,伸手想把他的嘴堵上已经来不及,冯庭看了看她,又看看他,带着逼人的微笑说,你是不是怕我把她抢走啊,放心吧我名花有主不踩野花。说完又笑着拍一下阿宝的肩膀,说,我开玩笑的,钟暗不错,你就从了他吧。
阿宝心想这怎么可能,自己一直以来默默追随的男神竟然跟钟暗相识,关系看起来还这么亲近,简直到了勾肩搭背同流合污的境地啊。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只好吞吞吐吐说,我没有,我没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像演偶像剧一样没头脑地掉头就跑掉了。
很久以后,阿宝才知道钟暗早在送她《小时代》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她的底,她也不知道是哪一号闺密这么敌友不分,出卖了自己。但是钟暗的确是因为她,才想方设法和男神称兄道弟,她就说他没那么好心来帮忙撑场,搞了半天大半年以前他就已经密谋好要来搅局啊。
她忽然觉得心口钝痛,天啊,自己怎么会遇到这种风流才子,空有一张不错的皮囊,品性竟然渣到要玩手段把情敌清场。阿宝明显感觉自己玩不过他,而男神已经先他们一步毕业离校,他来取毕业证那天阿宝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想着跟他说一声再见,总算也能了结这场心结,然而钟暗又在这个时候出现,阿宝难得地脾气大了,冲他吼道,你都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我走哪儿你跟哪儿啊。
可恶的是该听到的男神没有听到,不该听到的话竟然他偏偏赶上场。她尴尬地一回头发现男神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就是在欣赏小情侣吵架的节奏啊,她下意识拼命摆手,钟暗却一下子特别入戏地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说,阿宝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阿宝一怔,脱口而出,你这是表白吗?
说完就看到男神走了过来。
他个子分明跟钟暗差不多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阿宝却有一种需要很用力地仰视他都还够不着的感觉,男神轻轻地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了一句足以令少女心杀伤力五星半的话。
他说,我看行,要不你郑重考虑一下。
说完冲钟暗使个眼色,转身走人。就好像从头到尾,阿宝的心事还从没曝光在烈日下,就已经被从娘胎里扼杀。她此时此刻只想一口血喷在手机屏幕上,可惜钟暗仍然处变不惊,凑过来微笑看着她,自我感觉良好地丢下一句话,你该感谢我吧,要不是我替你扳回一局,你觉得你还能在他面前抬起头吗?
那时候起,实际在阿宝心里,她和钟暗的梁子就已经深深结下。虽然后来她考上大学,男神的脸也渐渐模糊,倒是钟暗一天到晚通过各种渠道骚扰她。但她仍然固执地把钟暗的名字在心情记事本上牢牢与“深仇大恨”四个字连在了一起,那姿态,必然是密不可分的。
大学第一年阿宝没少以各种由头搪塞过钟暗。他每回想来找她,她总能想方设法推诿。就算是她过生日他来送礼物,她也能狠下心避而不见,回寝室的时候看到洋娃娃和玫瑰花,她皮笑肉不笑地跟室友吐槽说他这都是应有的惩罚,心机男是得不到真爱的,我绝对不能成全他。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但好像也只够安慰一下自己,到底在大多数人眼里,钟暗已经是她阿宝唯一良配。有一次他忙完兼职的工作,准备回寝室却接到钟暗的电话,说他在她上班的公司楼下。她本来前脚已经踩进电梯,又赶紧退出来,问他要干吗。
他抱怨说你口气怎么一直改不掉,老是“干吗”“你干吗”这么凶巴巴,你就不能像别的女生那样稍微温柔一点儿吗?
你嫌我不温柔就别打给我嘛。阿宝特别沉着地反击。
钟暗咳了一声,声音仔细听好像确实有点儿不太对劲。阿宝稍微耐着性子,问他怎么了。他顿了顿说,跟我朋友吵翻了,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地方,借住一晚。
阿宝神经敏感地一下子抓错了重点,听到他说要让她安排住宿就暴跳起来,心想你一个男生让我帮你安排住的地方算怎么回事,要是跟寝室姐妹提到,我跟你的关系更要洗不清了。她立刻条件反射回答,怎么可能你没搞错吧!
钟暗的声音却明显拉长,不太轻松地哦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钟暗好像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自己不痛快的事,换了以前,他从来一张没心没肺的脸,她都快要忘记他其实也有弱点吧。
你等等。阿宝喊住了他,我正在下电梯。
她挂断电话,开始计划把他安排到哪个同学那儿。这时电梯门本来要关上,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阿宝,你先别走。叫她的是兼职公司的直属上司,说是刚接到通知,晚上还有个进度要赶,看她正好还没走,问她要不要帮忙一下,算加班。她下意识看一眼手机,心想真是冤家啊又要委屈他。在心里挣扎一番,还是给他发消息说,我临时要加班。
她不敢拨出去这个电话。
似乎,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害怕,怕听到他失望的声音。
钟暗隔了一会儿才回,那好吧。
她看一眼,这才松出一口气。想着再回一条什么安抚他一下,却被领导径直拉进办公室,一叠文档飞快传到她QQ上。她头昏脑涨地开始忙活,手机也理所当然安静地躺在一旁。
那个傍晚,她不知道他的手机黑了又被摁亮,他数次想要再找一找她,想跟她说这时候他只想见她,但又实在无法厚着脸皮打扰她。
他一直站在楼下,用一种阿宝口中“耍帅不要太故意哦”的姿态靠在对街的电线杆上,远远看着她的办公楼,灯光灭掉一盏,又灭一盏,而属于她的那一间,始终明亮。直到快11点时,他终于找到个不错的理由。
阿宝的报表总算快要做完,这时候才想要起身倒杯水,却看到玻璃门外站了个熟悉的人影。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惊讶道,你怎么还在啊?
钟暗笑了一下,原本背在身后的手腾地伸出来,变魔术般递给她两个塑料袋。
夜宵吗?她心领神会,啊,我正好饿了,你好懂我。
美食当前,阿宝都能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节奏,她拉他坐下,说我们快点儿吃吧。他问她,你以为我走了?她点点头说对啊,我想你肯定还能找到朋友收留你嘛。
可我是想来见你。钟暗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
阿宝一怔,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你刚才一直在楼下等我吗?钟暗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紧不慢的表情让她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他抱着一本书,站在学校门口,也是这样等她,骄傲地站成一棵树。她那时候总觉得他各种不靠谱,长得太高调,做事太招摇。这第一印象一不小心,竟然维持了太长时间。
晚上她破天荒带他去学校,路过女生宿舍楼时,阿宝想到自己那里还有一套新牙刷和漱口杯,想到买新的很浪费,就跟钟暗招呼说她上去帮他拿下来,很快。他便乖乖站到一旁的梧桐树底下。
阿宝上楼转了一圈,还帮他从存货里精选出一包薯片,下楼却看到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妹,已经跑到钟暗跟前,两个人低着头不知在嘀咕什么。
她没好气地过去,翻他一眼,说你还走吗?他赶紧把学妹打发了,跟上来,笑着问她你该不会是…她拿牙刷砰地敲在他头上,激动地反驳说你少想太多。
那个晚上她和他运气都欠佳,打了好几通电话一一被拒,钟暗难得地流露出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今天我太莽撞了,以为你人际关系好到爆棚,肯定能安置我呢。
阿宝心想擅长社交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吗,怎么会轮到我。到后来拖拖拉拉眼看到了凌晨,钟暗说要不我还是自己找地方住,你先回去吧。
这时候阿宝已经有点儿困了,她侧挨着墙往下滑,索性坐到地上。要不我们就坐这儿聊天吧,几个小时以后就是明天早上了。她提议。
钟暗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到她身边坐下,说你愿意陪我无聊啊,真够意思。她点点头,然后把头放到弓着的膝盖上,钟暗兴致很高的样子,一扫之前的没精打采,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那个晚上她听他说了什么,其实已经记不得了。但她始终记得清早被他推搡着惊醒时,自己的头分明靠在他肩膀上。而他挺直脊背,似乎就为让她熟睡,因而保持那个姿势,整夜没动地方。
她问他,心情好点了吗?他不说话,掏出手机跟她显摆,说,我屏保好看吗?她刚要表达不屑,眼尖地一下子看到竟然是自己昨晚睡得流口水的照片,被他偷拍设置成锁屏壁纸,她跳起来吼,钟暗你给我立刻删掉不然我要生气了!钟暗调皮地笑起来,说,你觉得我可能会放过你吗?
他总是这样,欺负她,可他那时到底还不懂得,十几岁的女孩子,总会喜欢上那个忧郁骄傲不善言辞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年,而不是身旁那个叽叽喳喳不停讲话妄图引起她注意的他。
学妹来跟阿宝借笔记本电脑,说自己系统崩溃了,她就做完这个星期要交的PS作业就还给她。阿宝犹犹豫豫心想我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借给你啊。正好钟暗过来找她,吃里爬外地竟然让她大方一点儿行个方便。阿宝想了一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就这么听信他,答应了。结果三天以后她再见到自己的本子,和学妹的一样系统也崩了。这还不算,别人系统盘就算出点儿问题,也不至于整个电脑要重装啊,学妹也不知道是真不懂电脑还是装傻,反正把她的所有硬盘全都不客气地格式化。阿宝存的一切音乐图片视频网站收藏夹就这么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