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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红爱玩也会玩,孩子缘向来都很好,义诊完,不大会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倒是芽儿,因为心结未解一时间矫枉过正,在孩子们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尤其是好像还吓哭了一位小姑娘。所以,不少孩子看芽儿都怯生生的,让芽儿心里很堵,也很酸。
赵卫红算是玩里的行家,一会领着几个胆大的去墙角捉蛐蛐,一会教人斗鸡,一会又带人去“祸祸”福利院后面那半亩多地的菜园子,整个福利院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家福利院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除了年纪大些的已经上学去了,剩下的孩子几乎全都跟在赵卫红屁股后面,赵卫红赫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老院长难得见孩子们笑的这么肆意,极力挽留一行人在福利院吃过午饭之后再离开。带队的王主任和张泽远也没多做推辞,此刻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能融化一切,他们也想让笑容在孩子们脸上绽放的再久一些。
王主任和张泽远自掏腰包,派了两个年轻力壮派赶紧去附近菜市场买些鸡鸭鱼肉回来,中午给孩子们加餐。至于他们,趁这会还有时间,给那十几位身体健康存在严重问题的孩子建一份病例档案,以后他们可以常来看看这些孩子。
张泽远忙的不可开交,却见芽儿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孩子出神,“萱瑾,你过来帮着整理一下病例!”
“啊?好!”芽儿从孩子们璀璨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封尘在心灵最深处的那块禁地似乎某个角落轰然坍塌。
芽儿整理病例的速度很快,间或还跟王主任和张泽远他们讨论治疗方案。
“王主任,小石头的脑瘫症能不能再辅以外物刺激,例如推拿和按摩?他年纪还小,症状又是外因引起的,现在正好是他治疗的黄金期!”
“萱瑾,小儿肺腑娇嫩,形气未充,按摩手法易轻快柔和。咱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搞临床医学的,有这个能力也就泽远和你你们父女俩了!”王主任捏了捏眉间,福利院这些孩子的健康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泽远同志的最拿手的就是针灸推拿之术,在医院里人称张一针!至于杜萱瑾,王主任算是半个知情人,当然知道小姑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刚才那个提议是很好,但是需要长期不间断的治疗,考虑到福利院的情况,王主任很为难。
芽儿知道王主任在为难什么,提议道,“王主任,如果你同意我刚才的提议,那我以后每周都抽时间过来一趟!另外几起病例,其实我同样也推荐中医治疗,毕竟中医治本。”
“王主任,只需要你做个证明,其他的,以后我们爷俩尽量朝这边多跑两趟就是了!”张泽远也是医者仁心,当然无条件支持芽儿。张泽远一生起起伏伏,时至今日能好好的坐在这里,更珍惜与人为善。
王主任见父女俩都愿意揽下这桩苦差事,眼睛一亮,随之沉吟道,“那这样!既然你们爷俩出力了,我跑跑腿,尽量帮你们争取一些常用药品!”
芽儿有一颗类似小星球的随身空间,当然不缺药材,不过,芽儿也不会拒绝王主任的这番用心。张泽远虽然知道自家芽儿财大气粗,可也不好显摆,“谢谢你,王主任!”
王主任摆摆手,“先别谢我,你还不知道咱们医院的情况,能不能争取到还是一说呢!不过,要是实在争取不到,咱们这些人就凑凑。”
“王主任,张医生,还有这位萱瑾同学,如果争取不到,我们福利院这边会想办法!只要孩子还有治疗的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刚才大家在讨论病例的时候,老院长一直都在一边旁听,孩子都是他亲手领进福利院的,老院长跟孩子的感情也最深。
不过,福利院只能给孩子们提供一个清贫但安稳的童年生活,可福利院却不能给那些身有残疾或者重患的孩子一个崭新的未来。刚才听这些人讨论,那几个身有残疾的孩子好像还有好转的可能,老院长当然不会放弃这一线的希望,有希望才有将来!
年近花甲的老院长,激动的手隐隐打颤,“我替孩子们再次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把上苍从他们身上夺走的健康重新还给那群无辜的孩子!”
临时充当诊所的房间里,老院长的失态让大家都有所触动,停下了手中的笔,心中的怜悯和同情因为老院长这一句话而变成了怜惜,是的,怜惜那些无辜的孩子!孩子何其无辜,上苍从他们身边夺走太多!
“孙院长,我们一起为这些孩子们努力!”王主任紧紧回握住院长的手,替大家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芽儿忍不住偷偷别过头去,眼眶早已泛红,健康曾经是上一世的杜萱瑾一求而不得的!不过,芽儿知道心中那块不敢触摸的禁地似乎片片皴裂。
“老院长,所有孩子的病例档案都在这里吗?有没有身体不好而没有问诊到的孩子!”芽儿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平时那般和缓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被那叠病例挡住的手在发颤。
老院长见开口的是那个说每周都来给孩子们义诊的年轻女孩,仔细想了想,才肯定道,“都在这里了!那几个身体不好的学龄孩子,我特意让他们今天都请了假!”
“哦!”芽儿说不上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上一世的杜萱瑾是在1984年的冬天被人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而去年那个时候,芽儿还在国外,没有人知道那一整天她把自己紧紧裹在被窝里什么都不敢想。
今天早上之前,芽儿心里还曾打过退堂鼓。而心中的那个结,芽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寻找什么样的答案。
不过,芽儿知道自己今天想要那个答案,也顾不上旁边干爹张泽远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态而心有疑惑,继续咄咄逼人追问道,“那,院长,福利院有没有收养过别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张泽远本能的看了一眼芽儿,这丫头今天一天好像都有点不对劲啊!患有先天心脏病的病例这里就有两个,怎么又追问起以前的情况来。
老院长心中也不解,不过,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有!收养过!”心脏病几乎相当于绝症,不少给孩子看不起病的家长都会把孩子悄悄丢到福利院门口!
芽儿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玄终于绷不住了,“什么时候?那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声调本能的就尖锐起来,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来里面的颤音。
张泽远终于发现小丫头情绪不对,上前揽住芽儿的肩膀,发现小姑娘脸色白的吓人,眼神都惶恐有不安,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芽儿,怎么了?”
是啊,怎么了?这会大家都注意到芽儿的失态了,刚才小姑娘还侃侃而谈呢!
老院长心里更纳闷,不过,看芽儿的反应知道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去年冬天收养的!不过孩子开春就没了!”每一个接进来,又送走的孩子,老院长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了?!”芽儿脸上一下子褪去所有血色,那种冰冷是来自灵魂的战栗!
张泽远就站在芽儿旁边,没错过芽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和难懂,赶紧搂住小姑娘,一声声的学着以前杜奶奶的样子呼喊道,“芽儿,芽儿?”
身边的怀抱如同记忆里父亲的怀抱那样温暖,耳边的声音慈爱而又温和,一点点驱逐走芽儿心中的冰冷和复杂,“干爹!”
张泽远听见几不可闻这声干爹,忍不住把人搂的更紧,“干爹在这里呢,别怕,别怕!”张泽远能感受到芽儿的那种战栗,从来都是无神论的人第一次想要相信自家芽儿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其他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听说小姑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都上过手术台,按理来说不该这么胆小!
倒是老院长想的多一些,本来一见面就觉得这个眉眼精致、清雅剔透的女孩很熟悉,也隐约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好像触动小姑娘的心病,不由小心翼翼的补充一句,“小同志,是不是你认识那个孩子?”
芽儿暗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正视老院长道,“老院长,你能跟我具体的说一说吗?”不管是上一世的杜萱瑾还是这一世的芽儿都不是躲在乌龟壳里的胆小鬼!芽儿想挤出上辈子那块伤疤里的脓包,哪怕会生疼!
“好!”老院长脸上也露出三分笑意,不顾张泽远的眼色,说道,“孩子自己背着包袱到咱们福利院的!那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父母意外事故去世后,自己把父母留给他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发现领养他的叔叔别有用心,就自己跑福利院来了!…他平时最爱听我给孩子们讲故事…孩子们玩的那几辆玩具车都是那孩子从家里带出来的!”
芽儿听的很仔细,似乎读了一遍另外一个孩子的人生,他比那个杜萱瑾要开朗,乐观,他不是那个上一世刚出生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杜萱瑾!
这一世,没有那个被家人丢弃的杜萱瑾,只有一个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杜萱瑾。
老院长的声音很慈祥,他嘴里的男孩也变得生动起来。众人虽然不解,但也都注意到因为这个故事,芽儿神色好像渐渐回暖了,张泽远也不例外,“芽儿?”
“干爹!”芽儿笑了笑,表情不在那么僵冷,脸上也渐渐多了一丝暖意,“我刚才好像突然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庄生梦蝶,上一世那个疏离的清冷的杜萱瑾或许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
众人看得出来刚才芽儿那种莫名的战栗,并不相信芽儿这个拙劣的借口。不过,没人故意点破这一点,就连张泽远也没追问,“没事就好!”
芽儿虽然说自己没事了,众人也都体贴的没有追问,不过,屋子里的气氛却一时间很难回暖。
幸好,孩子王赵卫红在院子里带孩子带上瘾了,还记得今天芽儿有点不对劲,这不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拉人了,“萱瑾,走,孩子们说要给我们打枣吃!”
赵卫红喊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主任和同事面前丢丑了,干笑两声,“孩子们说后院那两棵枣树上的枣子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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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后院有两棵老枣树,虽然比起前院那几棵枝干虬曲苍劲的银杏树,显得格外的瘦骨嶙峋。可是,那两棵老枣树明显更得福利院孩子们的欢心。
每年到了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季节,福利院的孩子都眼巴巴瞅着那两棵老枣树上的青青红红。
如果头一天晚上萧瑟秋风来袭,第二天一大早,福利院那几个最嘴馋孩子的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去枣树底下捡被秋风吹落的干瘪小枣,擦也不擦直接塞到嘴里,虽然还有些涩口,但那一刻却仿佛能甜到他们心里去。
那两棵老枣树,是福利院孩子们的宝贝,哪怕最调皮的孩子也只是捡几颗被秋雨打落下来的干瘪青枣,更多的时候是在老枣树下面吆喝着赶走枝头上跟他们抢零食的麻雀。
直到中秋前夕,青枣泛红后,院子里的大孩子才会拿着竹竿一颗不落的把上面的枣子全打下来。年纪小的在枣树下被砸的哇哇叫,一边还嘻嘻哈哈把滚进杂草丛里的枣子捡回来。到了晚上,每个孩子兜里都塞了一兜小枣。福利院的孩子都会过日子,就是这一衣兜小枣,他们能吃一个月。
赵卫红这孩子王的魅力大,孩子们竟然舍得让赵卫红跟他们一起打枣。
赵卫红拉着芽儿到后院时,孩子们早已经分工好了,噼里啪啦,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好像下了一场枣雨。
“姐姐,请你们吃枣!”脸盘黑瘦身形灵活的小猴子往赵卫红和芽儿手里塞了两把枣子,很是尽了一回地主之谊。
芽儿直接往嘴里塞了一颗,还是记忆里有点涩口的清脆酸甜。而枣树下,那些忙着捡枣子的欢喜稚嫩的脸,芽儿本来以为早该模糊依稀的记忆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枣这么小,能甜吗?里边别都是枣核!”赵卫红看看手里实在其貌不扬的几颗小枣,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跟上次萱瑾捎给自己的和田大枣一比,心里不能不打鼓。
“放心,甜中带酸,别有一番风味!”芽儿心结刚才已经解开,云淡风轻的秋阳下脸色虽然还依旧苍白,但笑容里的释然和恬淡让精致的近乎出尘空灵的容貌圆润生动起来。
“就是,赵姐姐,你没这位漂亮姐姐识货!甜中带酸的小枣咱们独一份!”小猴子嘴巴撅了撅,“老院长说了,这就叫浓缩的都是精华!”
“是!”赵卫红打量了一下小猴子精瘦精瘦的小体格,“浓缩的都是精华!”
小猴子已经念小学二年级了,平时鬼精鬼精的,最会看人脸色,当然知道赵卫红故意取笑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却没出声反驳,老院长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
相反,小猴子扯了扯赵卫红和芽儿的衣角,把俩人扯到角落里,才神神秘秘的打听道,“赵姐姐,还有杜姐姐,你们真是来给小晨和大毛小毛他们治病的吗?”
“怎么?”赵卫红不解,王主任他们都是专家医生,就连萱瑾也医术不俗,还能有假!
芽儿看看一脸期待紧张的小猴子,心中了然。福利院的孩子敏感而又早熟,社会上并不乏爱心人士,但能像老院长这样一直背负着那份爱心坚持传递下去的却不多。
爱心人士一次两次的探望和资助,对福利院需要长期关注的孩子们来讲只是杯水车薪,在给他们希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失望!
“以前也有叔叔阿姨来看我们,说给大毛他们治病,说要让福利院的孩子都能念书,结果,结果…”大人们都爱说话不算话!小猴子含含糊糊的到底没说清楚,老院长说了,他们要懂得感恩,他们要学会自立,他们可以照顾身体不好的小伙伴!
心直口快的赵卫红第一次露出晒然和心虚的表情,那层成人世界里须以应付的外皮,在小猴子亮的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下,暴露无遗。
芽儿弯腰,摸摸小猴子的脑袋,“小猴子,你要告诉大家,生病了都不准怕吃药打针,姐姐就答应你以后每周都会过来!”
“还有我,赵姐姐也会经常过来!”赵卫红不等小猴子说话,赶紧举手报名。有萱瑾在,赵卫红就有底气,要不然,赵卫红真担心自己有心无力。
“真的?”以后身体不舒服就不用怕老院长没钱不敢跟护工阿姨讲了?小猴子回过神顿时惊叫一声,随后赶紧捂住张开的嘴巴,眼神亮的耀眼!
“真的!我们拉钩!”芽儿和赵卫红都伸出手,跟小猴子显得有些粗燥的小手盖章。
两大一小的手拉在一起,芽儿抬头望了望明媚的秋阳,空气中夹杂着枣树飘香的甜腻,还有小食堂里传出来的红烧肉的肉香味,这一刻,仿佛能暖到人心里。
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早堵在食堂门口嗷嗷叫唤。尽管只有冒尖一大盆的色泽艳亮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和一盆清爽可口的白菜炖豆腐,可那盆红烧肉就已经足够让这群孩子解一回馋了。
那边饭还没出锅,一个个先捧着自己的小饭碗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
嘴馋皮小子吸着鼻子,望着王老伯手里的菜勺馋的回舔舌头。几个胆子小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捧紧自己的小饭碗,生怕一会哪个年纪大的皮小子抢走自己碗里的肉。
就连那几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娃娃,也都咿咿呀呀的要往握着饭勺的王老伯那边爬。福利院的几位护工阿姨忙的□无术,那几个年纪最大的孩子赶紧放下自己的饭碗,帮着抱住那几个小肉球。
跟着孩子们一起都在这间唯一铺了木地板的教室里席地而坐的王主任他们,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这顿饭不该留下来跟孩子们一起吃!
副院长见状,站起来拍了拍手,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今天中午这些肉还有留给大家晚上吃的鸡都是叔叔伯伯们给大家买的,大家应该怎么说?”
“谢谢叔叔伯伯们!”几十个孩子高矮不一,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肆意和纯真,怯生生的,带着一点讨好,带着一点恭维,仿佛刻出来的一样如出一辙。
芽儿蹙眉,这样的笑容让芽儿心中闷的发痛,就连王主任他们这一刻看着王老伯先给他们盛好的饭菜,突然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食欲,眼前晃动的只有孩子们怯生生的脸。
唯一让王主任他们欣慰的是,红烧肉对孩子们的吸引力更大,不大会小脑袋瓜子全趴到饭碗里了。
这顿午饭,一行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食之无味,倒是孩子们吃的香甜。
护工阿姨还没喂饱那几个年纪最小的,刚才吃的最欢实的那几个皮小子却先揉着肚子叫唤上了,吃撑了!
老院长先副院长一步,笑着批评了那几个皮小子,然后赶紧摆手让他们去院子里溜食。副院长放下碗筷,很尴尬的冲王主任他们解释道,“福利院饭菜平时清淡惯了,孩子们一时没刹住口,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句!
这顿午饭,吃的众人心里五味陈杂!
午饭后,那几个吃撑了的孩子最后吃了芽儿偷偷塞给他们的消食片,肚子不那么涨了这才腆着小肚子回宿舍午休去了。
赵卫红因为肚子里揣着一个小包子,母性光辉正无处照呢,平时最大大咧咧的人难得多愁善感了一回,刚才那顿饭吃的也不大痛快。
“萱瑾,一个孩子是养,两个孩子也是养,你说等我生了,再收养一个孩子怎么样?反正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再收养一个还能给孩子做个伴!”赵卫红说这句话的时候刚给踢被子的小晨掖完被角,从孩子们的宿舍里出来。
被子很薄,床单很旧,几间宿舍都是大通铺,一排小脑袋脚对面放着一排磨得光滑的小旧木箱子,上面贴着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那个旧木箱子就是每个孩子的所有。赵卫红今天的所见所闻,都比不过刚才看到小晨小心翼翼对待木箱子时的感动。
而芽儿,从刚才进了孩子们的宿舍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小晨睡着的那张铺上坐了坐。说来也巧,上一世的杜萱瑾在同一张铺上,早上能晒到太阳的这张铺上住了十几年,那箱子上还拴着那条已经脱线的红绸布,只不过,上面贴着的再也不是杜萱瑾的名字。
没有人比芽儿更清楚,这不到两平方的寸地是福利院孩子心灵上最安全的港湾!
从宿舍里出来,正要听见赵卫红那句话,芽儿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见孩子们睡的安慰,才低声道,“卫红姐,请你以后不要轻易的说收养两个字,哪怕你真有此心,也不要轻易说出口!”
上一世的杜萱瑾见过福利院的孩子曾多次被有心人收养,最后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送回福利院。那些所谓的有心人不会知道,轻易的放弃对福利院长大的性情敏感的孩子来讲,是多大的伤害!
啊?赵卫红是第一次见如此疾言厉色的杜萱瑾,哪怕芽儿刚才说话时声音很低很和缓,但赵卫红心里很清楚,芽儿说这句话时的凝重!
“我知道了!”赵卫红吓得赶紧保证道,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的有口无心,对这些渴望家庭温暖的孩子来讲自己的有口无心就是一种伤害!
芽儿也意识到自己虽然心结已解,可还是太杯弓蛇影,不由苦笑道,“抱歉,卫红姐,我刚才语气不好!”
“没,没关系!”赵卫红正反思呢,被芽儿这一惊一乍又给吓了一跳。哪怕平时神经线再粗,也意识到今天芽儿不对劲,尤其是面对那些孩子的问题时。
赵卫红可没忘记,刚才萱瑾就直接质问副院长,为什么直接拿孩子博取众人的同情?当赵卫红还记得,当时自己绝对吓得不轻,要知道,萱瑾从来没有这么拿话砸人脸的时候。最后还是老院长给解的围!
所以,从后院的宿舍那边过来,赵卫红看到前院突然多了一抹军装绿,长舒一口气,直接把芽儿推给不知道怎么接人接到这里来的翟耀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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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耀辉虽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部队,但偶尔休假的时候,翟耀辉绝对称得上是入得了厨房,打得了豺狼的优质男朋友。芽儿是翟耀辉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恨不得直接装衣兜里贴胸口珍藏起来。
当然,用杜爷爷的话来讲,翟耀辉的那些小体贴就是黏糊,恨不得黏到自家芽儿身上。以前杜爷爷还看不大顺眼,生怕老大不小的翟耀辉拐坏了芽儿。不过,现在日子都相看好了,杜爷爷倒也乐见其成了!毕竟,结婚前小两口多相处磨合一下,结婚后也好省心。
难得休一天假的翟耀辉,之所以能神通广大的到福利院这边来接人,还多亏了杜爷爷有心指点。
芽儿和赵卫红从后院孩子们的宿舍那边转回来的时候,翟耀辉正从车厢里往下搬电视,十七寸的大彩电,是郭小海他们家电厂今年最紧俏的型号。
人们常说军人有钢铁般的意志,很少有人知道经历过鲜血洗礼和磨砺的军人更有一颗比常人还要柔软细腻的心。
老院长见说是来接女朋友的军人同志竟然给福利院的孩子送了这么一份惊喜的大礼,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你,翟同志!”老院长看了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要不是害怕把电视机摔了早就直接自己动手了。福利院只有一台收音机,每天晚上晚饭后,嗒嘀嗒,嗒嘀嗒的小喇叭就是福利院这些内向到有些自闭的孩子们唯一接触外界的媒介。
正年富力强之年的副院长没有院长年老体迈的顾虑,早就十分热络的从翟耀辉那里把大彩电接过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找电线杆子早点把天线安好。
副院长虽然更长袖善舞一些,但对福利院和那些孩子的感情,跟老院长一样。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们的将来没有家人可以在一旁扶持,而老院长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导孩子更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
当然,副院长之所以抱着电视机跑那么快,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看见那俩小漂亮医生过来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副院长真是怕了,尤其是那个身形苗条、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气质倒是娴雅淡然,没想到竟然有些愤世嫉俗,说话就跟刀子似的,字字戳人脸上。
刚才就被那小姑娘直接拿话甩到脸上,副院长是问心无愧,当然也不会记仇。不过,从孩子们的角度看,副院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做法有失偏颇,忽略了孩子们的敏感和脆弱。可是,副院长还是抹不开面子,所以抱着电视机一溜小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以副院长那颇具分量的体格竟然也能跑出飞毛腿般来的速度,众人都不由哑然失笑,老院长更是汗颜。
翟耀辉本来没想过能吓得副院长如此失态的是自己小媳妇,不过,见芽儿一脸赧然,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心顿时亮如明镜。
今天福利院这一行对芽儿来讲,恍如南柯一梦。而此刻哪怕已经梦醒,见到翟耀辉,芽儿那颗惶惶然的心才突然安定下来,“翟哥哥!”
“正好今天休假,过来接你!”翟耀辉上前一步,搂了搂芽儿。翟耀辉早就熟悉芽儿的一颦一笑,从来没有见过刚才那么苍白寂然的笑容,仿佛刚从梦魇中醒来,脸上的余悸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众人不得不承认,这俩人站在一块很般配很养眼,男的身形高大精壮,眉峰冷峻清冽,女的清雅脱俗,百炼钢能化绕指柔。
众人都是识眼色的人,都不愿意当电灯泡。而且,大家也都意到医术不俗的杜萱瑾今天好像有些心神不定。更何况,不提杜萱瑾如何,今天的所见所感连他们都有所触动。孩子,最能触动人性最柔软的那一面。
因为那份心灵上的触动,众人婉谢老院长的挽留,给老院长交代了平时照顾孩子们时的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芽儿坐的翟耀辉开过来的吉普车,只有他们俩人。
吉普车当然比车玻璃都松的摇摇欲晃的小面包车坐着舒服,不过,张泽远这当干爹的,和赵卫红这个芽儿的死党,都很有默契的没搭顺风车。
张泽远看出来自己闺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福利院,对福利院那些孩子,有一个别人触碰不得的心结。张泽远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芽儿这个心结自己无能为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翟耀辉不一定是那个系铃人,但张泽远心里很清楚,翟耀辉一定是那个解铃人。这个笃定让张泽远这个当干爹的心里酸溜溜的,女大不由爹!
福利院位于城郊,地方有些偏远,午后路上行人并不多。午后深秋的斜阳仿佛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面纱,多了一层慵懒的余韵,朦朦胧胧照在人的脸上。
粉脸,杏眼,琼鼻,朱唇,明明就是自己喜欢的小丫头,在这一刻,朦胧的就好像是坠入人间的精灵,眼神时而纯澈,时而怀念,时而释然。
坐在驾驶座上的翟耀辉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感同身受般仿佛有万般心绪涌上了心头,有些酸有些涩,还有满满的涨。
翟耀辉手下意识抓住那双微凉的皓腕,生怕一个眨眼,自己本来活色生香的小媳妇就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飘忽不定的精灵飞走了,“芽儿?”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拉回了芽儿的思绪,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悲春悯秋,然后释然,正所谓南柯一梦!不过,芽儿明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翟哥哥,你相信人有前世来生吗?”
芽儿难得语气幽幽,翟耀辉愕然,发现芽儿问的认真,脚底差点把急刹车一踩到底。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还是佛教讲的三千世界?芽儿,不管有没有前世来生,我知道我们活在当下!”翟耀辉神色凝重,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活在当下?”小心翼翼的紧守着那不知道是南柯一梦还是庄生梦蝶的前生的秘密,今天梦地重游,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遭到这声当头棒喝,芽儿神色一时间更迷茫!
翟耀辉已经把车停在路边,掰正芽儿的身体,“对,活在当下!记住了,以后不准再看那些《道德经》《心经》之类的书,什么须菩提,什么大道三千的,这些都不准看!”
翟耀辉终于知道害怕了,以前就发现小媳妇爱看那些古书,什么道德经,易经之类的,本来以为芽儿学习古医学,平时看看那些道家佛家之说,只是为了修心养性。现在怎么听着小媳妇竟也有离尘出世的想法!
“记住了没有,以后不准再看那些书,也不准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翟耀辉不放心,恨不得再三耳叮面嘱,生怕芽儿一不小心从此就清心寡欲,超脱凡尘。
芽儿本来就释然了,刚才又被翟耀辉一语点破梦中人,早就悟了,只是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会耳朵根子被人念叨的发烫,才发现翟耀辉多想了!
芽儿粲然一笑,云淡风轻般灿烂明媚,“翟哥哥,你放心,我刚才就是随便这么一问,我不会当去小道姑的!”
翟耀辉读懂了熠熠生辉的杏眼里的促狭和释然,心中那块大石这才放了下来,打趣道,“你要是去当小道姑,我就去当大道士,到时候咱俩还是一对!”
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张泽远就语焉不详的跟翟耀辉提了一句,刚才芽儿又没头没脑的问什么前世来生,翟耀辉虽然猜不出来芽儿心中那个掩藏很深的秘密,但翟耀辉能看得出来,芽儿这一刻是真的释然了。更或许,因为释然了,这一刻的芽儿在翟耀辉看来更加圆润生动,从里到外。
俩人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关于福利院的一些情况,杜爷爷他们也没多问,事实上,家里几位老爷子比芽儿这个庄生梦蝶的更清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福利院那些孩子吃穿还有国家政府资助,关键是健康问题!哎,不提也罢!既然知道,芽儿那你往后就多用些心思!”晚饭的时候,杜爷爷撂下筷子前,终于忍不住对芽儿叮嘱道,虽然这个负担有点沉重。
“嗯!”芽儿应承的很干脆,释然并不等于放下,福利院那些孩子,有的曾经塞给自己一块糖果,有的手把手教会当时还年幼的自己穿衣吃饭,有的在自己被班上的孩子欺负时,紧紧把自己护在身后。一花一世界,哪怕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芽儿也希望这一世那些孩子能活的更加肆意一些。
福利院的一切,记忆与今天的所见所闻重叠,芽儿今天一天就好像是游院惊梦一样,入梦了,梦醒了,心中那块不敢触碰的禁地坍塌了,人释然了,心也轻松了。
不过,两辈子心中唯一的那个死结解开了,大悲大喜后的释然,芽儿当天晚上发烧了,整个人就像在火山上炙烤一样,连呼吸出来的空气几乎都能把人融化。神志很清醒,但是却身不由己,眼皮很重,身体仿佛如泰山压顶一边还在前世那个梦魇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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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食五谷杂粮,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常情。不过,杜家的老老少少有些例外。要不都说人老成精,自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这些年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的,这些杜爷爷他们心里边都门清的很。
其实,早些年杜爷爷心里就已经犯嘀咕了。自从那年大年初一抱上芽儿这个乖孙女,家里人就好像有了药王护持一样,百邪不生,平时连个喷嚏都没打过。不仅再也没闹过病,就连积年的老病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的。
杜皓轩他们这些家里年轻力壮派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再加上他们身体素质本来就好,感触倒不算太深,只是知道自家妹子医术不俗。
倒是家里的那些长辈,人有生老病死,而本该年老体迈的身体内却散发着如同年轻人一般茁壮的勃勃生机。李爷爷他们眼神多老道毒辣,多多少少也都能猜出来一些,知道自家芽儿很是有一些小秘密,只不过不问罢了。
而算是芽儿随身空间秘密的半个知情人的杜爷爷和杜爹他们,心里想的难免些多了。尽管这些年,芽儿掩藏的很好,杜爷爷他们也从来没主动再问过芽儿。
杜爷爷和杜爹他们的想法质朴的很,自家芽儿有一方能取万物的小世界,那是何等的匪夷所思。芽儿有这样的命格,说不定还真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女转世投胎呢。
不过,有得必有失,老话不也说了吗,慧极必伤。既然自家芽儿命格如此得天独厚,杜爷爷他们平时看芽儿看得难免更紧一些,生怕芽儿有个三灾八难的。
幸好,芽儿顺风顺水的长大了,杜爷爷他们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咋睡一个觉就发烧烧的不省人事了。
杜奶奶看宝贝孙女躺在床上烧的跟煮熟的大虾似的,小脸通红滚烫,嘴里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别的早担心的手脚无力,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芽儿宽敞简洁的卧室里,这会老老少少的早站满了人。
“叫人去接你张叔了没有?”杜爷爷趿拉着鞋,肩上的夹衣松松垮垮的,急的直踱步。这大晚上的,正睡得好好的呢,芽儿咋就生病了呢?
“小海刚才已经开车去接了!”翟耀辉声音里有一丝压抑后的颤抖,手拧干冰水浸湿的毛巾搭在芽儿额头上,整个人从刚才开始就感同身受如同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翟耀辉虽然不知道福利院为什么让芽儿触动那么大,不过,也知道小媳妇虽然娇养但不娇惯,如一株随风摇曳的青竹,坚韧清新,更或者说是通透淡然。本以为芽儿心结已解,没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烧的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翟耀辉当时心疼的都纠一块去了,不过,幸好理智尚在,当机立断直接用卧室的电话分机叫醒郭小海去接张泽远。比起深更半夜在医院里的值班医生,翟耀辉明显更信任张泽远这个专家医生。
因为明天是周末,吃过晚饭郭小海兄弟几个正凑在一块胡侃呢,结果深更半夜的电话响了,啥事都还没问清楚,就又挂了。郭小海车开的最好,撂下电话丢下一句芽儿生病了,抄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杜皓轩他们心里担忧,直接趿拉着拖鞋从前院狂飙到后院。而电话那头,翟耀辉放下电话跑去厨房翻箱倒柜的从冰箱找冰块。
这天晚上正好是中秋节前夜,月色如洗,清静寂寥。老人们本来睡觉就浅,而院子里这么大动静,杜爷爷他们一个个也都惊醒了。
夜深露重的,芽儿这个杏林小高手一发烧着实吓到了家里的老老少少。
翟爷爷在床边上使劲探头,见芽儿烧的连耳朵尖都冒火,又见一屋子老少都是干着急,“文昊,大江,你们再去厨房冰箱拿一些冰块过来!顺便往冰箱里再冰镇一些!”
“好!”杜文昊和王大江俩人转头撒丫子执行命令去了。
芽儿床前,几位老爷子继续嘘声叹息。床上,芽儿烧的冰火两重天,浑身酸软无力,身体忽冷忽热,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瑟瑟寒风中,襁褓里的自己被丢到福利院门口,很冷,能钻透骨头缝的阴冷。可被老院长捡到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又很暖!
芽儿脑子很清醒,自己只是因为心神松动,一不小心梦魇住了,能清晰的感受到爷爷他们的忧虑,芽儿想张口跟爷爷他们说自己没事,可是,嗓子却像火燎了一般干涩,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如有千斤重。
芽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梦魇里苦苦挣扎。
“芽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发烧了?”杜妈探头一看,宝贝闺女烧的满脸通红,眉间紧蹙,连呼吸都粗重急促不少,脚下差点一软。
杜爹和杜妈住在东跨院,院子太大,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动静,所以赶过来的最晚。过来的时候,仨老太太都坐在床沿,一个个心疼的眼圈泛红。老爷子把床前围得严严实实,杜皓轩他们几个当哥哥只能站到一边。
说着,杜妈那还顾得上尊重长辈,硬生生的挤开几位老爷子,从旁边拽过另一条毛巾,解开芽儿的睡衣领子就要给芽儿擦胸口腋下。要是再烧下去,杜妈真担心自己聪明又贴心的宝贝闺女烧傻了。
幸好,最后刚解第一颗扣子,心急如焚的杜妈也回过神来,“耀辉,这里交给婶子吧,我给芽儿擦擦身子,等你张叔过来!”
翟耀辉一愣,明了了杜妈的话外之音,把湿毛巾重新浸到冰水盆里,这才离开。
不仅翟耀辉出去了,卧室里所有人除了杜妈和仨老太太都退到一墙之隔的小客厅里。杜妈手脚麻利,老太太们插不上手,就紧紧攥着芽儿的手轻轻拍着安抚着,杜奶奶更是细声喊着芽儿的名字,安抚梦魇中的芽儿。
一墙之隔的小客厅里,杜爷爷这会也不用特意压低嗓门了,“耀辉,你说芽儿咋就突然烧起来了?”
杜爷爷这话问的没有一点火气,是真没有一点火气,也不是故意找茬。杜爷爷心里边很清楚,以翟耀辉稀罕自家芽儿的劲头,绝对不舍得给芽儿气受。再说了,晚饭的时候俩人还有说有笑的呢。之所以问翟耀辉,那只是心焦的不知道该找谁问问了!
客厅里的老老少少,显然都忽略了吃过晚饭已经开车回军区大院的翟耀辉怎么突然跑芽儿卧室里来了!当然,大家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只不过这会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要不是翟耀辉,自家芽儿烧这一夜,不知道烧成啥样呢!
翟耀辉衬衣袖子卷的老高,眉峰一如往常冷冽清俊,只不过不时看向卧室的眼神说明了他的心神不宁。
不过,翟耀辉还是三言两语的讲了一下在福利院时张泽远的语焉不详,和回家的时侯芽儿那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玩笑。
大家都听得一头雾水,前世来生?杜爷爷心里却忍不住戈登一声,自家芽儿莫不是撞到邪了吧?芽儿眼太清心太明,容易招惹那些东西!
任大家想破头皮也猜不出来,芽儿心里还住着一颗曾经的孤寂的渴望家庭温暖的灵魂。
翟爷爷最焦急,也难免胡思乱想,莫不是自家芽儿看破红尘,想当小道姑吧?
这会再看到四周墙壁满满的书架上那些泛黄的古书,翟爷爷心里不得劲了,“李老哥,就说那些《道德经》《算经》什么的不是咱芽儿小小年纪能读的书,你非给芽儿淘换!看吧,什么出世入世,前世来生的…芽儿都快成小神棍了!”
李爷爷被迁怒也不生气,眼神却被书架上芽儿随手放置的那些瓶瓶罐罐给吸引住了,上前一个个看了一遍,什么逍遥丸,地黄丸,宁神丸,牛黄丸…
书架上,那些贴着标签小巧精致的瓶罐很显眼,顺着李爷爷的动作大家都注意到了,杜爷爷更是眼前一亮,“李老哥,上面有没有退烧的,要不咱们先给芽儿用上?”
“有倒是有,咱们都是外行,就怕药不对症!”李清源知道芽儿配的这些药丸都有奇效,可惜,都是外行,药理一说大家一窍不通。
李爷爷话音还没落下,众人脸色先暗下来。
芽儿是一家老少的手中宝,可这会芽儿人都烧迷糊了,可大家只能一筹莫展的干等着,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幸好,就在大家都快站不住的时候,听见了前院传来车子的熄火声。
不用杜皓轩他们过去把人架过来,张泽远已经背着行医箱一溜小跑到后院,向来儒雅内敛的人这会也急出一头汗。
张泽远本来隐约猜出一些病因,可见芽儿烧成那副模样神色仍难免凝重!以芽儿心性之坚定,白天在福利院的所见所闻虽然能触动人性,但不至于让芽儿心绪如此激荡。
从指端传来的脉相上看,张泽远敢肯定芽儿心中有一个郁结不散的心结,今天心绪极度激荡之下,导致了心神失守,一时间风邪入侵。
明亮的日光灯下,床上的芽儿可能是感受到周围家人的气息紧蹙的眉间竟然松开不少,杜妈甚至觉得连额头都没那么烫了。
不过,看张泽远神色凝重,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出声询问。
杜爷爷脾气最急,约莫着张泽远把脉也将近有一刻钟了,赶紧问道,“泽远,怎么样?芽儿到底得的什么病啊?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芽儿这是心绪郁结不散,又经历了大起大落,因心神失守导致的风邪入体!不过,幸好这一病使得心中郁结全消,倒也算因祸得福!”张泽远知道大家不懂中医上的阴阳调和,尽量说的简洁明了一些。
不过,却换来关心则乱的大家一致的怀疑,都烧成火炉子了,还因祸得福?再说了,芽儿小小年纪能为什么事心绪郁结啊?
当然,怀疑归怀疑,大家并不质疑张泽远的本事。
“泽远,风邪入体不入体的这些咱先不管,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赶紧给芽儿配药退烧!芽儿小药房里什么中草药成药都有!”
“杜叔,不用专门配药了,芽儿这里应该有现成的成药!”张泽远还没说完呢,杜爷爷已经腿脚麻利的去拿芽儿那些瓶瓶罐罐了!
杜妈刚才差点都以为自己摸的是火球,就是这会芽儿还锁着眉间,“不用扎两针?”
“就是,泽远,要不扎两针?”杜爹一晚上都没捞着说话,赶紧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杜爹可是知道张泽远那一排银针的厉害。
张泽远哭笑不得,还能怎么办,“那就扎两针吧!”
翟耀辉半揽着芽儿,杜妈给芽儿喂了两粒她自己配的成药药丸。张泽远又在大家一致要求下给芽儿施针,半个小时过后,芽儿脸上的潮红才渐渐消下去,就连眉间也舒展开来,呼吸也轻浅了很多。
一家老少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头看看那个躺在床上显得格外娇小的小丫头,潮红消退后那张白净的小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的苍白!众人心疼,他们千娇万宠的小宝贝究竟因为什么而郁结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