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杨伯。粪尿看着脏,其实沤成肥料对庄稼特别有好处,秋天时候多收粮食,这么想想也就不那么脏了。”
一老一少说的热闹,忙完出来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小米拎了水桶正好见到陆老爹站在堂屋门口,于是就走上前把答应教授孩子们读书的事说了一下。
果然,陆老爹没有反对,只是微微点头就回屋去了。
他原本就有些消瘦的身形,这几日更是又缩水了一圈儿,石青色的棉袍随着走动晃动,如同挂在衣架上一般,很有些可怜模样。
陆小米张口想说几句,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即便她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记忆电影里那些夫唱妇随的恩爱场景,还是常让她羡慕。对于陆老爹来说,若不是记挂这几个儿女,怕是早就追随爱妻去黄泉双宿双飞了吧…
第二日早起,天上又飘起了不知道入冬之后的第多少场小雪。早饭刚刚端上桌子,送弟弟去书院的陆武就赶了回来。
他原本带了满身的寒气,直接被一碗肉粥驱的无影无踪。
陆小米本还想抓他问问书院的事,结果各家各户就送了孩子们。
先前来探陆家的口风,可以是女人们开口,毕竟爷们更要颜面一些。
但如今陆家应下了,孩子们以后就要拜在陆家门下,身为一家之主再不出面,就是待陆家不够尊重了。
于是,男人们押着自家的鼻涕娃子们同陆小米磕了头,或者憨厚笑笑,或者吓唬娃子们几句,然后就被听得动静接出来的陆老爹迎去堂屋喝茶了。
陆小米猜得这些当爹的必定惦记看看孩子们如何读书,于是简单安排了孩子们坐下来之后,就开始了陆家识字班的第一课。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稚嫩的童声钻出厢房的窗棱缝隙,隐约传到堂屋里。
男人们齐齐闭了嘴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是自家的淘气小子和丫头的读书声吗,真是从未有过的清脆好听,惹得他们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至此,他们的孩子虽然不能说完全说脱离了成为猎户或者猎户娘子的命运,但起码读过书了,识字了,已经比他们更能耐了。若是祖坟冒青烟,兴许也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陆老爹眼见坐在旁边的狗剩儿爹,捏着他最爱的青花杯子都已经指节发白,生怕再等下去,杯子就要粉身碎骨,赶紧干咳两声,劝道,“来,喝茶。不要惦记孩子们,小米那丫头不会亏待他们的。”
“那是,那是,小米可聪明着呢,我家丫头要是能学到小米半分,将来就不愁嫁人了。”
应声的是家里有闺女在西厢房的,平日听自家媳妇儿念叨多了,如今一开口就盼着闺女嫁个好人家。不要因为出身猎户被人嫌弃粗鄙,嫁去婆家也被轻看。
狗剩儿爹终于放下了茶杯,也是瓮声瓮气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当猎户的虽然比种地少受管束,但也是靠天吃饭,刀口舔血,谁知道哪日就被野兽吃了。万一狗剩儿有几分小聪明,多学些写算,将来进城做点儿小买卖或者当个学徒也比在家有出息。”
“就是,就是啊,学了写算就是不进城,起码卖皮子的时候也不会被人家骗了银钱。上次,珍宝阁的那个冯扒皮,欺负我不会算银钱,硬是少给我一百文。”
这话倒是勾起了猎户们不曾读书,不懂写算的悲惨过往,众人纷纷义愤填膺说起来,倒是让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陆老爹这里招呼众人喝茶,陪着众人说笑,倒是没有多留意自家闺女教了孩子们什么。当然就是发现,他也没有心思多琢磨。
倒是东厢房里,杨伯正搀扶着冯简扶着木架在屋里走动,听得读书声传来,初始也没在意,但不过几句,两人却是齐齐停了脚步。
冯简眼里闪过一抹惊奇,开口却是淡淡,“杨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启蒙书?”
老杨皱着眉头想了想,末了应道,“不知,老奴自问读书也是不少,但陆姑娘今日所教却是从未听说。‘人之初,性本善’。三字一体,朗朗上口又蕴含深意,给孩童启蒙,倒是很合适。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冯简点头,没有再多说,重新上炕,轻轻把窗扇推开了一条缝隙。
对面厢房里,小米根本不知道她正在教授的三字经,是这个世界里从未出现的书籍。
一来陆老三已经在准备考举人,这些启蒙书籍早就卖回书画铺子换成了别的书籍,她昨晚死活没翻到半页。二来前世的老院长最是喜爱国学,孤儿院的弟妹们就是用三字经启蒙,她简直是倒背如流,今日也就顺手拿来先顶一下了。
学习最忌讳贪多嚼不烂,特别是对于几岁的淘气孩子来说。
陆小米带着孩子们读了一遍三字经,简单给孩子们说了说其中的道理。末了就开始教每个人写名字,狗剩儿,二丫,桃花,铁柱子,小栓子…
爹娘们的愿望从来都是儿女平安健康长大,所以遵循着老人们“贱名儿好养活”的规矩,给自家儿女的名字都取的很…朴素!
但写起来却是不容易,陆小米把着孩子们的手写了几个,就觉得很累。于是琢磨着,哪日是不是请老爹给孩子们都取个大名。
她教起来容易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小子们还好说,丫头们若是长大了,嫁人生子了,难道还要被人喊着“二丫头”,“傻妞”之类,那可就太尴尬了。

第018章 朴素的回报

这般想着,她也没犹豫,直接同孩子们说了几句,果然,孩子们都是兴奋嚷起来。
“小米姐姐,我要叫美玉,首饰铺子里的玉镯子最漂亮。”
“我要叫将军,我爹说将军最威风!”
孩子们七嘴八舌吵成一团,陆小米挥手止不住,就直接拍了手里的戒尺。
这戒尺可是方才猎户们亲手递给他们的,淘气小子丫头们都知道,戒尺打身上,家里不但不会心疼,反倒回家还要挨揍,就立刻都安静下来。
陆小米眼珠儿转了转,果断放弃了教写字,跑回后院搬了零钱匣子,每个孩子发了二十文铜钱。
用铜钱学算术,就如同幼儿园里用水果一般。孩子们还从未经手过这么多钱,都是兴奋的小脸通红。
小米带着他们从头数起来,做些简单的加减组合,待得每个孩子都学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陆小米又取了点心盒子,每个孩子发了一块桂花糕做奖励,打点的孩子们喜滋滋下课回家了。
喝了一肚子茶水的汉子们领了儿女走在寒风里,忍不住问起了今日所学。孩子们藏不住话,都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汉子们都是听得欢喜,末了又开始犯愁,陆家待孩子们如此重视,又是取名又是教读书习字,最后还送点心。他们若是真的只用家里的粪尿做束脩,是不是有些太吝啬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几个汉子凑在一处商量了半晌,到底琢磨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开春之后替陆家种地。
身为猎户,除了会射箭剥皮,就剩了一身力气。
先前陆家农忙时候都是在城外招了闲汉做工,据说那些闲汉欺负陆老大心软,很是糟蹋了不少庄稼。
今年陆家是小米张罗管家,还要了粪尿做肥料。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怎么能接触这些赃物,不如他们这些人帮着处置就是了。也不怕做错,多问问,多听小米的话就是了。
众人打定了主意,回家把娃子们扔给惦记了一上午的妇人们,就直接去了茅房或者猪圈。
冬日天寒地冻,刨起茅坑自然是要多花费很多力气,但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味道小。
很快,家家都有汉子挑了旧箩筐,快步出村往老熊岭下陆家的田地走去。
每家负责二亩地,陆家的三十亩旱田也就被瓜分一空了。
陆小米还不知道家里多了十几个帮工,这会儿刚刚端了饭菜上桌儿,就同陆老爹说起帮孩子们取名字的事。
陆老爹听了居然难得打起了一些精神,应道,“这是正事,只要娃子们家里应了,我倒是不介意帮忙取几个。”
“那好,爹吃过饭不如翻翻书,估计明日就用得到。”
陆小米欢喜给老爹多夹了两块肉,琢磨着是不是以后要多给老爹寻些事情做。也许忙起来就没闲暇想念过世的白氏,自然也就不会再颓废消瘦下去了。
老杨在一旁听着父女俩说话,一脸羡慕,望向小米的时候目光也更柔和了。这样的好闺女,托生在谁家就是难得的福气。
倒是冯简还记得启蒙书之事,难得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问道,“陆姑娘今日教授的那三句一体的诗文,出自哪一本书?”
小米听得停了筷子,下意识反问道,“三字经啊,你启蒙时候没读过?”
问完,她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这其中的“凶险”,立刻找补道,“我也忘记了在哪里看来的,只是觉得朗朗上口又简单,很适合教孩子们识字,于是就顺手拿来用了。”
冯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却是让陆小米更提心吊胆了,暗暗敲打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小心。一个谎言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小心最后谎言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过来了,那就麻烦了。
倒是陆老爹听得闺女说出“忘记”俩字,微不可觉的变了脸色,干咳两声岔开了话头儿。
冯简同老杨对视一眼,都是没有再说什么,但神色里的疑色更浓了。
原本以为陆家不过是个普通农户,若说有些什么不同,那也就是闺女聪慧了一些,娇俏了一些,让人忍不住多疼惜一些…
但如今看来,陆家倒好像蒙了一层又一层面纱的美丽少女,很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惹人想要探寻…
第二日,淘气孩子们被老爹领着上门的时候,都是得了一个文雅或者寓意美好的名字,喜得粗豪的汉子们搓着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陆小米也知道了自家田里已经多了十几个粪堆。
于是,午后,她赶紧带了陆老大还有一身蛮力无处发泄的陆老二去了地头。老杨见了,也是披着羊皮袄跟在后边。
堆肥可不是简单的把粪尿混合一处,特别是猪粪要混合了黑土,碎干草之类一起发酵的。人粪尿还好说,只加了黑土风干就好。
至于马粪,只能用来细秧苗的时候隔凉,撒进田里就要烧的庄稼烂根子呢。
不提家里这边,陆小米如何兴致勃勃盼着开春堆肥种田,只说一百里外的荒原书院。当初书院初建的时候,取学子们“不畏艰难,勇攀书山”的寓意,选址当真在一处荒原。
书院占地足有二百亩大小,书楼,学堂,宿舍,甚至还有亭台楼阁,流水处处,也算是样样俱全。
但书院外边却因为荒僻,怪石嶙峋,而人烟稀少。
不过,随着岁月轮转,某些书生的家仆,或者做些小买卖的商贩,先生的家眷,慢慢聚集,如今也在书院外形成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
这会儿,正是午后,阳光虽然算不得暖,也聊胜于无。
小镇唯一的一间茶楼上,几个书生身着锦袍或者裘皮,也不惧怕寒风,就倚在窗口一边喝茶一边高声谈笑。
今日是书院每七日一次的休沐之日,这样的书生到处都是,走出书院花些银钱改善一下伙食,或者干脆寻些乐事,发泄一下在书院憋闷多日的郁气。
这个时候也是小贩们最欢喜的时候,无论卖小食的,还是卖小玩意的,甚至茶楼里唱曲的小姑娘都能多赚几文钱。
茶楼拐角,不知道何时安了一个小小的桌子,桌子上笔墨纸砚俱全,有个穿了披风的书生正在替老大娘写信。
老大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那书生一直笑着边听边写,偶尔还要把砚台放在黄铜手炉上烤一烤,省的墨汁结冰。
待得送走老大娘,得了几文钱他就塞进荷包,笑的一脸满足。
楼上几个书生见了就忍不住露出了不屑之色,闲话儿道,“陆谦那家伙,难道放假时候被家里的毛驴踢了脑子不成?居然摆摊子给贱民写信,真是有辱斯文!”
“就是,他也算是个读书人,正该远鲍厨,远铜臭。平日里常在宿舍捣鼓吃食就算了,如今居然又为了几文钱出来卖字,实在是…自甘堕落!”
“先生们也是瞎了眼,先前就一直夸赞他文章好,这些时日越发挂在嘴边上了。”
楼下的陆谦却是没有听到这些话,当然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偶尔伸手摸着荷包里硬邦邦的铜钱,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不多,但每个休沐日都能赚上百十文,积攒在一起,回家时候也能给妹子买支银簪了。待得明年妹子及笄时候,挽起头发,正好得用。
正是这样的时候,茶楼里跑出个笑嘻嘻的小伙计,手里拎着小茶壶,到了书桌跟前,快手快脚倒了一杯热茶给陆谦。
“陆公子,您今日生意很好啊!我们掌柜说了,让您一会儿进去吃饭呢。”
陆谦喝了一口热茶,拢了拢身上那件看着轻薄但却异常暖和的羽绒披风,虽然他并不觉得冷,但依旧开口道谢。
“谢谢小哥儿跑出来给我送茶,也替我谢谢洛掌柜。至于午饭,我就不吃了。若是厨下有空闲,替我把带来的吃食煮一煮就好了。”
“今日是饺子还是冻面条加肉酱?”那小伙计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每个休沐日陆谦过来摆摊子,都会让他帮忙热饭。偶尔分他两个饺子,有时候也会赏他两文钱,总之很是客气。
陆谦从桌子下拿出一只小布袋子,眼里有些不舍。
虽然离家时候,妹妹没少给他准备吃食,但架不住狼多肉少,同宿舍的两个好友自从跟着吃了一次之后,就整日盯着他的饭碗。
如今,肉酱已经彻底被瓜分没了,擀好冻成一块块的面条也吃光了。只剩了这么十几个饺子,吃过这一顿,再就要回家才能吃到了。
正这个时候,茶楼里又出来一个老掌柜,身形微胖,笑得也和气,他先是撵了小伙计去煮饺子,末了好似不经意扫了扫周围,这才把手里的银票塞给陆谦。
“陆公子,老朽派去南边两城的人回来了,方子卖的银钱不多,这是您那一半,正好五十两。”
陆谦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开口道谢,“辛苦洛掌柜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里今日也开始做糖葫芦了,明日这街上就有卖的了。没想到不起眼的一样小吃食,获利倒是颇丰。以后再有这样的好生意,陆公子可一定想着老朽啊。”
洛掌柜摸了两把胡子也是眉开眼笑,当初陆谦拿着方子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当真赚银钱。

第019章 陆谦的转变

不过是听着陆谦说,只派个精明伙计去南边两城,每家茶楼或者点子铺子卖张方子,只收二两银子就成。
他壮着胆子试试,没想到就真收了一百多两银子回来。扣除伙计的盘缠赏钱,一家分了五十两,实在是意外之喜。
若不是陆谦在书院读书,走动不便,又不好顶着秀才的身份做买卖,怕是也不会把这样的好事分他。
“这不过是家里人平日琢磨出来的小吃食,以后若是还有,自然还要劳烦洛掌柜。”
陆谦不愿妹妹传出个贪吃的名声,含糊应了几句就改了话头儿。老掌柜有心再问问那肉酱的方子,先前后厨给陆谦煮面条时候,他可是尝过一次的,味道实在不错,若是能买下来,再开个面馆定然生意兴隆。
可惜,陆谦这里不松口啊。
很快,小伙计就送了饺子出来,洛掌柜不好再耽搁就进去了。小伙计收了陆谦的赏钱也笑嘻嘻走了,留下陆谦一个人就着寒风,吃着饺子,当真是幸福。
当然若是能把宿舍里的铁炉子搬来就更好了,不过,自家妹妹明年冬日还要卖炉子赚银钱呢,他倒是不好拿出来惹人眼。
街上人来人往,偶尔有顽童滚了雪球互相打闹,没有人知道这街边坐的书生,怀揣巨款,心早就飞回了百里外的山村…
风雪不知时日,山林却知岁月流转。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越临近过年,越是轻易能发现春日的隐约踪迹。
安州城里的大街小巷,安静了大半个冬日,慢慢又开始热闹起来。
街边的店铺,小伙计们穿着厚厚的棉袄,顶着冷风卖力吆喝着,“南边新来的锦缎啊,京都最流行的花色!都进来瞧,进来看啊!”
扛着草靶子的小贩也是到处晃着,草靶子上一支支晶亮的糖葫芦惹得淘气孩子们跟在不远处不时咽着口水。
陆小米拉着陆武走在街上,半点儿不曾把目光放在布庄或者首饰楼上,只挑着杂货铺和粮油铺子钻来钻去。
眼见没有半月就是过年了,家里一群大肚汉居然把先前备下的粳米和细面都吃没了,那头野猪也几乎没剩下几斤肉了。
高仁和陆武倒是张罗着要上山再去猎一头,但是冬日大雪封山,野兽踪迹难寻,而雪下危险重重,她死活拦着,没让这两个艺高胆大的吃货去送死。
但过年总不能饭桌上空空如也啊,就只能再办一次年货了。
进城一次不容易,村里照旧又是来了四五辆爬犁。陆小米也不怕买太多拿不回去,只管挑拣,末了统统扔给陆武。
肉铺门前,有父子俩赶了三头猪要卖给屠夫。屠夫嫌弃其中一头瘦小,出不了多少肉膘,倒是陆小米欢喜买了下来。
有了先前那头野猪垫底,家里众人肚子里都有了油水,如今倒是对瘦肉更青睐,菜盆的肥肉倒是常常剩下。这头猪,倒是正合适。
屠夫也是爽快的,接了陆小米给的二十文钱就直接把猪赶去后院,一刀下去给阎王爷送个猪魂,然后扒皮抽骨,麻利的把猪肉切成规整的长条。
听得陆小米要猪血和下水,他虽然好奇也没多问,反倒把另外两头猪的血和下水也一起送了。
于是陆家的晚饭桌上,就多了一道血肠。猪血里混了葱花,姜末,盐和一点儿胡椒,灌在薄薄的猪肠子里煮熟,切成厚片,夹上一片送进嘴里。猪血嫩如鸡蛋羹,猪肠不但没有臭味还带着一种韧劲,让一众原本还有些嫌弃的吃客都是赞不绝口。
高仁更是拨了半碗,拌了米饭一起往嘴里扒拉。
陆小米惦记三哥,算计着日子就催陆老二却接人。
陆老二背足了路上的干粮,穿得暖和,这才上路。没几日就接了陆老三回来,一家人再次团聚,自然更是热闹。
当晚,吃了丰盛的晚饭,陆老三就去了后院。
陆小米见了银票很是吃惊,第一反应是拉了陆老三问道,“三哥,你可是做了什么坏事?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陆老三好笑又得意,低声把自己同洛掌柜合作的事说了。末了又道,“那洛掌柜据说有个远房侄儿是太子东宫舍人,平日的声名也不错,我这才找了他合伙,没想到还真卖了银子回来。”
说罢,他突然想着这事没经过妹妹同意,赶紧小心翼翼瞧着妹妹脸色,又道,“这方子,我卖出去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陆小米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儿,自家这书呆子三哥突然开窍,再没有人比她更欢喜了。
在她看来,陆老三将来是一定要走仕途的,心思活络一些,总比倔强木讷要好很多。
“我原本也想着要把方子卖去南边,但大哥心软,二哥脾气急,都不是出远门的好人选,这事也就耽搁下来了。不想三哥倒是把事情办了!”
陆老三得了妹子的夸奖,笑的更是欢喜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三哥,这事以后你还是少参合,万一传出去一个贪财,不务正业的名声就不好了,你如今读书考个举人给家里撑门面才重要。当然,你也别太累,就是不读书考举人,咱们兄妹联手做生意种粮食,说不定没几年,咱们陆家就成大元首富了。”
“好,三哥什么时候不想读书了,就给你打下手!”
陆老三倒是没有文人那种对商贾农人的轻视,应的很是爽快。陆小米小心收起银票,预备以后给三哥做束脩,或者等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做盘缠。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
整个老熊岭上喝过了腊八粥,家家户户即便没有肥猪可杀,也都忙碌起来。
冬日的风雪隔几日就要下上一场,但男人还是把房前屋后都扫的干干净净。
女人们则拆洗被褥,蒸豆包馒头,擦洗木器,忙的不可开交。
淘气孩子们因为去了陆家学堂,每日上午都不在家里,倒是让妇人们做起活计来更专心跟更顺手了。
出于感激,众人忙的差不多就结伴去了陆家。
陆家两进院子,房间比谁家都多。小米正犹豫是不是拉着父兄一起帮忙,见得妇人们上门,分外欢喜。
她也不客气,分派了活计,就去灶间蒸三角红糖包,末了每家塞个三四个,哄得妇人和孩子们都是笑嘻嘻。
冯简养了俩月,如今不必扶着木杆也能走上几步。这会儿正走到灶间门口,被陆小米拉着塞了一个糖三角,他犹豫了一下就趁热吃了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道,“陆姑娘,晚上不如包些饺子吃吧!”
“冯大哥想吃饺子了?”陆小米手里忙着揉面,家里人多,她打算再炸一些麻花,肉丸和干果,备着待客或者过年守岁时候垫垫肚子。
冯简这是第一次开口要求吃食,她自然不能拒绝,笑着应道,“好啊,正好前次进城,我还买了半斤虾米回来,不如就包萝卜猪肉海米馅儿的吧。”
冯简点头,又是低头吃糖三角。冬末的太阳从他身侧照过来,映着他的半边轮廓都蒙了一层光晕,越发显得挺拔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