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一直在下,就像我初见你时的那天一样。
所以在雨里,我一直都没有发觉,其实大熊的眼角一直布着晶莹。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痛苦得龇牙咧嘴的表情。我用力地拎起他另一只胳膊,跌跌撞撞扶着他朝医务室走去。
周宝明,我只想知道,大熊从来没有给过我伤害,为什么我总要连累他。
而你,一次一次让我始料未及的难过,为什么我却始终放不开?
毕业之前,我断断续续与你保持着联系,我似乎做不到对你从此漠不关心。可每当你再说希望我去看你,我却再没有像当初一样冲动得在双休日踏上去广州的列车。
大熊为此还嘲笑过我,两天双休,一天用来坐车,一天用来甜蜜。
而今,我想起那些话,却是真的远了。
像我和你,在地图上的距离,遥不可及。
再去广州时,许多公车站牌附近的广告,都是一个新牌子的易拉罐饮料。我买了一罐来喝,才迟钝地发觉上边的拉环已经不一样了。
不再能够,和瓶身分离开来。
把瓶子在手里旋来旋去,注意到上边写着“少一个拉环,多一份环保”。
霎时间,我明白了些什么。
许多许多的记忆,都不同了呢。周宝明,就像你也许不知道,我从来没做过手工,却在网上的“俄罗斯绣”速成网站上学会了绣你的名字。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你的小屋里待,我给你换的窗帘,给你换的马克杯。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买来了特殊的针线,曾在你的深蓝色窗帘一角绣上“嘉&宝”。
就像我不知道,你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一直喜欢我,在我和大熊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你就见过我。你来我们居住的城市,在亲戚家里住。我们恰巧在同一个小区。你见过我踩着妈妈的高跟鞋到处乱跑,也见过我披头散发调皮捣蛋。你曾说你不喜欢张扬的女生,可事实上,你还是没有讨厌我呀。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人都有秘密。
即使是我无从得知的,你的秘密。
其实爸妈离婚不是因为真的感情不好,是我那时不懂事,以为他们常常吵到鸡飞狗跳、家里碎玻璃碎碗一堆,这样就是不幸福,应该分开。所以,是我在妈妈面前说了不该说的,拆散了他们。那个遇见你的傍晚,我是自责自己所做的,而并非像与你说的那样。
我没有勇气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秘密。
佩妮一直喜欢你,她不过是想有一份和你有关联的物什,所以策划了那场生日会上神秘的情侣对戒做礼物。这是她的秘密。
你接到我在公话超市打来的电话,像是真的有灵犀,你从窗户探出头,分明看到我在楼下。可是等你追下楼,我已经不见了。那时的我,换了号码,毕业去了你不知道的城市。
曾有人说,当一个人想找到另一个人,他总有办法做到。但事实是,当一个人想方设法逃开另一个人,他依然可以做到。
我分明记得你住在那幢小楼的302。可我没想到,那幢安置小区里,一幢楼的户主是同一个。你换了楼层,我还如何看到那抹熟悉的深蓝色。
你的秘密我不知道,佩妮的秘密我不知道,我的秘密你们不知道。
广州的秋天温润如初,可长沙却已寒风乍起。我听大熊说,佩妮也去了广州,和你待的公司特别近。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佩妮和你,终于在一起。
人生还那么长,我对你,没有责怪,没有怨怼。
后来,我与大熊也渐渐少了联系。他的消息,偶尔只在他的Q空间里能有迹可循。而他的秘密,我一直珍惜地保留至今。
你有没有试过拼尽全力掩饰一个真相?
在这个世界上,你喜欢着一个女孩,你悄悄对她好,却又害怕让她觉得你对她太好。
你送她一个娃娃,假装不经意地告诉她,这是那间超市里最大的一只。你以为她看不出你的用心。
你为她和人打架,哭了却假装是因为受不住疼痛。你以为她不会想到你是心疼她。
许多时候,你分明做了好事,却故意往坏了说。
这是大熊的秘密。
后来我听过一首小美的歌,那是事隔很久以后,忽然间想起了大熊。
“看过你糊涂看过你愤怒/看过你满足没看过你的爱护/看过你跳舞看过你看书/看过你走路没看过你受不住/没看过你哭我怎知道你在乎…”
人都有秘密,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觉得秘密是最牢不可破的东西。许久之后,我仍然抱着丑鱼一个人睡,许久之后,想起你和他来,还是会有点儿心醉。
那些你已无所谓。
打包你的行李
睡不着的半夜下楼跑步去
换过新的家具
大风天通州搬家到工体
难过就看喜剧
兜一圈三环四十几公里
路过长椿街西
我只能拧过头闭上眼睛
若不在仍有爱时别离
就注定会在恨里重遇
这不过是简单的道理
可真的要明白却真的不容易
——曹轩宾《你不在北京》

她没法形容此刻的心境,但绝对不是恨,也不再是纯真的爱慕了。

☆春风再美,不及你笑
2012年的夏天,青蔓来公司刚好满一年。清早她路过人力资源部的时候,见到总经理正在里面跟几个同事商量什么。恍惚中她听到了一句“北京分部下个月就可以调人手过去了”…一刹那,她愣然在原地,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寸。
耳畔只有中央空调吹出的呼呼风声,青蔓想起一年前的夏天,也是这样的日子,走在路上就算大哭一场,眼泪都要随时被蒸干。她在那一天接到周家明的电话,他对她说,我要去北京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放弃当时那份录用通知E-mail,就那么不管不顾,跟着周家明买张车票跑去北漂算了。反正他也孤单,她亦孤独。
但她最终还是摁住了自己。
没名没分,她对于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啊。何况她辛苦面试十多家公司才终于换来一张pass卡,她不想因为那些轻飘飘的舍不得,就丢掉眼前的一切,重新让自己卷入“告白吗”“被拒绝吗”“跟他走吗”的旋涡。
她放他走了。
连同跟他相识以来,她要死不活了七年的暗恋。
后来听说周家明很快有了新女友,和她的联络也渐渐少了。她也在无缘得见他的日子里,纵使再思念他也好,但她都明白,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觉得他就在跟前,随时可以与他横冲直撞地去踩踏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
他离开得太久太远,她便强迫自己不再想他。
可就在今天,她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如果说一年前她是好不容易理智了一回,那么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从前那些想要为他犯糊涂的念头。
她用力深呼吸,接着礼貌的敲门。
总经理,我想申请去北京。她说。
北京的火车站真大,青蔓在里面转了个圈,好不容易找到出站口。她站在陌生的公交站牌底下,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打周家明的电话。
一开始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后来又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想必他的手机刚好没电。青蔓这时才觉得自己傻到无药可救,她还指望自己能给周家明一个惊喜,此刻惊吓的却成了自己。
在电话簿里翻翻找找好几个来回,青蔓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宋然说要去北京玩几天,当时青蔓还一脸羡慕地和他胡扯了许久。她心下犹豫了几分,也拿不准对方什么时候出发的。一咬牙,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宋然,你在哪儿呢?青蔓小心地问。
青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我要来北京吗?我跟我哥在火车站,刚下车,我晚点儿和你说…
你等等,我也在火车站!青蔓赶忙打断他,生怕晚了一秒他就要挂电话,我刚来北京,不认识路,要不我去找你们吧。
宋然当然没有让糊里糊涂的青蔓来找他们,他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公交站的时候,青蔓感到总算有了救星,赶忙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
我运气太好了,要是没有你,我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青蔓道。
宋然绅士地把自己的行李让哥哥拿,伸手接过青蔓的两个硕大的密码箱,还有一个圆鼓鼓的背囊。
经过三个小时的辗转换乘,他把青蔓安全送到了公司为她安排的住处。这三个小时里,青蔓无数次去看手机,却没有一次等来周家明的来电。
把行李拎到八楼的出租屋安置好,宋然问她怎么想到要来北京,她遮遮掩掩,说也没什么,就想换个地方试试。宋然打趣道,那我以后想见你一面就不容易了。
她刚想说点儿什么,手机嘀嘀嘀响,周家明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问她有什么事。她佯装淡定,我来北京了,你不请我吃饭吗?
周家明总算不负众望,用他的话来说是推掉了那个晚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聚会,雷厉风行地出现在青蔓面前。
这个时候青蔓已经送走了宋然,她踩着依然穿不太习惯的高跟鞋下楼,周家明的车已经停在路口。她走上前,满以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内心会有多么波涛汹涌。却没有想到,最先探出头和她打招呼的是他的女友。
这是薇薇,这是青蔓。周家明微笑介绍道。说着指了指后排的座位,示意青蔓快上车。她有点儿落寞地打开车门坐进去。这个位子只够青蔓勉强打量一下周家明的背影,他西装笔挺,开车的样子似模似样,这么久不见,他成熟太多。
真的太久没见了。
青蔓还记得七年前,刚认识周家明不久。那时候她刚学会用QQ,也是刚懵懵懂懂喜欢上一个男生的年纪。五一节放大假,她跑到姨妈家抢了表哥的电脑玩。打开QQ,输入了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周家明的号码。
正巧周家明也在线。她看到桌面右下角那个晃动着的小喇叭显示他已经通过了验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那时稚气的青蔓还存着一腔孤勇,因为感情还没经历时间的沉淀,所以也没有那么深。她只想着,不成功便成仁,索性试探他一下!
她点开周家明的QQ,说你猜我是谁。周家明想了想,说,A吗?还是B?
青蔓一愣,才明白原来他心中早有了期待的人选。
她长松一口气,突兀地关掉了QQ。
后来收假去学校,也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直到有天放学,她正做值日,地扫到一半,教室里早已经不剩几个人。周家明忽然不声不响地窜到了她身旁。
那个某某是你吧!某某是她的网名,周家明的口吻中多少带了点儿戏谑的味道,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轻轻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就那轻描淡写的一眼,他的神情、他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紧盯着自己不放的双眸,以及她轰隆隆的心跳,就那么牢牢地被定格在那段时光中。
虽然她咬着牙狠狠地摇了摇头,故作天真地问他,谁是××啊,我不知道啊。
但她其实根本遮掩不住自己的慌张,所以才换来周家明一脸确定的口气说,就是你!我知道就是你!肯定是你!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转身背上书包,扬长而去。
只留下青蔓捂着胸口,仿佛再迟一刻她就要装不下去,心虚地笑出声音。
虽然在今后的那么多年里,青蔓已经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无论周家明怎么威逼利诱,她都死也不承认那个跑去试探告白的傻姑娘是自己。
相识一年多,便已是毕业在即。
青蔓发挥得不好,没能和周家明考上同一所学校。她偷偷打听到了周家明家的住处,发现就在她每天去上学要路过的公交站对面那栋最高的楼顶楼。
冬天的时候周家明生日,青蔓拿攒了几个星期的零用钱买了一张他喜欢的歌手的CD。那天下了一场入冬以来最大的雪,青蔓举着一把旧旧的伞,风雪一吹来她就觉得自己要跌倒了。
偏偏车站的路又滑,她站在风雪里,一直等,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周家明才急匆匆地跑下楼。她急着往对面走,脚下一滑就绊倒在地,摔了一身雪和泥。狼狈不堪的她咬着牙想,怎么也不能让周家明看到这样的脏兮兮的自己。
打定主意,她支起身子准备回车站,却发现一抬头,周家明正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依然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笑起来带点儿月牙弯的眼睛,对她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想了想,一咬牙一闭眼,就把手里紧紧攥着的CD连同一张好不容易跟老板磨来的海报递了过去。
这个送你,生日快乐。青蔓说。
周家明愣了愣,接过来,笑着说,谢谢你。
那个风雪天她狼狈地回家,可她又觉得从未那么幸运,他扶着她,替她撑伞,还送她回家。
青蔓偶尔也会翘课跑到周家明的学校去。
周家明他们班所在的教学楼旁边有一个凉亭,坐在凉亭里抬头看,正好可以看见五楼的他所在的那个教室。青蔓每次去,就会坐在凉亭里假装很闲,其实暗暗抬头观望。
课间周家明总会跑到阳台上来,青蔓始终记得有一次,他在阳台上和人笑着闹着,就那么突然地唱起了歌。
有时真的是芝麻绿豆大小的记忆,但因为与你最为牵挂的人有关,所以你总是一想起他,就率先想到那场景。多年后回头张望,被放大了的温存依然令人彻夜心动。
她这时才知道周家明唱歌那么好听,可惜他身旁总不缺女生嬉闹,青蔓即使站在那个一抬头就能清楚看见他的位置,也没办法走上前去,对他说一句,我来看你哎。
她甚至还会死鸭子嘴硬,当周家明问她“你怎么在啊”的时候,她便咬死了说,我来看我朋友啊。
圣诞节她寄了卡片给他,最终却没有在落款的地方写上自己的名字。
可就在这个冬天刚过不久,青蔓听老同学说,周家明恋爱了。
对方是他现在的同学,娇小活泼,传八卦的同学描述得绘声绘色:周家明还在午休时带了玫瑰花去学校送她!
青蔓心下凉飕飕地刮过一阵旋风。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那个爱唱歌的男生,已经不会再对她歌唱。
宋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上英语早自习时,宋然在一旁捅捅她的胳膊,非要拉着她一起记单词。她发牢骚说我记不住,太难了。宋然说没事,我帮你听写,我们过会儿再试着默写。
青蔓想了想,说那好吧。
后来的很多个早自习,宋然都将满腔温柔写在脸上。直到有一次他在青蔓的默写本里夹了一张字条,就像当年的青蔓一样直白,他说,我喜欢你。
青蔓打开默写本的时候一愣,她不认识宋然的字。但宋然在旁边笑着看着她,他说,这个是我写的。
之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身旁许多同学默读课文的声音遮住了尴尬。过了一会儿,宋然终于又问她,可以吗?
青蔓想了想,忽然发现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愣,周家明怎么会在我们学校。可定睛一看,他身旁还有别人。
他当然不是来找她,怎么可能会是为了找她。
那好吧。青蔓黯然地看了宋然一眼,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从那以后,青蔓才渐渐弄明白了恋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除了有人照顾有人关心以外,更多的是终于可以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关心周家明。
早上她依然提早起床,可她不会再送周家明去坐车。她顶多远远地在车站看他一眼,他多数时候也是一个人,背着书包,行色匆匆地走过。
他哪还能记得那个在风雪天送他生日礼物的女孩呢,他早忘了吧。
周三的时候青蔓去学校,发现同学都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窃窃私语,而宋然的脸色很难看。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下意识去问宋然发生了什么。
宋然没有说话。
倒是平日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后桌女生用笔戳了戳她的脊背,凑到她耳边说,青蔓,你的日记不知道被谁拿给大家看了。
青蔓一惊。
赶紧掏书包找日记本,果然已经不见了。
她已经猜出宋然知道了什么,因为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她顾不上难堪,只是担心周家明如果知道了要怎么办。于是四处打听日记本的下落,可始终没能找到。
那个晚上青蔓去上网,一上线便看到周家明的头像在跳。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分手了。周家明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青蔓不知道回什么,就回了一个,嗯,别难过。
明天你们学校有课吗,我们放假,我来找你玩吧。周家明说。
青蔓还没来得及回,他又补充道,你的日记在我这儿,我看了,挺好的。
那一刻,用天旋地转来形容青蔓的感受绝不为过。她没想到这么快,不知道是谁那么三八,竟然特地把日记本千里迢迢送到了他手上。
但她有什么理由不开心的呢,他终于要来找她了,这次是为了想见她一面所以来的,不是吗?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青蔓都没看进去书,也没听进去课。脑子里嗡嗡的有一万只蜜蜂齐鸣,直到快中午时,最后一节课开堂不久,她终于发现周家明到了。
教室外是郁郁葱葱的花坛,他就那么蹲在花坛边,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
他眼神澄澈,依然是好看的月牙弯。窗外阳光正好,他的白衬衫上都被镀上一层金色。
那一刻青蔓真的觉得,她从没见过比周家明还要好看的男生。如果他的笑容不是那么感染人,她也许就不用陷得那么深。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跑出去找周家明。她永远记得,那个艳阳天,男生对她微笑着说,我们一会儿去哪儿好呢?
那能够算作是她第一场郑重其事的约会吗?虽然才开了个头。
然后她一扭头,就看到宋然站在不远处,眼神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她心中微微一紧。
后桌的女生忽然跑出来找她,问她下午反正没课,要不要一起去上补习班。很多同学都去,班主任让我来问问你去不去。女生这样说。
这一刻,宋然真的以为她会跟着周家明就那么兴高采烈地走掉。
连青蔓都以为她肯定会的。
但她竟然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冒出来的古怪念头,看着周家明的眼睛,他不羁的笑容仿佛又让她联想到了一大串有的没的。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索性对周家明说,真对不起,我等会儿还要去补习班,要不你先回去吧,下次…
她吞吐了一下,没有说出后半句来。
周家明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说,那好吧,我先走。你跟他们去吧,不用送我了。说完他依然冲她明朗一笑。
那笑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志,让往后太多年中青蔓每每想起他时,都忘不掉那样令人心醉的微笑。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傻事。
只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了。
她马上就可以走近他的世界。
说不定,还有机会牵着他的手,抱一抱他。也不枉她那么认真地喜欢他。
这是她唯一的一次,险些得到他的青睐。
而后来,这样的美好,他在不远处安静等她的样子,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的大半年时间,青蔓都没能再鼓起勇气联系他。
包括在QQ上看到他在线,她好几次都把要说的话敲出来,只差按下“发送”。但她最终还是没有。
倒是后来的一次中学同学聚会,令她重新碰到他。
在灯光昏暗的KTV包间,她到得很早,一直坐在角落。周家明那天唱了一首《十年》,青蔓一直一个人坐在一边,听着听着,就小声啜泣起来。她和周家明根本没有十年,连五年都还没有呢。
周家明唱完之后发现了她,凑过来问她怎么了,发现她在哭就开始开她的玩笑,嘲笑她说你怎么哭了,这么傻。
说着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样的温柔,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胡乱地抹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再失态,于是扭头看着他,她又一次犯傻了。她问他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周家明先是一顿,然后说,是啊,好朋友啊。
快到晚上准备去吃饭时,一群人走在路上浩浩荡荡地乱晃。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周家明撞了青蔓一下,带着点儿撒娇的口吻说,我想吃。
青蔓说那我去给你买吧,就兴冲冲地去买了两串,递给他,一人一串边走边吃。
后来一行人跑去照了大头贴,那也是她拥有的唯一一张周家明的照片。她一直小心夹在新日记本中。照片上他侧着脸,一如既往地微微眯起眼睛。
春风再美,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周家明似乎真的把她当老朋友看。尤其是高考过后,青蔓和他分别在省城两所不同的大学,但好在还在同一座城市。
宋然的学校与青蔓就读的S大同在大学城那一圈,离得很近,却很少主动再来找她。
周家明在QQ上经常跟她诉苦,说一些琐碎的生活周边。遇上电脑不懂修,QQ空间不懂装扮…这种事情都会一概找青蔓帮忙。他依赖的口气总让她彻底没辙。
唯独失恋时,他从不来找她倾诉。但他独身一人时,又总邀约她四处游玩。
青蔓常是辗转从别人口中,或者是他的QQ签名之类的地方,得知他的感情新动向。他和谁合了又分,和谁一个月就拜拜,和谁又爱得死去活来。
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没她的份儿。
直到大三时的某个周末,周家明打电话给她,说半年多没见你了,要不出来叙叙旧。她问去哪儿。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