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外甥突然送信来,要他收留一个掌柜,他还很是奇怪,毕竟自家的生意用人,都是签了死契,这样用起来放心又可靠。
即便需要外雇管事和掌柜,那也是在外地的生意。但既然外甥开口了,他也就收了下来。这么一段时日看下来,陈信却是相当不错,眼光准,处事圆滑,是个好人手。
不过,铺子里生意都不错,今日这般突然寻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楚原这会儿也是终于想起陈信这人了,当初他整日泡在藏书阁里,有一日遇到福公公,听他说起一个远房晚辈在京都没有营生,他虽然脑子里装了九成的文字,却还算懂得一份人情世故,于是就说把人介绍到舅舅的铺子里做事。
福公公之后倒是在吃穿用度上很是照料,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渐渐也就把这事忘记了。
不想今日居然见到了陈信本人,倒是要看一看这个福公公的远方晚辈是何模样了…
陈信进门,好似没想到还有外人在,迟疑了那么一瞬,就恭敬行礼同东家问好。
待得听说,楚原就是东家在宫里做太子侍读的外甥,又是一番见礼。
王老爷摸不清陈信的来意,又有些怪他耽搁同外甥说话,于是没有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问道,“可是铺子里有事?既然都交给你打理,你尽管放手施为就是,不必事事禀报。”
陈信最善察言观色,进来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但家里妹妹夫妻在等着消息,而且合作开酒楼这事也算好事,说给王家送银钱也差不多,他倒是不怕东家恼怒。
“东家信重,小人却不能不守本分。不过,今日小人来,却不是因为铺子里的生意,实在是有一事同东家商量。”
“什么事?”王老爷问询,楚原也是端了茶水慢悠悠喝着,耳朵却是竖着。
陈信斟酌了一瞬,就道,“小人先前回去老家那边,见得亲家姑娘做了一样新吃食,极新鲜又特别,不说京都,就是整个大元也不曾见过。最主要是味道极好,于是就想着在京都开家酒楼,但又恐怕外人觊觎,这不,就求到东家头上,盼着东家入一成干股,也给小人壮壮胆子。”
“新吃食?”
王老爷同楚原两个闻言,都是齐齐问出口,待得对视一眼,心头莫名都是一紧。
太子刚刚问询京都有没有新吃食,这陈信就来商量开新酒楼卖新吃食,难道是巧合?
不,世上哪有这么巧合之事?恐怕这陈信也不是福公公口中的远房晚辈吧?
那他是谁,或者说谁能支使福公公…
舅甥两个越想越惊疑,但有一点,他们却在对视的一瞬间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这陈信说什么都要答应,而且要全力以赴的支持…
“好,这生意肯定错不了。”王老爷干脆一拍手,眼睛都不眨的应了下来,末了甚至又道,“这一成干股也不必了,不过是挂个名头避忌一些宵小。实在算不得大事,只在不用如此客套。”
这下却是轮到陈信吃惊了,若不是他也出来闯荡多年,有些定力,怕是都要惊得张了嘴巴。
若是在别处还罢了,在京都做买卖,最重要的不是货品好不好,铺子位置旺不往,而是挂谁家名头。
若是没有背景硬一些的主家支撑,货品好,铺子旺,那就是等着被狼生吞的肥肉。没见城南的吴记烧饼,就因为地痞三天两头去“讨要”银钱关门了吗,若是不给银钱,今日某人吃坏了肚子告去衙门,明日又门前被扔了死猫烂狗,手段简直不要太恶劣啊。
当然这个主家也是冒着风险,万一生意上惹了麻烦,主家可是第一个受连累。
说起来是互利互惠,但也需要“谨慎”二字啊。
原本陈信以为王家即便答应也要考量几日,哪想到王老爷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而且神色里隐约还带了喜色。这就有些诡异了…
但他心里嘀咕,脸上依旧恭敬,“东家能够答应挂在名下,给小人些许庇护,小人就感激不尽了。这一成干股,无路如何也要东家笑纳,否则小人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王老爷还要推辞,楚原却是难得机灵一次,开口劝慰道,“既然陈掌柜如此说,舅舅就收下吧。不过,我记得家里在西市那家云来客,生意实在不好,不如就转给陈掌柜吧?”
这话是问句,但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坚定。王老爷会意,立刻就道,“原哥儿不提,我倒是忘记了。这般最好,对外也不必说出兑一事,又省了麻烦,真是再好不过。”
陈信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他给王家做事,自然清楚王家的几个铺子,这云客来虽然不是同名字一般客似云来,但生意也过得去啊。如今王老爷说出兑就出兑,简直就是在他瞌睡时候送了枕头,好大一份人情啊。
他心头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但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事就把要冲出口的推辞收了回来,勉强打点精神笑道,“那就多谢东家援手,以后小人定然不负东家如此厚爱。”
“哈哈,陈掌柜言重了,倒是有你帮手,我也清闲很多。”
又是客套寒暄几句,陈信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了,王老爷同楚原一直送到门口,惹得远处伺候的小厮都是好奇,不明白同样都是仆从的陈掌柜到底有何金贵之处,居然让主家如此厚待?
待得书房里只剩了舅甥两个,沉默了好久,楚原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舅舅,今日这事…”
“我懂,今日什么事都没有。陈掌柜这酒楼生意好了,家里也多一份进项,好事一桩。”
楚原听得这话就彻底放了心,低声道,“贵人心思,我们猜不准,但以后…许是慢慢就知道了。”
不说这舅甥两个如何私语,只说陈信坐了马车走在路上,打开车窗望望街上人来人往,心头却是无比踏实。
有些时候,有些事,他说不出,但冥冥中就是觉得有种力量在他身后,无比的坚实又强大…
陆老大夫妻听得陈信说起东家答应合作,酒楼也寻了个好位置,只等青菜长出就能开业,两人都是欢喜,放下心之后就惦记早些去泉州建作坊,于是提出第二日就告辞。
陈信舍不得妹子,就笑道,“你们就是心急,也要照顾一下村里后生啊。他们第一次来京都,若是不到处逛逛,你们怕是落埋怨。”
陆老大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也就安心多留一日。
第二日陈信赶车到了城外二十里的小庄园,其实说是庄园,不如说就是一个小村子。那么五六户人家,十几亩旱田。因为座落在一处河道常年冲击出的沙洲之上,土质极差,种什么都收不成。唯一的好处是四面没有树林,阳光极好又不缺水源。
这小庄原本的主家是个四品小官,被人家参了个老家族人欺压乡里,于是罢官归乡,就以极低的银钱卖给了陈信。
陈信早就让佃户们准备了土坯,木窗,芦苇帘子,各色需要的用物。
昨日下午刚刚抵达的后生们,只喝了一碗热茶就甩开膀子建暖房了。
陈信出来的晚了一些,到小庄的时候,暖房居然都起了一半了。
但凡做掌柜的,哪有不喜欢勤快又主动的人手,若是这些活计不是分内之事,就更惹人感激欢喜了。
于是,老熊岭的后生们换了衣衫进了一趟京都,每人都得了一样看中的小东西,远远膜拜了大元皇宫,甚至还在酒楼里吃了酒席,虽然人人都说没有小米的手艺好,却并不妨碍后生们各个都是欢喜的眉飞色舞。将来回乡,想必足够他们吹嘘多年了。
如此吃喝玩乐了一日,第二日,陆老大夫妻就带了大半人手继续南下了。
留下李五爷带着一对儿小夫妻,两个后生,马不停蹄开始建暖房,钉木箱,配底土,浸种发芽。
一切都在冬雪终于来临的京都郊外,悄悄又火热的进行着。
京都作为大元的都城,每日的新鲜事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谁会在乎郊区这里多了一个窗子多了一些,样子稍显古怪了一些的土坯房子呢…
第128章 喜洋洋
可惜没人知道这座毫不起眼的土坯房子,在不久之后给了天下怎样的惊喜。
王家既然知道了陈信背后的“靠山”,别说怠慢,恨不得眨眼间就把自家酒楼腾空献出来。
这边刚刚去府衙换了契书上了档子,那边酒楼的老掌柜就已经红着眼睛开始吆喝厨子和伙计们拾掇东西了。东家发话,酒楼生意不好,要换个营生,自然要换新掌柜,新人手,他们都准备各自回家,各找各娘。
好在陈信赶去及时,拦了众人。都在王家做事,平日也有见过,众人对他倒是不陌生。
“诸位,我新接手了这铺子,但依旧要做吃食的生意,可缺不了诸位帮手。诸位家里若是想同王老爷请求换个活计,我绝对不拦阻,但若是不想换,不如留下来帮衬我一把。我同王老爷商量过了,工钱照旧,若是生意好,我还给大伙儿分红利。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
众人都是同王家签了契约的,即便不是死契也是十年的长契,毕竟酒楼卖的是吃食,牵扯太多,没有约束,哪个主家也不敢放心用人。
原本以为这次不知道要被分到哪个铺子去,重新熟悉新地方,伺候新掌柜,众人都是忐忑沮丧。
突然听得陈信这般说,立刻都是欢喜起来,纷纷举手应和起来。
“我想留下,这里离我家近!”
“我也想留下,铺子里忙久了,离开实在舍不得。”
“你是舍不得对面铺子的刘二娘吧!”
众人都是放了心,忍不住又打趣起来,一时很是热闹。
倒是几个厨子心思深一些,凑到陈信跟前问询了新吃食为何物之后,两个大厨干脆跟着原本的老掌柜去王家等着东家新安排地方了,留下两个擅长配菜的二厨犹豫了一会儿,就留下了。
陈信盘算着把老熊岭的两个后生喊来,扔去大堂做伙计,他这几年着意培养的两个心腹管事,一个负责采买,一个负责后厨,这新酒楼就算是把架子支起来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黄铜的火锅打制好了,好好的红木桌子中间也挖了洞,烧起来不飞灰的银丝炭买回来了,小庄里又建了带草棚的围栏,买了大垛的包谷秸秆,养起了羊群…
一切都在飞速准备着,几乎是万事具备,就欠暖房那里出来的鲜嫩东风了。
终于,半月后,京都的天气阴沉的不成样子,显见有大雪就要落下。百姓们脚步匆匆,惦记着家里的米缸是不是装满了,取暖的柴火够不够烧。
富贵人家则忙碌着准备炭炉,又散开挡风的厚棉布围了亭子,准备温酒赏雪了。
李五爷就在这样的时候进城到了西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篓子里,放了一把碧绿的蒜苗,一把菠薐菜,一把小白菜,一把芫荽,难得居然还有韭菜。
不得不说,这几样小青菜都还弱小,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细嫩,再过些时日定然比这会儿要茁壮很多。但却也因为这样,更是让人惊喜,让人“疼爱”…
两个二厨,虽然当日听得陈信说起新吃食是水煮肉片和青菜,但他们多半以为是这个菜指的是干菜,添个青字不过是为了好听。
哪里想到,青菜居然真的是青色的菜。
这样马上就要大雪封门的时候,还能见到这般鲜嫩的青菜,简直就是奇迹一般。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宫里的贵人们饭桌上怕是也没有一把儿吧。
这若是酒楼里推出去,别说放在骨汤里煮,就是洗干净蘸酱都能卖出个天价来啊。
发了!这次是真发了!
两个二厨捧着黄金一搬捧着小把青菜,激动地手臂都在发抖。
李五爷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下巴不自觉的又抬高了几分。
天子脚下怎么了,京都贵人怎么了?还不如他一个老头子见得市面多呢,不过是一把小青菜就这么激动了,若是他们知道他家里的娃子不下菠薐菜都不吃面条,他们不得嫉妒死啊…
陈信把老爷子的神色瞧在眼里,很是好笑,但转而想想又觉得有些忐忑起来。
虽然说物以稀为贵,但如今这个样子,一座暖房似乎有些不够啊。而且财路太宽,财源太旺,引来的觊觎是不是就更多。
单单只靠一个王家,一个东宫侍读,能不能保住这生意,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事情到了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暗暗咬牙,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最后还能借机让他看看到底猜测的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正确呢…
“五爷,劳烦您老回去再带人建一座暖房,我瞧着这生意要火爆,青菜少了怕是不够卖。需要的东西,我让人准备,尽快送去。其余事情就要您老多挨累了!”
“不累,不累!”
李五爷听得生意要火爆,欢喜的眉开眼笑,摆着手道,“辛苦什么,家里活计比这重,何况还有人帮手呢。”
说罢,他就要回去,陈信赶紧喊了小伙计到对面点心铺子买了两盒子点心给老爷子带回去,果然老爷子笑的更欢喜了。
他倒不是贪图这点儿小便宜,毕竟在村里时候,小米每次做点心,从来不会落下他们几个长辈的份儿,味道自然也是点心铺子的好。但他欢喜的是陈信这份心,不论什么时候,他没有轻看老熊岭,同样敬着老熊岭的长辈,这就错不了。
猎户有猎户的骄傲,老小孩儿也有老小孩儿的脾气啊。
就在城外小庄悄悄又起了一座暖房的第二日,取名叫喜洋洋的火锅楼,就在一串鞭炮声里特别低调的开张了。
京都之地,作为整个大元的中心,一直自诩是文人墨客的集中地,权贵的大市集,什么东西不怕贵,就怕不风雅。
青楼里的花娘取的名字秀气些,都能多的二两赏银呢。
所以,但凡铺子的名字也脱不开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点心铺子取名叫心味斋,杂货铺子叫南风北韵,恨不得倒便溺的都叫夜香客。
而就在这样的京都,最热闹的西市,突然冒出一个酒楼叫喜洋洋,就有些鹤立鸡群,怪异的扎眼了。
对,欢喜的喜,喜气洋洋的洋洋。
揭开匾额,鞭炮烟气散尽的时候,左邻右舍连同行人都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末了忍不住笑开了,很是鄙夷了酒楼东家的粗俗。
若是肚子里没有墨水,那就抱起砚台喝个够,怎么也不能这般丢人啊。
但酒楼里,上到笑眯眯的年轻掌柜,下至跑堂子的小伙计都是稳如泰山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对于没有客人登门,谁也不着急。
直到…
两个后生抬了一只大竹筐慢悠悠从远处走来,到得酒楼门前时候,许是盖在筐上的油毡没有绑严,居然被风吹了下去,露出里面绿莹莹的青菜。
绿莹莹?
青菜!
原本还在瞧热闹的行人和左邻右舍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天上那鹅毛一般飘落下来的,可是雪啊。
严寒冬日,白色主宰天地,什么时候绿色也来抢占地盘了…
但眼前那绿莹莹的,绝对是青菜不假啊。
有人忍不住就喊道,“这位掌柜,酒楼里是卖什么吃食啊,怎么还有…青菜?”
陈信走出来笑眯眯给众人行礼,末了高声应道,“各位高邻,各位贵人,小铺今日新开张,做的生意叫火锅,是种大元独一份的新吃食,味道如何我不好自宽,但唯独敢保证俩字,新鲜!肉鲜…”
他骄傲的一指筐里的青菜,“这菜更新鲜,刚摘下来不过半个时辰!若有想试试这份新鲜的贵客屋里请,今日开张,小铺子打九折,可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青菜太金贵了!”
说罢,他伸手在框里拿了一把菠薐菜晃了两下,那菜叶在飘扬的雪花映衬下,越发晃眼。寒风吹过,菜叶颤了两下,也心疼的众人跟着肝颤…
“掌柜的,快把菜筐抬进去吧,可别冻坏了!”
“就是,这到底是哪里…嗯,太金贵了!”
有人要问青菜的出处,毕竟皇上要吃口青菜也要从南边州府快马运来,一筐烂的剩不下两成,偶尔赏给重臣那么一两把,简直就是莫大的荣耀了。
如今这小小的酒楼居然出了青菜,如此新鲜,谁若是吃了,岂不是比皇上还…
“咳咳,何兄,今日出来闲走,难得遇到这样的趣事,不如给掌柜的捧个场吧。”
两个穿了学士袍的中年人,忍不住青菜的诱惑,第一个说笑着进了酒楼。陈信恭敬迎了,让小伙计引着安排座位,客套道,“两位老爷是喜洋洋第一位客人,小铺额外赠送菠薐菜一盘。”
世人历来有从众的习惯,有人带了头,之后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
很快,酒楼里就坐了半满。没有全满的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青菜的价格不会便宜…
小伙计奔忙着点燃了桌子下边的炭炉,后厨里也开始准备配菜,喜洋洋终于拉开了火爆的序幕。
就在这个时候,楚原带了那么七八人赶了过来。
其实说是友人,只有那么两个同他一般是太子侍读,其余五个只是东宫侍卫。
但凡是能在宫里伺候的,家里那要普通的。
第129章 眼红
两个侍读家中都是大元有名的书香门第,清贵之家,家中长辈不是国子监祭酒,就是太学的先生。几个侍卫更是出身公侯伯爵府邸的庶子或者旁支,平日穿上甲胄是侍卫,脱下甲胄就是京都里的纨绔一族啊。
原本他们同楚原这个出身贫寒的同僚,相处算不得亲近,毕竟楚原平日都泡在藏书楼里,但毕竟都是伺候太子的,而且近日太子待楚原很是亲近信重。
所以,今日楚原一提起家里酒楼开业,请大伙值之后来吃个新鲜,他们都是痛快答应下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新鲜俩字却是实打实的“新鲜”。
眼见小伙计端来的青菜鲜嫩的几乎都能滴出水来,众人都是惊奇不已。
“楚兄,你家这酒楼可是要火啊。就是这盘青菜…咱们日日见面那里都不见得有啊。”
“就是,银装素裹的时节,居然惊见一抹新绿,那些酸秀才可是有写诗论词之处了。”
“那咱们赶紧吃吧,否则我头疼,就没胃口了。”
这说话的是一个侯府的庶子,平日最是头疼读书,否则也不会被老爹花了大代价送进皇宫做侍卫。
两个侍读本来还真是有感而发,准备作诗两首,听得这话也是哭笑不得,赶紧提起了筷子。
但一锅翻滚的奶白色骨汤,周围盘子里有宽粉,木耳,冻豆腐,几样青菜,各色肉丸,甚至还有红呼呼的血块,黑乎乎的肚丝…
一时间,众人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到底是陈信听得楚原带人赶来捧场,殷勤过来伺候,见此就当先问询了楚原是不是吃辣。
楚原笑道,“倒是能吃一些。”
陈信赶紧亲手在他面前的酱碗里加了半勺红通通的辣油,末了夹了薄薄的羊肉在翻滚的黄铜锅里涮了那么几下,然后放进了酱碗。
楚原会意,沾了酱料送进嘴里,眼睛就是一亮,赶紧招呼同僚们,“各位都尝尝,味道真是不错。”
众人早就好奇,闻言都是动起手来。
不到片刻,褐色的肉丸,嫩绿的青菜叶,黑漆漆的木耳,金黄的冬豆腐,白生生的鱼丸,甚至透明的粉皮就飘满了黄铜锅子。
吃火锅之所以热闹,就是因为自己动手,你一筷子,我一勺,想吃什么涮什么。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热气腾腾,香气缭绕,再配上一杯烈酒,那滋味简直是说不出的爽快啊。
包厢里的众人吃的开怀,大堂里的客人也是兴致十足,虽然那青菜实在贵的离谱,但是这般好吃食,多少年来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更何况,京都这地界,什么都缺,就不却有钱人啊。
待得第一批客人红着脸膛,踩着虚浮的步子出了酒楼。
喜洋洋得名号就传了出去,有人甚至直接就让下人去请了亲朋友人,直接又开了一桌儿…
当然,把喜洋洋彻底推上风口浪尖的还是第二日黄昏那桌儿客人。带路的依旧是楚原,侍卫还是那么几个侍卫,宽袍大袖的侍读多了两三个,但被围在正中的人却是谁也看不清楚。
陈信这个掌柜也被直接排除在外,根本连雅间的门口都没进去。若是这般还拆不出楚原带了大人物过来,陈信这脑子也就该送去喂狗了。
他亲自去后厨监督厨子配菜,半途也不假人手,直接端了送去二楼。
偶尔抬头的间隙,他好似看到一个孩子侧坐在楼梯木扶手上冲着他笑,头上的红绳分外显眼。他顾不得多想,待得忙儿了一日,晚上回家睡到却是突然惊醒。
“哎呀,原来是他!”
冯氏还以为自家男人梦魇,很是安慰了几句,陈信却是瞪眼睛望了房顶半晌没有合上,末了又疯狂大笑,差点儿惹的冯氏要去请大夫…
京都大,不是任何一个州府能够比拟的。京都贵,随便一个小院子兴许住的兴许都是当朝二品大元。
当然,京都最有名的就是钱多。权贵们兴许还有估计,是商贾富豪可是最喜欢大把撒银子抬抬身份了。
于是,在传出太子吃过喜洋洋都称赞的流言之后,喜洋洋就红透了半边天,当真是客似云来。
别说二楼的包厢雅间,就是一楼大堂都是一桌儿难求。
城外小庄送来的青菜,简直是按棵卖了,那也不够疯狂的食客们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