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封泽却是挥手撵人,末了喊了一句,“高仁进来!”
高仁正蹲在假山上啃着鸡腿,听得这话就一个窜身进了大殿。
福公公极有眼色的示意太监宫女都撤了出来,一队亲卫立刻守在了台阶下。
大殿里,高仁一脸嫌弃的扔了手里只啃了几口的鸡腿,恼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这么大的皇宫连点儿可口吃食都找不到!小米这时候怕是都开始杀羊熬汤了!”
封泽心头发燥,抬手喝了一杯温茶才觉舒服几分,开口问道,“玄冥可送了消息来?”
高仁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刚进宫就要回去老熊岭不可能,但依旧恼的窜了出去。
没一会儿,玄一扮成的小太监就小心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主上,您吩咐的事情查出一些眉目了。詹士王璞虽然畏罪自尽,他的亲随也都被灭了口,但他在城里私藏的外室小妾招认曾见他同苏家旁支三房子弟来往,而且很频繁。”
“苏家?哪个苏家?”
封泽挑眉,一时有些疑惑。
玄一低头,多说了一句,“主上,是贵妃娘娘的母族苏家。”
封泽眼底闪过一抹恼色,原本以为查到了栽赃陷害他的幕后黑手,就能撕开笼罩他头上,隐约收紧的无边大网。没想到却是越发深陷泥潭…
苏丞相为官多年,声名极好,曾七次主持大考,门生官员遍布朝野,却从不曾仗势跋扈,忠心耿耿。苏贵妃更是教导惠敏公主,代掌后宫,从未听说有错处。
若说苏家有反意,怕是天下无能能信。毕竟苏家没有半点儿反叛起兵的缘由,难道要拥立惠敏公主做女帝不成?
事已至此,就如同走进了死胡同,反倒没了希望…
“继续查,此事定然有蹊跷。”
“是,主上。”
玄一躬身退了出去,留下封泽沉默了半晌,唤了福公公,“本宫带回的行礼在何处?”
福公公心里万般庆幸先前没有把那些看着“粗陋”的包裹扔掉,赶紧应道,“奴才已经放进寝殿,殿下容奴才去取来。”
(脑子不给力,今天查前边情节才发现一个漏洞,59章江大娘改了不是哑巴。羞愧啊,以后一定更精心一些,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第125章 宫内宫外
“不必,先把私库账册送来。”
福公公心头好奇之极,不明白一向不关心银钱的主子,怎么突然要查看私库账册,但还是赶紧让小太监跑去取了来。
这一年虽然太子不在东宫,但四时节日和生辰,谁也不敢怠慢,照旧是礼物流水一样献上来。私库里早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色玉器玩物堆成了山。
封泽翻看着账册,末了圈了几样,起身去了私库。
福公公赶紧让小太监把几样东西都按照编号找出,呈了上来。
双鱼比目玫瑰佩,碧玉藤花玉佩,朝阳五凤挂珠钗,金嵌米珠喜在眼前珠花,蓝宝石蜻蜓钗。
许是这些首饰出自江南之地,山清水秀出巧匠,几件首饰是一样比一样精致。
封泽挨个拿起仔细打量,末了沉思片刻选了一只金嵌米珠的珠花,想起它的寓意,眼角就含了三分温柔。
福公公眼见主子把那只女子珠花放进了袖筒,心头的好奇简直到了极致,难道主子在别宫修养一年,遇到了心仪的女子。那以后岂不是东宫要多一位侧妃主子?
身为太监总管,主子去别宫修行却把他扔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若是不能想办法“固宠”,这总管的职司怕是随时都要拱手让人啊…
这般想着,他就笑道,“殿下,剩下这几样首饰也着实不错,不如奴才单独放起来,以后主子要取也是方便。”
果然,封泽点了头,嘱咐道,“不只这几种,年轻女子的首饰用物和锦缎布匹,都单独找出来,妥善放置。”
福公公自觉猜到了主子心意,很是欢喜,连连应下。
高仁不知从什么时候摸了进来,扫了一眼托盘,再看看偌大的私库,琳琅满目的珍宝,撇嘴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小气,这么多好东西只给…一件。哼,亏得她对你那么好。”
封泽淡淡一瞥,却是没有接话。
福公公吓得恨不能把高仁的嘴巴赌上,虽然他不知道主子这个贴身小童的来历,但先前在宫里也伺候过几月,还算懂规矩,如今怎么从别宫回来倒是整日言行无状,偏偏主子还不恼…
高仁许是终于意识到身在规矩森严的皇宫里,不耐烦的扯扯头上的小辫子,禀报道,“殿下,带回来的东西,被路公公取走了。听说杨伯在皇上那里…”
“知道了,”封泽想起先前父皇的模样,倒是不介意老杨做个先锋军,毕竟从外人嘴里说出来,父皇更容易相信。
“小福子,寝宫的行李里有一只红色金角箱子,送去灵秀宫给公主。”
“是,殿下。”
福公公扫了一眼在私库里上蹿下跳的高仁,生怕他碰碎了什么宝贝,但主子吩咐,他还是赶紧退了出去。
灵秀宫里,一众宫女太监跪在大殿外,都是心里暗暗叫苦。
公主殿下偷跑去见了太子,他们作为奴才,如何拦得住。但主子犯错,奴才遭殃,几乎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贵妃奶娘只罚跪,没有打骂,实在算开恩了。
只求公主殿下,以后更守规矩,他们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寝殿一脚的高脚凳上,一只长颈仙鹤熏炉里正缓缓逸散着青色的百合香气,贵妃眼见跪在身前的女儿倔强的挺着脊背,却不肯低头,心里又气又疼。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少去你父皇跟前,少去见太子。你…”
“母妃,儿臣知道避忌父皇,但大哥远路归来,儿臣只是想同他问个好。”
公主的肩膀有些宽,这会儿许是因为心头不平静,微微颤抖着,看的贵妃心里更是愧疚。但眼底的软弱只是那么一瞬间,就立刻变得冷肃起来。
“你要明白,终究有一日…”
“娘娘,东宫福总管求见。”
贵妃说到一半,听得门外有老嬷嬷高声禀报,于是眉梢一挑,伸手拉了公主起身坐到了自己身旁。
福公公进来跪倒行礼,末了让小太监把箱子抬了进来,笑道,“贵妃娘娘,公主殿下,我们殿下让奴才给公主殿下送来一箱子小玩意。”
公主脸上顿时布满了喜色,抢先应道,“我还以为大哥是哄我的,没想到真有礼物。”
福公公听得嘴角翘起,显见对公主这般欢喜的忘了自称本宫,很是满意。
贵妃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愤恨,但脸上却笑着嗔怪公主,“你啊,待太子殿下可是比本宫这个亲娘都亲。”
说罢,她又转向福公公,笑道,“待本宫谢谢太子殿下,如今殿下刚回宫,若是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尽管让人来禀报。”
贵妃如今掌管后宫,说起这话倒也合适,福公公赶紧应下,末了领了赏银退了出去。
贵妃望着渐渐合拢的殿门,神色很有些莫名,扭头见得公主从箱子里取了两把雕工精致的木刀耍弄,于是眉梢一挑,直接夺了下来,捡起一旁白胖绵软的毛绒玩偶塞到了她怀里。
公主开口想要抗议,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怏怏不乐的捏紧了玩偶。
一旁的教养嬷嬷见此,赶紧上来帮忙转圜,“这毛皮玩偶真是逗趣,比之先前长公主府送来的那只兔子还新奇呢。”
贵妃却是没有应声,起身带人走了出去。门口守着的公主贴身老嬷嬷躬身行礼,待得贵妃娘娘走远,她就开始撵两个教养嬷嬷,“两位老姐姐去歇会儿吧,公主这里有我呢。”
两个教养嬷嬷自觉也在公主身边伺候几年了,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很是不服。但没办法,这老嬷嬷醒苏,是贵妃娘娘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自梳之后就把公主从出生伺候到如今,但凡公主贴身之事,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时刻跟随身边,相当于半个娘亲。她们就是嫉妒,也没有办法。
公主无精打采的摆弄着手里的玩偶,眼睛却是飘向箱子里的木刀木剑,苏嬷嬷无奈叹气…
不说皇宫里如何因为太子归来,热闹的厉害。
只说,李林自从交了巡风使的职司就一直赋闲在家,五日一期的大朝会才会进宫点个卯。虽然俸禄照旧发到手里,但这般模样却是大有被皇帝望在脑后的危险。
这一日午后,一家人吃了午饭,孩子们退下读书,李林连同妻子马氏陪着老娘闲话儿。
马氏出身也不高,但性情泼辣又有主见,这么多年李林离家在外,她奉养婆母,教导儿女,撑起了李家整个门户。所以,李林待她喜爱之上还有三分敬重。李老太太更是半点儿毛病不曾挑拣儿媳,很是和气。
马氏这会儿眼见丈夫慢悠悠喝茶,同婆母说些市井闲话儿,就忍不住心急。
“老爷,您不去吏部那里走走?卸了差事也有一段时日了,您是不是也该继续办差了?”
李林抬手给老母换了一杯热茶,又要给妻子换的时候,却惹得急脾气的马氏恼了,“老爷,妾身同您说话呢?文哥儿眼见都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就要议亲,就是娇娘也八岁了…”
文哥儿同娇娘是李家的一对儿女,眼见一年长过一年,马氏免不得心急。毕竟京都这地方,没有权势,别说儿女结亲,读书科考,几乎是寸步难行。
李家老太太想起自家乖巧懂事的长孙,难得接口道,“还是去问问吧,听说明春就是大考,你这副考官也该有差事了吧?”
李林不好同老母和妻子说起大考这条河有多深,如今世家,新贵和寒门,三方几乎抢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他就是想参合也不敢参合啊,他是顶着清正耿直的名头,可也不是鲁莽蠢蛋一个。
上有老下有小,他总要考量到其中的危险…
“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主意。”
马氏听得这话,瞪眼就要发作,结果就听外边有门房老仆急慌慌跑来禀报。
“老…老爷!圣旨到!圣旨!”
“什么?”李家三口都是惊得站了起来,即便当初被皇帝选为巡风使,也是吏部下了官文,不曾接过圣旨啊。
如今这般,到底是福是祸?
关键时刻,还是李老太太撑得住,直接吩咐儿媳,“大开中门,准备香案,接圣旨!”
马氏连忙迎了,李林也是赶紧出去迎了宣旨太监进来…
一刻钟后,丫鬟仆役们忙碌着拾掇院子里的香案,各个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
奴仆依附主家生存,主家兴旺,奴仆自然也是大树之下好乘凉啊。
如今主子受了封赏,眼见李家就要被前来贺喜的人踩破门槛,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李家管家是个胖墩墩的中年人叫李庆,这会儿乐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呼喝丫鬟小厮忙碌,声调恨不得比歌姬都婉转。
大厅里,李家三口望着桌子上的金银绸缎都是有些发懵。
马氏完全忘记了先前还催着自家男人去要差事,这会儿突然被硕大一个馅饼砸脑袋上,她又开始害怕了。
“老爷,明春大考,你是主考官,那些人…嗯,可怎么办啊?”
倒是李老太太笑道,“儿媳放心,这是圣心独断,旁人即便有不满也不敢拿咱家撒气。只要听从皇上的话行事,旁人都不必顾忌。”
“娘说的对,”李林也是笑着安抚妻子,“只要我忠心办差,谁也挑不出错。你前日不是还犯愁没有银钱置办冬衣,如今皇上赏了这么多金银,足够了。”
第126章 风尘仆仆
妇人到底是心思浅,听得婆婆和丈夫这么说,马氏也欢喜起来,“皇恩浩荡,真是及时雨,解了家里拮据了。给母亲做套出门的大袄,给老爷和明哥儿做两套锦袍,去年的衣衫都旧了,特别是明哥儿,长身体呢,衣衫已经放到最长了。还有,让肉铺送两扇猪肉来,那个坛肉的方子也该试试,若是好了,过年时候走礼也是好着呢。”
马氏念叨着,就匆忙出门去了。
李老太太见儿媳走远了,这才望向一脸沉思的儿子,“儿啊,今日这事你可是有什么章程?”
李林知道老娘担心自己,又不好糊弄,想了想就说了实话,“娘,儿子许是遇到贵人了,今日之事,一来皇恩浩荡,二来许是有贵人援手。”
“儿啊,这贵人是不是对你有所求啊?”
人老成精,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饭,李老太太可是清楚这个道理,闻言更是担心了。
李林赶紧安慰老娘,“娘,你放心,这人不会害儿子。”
李老太太不好参合儿子的差事,她虽然守寡二十年,一手撑起李家门庭,但如今年老,到底还是以儿子为主。
“你自己考量吧,只要忠于皇上,总是没有错的。”
“好,儿子谨遵娘的教诲。”李林嘱咐伺候老娘的婆子几句,就告退去了书房,撵了小书童,他亲手烧水泡茶,慢慢脑子彻底清明了,这才越发肯定今日的圣旨是有人推动的。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信重有加,先前每份密报,但凡弹劾哪个官员,只要证据确凿就会降罪。可以说,这也超越了信重。
唯一,北安州府府尹尸位素餐,纵容师爷鱼肉百姓,那本折子被皇上以龙体欠安的名义留中未发。
而牵出这本折子就会让他想起那些奇特的陆家人,还有那个掌握了他行踪,提点陆家人找到他跟前的神秘人。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他冥冥中就是有种直觉,今日李家的这份荣耀就是同陆家和那个神秘人有关。
他还要再琢磨的时候,门房却是来报,有客人登门道喜。
李林放下茶杯,笑的无奈又讽刺,先前赋闲,家里门可罗雀,如今不过才一个时辰不到,就要变得宾客盈门了。
权势,果然是惑人心神的好东西…
大树若想枝繁叶茂,必定要深扎根。同样道理,家族要繁盛,必定也要有足够身后的根基。
这根基是什么,就是读书的子弟。读书得功名,入仕为官,一重重壮大,家族自然兴旺。
但读书的弟子要夺取功名,有脚踏实地的路,也有捷径。
而李林这个大考的主考官,就是捷径的门户…
不说李家这几日如何没人踩坏了门槛,不管平日是不是相熟的人,都蜂拥而至,马氏整日对着厚厚一叠礼单发愁,想收又不敢收,实在是甜蜜的折磨。
就说这样热闹的时候,京都之北的永泰门外,远远行来一队车马。七八辆马车,三十几匹马,马匹不是极好,但在京都这里也算难得了,毕竟这里不是挨近白草原的州府,马匹贩卖过来,层层加价之后,绝对不是普通百姓买的起的。如此,虽然马上的人风尘仆仆,衣着普通,也没人敢轻易欺辱。
当先马匹上的后生见得巍峨的城墙,很是兴奋,打马跑了一段又折回去,冲着第一辆马车说了什么。
很快,车队就靠在路边歇息,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跳下车,打算徒步进城。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外的茶摊上却是站起主仆两人,正是陈信带了贴身的小厮。
原本他估计日子差不离了,出来碰碰运气,不想还真赶上老熊岭众人抵达。
众人见得熟人都是欢喜起来,纷纷同陈信见礼。
陈月仙也是忍不住打开车窗喊了一声,“大哥!”
陈信正同陆老大说话,问询路上可还顺利,听得自家妹子说话,就赶紧摆手,末了直接关了窗子。
“城门之外,人来人往,不要惹事。”
陈信嘱咐陆老大,“你们夫妻先同我进程回家里歇息,其余乡亲直接去我买下的小庄,以后种菜也在那里,算是咱们自家的地盘。”
这次老熊岭跟来的村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年轻后生,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见到京都,却听得不能立刻进去逛逛,都是有些扫兴又气闷,一时就没有应声。
这时候就显出老辈人智慧的时候了,先前出发时,老冯爷临时又给队伍里加了一个年纪刚过五十的李五爷,就是怕后生们出门在外不服陆老大支使。
李五爷家里的孙儿和孙媳妇也在队伍里,他身子也硬朗,家里老伴儿去年没了,这才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这会儿眼见后生们如此模样,他就扯了嗓子喝骂道,“都打起精神来,做什么怪样子。京都就在这里,今日不进去,难道它还能跑了啊。该安顿就安顿,明日睡醒有力气,随你们把京城地板跑烂了。”
果然,后生们一听这话都觉有道理,笑嘻嘻挠着后脑勺调转马头随着陈信的那个小厮往二十里外的小庄赶去了。
陈信满意一笑,他是常年行商的人,方才自然也看的出来一众后生的心思,但他就是没开口,原因无非是想试探一二,京都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北安州里。一个不好,惹祸上身,兴许就要连累很多人不得活命。
好在,老熊岭的后生彪悍,却也算明事理。以后支使起来,想必不会太难。
他跳上车辕,一边同陆老大说话一边到了城门口。这会儿正是中午饭口,城门处进出的百姓不多,就是兵卒都没有几个。
陈信平日常行走,自然有些手段,笑嘻嘻寒暄两句,塞了点儿银钱就顺利进了城,并没有让妹子经受下车检查的规矩羞辱。
陈信在北安成了亲才出门闯荡,站住脚就把妻儿接了过来,所以,虽然在京都住了多年,陈信之妻冯氏也没什么傲气,更何况今日上门的还是自家小姑夫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
位于城北铁匠胡同的陈家二进小院里,早就摆好了丰盛的接风宴席。
陈信的长子冬生有八岁了,几乎年年都能接到姑姑缝制的衣衫鞋袜,甚至北安的各色小食玩意儿,所以初见姑姑,却极亲近,喜的陈月仙抱了他走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陆老大沉默不善言谈,但举手投足间待媳妇很是照顾,让原本有些觉得小姑低嫁的冯氏,很是改观很多。
饭后,陈信夫妻留妹妹一家小住几日,陆老大却生怕耽误了建作坊的大事,于是难得开口说明日就走。
陈信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好拦阻,就道,“先前运回的玩偶已经卖掉,种菜的小庄也买了,就差同主家禀明这事。不如我这会儿就去看看,若是有了确实消息,月仙和妹夫南下也心里去件心事。”
陆老大赶紧起身道谢,“谢大哥辛苦奔走。”
“不辛苦,自家的买卖,我不出力还指望谁呢。”
陈信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换了衣衫坐上马车去了城南的王家。
王家老爷今年四十有一,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家里世代经营杂货铺子,但因为没有靠山,很是受了一些刁难欺辱,就是唯一的亲姐姐夫妻也出门时候染了时疫过世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外甥,怎么是一个惨字了得。
但上天终是仁慈的,楚原长到六岁读书居然过目不忘,很快扬名京都,后来微服游玩的太子看中,带进东宫做伴读。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老爷也因此彻底挺着了腰板,没了外人欺辱掣肘,他凭借多年练就的眼力,南下海泉两周,北上白草原,很是折腾了几年,家业越来越大,如今也有了那么七八间铺子,日子很是富庶。
不必说,他们全家待外甥自然是眼珠子一样重视。
今日外甥午饭时候过来,王老爷陪着吃了饭,舅甥两个坐在书房里,书架上摞着崭新的书册,显见是王老爷买来装点门面的,除了贡献一些墨香,倒是不曾被打开半次。
若是平日,爱书成痴的楚原定然要翻检几下,挑几本带回去,但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王老爷看在眼里,自然心急啊,就追问道,“原哥儿啊,你可是哪里不舒坦?还是谁欺负你了?”
楚原本就同舅舅亲近,哪里舍得他着急,又琢磨舅舅经事多,或许能帮他出出主意,就道,“舅舅,别急,我不曾受什么委屈。就是…今日太子突然问我,京都可有做新鲜吃食的酒楼,若是有,生意好不好?”
王老爷也是听得疑惑,很有些摸不到头脑,追问了一句,“难道太子殿下要你请他吃酒席?”
楚原一愣,却是摇头,“我看着不像啊,太子刚刚回来,难道想要出宫走走?但皇上给了腰牌,别说宫门,就是整个大元都随他自由行走啊。”
“那我也不知道了,贵人的心思,许是有别的用意吧。”
“舅舅都猜不出,我更是猜不出了。”
楚原有些懊恼,若论诗词歌赋,山川地理,亦或者史实,他都极擅长,唯独不懂猜度人心,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未来的帝王。
第127章 受宠若惊
“原哥儿也不必心急,只要你忠心,好好辅佐太子,咱们家里也不惹祸招灾,贵人总不会突然降罪。”
王老爷心疼外甥在东宫,即便太子是出名的仁厚,但总不如在家里自在,很是不愿他回来一次还要费心这些事,于是就劝了几句。
楚原听得心暖,刚要岔开话头儿,就有小厮来禀报,“老爷,陈掌柜求见。”
陈掌柜?
楚原听得有些疑惑,以自家舅舅待他的重视,这样说话的时候,轻易不会让人打扰的。但既然小厮能进来禀报,就说明这个陈掌柜是舅舅极看重之人,偏偏他又没有半点儿印象。
王老爷看在眼里,很是有些担心,这外甥真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多年没在宫里出事,实在是贵人们仁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