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虽然言犹未尽,但在座的众位都听明白了,哪怕杜爷爷他们也听懂了。
杜爹平时很少打听郭小海他们生意上的事,这会也听明白了冯凯他们看着外表光鲜,这经理那经理的叫着,原来都是兜里没钱的主。
想到这,杜爹忍不住开口道,“冯凯,小海,要不叔叔那间小书店给盘出去?能先凑上一点算一点,咱们不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慢慢积累壮大呗!反正啊,等以后芽儿结婚了,我和芽儿娘肯定没心思伺弄书店!让芽儿早点给我们生个外孙女,我们给她带孩子!”
杜爹前面那两句还头头是道,讲到后面越说越乐呵,就差怀里抱着白嫩香软的外孙女晃着悠着了,当然,也把杜爹的心思暴露无遗!
一屋子人都被杜爹弄得哭不得笑不得,尤其是芽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郭小海他们也都憋得够呛,资金要是盘出一间小书店能凑出来的,那不叫百货零售,那叫杂货铺!不过,真要是不行,他们倒是也可以开一家各地特产山货的杂货铺。
芽儿最尴尬,杜爹一语勾出老爷子老太太们的念想,一屋子老少都盯着芽儿的肚子看,恨不得直接盯出来一个胖娃娃。
“冯凯哥,如果大家真有意向涉足零售业,我这里大概还有一千万,估计还能筹集到三千万左右!剩余那部分银行贷款吧!”都是家人,被人盯着肚子看芽儿也尴尬,赶紧抛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一千万?三千万?冯凯和他的小伙伴们真的都惊呆了,本来以为上次那三百万的基金就已经是芽儿的压箱底了,没想到大头还在这里!难道芽儿真是财神转世?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芽儿的成长让他们这些当哥哥都望尘莫及!
贷款?跟银行借钱?杜爷爷和杜爹的关注点明显是这个,都有点吓住了,跟银行借钱做买卖挣钱?身上背着债,过日子能踏实?哪怕只是零头,杜爷爷都不敢想!
杜爷爷那心给吓得砰砰跳,家里孩子出息是出息,就是太能折腾,这确实是大动作,几千万啊!就前些年,一家老少一年也挣不了三百块钱的工分,几千万,想想都心惊肉跳。哎,老了,不经吓了!
不过,杜爷爷虽然受了惊吓,但他这一关倒出奇的顺利。芽儿他们压根没有费口舌,了解国内经济形势的翟爸给杜爷爷吃了一颗定心丸。很显然,翟爸比芽儿他们这些毛头小子更有说服力。
冯凯见杜爷爷心神平静后,这才不轻不重拍马屁道,“杜爷爷,您就把心安稳放肚子里,等着享我们的孝敬吧!就是咱们真要涉足零售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确实,本来现阶段国内的经济体制改革尚未成熟,还处于摸索、试验阶段,中国又是政治色彩浓厚的国家,陌生行业的投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芽儿和冯凯,郭小海他们也不愿意让家人跟着操心这些,这个话题晚饭前就结束了,剩下就是冯凯他们的工作了。
倒是三江和三海他们俩,见芽儿说了那么一通,就是没提他们的事,吃晚饭的时候,俩人期期艾艾的自己先迫不及待的跟老爷子他们汇报了!
啪,啪,翟爷爷和杜爷爷难得默契,一人一个,给俩人脑袋瓜子上来一脑崩。
翟爷爷最不忿,“我说你们这俩小混球,就这屁大点事还用麻烦别人?忘了你们翟爷爷吃哪碗饭的了啊?还担心你们刚转学跟不上功课,想让你们轻快两年呢!杜老头,记得啊,这可不是老子故意拐走你俩外孙子!得,我再问你们俩一句,以后真想当兵啊?”
俩皮猴在老爷子面前老实的都跟上了笼头的小毛驴似的,撂下筷子,双手下意识放到膝盖上,郑重回答道,“嗯!想!”说完,觉得不对,又赶紧补充一句,“目前想!”
下午回家的时候,芽儿在公交车上给他们讲的那些,俩半大小子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那些话他们都记在心里。
翟爷爷也不管这俩小子为什么还耍心眼似的回答的这么谨慎,目前想。反正只要喜欢当兵,老爷子就高兴,捏了捏俩人比同龄人要棒实的肩膀,“成了!从明天早晨,都给老子早早起来锻炼,扎马步!”
俩半大小子正是性子毛糙的时候,一听老爷子说成了,乐的差点蹦老高。听说耀辉哥从小就是翟爷爷手把手操练出来的,翟爷爷这是老将亲自出马?
结果,一个老高刚蹦起来,就咣当一声被浇了一盆冷水,扎马步啊?他们听说翟爷爷手上可是有真功夫,是什么拳来着!
“翟爷爷,光扎马步啊?咱们要不也来一点真刀实枪的!”这俩半大小子都是崇尚武力的主,一时忘形,竟然跟翟爷爷讨价还价起来。
“滚犊子!还没学会爬就想跑了!先扎两年马步,什么时候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再说!省得到外面给老子丢人!”翟爷爷眼睛都不眨,直接又抽了俩半大小子两筷子,把俩人疼的呲牙咧嘴就是不敢叫疼。
翟爷爷倒是很喜欢俩人的皮实劲,难得夸一句,“就得这样,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学会揍人之前得先学会挨揍!”
可能是翟爷爷平时积威太深,俩半大小子竟然听的一愣一愣的,把一番歪理奉为真理。大家谁都不点破,这俩小子太皮实了,是该狠狠的给他们紧一紧笼头。
不过,这天晚上,家里的长辈彻底意识到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他们的天空很辽阔,而他们将会飞的愈高愈远。
孩子是每个家长最爱炫耀的资本,就连翟爷爷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翟爷爷就迫不及待的把电话打到中-南-海那位老者那里。
“哦,大浪淘沙,适者生存?这真是杜丫头说的!”老者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当然!老首长,那丫头的成长还是远超乎我的预料!”翟爷爷像是炫耀糖果的孩子,语气里是难掩的洋洋得意。
老者回味着刚才翟爷爷那段不伦不类的复述,脸上多了一丝期待,“老翟,小丫头还是坚持宁为良医不为良相?你告诉她,我说的,良医医人,而良相能医国!”那份看待问题的高瞻远瞩的远观性和对政治经济的敏锐度,比小丫头在医学上的天赋更令人震撼。
电话那头翟爷爷听老首长明晃晃的要拐人,脸色一僵,尴尬笑道,“老首长,那小丫头看问题之所以能这么透彻,是因为她有一颗赤子之心,而我们最喜欢的不就是她那份赤子之心!老首长,丫头要是真趟进政治的泥滩…”人也就被毁了!
老者沉吟片刻,认同了翟爷爷的意犹未尽,这会也听明白翟爷爷这通电话的来意了,哭笑不得道,“老翟,你啊!一大早打这通电话过来,是为了专门炫耀孙媳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更,补偿这两天更文时间的不固定!
明天周末,作息应该就能调整过来了!还是晚上更!
474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缠绵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夜,早晨醒来,拉开窗帘望向窗外时,天空高的恬淡,蓝的清澈,微凉的秋风透着丝丝的惬意,连空气都变得生动滋润起来。
杜家院子大,家里老爷子们又都有闲情野趣,院子里被拾掇的还远称不上树木成荫,但一花一草,一树一栽也别有一番趣味。只不过,昨天那场秋雨过后,带走秋老虎的燥意,送来一丝惬意的清凉,而那两棵四人合抱的银杏树下已经是遍地金黄,李爷爷最爱的那几株秋海棠在秋雨过后,却越发娇艳明媚。
院子里已经听不到噪人的秋蝉叫声,只有雨后的蝈蝈叫的清脆。五位老爷子身上都穿着大红唐装式样的盘扣夹衣,一字排开,沐浴着秋雨后更加高阔澹泊的初升秋阳的斑斑驳驳,一板一式的打着五禽戏。
家里那仨老太太好歹没怎么受到封建旧俗迫害,脚丫子没裹成三寸金莲,说说笑笑,也都围着小花园更或者说是大菜园子周围特意铺的那圈鹅卵石绕弯。
傻小子火力壮,家里那两个半大小子双腿分开略宽于肩,呈半蹲姿势,正凝神静气,一动不动的苦哈哈的站在院子里青石板路上练习基本功,扎马步呢。虽然身上只穿着翟爷爷特意帮他们淘换的军绿色短袖背心,可一个个头顶上如紫气氤氲般热气腾腾。
家里早早起床进行锻炼的,只有这老的老小的小。芽儿他们睡眼迷蒙的起床的时候,老爷子老太太们早就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了。
“哎!还别说,虽然老百姓常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一年四季里头,我就喜欢秋天!”一套五禽戏打下来,杜爷爷脸不红气不喘,“秋天多好,遍地金黄,瓜果飘香,粮食入了仓,手里有了粮,老百姓心里就踏实!这几年也老天爷赏脸,年年风调雨顺,老百姓的日子有了盼头就好过了!!”
家里其他人也不搭话,自从入了秋,类似的话杜爷爷一天能讲三遍,最爱干的事就是每天新闻联播后看天气预报,看S省青山县那方土地的天气预报,清河湾是杜家的根。
“眼瞅着就中秋节了,你们几个哪天休息,把正院和西跨院这几棵枣树的大枣打喽!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好歹能给孩子们当个零嘴甜甜嘴!到时候,也给街坊邻居还有你们同事都分几斤!还有石榴,咱家那两棵石榴树也结了不老少!”比起杜爷爷,杜奶奶更关注自家小家的人情礼往。
“可不!日子过得真快,又到中秋节了!要不,咱们今年中秋也让人家给加工月饼?家里芝麻、花生,杏仁和核桃什么的都有,就做五仁馅月饼!去年就听说菜市场那边有一家小铺子,专门来料加工!”王奶奶连声赞同并提议道。家里这仨老太太平时没少睦邻友好,这些小道消息最灵通。
“我看行!再加上点果脯,葡萄干啥的!对了,去年芽儿给咱们捣鼓的那咸鸭蛋月饼就挺好吃,是咸口的,一点都不腻口!要不今天咱们在家也学着捣鼓两锅炉?”
仨老太太日子过的顺心又滋润,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捣鼓那些吃的!至于说的那锅炉,实际上是小号电烤箱,是芽儿万里迢迢从国外托运回来的!
芽儿在国外的时候,曾经跟房东太太学过几手,闲暇的时候偶尔也露两手。西式糕点大多酥软香甜,很得仨老太太的意。
不管老幼,女人都喜欢甜点。中秋节又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家里的老人们都很重视,可不想杜皓轩他们几个却闻之变色。
前两年没加工月饼,光是他们单位发的,人情礼往送家里来的,差不多得有上百斤。中秋节的月饼,他们几乎年年都吃得到年底。月饼越放越硬,老爷子老太太们自己吃腻了,就以牙口不好,最后那些甜的发腻的月饼几乎全进了他们肚子里。
现在想起来,几个人还都差点甜的反胃呢,要是再让老太太们加工月饼,他们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哎呦,我说奶奶们,还有外婆,咱们家还缺月饼吃啊?我们单位发的,人家给家里老爷子们送的,咱家都能开月饼铺子了!求求仨老太太了,咱们要不就让芽儿烤两锅咸鸭蛋月饼就成!至于加工五仁馅月饼,还是饶了我们吧!”郭小海可怜巴巴的就差鞠躬作揖了,他们兄弟几个真不好甜口啊!
芽儿虽然不至于闻之变色,但也有点吃伤了,“是啊!奶奶,现在市场卖的月饼几乎都是五仁馅的,你们要是喜欢吃,咱们就吃新鲜的!反正哥哥他们单位都会发,咱先不加工了,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想吃了,咱们自己在家烤两炉尝尝鲜!”
芽儿知道怎么最能转移老人的注意力,“奶奶,再说了,今年院系里说不定也能给我发月饼和水果呢!”
“真的啊?那是学校把你当正式老师对待了!”不仅老太太们都忘了加工月饼的事了,就是老爷子们也替芽儿高兴。
相比杜爷爷和翟爷爷最没有原则的猛夸,李爷爷向来都是语重心长,“芽儿,不管学校发不发这份中秋节礼,教书育人是百年大计,好好干!不过,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学业!”
“嗯!”芽儿清脆的应了一声,偷偷冲几个哥哥使了个眼色,看吧,还得自己出马!
因为上午有课,吃过早饭,芽儿准备直接去学校,却被郭小海叫住,“芽儿,等等我,我开车送你去学校,顺便说点事!”
兄妹上了车,芽儿也用等郭小海主动开口,“小海哥,什么事?月饼的事?”早饭前,说到咸鸭蛋月饼时,芽儿可是注意到钻到钱眼里的郭小海眼睛突然一亮。
“知我者芽儿也!就是你那个味道独特的咸鸭蛋月饼的配方!你说,要是咱们能再多几个类似的独特配方,再加上你平时给外婆她们烤的小蛋糕点心什么的,能不能支撑起一间正规的食品厂?
百货商场的事,有关政策方面听耀霆说几乎十拿九稳!要是咱们真的要涉入这一行,老百姓过日子衣食住用行,咱们有服装厂,有家电厂,有车队,要是再开一家食品加工厂,形成供产销一条龙,省去了中间环节想必利润更大!而且,一家小型的食品加工厂前期资金投入也不算多大!”
机遇到处就是,却只留给处处留心的人。芽儿还真没想到,老太太们随口提到月饼,就让心几乎钻到钱眼里的郭小海联想到这么多。
“这提议很好啊!关于西式点心零食配方,我在国外时从房东太太那里还真学到一些!”芽儿随意找了个借口,因为并不存在什么专利问题,芽儿不介意再当一回小叮当。
“成!这两天你把配方先写给我,我让饭店里擅长面点的师傅先学一学,尝尝口味!如果口味确实好,咱们就先注册一家小食品加工厂!到时候,专门给商场供货!”
芽儿当惯了甩手掌柜,那天提议之后,结合上一世杜萱瑾记忆里国内外那些最著名的零售商的经典案例,整理了一份理论大于实际的,内容简洁精炼的投资报告文档,尽完自己智囊的作用后,其他的一概不理,全都甩给冯凯和郭小海他们。
冯凯和郭小海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原本这几年应酬出来的小肚子全都缩回去了,就是翟耀霆也差点跑细了腿,哪怕只是意向,也得打通所有关系,打点好所有相关部门。
比起芽儿这个通常只是动动嘴皮的,郭小海他们才是真正的实干家。
实干家郭小海一路疾驰,把芽儿送到B大校门口,估计都没听见芽儿说的那声再见,就火急火燎的重新启动发动机,汽车尾气差点喷芽儿一个正着。
芽儿摇摇头,抱着教案和课本进了校园,芽儿更喜欢老人的生活节奏,悠闲,规律,平和。
温故而知新,站在讲台上的感觉并不像芽儿刚开始想象的那么枯燥沉闷。书有百味,站在讲台上回答学生问题的时候,就好像重新烹调一般,每次都有更深的认知。
几堂课下来,医学院中医系的新生心里早就淡定了,讲台上除去伪装后杜老师比他们这一群大学的菜鸟还年轻。
不过,谁都没法否认,小老师课讲的很好,就是上小老师的课太容易亢奋,赏心悦目有没有!没见每次小老师的课,教室里座位都爆满。原来只能坐三十人的小教室早就被申请换成了将近百人的阶梯大教室,就这样他们这群菜鸟还得早早占座。为什么像数学系物理系的学长们都来旁听他们中医系的基础课程!还一个个提问的比他们都积极!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后,讲台下那群人明显都意犹未尽。
芽儿总算吸取了教训,“同学们,如果有问题,我只解答跟专业有关的提问!”
讲台下,好容易杀出重围挤到最前面的那几位立马哀嚎阵阵,他们还没想好提问哪个问题呢!
“杜,杜学姐,”刚才被明显人高马大的这几位挤到一边去的带着一副厚底黑框眼镜的男生忍不住举了举手,结结巴巴道,“杜学姐,早上我碰到老院长,老院长让我通知杜学姐一声,让你下课后去他那里一趟。”
“这位同学,谢谢你!”芽儿这个小讲师毕竟算是半路出家的,平时不用蹲办公室也没空余的办公室让芽儿蹲。
“不,不用谢!”那男生脸色早就爆红,越发结巴起来。
中医系的新生一看,忍不住切了一声,真是,这人既然叫小老师学姐了,那说明他是医学系的高年级学生。明明都已经学过这门课了,又是传话的,为什么还霸占了前排的座位偷听了两堂课!
好容易才占据有利地形的那几位看男生的的眼神也不太友好,真是,就这一句话就把杜学姐叫走了?
芽儿大概能猜出来自己上课堂堂爆满的原因,只不过只是少年慕艾,芽儿不好多说。
既然刚才那位男生帮自己解了围,芽儿赶紧借着借口离开。
到医学院办公楼时,老院长的办公室门并没有关,芽儿一眼就看见堆在门口的那两个纸箱子和一个塑料袋,中秋节礼?
“哦?过来了啊?怎么样,这一段时间站在讲台上有什么感想?”正埋首那本砖头厚旧的有些泛黄的老院长,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正是这段时间名噪医学院的小杜老师。
芽儿笑了笑,“还好!”并不敢随意接老院长的话茬,要知道医学院院长是B大出了名的老顽童。
“院长,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小丫头!”老院长见芽儿不上当,笑笑指了指门口那俩纸箱子道,“诺,中秋节礼!老惯例了,一箱苹果一箱梨,还有两斤月饼!”
说完,老院长看看芽儿那小身板,不由又补充一句,“一会找学生给你搬到宿舍还是先放在我这里!要不,送小张那里去也行!”
“不用了,院长,一会我找人帮我搬到宿舍去吧,正好跟舍友们分一分!”芽儿想了想,拒绝了老院长的提议。从开学到现在,还没来及回宿舍跟新舍友们联络感情呢!
“也行!”老院长知道小姑娘为人通透,心里也很赞同。
“对了,小杜,这个周末,咱们医学系研究生系和附属医院联合组织了一次义诊活动,主要就是儿童福利院和敬老院!你可是深藏不露的杏林妙手,这次义诊活动我首先推荐了你!周六早上八点,咱们学校这边的人在院系门口集合,到时候跟附属医院的医生们统一安排。人家中秋送礼,咱们中秋送健康!”
老院长觉得自己最后那句顺口溜很顺口,却没有注意到芽儿在听到儿童福利院时,神色片刻的僵凝,那或许是杜萱瑾心中最不想碰触的一块禁地!
475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块埋藏在心灵最深处轻易触碰不得的禁地。而芽儿也不例外,每次不经意间碰触到那块禁地,心底最深处就会生出钻到骨头缝里的孤寂。
当然,倒不是说福利院的生活有多么残酷凄凉,甚至让上一世在福利院长大的杜萱瑾发自灵魂的忌惮。
事实上,福利院的生活虽然比不上那些偎依在父母身边享受着父母细细叮咛和关爱的孩子们幸福。但杜萱瑾一直记得老院长常说的那句话,人要学会惜福,福利院的孩子最起码能吃饱穿暖,能安心念到初中。比起那些无片瓦遮身,食不果腹的人来要幸福的多。
真正让杜萱瑾不敢直视的是,福利院的生活和众人同情的视线带给她的已经融进骨血的孤僻和掩藏最深的自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更早熟。小小年纪在护工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学会了自己穿衣吃饭,学会帮着照顾年纪更小的,学着表现出自己最乖巧的那一面,学着好讨护工阿姨们的喜欢。
福利院并没有殴打和谩骂,可那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最怕的不是那些,而是冷漠和忽视。福利院的孩子都早熟,小小的心灵里早就明白孤儿是什么。所以,护工阿姨一分小小的关注就能让那些孩子多一分欣喜。
因为他们都清楚,或许就是因为讨护工阿姨的一分喜欢,或许他们就能多得一块糖果,多一件并不算多合身的新衣服。而下一次有人再到福利院领养孩子的时候,护工阿姨很可能就会先推荐他们。他们或许就能跟别的孩子一样,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不大但温暖的家。
上一世的杜萱瑾无疑是早熟而聪敏的,就是因为那份聪敏和早熟,小小年纪明白自己身体状况的杜萱瑾彻底放下了埋藏的最深的小小的渴求,更早的懂得一切要靠自己。
俗话说慧极必伤,上一世的杜萱瑾同样也是因为那份聪慧早熟,心思更加纤细敏感。比起要欢欢喜喜的从满脸怜悯和同情的叔叔阿姨手里接过送给福利院孩子的新衣服新书包,小小年纪的杜萱瑾宁肯穿那身护工阿姨补了又补的旧衣服。
孩子是敏感的,怜悯和同情不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需要的。
所以,上一世的杜萱瑾毕业后,宁肯每月把工资的三分之一直接打到福利院的账户上,每次把给孩子们买的礼物直接交给院长,也没勇气正面面对那些孩子。她怕自己那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满满的怜悯同情。对福利院长大的敏感的孩子们来讲,怜悯带着刺痛。
所以,芽儿明明知道家里那几位老爷子每个月都回去郊区的福利院帮忙,也从来没有提起一起过去看看,不是不想,是那种类似近乡情怯的不敢,下意识的逃避着。
没想到,今天竟然从老院长嘴里又听到儿童福利院这几个字。
等傍晚,芽儿回到家里的时候,神色上早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不过,客厅里靠墙的那张八仙桌上桌下却摆满了东西,有成箱的水果,有月饼还有两箱饮料,全都是杜皓轩他们单位发的中秋节礼。
“芽儿,张叔都把你们学校发的苹果和梨全都搬咱们家来了,你的呢?没给你发啊!”王大江见芽儿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心中好奇。谁不知道,老爷子老太太都眼巴巴的等着先尝芽儿搬回家的节礼呢。
“是啊,芽儿?爷爷刚才还说要我们帮你搬回来呢!”
芽儿本来还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子被搅没了,“东西让我留给三位舍友了!”开学后,芽儿很少回宿舍,跟三位舍友不算太熟悉。而且,那三位同屋舍友都是单位公派来深造的,比芽儿年纪大不少岁,好像有些代沟,关系还不够亲近,芽儿也借此机会睦邻友好了。
“很该这么做!”杜爷爷他们本来也不是非图芽儿那一口,“人常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过中秋节的时候吃块月饼好歹也是个念想!”
郭小海他们心口不由泛酸,再倍思亲,他们宁肯啃烧饼也不想吃月饼!
突然,郭小海眼睛一亮,在芽儿还有正坐在炕头上逗儿子玩的张泽远中间巡回了一遍,“芽儿,刚才听张叔说,你们周末要去养老院和儿童福利院义诊?要不,你把家里这些月饼和水果全带上吧!”
八仙桌上桌下那些水果和月饼不仅仅是王大江他们单位的福利,还有今天白天提前拜中秋的街坊邻居送过来的。远亲不如近邻,家里老爷子和老太太们的外交工作做得很到位,跟周围好几条胡同的街坊都打的火热。不少人家一年到头吃杜家的菜园子,逢年过节的总得表示表示。
所以,兄弟几个看到那些月饼就发愁,赶紧带上吧,硬邦邦的月饼他们是在吃伤了!
老太太们过日子节俭,硬邦邦的月饼能从八月初放到年底,最后肯定全进了他们这些好牙好口的人肚子里。
芽儿那边刚拆开了一包月饼,掰成四半,露出里面的青丝玫瑰,听郭小海这个提议,神色一滞,突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情!不知道道是该嘲讽上一世杜萱瑾可笑的敏感和自卑,还是该正视人人心里都存有的一份善念,或许并不纯粹。
却不想,杜爷爷却忍不住骂郭小海,“滚犊子!腰里有俩钱,你就开始穷得瑟了,你!刚才那是怎么说话呢!你要真对敬老院的老人和福利院的孩子有那份心,就把态度端正了,带上礼物自己大大方方的去看望人家。”
幸好杜爷爷知道郭小海刚才也只是无心之语,这才没上纲上线。郭小海挨了一顿骂,也不在乎,笑嘻嘻追问道,“外公,难道说你们经常去敬老院看看!”
“也就有时候才过去看看!”说起这个,杜爷爷也不瞒着,他们这个年纪,世事豁达又通透,最是怜贫惜弱。
“养老院里都是一群没儿没女的孤独老人,有时候过去陪他们下下棋,聊聊天啥的!儿童福利院那边远,爷爷也不怎么敢进去,一群孩子眼睛满含希望的盯着你,盯着人心酸。不过,福利院后面那半亩菜园子就是我们帮着开出来的呢!随便种上点青菜啥的,就能改善改善伙食…”
郭小海他们追着几位老爷子打听养老院和儿童福利院的事情,这几年他们竟然谁都没注意到老爷子们私下这些动作。
谁都没注意到,原本掰了一小块月饼的芽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座,吃晚饭的时候才出现在饭桌上。
这天晚上,杜爷爷的几句话让芽儿的心结有所松动,不过芽儿心里也明白,要想解开这个结或许只有重回儿童福利院!
很快到了周六早上,这天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芽儿背着行医箱匆匆赶到院系门口时,虽然还不到规定的时间,两辆附属医院的班车早已经停在那里!比起那些沽名钓誉的爱心慰问捐助,或许这份重视才最可贵。
“你怎么来了?”芽儿还没来得及跟干爹张泽远打招呼,先看见一身白衣天使打扮,因为新婚燕尔而越发娇媚有股子制服诱惑气息的赵卫红。
还没显怀的赵卫红好歹在芽儿的怒目下止住了打算跑过来的脚步,乐得冲芽儿挥手,“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一起!”
俩人还没交流完感情,领队已经拿着名单要分组了!今天是养老院和儿童福利院两边齐头并进,所以直接并分两路,每位附属医院住院医生搭配一个医学院研究生系的高材生,也是寓教寓学了。
“…赵卫红同志和杜萱瑾同学一组,也是去儿童福利院!”
赵卫红最后终于听见她们的名字,立马扯着芽儿上车,“我就说嘛,张教授是咱们领队,我昨天都跟张教授申请了,要跟你分到一组!”
朝中有人好办事,开往京郊儿童福利院的班车上,赵卫红显而易见的带着这种得瑟劲。芽儿笑的很无奈,幸好满打满算才坐了十一人的车厢里,除了自己和赵卫红明显的小菜鸟外,其他人看年纪明显都属于业务骨干型。
芽儿也有点明白把自己跟赵卫红安排一组的原因了,估计其他人才真是送健康去了,而她们是过去哄孩子的!
不过,班车驶在偏僻的马路上,路旁那间小平房的修车铺,对面是老板娘曾塞给自己两个大肉包子的早点铺,芽儿原本以为那些记忆早该依稀模糊,却突然发现上一世福利院的点点滴滴如无声黑白电影般,一直刻在记忆深处。
尽管有笑容能明媚到人心坎上的赵卫红饶舌,芽儿心情仍因为那些记忆沉重了三分。
芽儿摸了摸跳的平稳有力的心脏,似乎还能隐约感受到那种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钝痛。事实上,福利院将近五分之一的孩子患有这种那种的疾病或是身有残疾,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或许这才是那些孩子或者说曾经的杜萱瑾被抛弃的根本愿意。
“萱瑾,你说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或许即将为人母,赵卫红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突然问道。
“是啊,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呢!”芽儿低声喃语,这个问题上一世的杜萱瑾一辈子都没找到答案。
476
那个承载了上一世所有童年少年时光,被杜萱瑾封存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与眼前的这座渐行渐近的福利院逐渐重叠起来。
福利院的院子很大,却只有孤零零两排前些年政府资助而建的红砖青瓦房。虽然简陋,却能为福利院的孩子遮风避雨,是孩子们心中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与之相反的,福利院围墙很高,隔断了福利院孩子对大千世界的好奇,也给福利院的孩子支撑起一片还算平静的四方天空。
班车停在福利院门口时,芽儿还沉浸在虽然早已褪去色彩却愈发清晰的记忆里。
院门口写着福利院几个字的大木牌子应该不久前才重新刷过油漆,上门字迹还很新,而那两扇铁栅门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锈迹斑斑。
每天朝九晚五,有慈爱的父母叮铃铃骑着自行车接送孩子上下学从对面的马路路过时,肯定不知道铁栅门侧福利院的孩子躲在一边偷看,眼神里是羡慕和渴求,而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杜萱瑾曾经也有过同样的眼神。
杜萱瑾年幼懵懂的时候,也曾经偷偷想象父亲是不是像早上那位叔叔那么高大威严,母亲是不是像刚才路过的那位阿姨那么漂亮温柔?
每天傍晚,那双苍白的近乎透明的小手都会紧紧抓着铁栅门,不错眼的盯着那位每天从这里路过的阿姨。阿姨的声音很温柔,会冲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笑的很温暖,杜萱瑾甚至曾经把自己幻想成那个调皮却幸福的小男孩,这是福利院每一个孩子最幸福的幻想。
而那天,懵懵懂懂她听到慈爱的母亲表情严肃的吓唬调皮的小男孩,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小男孩也丢进福利院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吓得男孩哇哇大哭。
那位目光柔和的年轻母亲肯定不知道,几步之外,一墙之隔那个尚还懵懂的女孩那时因为这句话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吓得发青,是不是自己不听话才被父母丢到这里?
直到渐渐懂得福利院是什么地方,杜萱瑾再也不曾和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一起怯躲一旁偷偷渴求属于自己的温暖。
更多的时候,已经懂得有些温暖可望而不可求的杜萱瑾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翻那几本早就泛黄的画册。只有在别的孩子跟护工阿姨要好吃的时候,杜萱瑾才会默默跑到银杏树下去荡秋千,因为只有那时候,秋千才是空着的。
福利院前院那两棵合抱粗的银杏树下一高一矮的秋千,是孩子们唯一的玩具。可是,福利院的孩子喜欢在那里玩不仅是因为那两架秋千是他们唯一的玩具,而是因为秋千架正好对着大门口,更方便他们把风放哨。
福利院长大的孩子眼睛都很毒,如果看到叔叔阿姨成群结队的来福利院,跑的最快的孩子就会飞奔去通知其他小伙伴,因为那代表者他们那天或许可以吃到好东西,甚至还会有新衣服穿!
如果来的只是一男一女的夫妻搭配,他们眼神如幼兽般谨慎,心里却早熟的默默点评来人衣着是不是整齐,言行举止是不是像老院长讲过的彬彬有礼,他们会警惕着却下意识的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因为他们知道,来人意味着他们其中一个将会有一个温暖的小家,有一对温和慈爱的父母。
那时候的杜萱瑾也不例外,也不止一次幻想来人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新父母。
只不过,在一次次被老院长领到来人跟前,那时候小姑娘的眉清目秀和眼神间的灵动往往都能让来人眼前一亮。可随之,来人就注意到小姑娘那苍白的不同常人的脸色,遗憾的叹息和无奈的摇头。
次数多了,小小年纪的杜萱瑾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心也渐渐静如止水。
不过,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那颗懵懂年幼的心哪怕早早被现实磨得生疼生疼,却一直如飞蛾投火般不曾放弃过心中那点点对家庭温暖的渴求。
赵卫红不知道被家人宠成掌中宝的杜萱瑾记忆里还有一颗曾渴求温暖的灵魂,“萱瑾,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下车后,赵卫红才发现以前那张精致灵动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郁,连以前细若凝脂的肌肤似乎都失了血色,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苍白。
“我没事,卫红姐!”微微抬手挡住刺眼的秋阳,芽儿也已经从曾经的回忆里走出来,冲赵卫红无力的笑了笑,“放心,可能有点晕车!”
哦!赵卫红将信将疑,以前没见过萱瑾晕车啊!不过,赵卫红也没多问,只是下意识的握住芽儿那只她多次调侃过滑不留手的小手,只觉得冰凉,还有微微潮意。
一行人刚下车,铁栅门早已经大敞四开。
封存在芽儿记忆里的老院长的那张脸此刻格外的鲜活生动,“欢迎,欢迎各位同志们!我替福利院的孩子谢谢大家了!”头发斑白的老院长心怀感恩道。
“孙院长,这是我们应该的!”除了张泽远外的另一位领队赶紧上前握住将近花甲之年的孙院长的手,“其实,更应该是我们替那些孩子谢谢孙院长这片爱心,支撑起这家福利院给孩子们一个容身之地!…”
其他人显然在来之前都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位老者是把慈善当成自己一辈子的事业做,看向老院长时都满怀敬意。
倒是赵卫红,注意力大部分都还放在芽儿身上,见芽儿神色越发恍惚,又不好多问,就悄悄跟芽儿咬耳朵闲聊,“萱瑾,你知道吗,王主任在医院就负责儿科的,而每年只附属医院就有不少被父母抛弃的新生儿或者病患儿送到这家福利院!所以,王主任每年都会带人来这里给义诊!”
芽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曾在这里生活十几年,在车上的时候就依稀认出来上一世曾让自己喝过很多回很苦很苦的药汤子的王叔叔,记得那时候每次看到王主任都害怕的躲起来。
这里承载了上一世杜萱瑾太多的回忆,庄周梦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前世那个疏离的独立的杜萱瑾是自己大梦一场,还是这一世的温暖幸福都是梦中。
更因为下意识的抵触,芽儿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候,这家福利院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杜萱瑾。
王主任是干实事的人,刚跟老院长寒暄两句,就看到躲在窗后的那一排排的小脑袋,赶紧道,“对了,孙院长,这次我们还给孩子们带了一些水果和月饼,还有一家服装厂特意赞助的童装,都在车里呢!一会我们就拿下来,让孩子们也高高兴兴过中秋!”
老院长眼睛一亮,这发愁怎么面对孩子们那满脸期待的表情呢,“那别的我也不多说,让大家费心了!”老院长骨子里一直保留着一分文人儒雅和清高,心怀感恩,接受一行人的好意却不卑不亢。
倒是一直跟在老院长旁边的副院长,比起老院长要长袖善舞,朝背后大喊道,“孩子们,都过来谢谢好心的叔叔伯伯们!”
哗啦啦,几秒钟的功夫三四十位大大小小的都从被充当小教室的屋子里跑出来。小脸上有的还沾着灰尘,有的还没来得及擦干净鼻涕,却都整整齐齐的站到对面,眼神都亮晶晶的,里面的惊喜显而易见。
一行人被眼前这一双双眼睛看的无措,都说孩子的眼睛最纯真能看透人心,被一双双满脸渴求的眼睛盯着,一行人心软的不可思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芽儿却不由蹙眉,感恩两个字固然重要,可是,众人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怜悯和同情,对敏感的孩子来讲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前排那几个还流着口水的孩子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呆板,一行人都是医者,不难看出来那几个孩子应该都是智障儿。有年纪还在襁褓之中的被年纪大点的孩子抱出来,有两个孩子明显双眼眼白过多呆滞无神,还有一位走路需要俩小伙伴搀扶的。
医者父母心,哪怕作为医生众人早学会如何收敛表情,可是,面对这群注定没得到上苍怜爱的天真无辜的孩子,心酸,怜悯,同情,这些情绪统统无法掩饰,这些表情对那些已经不再懵懂早早被迫成长的孩子何其残忍。
芽儿甚至不难察觉到最后面那几个年约十来岁的孩子脸上也有收到礼物的惊喜,但面对众人的打量更多的却是窘迫和无措。怜悯和同情的视线,一次次提醒着他们的与众不同。
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懂得感恩,感谢每份善心,可是,他们不需要怜悯和施舍。
芽儿恍惚间,车上的礼物已经搬了下来,还有一小箱子赠送给福利院的一些常备药品,一些简易医疗器械也都已经安装好。
赵卫红都已经坐到临时征用孩子们就餐的小方桌当诊疗桌的后面了,都拿出病例本准备当护士做记录呢,却发现自己这边的小医生还精神恍惚,“萱瑾,萱瑾,赶紧的,张教授说你脉案把的准,让咱们这组先给年纪最小的孩子诊脉!放心,张教授也说了,一会还要轮换复诊一次,让咱们不要有压力!”
“哦!”芽儿被眼前的手晃悠的眼花,也终于从庄生梦蝶的哲学中回过神来。
周围的环境芽儿并不陌生,唯一铺着木地板的几十平米的大屋子里空空荡荡,平时孩子最爱直接坐上面听老院长讲故事。那几只小木马和虽然旧但依旧完整无损的玩具车整整齐齐的还是摆在那个纸箱子里,这是几十个孩子所有的玩具!
角落里的旧书架上还是那十几本上一世的杜萱瑾曾翻过无数次的画册,就连这张换了三条腿的小方桌上都还刻着福利院最调皮的刘小军的名字。
白天,四位护工阿姨很忙,忙着打扫卫生,忙着给孩子们洗衣服,忙着补丁打补丁,还要帮食堂的王伯伯做几十个孩子的饭。白天,除了到年纪上学的大孩子,其他孩子都挤在这间屋子里,听老院长讲故事,跟老院长学怎们带年纪更小的孩子。
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的如同再一次回到家一样。芽儿把行医箱打开,把脉枕放到桌子上,准备接诊被护工刘阿姨领过来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想,刚才在护工阿姨手里还满脸好奇打量的小姑娘一到俩人跟前却哇的一声抽泣起来,吓得赵卫红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哄。
“哎呦,小妹妹,别哭,别哭!阿姨不是给小朋友打针吃药的坏人,咱们就让这位漂亮的阿姨摸一摸好不好!不打针,不吃苦苦的药!…”哄孩子赵卫红不在行,急的自个差点都要掉眼泪了。
四岁多大的小姑娘原本小脸黑瘦蜡,唯有一双眼睛黝黑,灵动有神,此刻却哭的两眼泪汪汪,连鼻尖都被小手揉的通红,护工阿姨一时没找到手绢,小脸上抹满了鼻涕。
“哎,小晨胆子很大,平时不怎么爱哭啊!”护工阿姨怕俩小医生不耐烦跟着解释。
啊?赵卫红更头大,有问题找萱瑾,“萱瑾,”你家弟弟多,你来哄一哄!后面那句没说,两手嗖的一下子扯到芽儿脸皮上,“原来小朋友都是被你吓哭的啊!板着脸干什么,你倒是笑一笑啊!”
赵卫红还是第一次见芽儿板着脸,一边非要在芽儿脸上扯出笑脸了,一边不依不饶,“你丫的,不是都给多少大佬敲过病了,难道还紧张!放心,张教授都说了,不咱们人多一会还要轮流复诊呢!”
芽儿被赵卫红蹂躏,对面的小姑娘见刚才板着脸的漂亮姐姐脸蛋两边被拧的红扑扑的,就像老院长讲故事常说的红的跟小猴子屁股似的,孩子脸六月天,小姑娘说笑就笑了。
听见小姑娘虽然中气不足却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赵卫红肩膀松了下来,好歹搞定了!不过,萱瑾一会不会找自己翻旧账吧,自己也没使多大劲就觉得滑溜溜的怪好摸,怎么就捏红了呢!
芽儿却是真的笑了,倒是自己杯弓蛇影,纠枉过正了,在孩子们面前太小心翼翼了!
芽儿心结稍解,接下来的问诊倒也顺顺利利。不过,小儿方术,号曰哑科,口不能言,脉无可施,惟行色为凭,等芽儿接诊完自己的小患者已经将近中午。
而前面那些脉案早已经被其他人拿走重新复诊去了,毕竟,虽然大家都从张泽远那知道小姑娘是那几位中医泰斗的入门弟子,但儿科被称为四诊之首,当然是最难也最考验医生的医术水平的。大多数人,对芽儿并不像张泽远这个当启蒙老师兼干爹的那么有信心。
更何况,有不少孩子本来就身患疾病被送到福利院的!而且福利院资金和人手都不足,护工们有时候也都是有心无力,这些孩子虽然不至于受什么虐待但悉心照料也是强人所难,身体状况并不是太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