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冯简却是随后跟了进来,长衫前襟液在腰带上,就动手帮她拾掇,小米赶紧推辞,“冯大哥,你快去歇息吧,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就好。晚上我熬鸡汤,给你和高仁补补,这次回来,你们可是比出门前瘦多了。”
说罢,她突然觉得这般说有些过于亲密了,于是微微有些脸红的扭开了头。
冯简眼底笑意更浓,手下不紧不慢的帮着忙,当然,倒忙居多,好似漫不经心间又问了一句,“那个小娥姑娘是从何处来的,听着老二的话,好似有些缘由?”
这话可是问到小米心里去了,虽然说虱子多了不痒,但总是惹人心烦啊。
她放了手里的活计,拉了冯简坐到屋檐下,夏风吹拂着院角的大树,树叶沙沙作响,江大娘昨日拿来一篮子野果,放在井水里浸得冰凉,小米洗的干净,塞给冯简一个,然后一边啃着自己手里的,一边说起了小娥的事。
野果还没有熟透,微甜又含了几分酸涩,算不得好吃,小米偶尔会被酸得皱着小鼻子,但依旧兔子啃萝卜一般吃的津津有味。
冯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果子,深幽的双眸不曾离开眼前的姑娘,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厚,直到…
“平日,大伙儿说起太子都风评不错啊,起码没听说这人有什么恶行,而且皇帝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没人同他抢江山,他怎么会傻到祸害自己的江山?”
小米吃了几个果子,实在耐不得酸,就寻了个小刀,想要把果子剜去果核,塞上蜂蜜扔进锅里蒸一蒸,酸酸甜甜的也算一道甜品。
她手里忙碌,嘴里说着八卦,倒是没有看到冯简骤然冷肃的神色。
“那个小娥,家住哪里?”
“好像叫铜州,”小米望了冯简,好奇问道,“但是小小娥说她家那里出产铁矿,那该叫铁州才是啊,为什么叫铜州呢?”
“咳咳,”冯简清咳两声,忍不住高高翘起了嘴角,“同州的同字是取天下大同之意,不是金银铜铁的铜字。”
“啊?”小米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小小出了一个丑。她羞得脸色红透,吐吐舌头,抱了野果篮子跑去了灶间,“哎呀,我做饭了,冯大哥你快回屋去歇息一会儿吧。”
“好。”
冯简应着,起身进了东厢,却是变了脸色。
老杨躬身站在门后,恭敬地上一封书信,“关于同州之事,老奴已经让人查过了,请少爷过目。”
冯简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信扫了几眼却是眉头皱的更深。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打在松木书桌上,声音沉闷又厚重,一如雨前之雷。
先前去草原走动,他就在奇怪,安静多年的草原各部族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征战?摩尔部虽然一直野心勃勃,但没人在背后支持,总是难成大器,如今居然已经不声不响统一了三分之一的草原。若非小米买马,顺带捎了初一回来,他还不会关注到草原。是不是等到草原彻底统一了,大元君臣还不曾得到半点儿风声?
再说同州产铁,历来都是大元铁器的重要出产,可以说大元所有兵器供给,甚至日用铁器都出自同州,若是真的有人私下开采铁矿,那么意图简直是昭然若揭。
草原,同州,两处一同出了问题,是巧合还是一切早有预谋?
就像小米说的一般,皇家只有太子一条血脉,承继皇位是板上钉钉一样,无可置疑。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线,想要拔起这根钉子?
窗外,原本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几片乌云,迅速结成一个阵营,眨眼间就洒下了黄豆粒一般大的雨点。
冥冥中好似有一张网,黑暗的网,笼罩了整个天地,让人压抑又喘息艰难…
“呀,下雨了,我的被子!”
昏沉黑暗中,小米惊叫着从灶间跑了出来,跳着去抢晾晒的被褥。荷叶绿的衣衫,象牙色的裙子,飘飞的两条辫子,好似风中的精灵一般,勇敢又无畏,意外成了这片天地里难得的亮色…
冯简的双眸随着那抹亮色转动,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天地无情又有情,任何时候都有变数,而这个姑娘就是他生命里的变数吧?
“研磨!”
“是,少爷。”老杨抬手在砚台里倒了清水,墨块在手,一圈一圈,很快,浓黑的墨迹就晕染开来…
“稻米还要多少时日成熟?”
冯简回身问道,修长的手指拿起狼毫笔润满了墨汁,老杨曼声应道,“还有一月就足够成熟了。”
“好,一月后…回京都。”
冯简落笔,又道,“另外,书院那边安排一下,陆谦的脚下不能有石头。”
“是,少爷放心,老奴还有几个老友,定然能安排妥当。”
调皮的夏风偷偷在窗外听了几句,到底瞧不明白那白纸上一个个俊逸自由的墨字,无缺的飞去远处玩耍了…
书声琅琅,晨光昭昭,荒原书院里的日出总是这般热闹。
而今日尤其重要,甚至有些吵闹。原因无它,今日是书院一年一度的大考日,书院的先生会对所有生员考核,即便你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但过不了先生的考核,就不能参加明年春日的京都大考。
也就是说,书院大考是通往举人甚至仕途的一道关卡。

第074章 入室弟子

陆谦起床梳洗干净,小心取下床头衣架上挂着的雪青色长衫。窗外的日光照射进来,恍然映出长衫袖口和衣角上银线绣出的暗纹,隐含了那么一丝华丽,又不失清雅。
黑发簪了青玉,绸缎长衫衬了象牙白的中衣,脚下踩了白底青面儿绣了云纹的浅口鞋,翩翩佳公子也不过如此。
若是不知底细的人,怕是都要认为陆谦出自哪个豪门,却不知他的家在深山之内。
门外等候了一会儿的小童听得门里动静,小心问道,“少爷,早饭好了。”
“进来吧。”
小童小心开了门,把手里托盘放到桌子上,忍不住赞道,“少爷,今日大考,您不用做文章,只这么往人前一站,先生们就直接让您过了。”
陆谦好笑的敲了小童一记爆栗子,“顽皮!”
小童叫狗子,是春末时候陈掌柜帮忙买了送过来的,实在是小米担心兄长在书院吃住不好,左右家里也不缺这么几两银子,就托付陈掌柜寻了个家贫又懂事的小童买断了身契送来。
如今狗子跟着陆谦读书习字,平时洗衣张罗饭菜,很是尽心,陆谦也确实多了更多功夫读书。这次大考,自然是信心满满。
主仆两个围着桌子吃早饭,一只大碗一只小碗,都是堆着白生生的面条,大碗里肉酱很多,小碗里只有浅浅一层。
陆谦抬手舀了一勺肉酱拨到小碗里,狗子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红着眼圈儿吃了。
自从来到主子跟前这些时日,从来都是这般,主子从来不曾把他当奴仆看待,即便家里送来的吃食所剩不多,主子依旧不肯独自吃用,总有他一份。
待得以后见了陈掌柜,一定给他多磕头,能找到这样的好主子,是他几辈子的福气。
“少爷,小姐是不是又该捎东西来了?算着日子,二少爷回去也有一个多月了。”
“馋小子,你是又馋家里的吃食了吧?”
陆谦小心挽起衣袖,生怕被酱汁沾染脏了。上好的丝绸不容易清洗,每次想起妹子在家辛苦操持,送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好,他就心里就愧意泛滥。身为兄长不能给妹子衣食无忧的深闺日子,总也不能糟蹋了妹子的一番心意。
“是啊,我虽然没见过小姐,但咱家小姐一定是最聪慧最善良的人。”
狗子这马匹拍的真心实意,因为自从他到了主子身边,每次家里送来的东西也有他一份,就冲着这份心思,自家小姐就同少爷是一般的好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小米是天下最好的姑娘。过了这次考核,就要放秋假了,一起回老熊岭去看看。”
“好啊,好啊。”
主仆两个边吃边说,将将吃完的时候,门外就跳进来两个书生,一着宝蓝长衫,身形圆胖,一着朱色长衫,身长肩宽,但都是眉眼清正,难得的俊俏公子。
“呀,狗子这小子,昨日问起还说肉酱早就吃没了,怎么样,这会儿偷吃,让我抓住了吧?”
身形圆胖的书生第一个抗议出声,另一个也是紧随其后指责陆谦,“德敬也是不厚道!”
狗子手脚麻利的赶紧收了碗,笑嘻嘻应道,“二位公子快坐,家里送来的肉酱就剩最后这么一点儿了,特意留到今日给我们少爷添添气运呢!”
“这小子!”圆胖公子拍了他一记,自然也不是当真气恼,不过是好友间玩笑罢了。陆家每次送来的好吃食,陆谦也不曾小气,总是要邀约他们一起吃上几次的。所以,平日即便书院里闲言碎语多如夏雨,他们也不曾在意。什么身份地位,不过是家族多年积累,做人还是要随心随性,特别是陆谦为人德行极好,又才学出众,实在是一生难得挚友。
“走了,先生们多少时日前就为今日做准备了,咱们过关可是要打起万分精神!”
陆谦整理衣衫,随手拿了扇子同友人出门。
三人三色衣衫,或者潇洒,或者俊逸,或者贵气,引得旁人都是看过来,越发对今日考核紧张起来。
荒原书院自创办以来,许是秉持刻苦求存的理念,比之其余几座学院,人才备出。如今也算桃李满天下,生员很多在朝中做官,声名渐高,自然对未曾走出学院的学子更加严格。
这一日,八名一等教习先生,尽皆穿了玄色长袍,衬着全白或者花白的胡须发髻,坐在长案后,愈发显得严肃庄重。
书院最大的大殿里,一溜排开了三十张几案,蒲团居中,案上纸墨笔砚俱全,陆谦等三十个严选上来的秀才生员端坐其后。
廊柱上悬着的条幅写了今日内考的考题,众人或者凝神琢磨,或者奋笔疾书,不一而足,却也尽皆全力以赴。
陆谦慢慢研墨,想起这个考题,居然是“烹菜同治国”,不禁有些好笑。若是家里小妹在此,说不定能拔个头筹。
托小米的福气,每月陈家进货的车队都有稍吃食用武过来。同窗小聚,他带一些,先生生辰,他送一份,几月下来,他居然交下几个挚友,甚至还成了先生得意弟子。这在之前,只知道死读书的他是根本想象不到的…
两炷香很快就燃尽了,卷子收了上去,陆谦等人陆续出门等候。
留下一众先生们开始对着卷子评头论足,世人皆有私心,每个先生几乎都有得意弟子参加内考。如今自然要关照三分,但书院只给了二十五个名额进京大考。
这般算下来,就要有五个生员要等到下一次大考。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五个名额多半是家境贫寒,门第低微,或者是没有先生保驾护航的生员。
而陆谦不可避免的符合这三个条件中的两个,剩下一个握在他的授业恩师手里,却因为另一个同窗背地里做了特别的“求恳”,恩师尚且有些迟疑。
最后的结果,不必说,陆谦在五人行列之中。
众多先生有人觉得可惜,但是让出自己得意弟子的名额尚且舍不得,于是都保持了沉默。
这时候,一直沉默得好似已经睡着的院长却是开了口,“把那个名叫陆谦的生员唤进来。”
门口的小书童赶紧出去传人,很快一脸疑惑的陆谦就走了进来,行了一圈儿礼后,却是没人说话。
陆谦也没有焦躁,安静垂手立着,直到院长看完他的卷子,开口问道,“你可愿做老夫的入室弟子?”
“什么?”
不等陆谦应声,其余教习先生已经是尽皆惊得瞪了眼。要知道院长已经多年不曾收弟子,上一个弟子如今已经官拜吏部侍郎。也就是说,陆谦若是答应下来,还不等大考就已经多了无数坚硬的后台。
“院长,是不是慎重一些?”
有人开口提醒,但老院长却是摆手,“这少年对我的脾胃,特别是他文里举例说的这道坛肉。我也想尝尝!”
众人听得哭笑不得,别人选弟子或者因为才学出众,或者家世过人,如今老院长居然因为满足口腹之欲,这传出去实在有些过于儿戏了。
陆谦抬头,清亮的眼眸直直望向老院长,良久双膝跪地,磕头行大礼,“弟子见过先生。”
“好,去吧。明年春日大考,看你的本事了。”
陆谦再次行礼,这才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两个好友早就抻长了脖子,对于学院的某些阴私之事,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暗暗担心好友被无情拙落。
这会儿急得火烧眉毛,扯了陆谦直接去了角落,问道,“到底什么事,可是让你下次再考?”
另一个也道,“若是这样,可是不成,这事交给我,只要名单不发布,就还有机会。”
陆谦听得心头一暖,笑容慢慢爬上眼角眉梢,“你们都错了,唤我进去是因为院长收我做了入室弟子。”
“切!”两个好有齐齐撇嘴,还以为陆谦在安慰他们,但等了半晌不见陆谦改口,这才惊喜道,“这是真的?”
陆谦点头,笑的更是灿烂,“院长说想吃我妹妹做的坛肉!”
“啊!你这小子也太幸运了,我也要个会做菜的妹子!”
两个好友欢喜之极,抱了陆谦摇晃,恨不得代替他做陆家男儿。
很快,伴随着大考名单公布,院长收了新弟子的事也传了出来。
陆谦一下子从籍籍无名的普通生员,成了全书院,甚至整个大元的幸运儿。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冷嘲热讽。但陆谦尽皆笑眯眯面对,依旧同往日一般。
晚饭时候,因为内考刚过,疏远破例给生员放了两个时辰的假。
陆谦随着好友出门去寻酒楼庆贺一二,不想刚出门就遇到了风尘仆仆的陆老二。
陆谦惊喜的抓了二哥的手,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其余两个好友也是喜的围着陆老二转悠,但怎么看都没见到他身后有马车,于是就盯了他背后鼓囊囊的包裹笑个不停。
陆老二也是豪爽的,又急着同弟弟说正事,于是扯下包裹就递了过去。
两个好友可不知道还有客套俩字,直接坐到旁边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水,就分吃了那些酥饼和糖衣花生。
狗子心疼的不成,有心提醒主子赶紧把包裹要回来,扭头时候却发现主子们神色不好,于是机灵的收回了话头儿。

第075章 这个陆家很有趣

陆谦放下手里的信纸,眉眼间满满都是愤怒之色。
“真是欺人太甚!先前只知道府尊大人不理政务,都是那个师爷出面打理,如今倒是连他的外甥都要欺压百姓,实在是可恨!”
陆老二也是恼得握了拳头,狠狠往空气里轰了两记,骂道,“狗官!若不是小米拦着,我真想半夜潜入府衙,直接…”
“直接什么?”陆谦拦阻道,“你还是听小妹的吧,拳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听冯大哥的,找李御史,告状!”
“好,咱们兄弟一起去!”
他们兄弟说的兴起,倒是忘了旁边还有别人呢。
圆胖身材的书生嘴里叼了一个酥饼,含糊问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突然要告状呢?谁家有冤情!”
高瘦书生倒是听了大半,扔了一粒糖衣花生到嘴里,笑道,“德敬,这般热闹的好事,可不能扔下我们两个啊。”
陆谦听得心头犯暖,这样的事,一般人怕是都要担心受连累,但两个好友却主动要帮忙,可见情义之深厚。
毕竟他们两人代表着他们的家族,就算那个李御史不如冯简说的那般廉明耿直,看在他们两个家族的情面上也不会为难陆家。
“多谢二位,它日定有重谢。”
“切,说这个就外道了。”
高瘦书生一把拍子陆谦肩膀上,笑的一脸奸诈,“以后家里再送吃的过来,分我一半就好。”
“不成,”圆胖身形的书生也是抢了上来,嚷道,“要分也是给我一半啊!”
“你个死胖子,哪次你不是别我吃的多,这会儿又跑来抢什么!”
两人说着话就吵了起来,惹得陆谦赶紧劝阻。这般闹了一阵,倒是让他忘了方才的愤怒,变得冷静许多。
陆老二虽然神经粗大的能跑马,但也看的出弟弟这两个好友实在是用心良苦。突然想起每次往书院送吃的,妹妹都要多备很多,原来倒是这个用意。
难得,他倒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有个聪慧又手巧的妹妹,是多么幸运又幸福。
秋风渐起,北地的气温是一日冷过一日。别说比肩温暖如春的江南,就是比之京都都要寒凉很多。
小小的书童瑟缩着脖子,努力想要摆出个骄傲的姿态,可惜最后还是做了这个鹌鹑模样。
李林坐在刘家镇外的十里长亭里,一边喝着凉透的茶水,一边望着远处已经带了枯黄之色的田野,眼里透着喜悦。
他是贫寒农家出身的士子,即便如今身居巡查御史的高位,但依旧没有丢了农家子的本性。
丰收,是天下所有农人最盼望也最喜悦之事。
丰收意味着粮食多了,粮食多了,交过粮税,农人们留够一家人口粮,还能再卖个一二两银钱,给媳妇买块布料,给孩子买个面人或者芝麻糖。至于那些富户更是要大把的撒银钱,最后就是整个大元,越发的繁荣昌盛…
“老爷,咱们还要往北去吗?”
小书童是自小在南方长大的,这会儿抹着鼻涕很是可怜的模样,惹得李林大笑,“瞧你那个样子,这才秋日,若是到了冬日,岂不是要把嘴巴都冻上了。”
小书童苦了脸,仗着老爷平日和气很是抱怨几句,“老爷,这北地也太冷了,别说冬日,小的现在都觉得难过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都啊,家里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一个月就到了。”
李林想起老母也是放了手里的茶壶,起身冲着南边行了一礼,这才道,“皇上信重,本官自然要尽职尽责。若是赶不回去,老夫人怕是也不会怨怪。”
小童差点儿听的哭出来,原本还有个盼头,听主子这意思是归期不定了。
主仆两个正拾掇了杂物,想要重新起身上路,不想官路上却是远远跑过来四匹高头大马。马上四个少年,三个带了书卷气,一个略有彪悍之色,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很是显眼。
其中打头的少年书生仔细看了主仆两人一眼,居然跳下马就赶了过来。
小书童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包裹,想了想又拦在了主子身前。
李林看的好笑,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拨去了一旁。
果然那少年书生走到跟前,长揖到地,很是恭谨的问道,“敢问,这位先生可是巡查御史李林李大人?”
小书童躲在主子身后,依旧忍不住尖声嚷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在这里?”
随后赶来的陆老二等人听得好笑,瓮声瓮气应道,“你这小子,我们若是坏人,早就动手了。再说了,你家大人还没承认身份,倒是让你叫破了!”
那书童憋了嘴,还要说什么,却被李林拦住了。
“几位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必然有事而来,进来坐吧。”
陆谦几个道了谢,转而抬步进了亭子。
小小的亭子因为突然涌入的客人显得有些拥挤,但也暖和了很多。小童不甘不愿的取了茶具,重新开始煮茶。
很快,众人面前都多了一杯热茶。
北地百姓彪悍,几乎少有不会骑马的,陆谦赶了一路倒是没什么,一胖一瘦两个好友却是累的厉害,好在一杯热茶下肚,算是缓过许多。
三人依次起身重新通过名姓,圆胖书生姓程字子恒,高瘦书生姓刘字不器。
李林暗暗观察三人眉眼间神色都有几分正气,又是荒原书院的学生,于是心里就多了几分好感。
至于陆老二不耐烦喝茶,早就蹲在亭子角落,一边吃着糖衣花生一边打开酒葫芦大口喝起来。
小书童嗅着酒味,自觉他不懂风雅,坏了满亭茶香,很是不满。
陆老二误以为他是恼了自己吃独食,很是肉疼的塞了他一把糖衣花生。
小书童还要推辞,嘴里却被冷不防塞了一颗。他那里吃过这样香甜酥脆的小食,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
陆老二见他年纪不大,穿的也不多,倒是同家里小妹身量差不多,于是抬手扯了他站在自己身前,替他挡了北边吹来的秋风。
李林眼角扫到这一切,再看向陆谦几个,神色里又多了三分亲和。
“你们一路追来,怕是有事要说吧。”
陆谦也不含糊,直接从袖子里拿了早就写好的状纸,双后捧了上去。
“不瞒大人,学生家里今日遇到一事为难,还请大人做主。”
李林也不说话,接了状纸认真读了起来。
陆谦等着他放了状纸,这才又拿出那两张黄色契纸,正色说道,“大元立国起,就以法度森严治国。如今杜有才不顾法度,强抢山地,讹诈我们陆家,实在是可恶。恳请大人,为我们陆家做主,以证大元法度。”
“若是实情真是如同你所说,本官必定会给你们陆家伸冤。但还要本官探查之后才能定论,状纸和黄契先放本官这里。”
李林说着话儿就收了东西,眼角扫着陆谦神色里并没有什么疑虑,显见待他很是信赖,于是免不得心里又多了三分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