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玛格丽特?你没有打入这些指令?”
“绝对没有,”她激动地说,“也没有别的办事员打进去。不可能。”
这下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了。
“星期五我离开时,”她接着解释,“和平常一样在下班前把电脑定在响应模式,所以你可以从家里打进来指令。一旦处在响应模式,没有人可以用我的电脑。除非你通过另一台电脑,经由调制解调器打进来。”
这种说法有道理。办公室的终端机与玛格丽特的电脑联机,我们称她的电脑为服务器。虽然局长一直催促我们与街对面卫生与社会服务局的主机联机,但我们并没有这样做。这些数据都非常敏感,很多案子还在侦查之中,所以我拒不从命,而且还会继续坚持下去。把所有数据输入与数十个其他机构合用的中央电脑,无疑是自找麻烦,会造成很大的安全漏洞。
“我没有从家里打进来。”
“我也不认为是你,”她说,“你没有理由打入这些指令,你最清楚洛丽·彼得森的档案还没输入。是别人干的,但不是前面的办事员,或其他医生。除了你的个人电脑与在验尸间的那一台,别的都只是终端机。”
她提醒我终端机只包括屏幕与键盘。我们办公室的终端机与玛格丽特办公室的服务器相连。如果服务器关闭或出现故障,而它在响应模式时是关闭的,那么终端机也是关闭的。换句话说,星期五晚上洛丽·彼得森遭谋杀之前,这些终端机就已经不能使用。
数据库是在周末或今天早上遭人侵入的。
有外人侵入。
这个人熟悉我们使用的相关数据库。我提醒自己,这种数据库很普遍,也不是很难学。打进电脑的号码是玛格丽特的分机号码,就列在部门电话簿上。如果你的电脑装有信息软件,又有兼容的调制解调器,而你也知道玛格丽特是我们的电脑分析师,然后以她的分机号码来试,是可以打进来的。但你只能到此为止,无法使用任何办公室的程序或数据,除非有用户名及个人密码。
玛格丽特透过她的有色眼镜瞪着电脑屏幕,眉头微皱,啃着拇指。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怎么可能?用户名与密码,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只有几个人知道,斯卡佩塔医生。你、我和其他医生,还有几个输入数据的打字员。而且我们的用户名与密码与我给市政府的不同。”
虽然我负责的每个市政府都有一个与这里相似的电脑网络,但他们只运用自己的数据,不能直接与中央办公室的数据联机。老实说,我不认为其他办公室的法医会做这种事。
我作了个蹩脚的猜测。
“说不定有人乱猜,但走运猜中了。”
她摇摇头。“几乎不可能。我很清楚,以前我就曾改过别人的个人密码,但忘记改成了什么,所以只好瞎猜,试了三次后电脑就不再给你机会,电话线自动切断。而且这个版本的数据库不喜欢有人非法入侵,如果你要找数据,但打进的讯息错误,数据库索性关门大吉。”
“密码可不可能在别的地方找到?”我问,“譬如说,别人能在电脑里找出来,又或者是个程序设计师?”
“不可能。”她很确定,“我一直都很小心。是有这么个系统名单列有用户名和密码,但你必须知道正确的路径才找得到。无论如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很久以前我就已不再使用,为的就是防止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没说什么。
她迟疑地看我的脸色,看我是否不高兴,眼睛里有没有透出怪她或生她气的意思。
“太糟了。”她脱口叫道,“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而且数据库管理员也不能用了。”
“不能用了?”数据库管理员代表一种授权,它可让特定的人,像玛格丽特或我,有权取得所有图表并自由运用数据库。如果它无法使用,就好像有人告诉我,我的大门钥匙不能再用来开门。“你说不能用了是什么意思?”我发觉要保持平静越来越不容易。
“就是我说的意思,我的密码失效,要取用任何图表,必须要重新设定才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知道。”她越来越沮丧,“说不定为了安全起见,我应该重新设定,变更密码。”
“先不要。”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眼下只要不输入洛丽·彼得森的档案,那么不论入侵者是谁,至少他找不到想要的数据。”
“这一次是没有。”
我僵住了,瞪着她。
她的脸阵青阵白。“我不确定。万一以前发生过,我也不会知道。因为以前没有用回显。你看这些指令,”她一指那张纸,“是在别的电脑上打的指令,但出现在这部电脑上。我通常不用回显,所以当你从家里打入时,你的指令不会出现在这个屏幕上。星期五我走得很匆忙,可能不小心没关掉回显,或把它开了。我不记得了,但它是开的。”她满面愁苦地加了一句,“我想这未尝不是好事。”
我们同时转过头。
罗丝站在门口。
她脸上的表情…噢,别又来了!
她等我走出门口才说:“科罗尼高地的法医在一号线,一个阿什兰的警探在二号线。局长的秘书刚才打来——”
“什么?”我插嘴道,我只听到最后一句话,“埃伯格的秘书?”
她交给我几张粉红色的电话留言条,答道:“局长想见你。”
“真是的,他到底想干吗?”如果她再告诉我,我得自己去了解详情,我一定会发脾气。
“我不知道,”罗丝说,“他的秘书没说。”

第六章
我无法忍受只能呆坐在办公桌前。我必须找点事情来让自己分心,不然就会完全失去冷静。
有人侵入我办公室的电脑,而埃伯格又要求在一小时又四十五分钟之内见到我。他不可能只是邀请我去喝茶。
我到处查看证据收集的进展。通常我会去楼上各个检验室拿证据,有时只是去看看我的案子的进展——就像个尽责的医生巡视病人一样。但此时此刻,这次例行公事却像是一趟暗藏危机又绝望的旅程。
司法科学局像个蜂窝,一间间小房间里塞满了各种检验设备,和身穿白袍,戴着塑料护目镜的人。
当我经过他们敞开的门口时,有几个检验专家对我点头微笑,但大多数人都没抬头,他们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对路过的人毫无所悉。而我在想艾比·特恩布尔和其他我不喜欢的记者。
是不是某个野心勃勃的记者侵入了我们的电脑盗取数据?
这等事情发生多久了?
黑色桌面上凌乱散布的量杯、试管和酒精灯将我拉回现实,我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转进了血清实验室。挤在玻璃橱里的是一袋袋证据与一瓶瓶化学药品。房间中央则是一张长桌,上面堆着从洛丽·彼得森床上剥下来的被套与床单。
“你来得正好。”贝蒂跟我打招呼,“如果你想得胃溃疡,现在正是时候。”
“不,谢了。”
“嗯,我早得了。”她加上一句,“你怎么可能免疫呢?”
贝蒂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快退休了,她五官轮廓鲜明,淡褐色的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或许有些羞涩敏感,看你愿不愿花时间去了解她而定。我第一次遇见她就喜欢她。这位首席血清专家做事非常精细,洞察力敏锐得犹如手术刀。她私下里热衷赏鸟,而且弹得一手好钢琴。她一直没结婚,也从没因此后悔过。她让我想起我在天主教会学校读书时最喜欢的玛莎修女。
她长袍的袖口高高卷到肘弯,双手戴了手套。她工作的桌面上有排装了棉花棒的试管、一个采证袋、里面装了显微镜玻片的硬纸档案夹,和收了洛丽-彼得森头发样本的信封。档案夹、信封与试管上面贴了由电脑打印的标签。这个程序是我最先想到用的,也是玛格丽特另一项程序设计的成果。
我模糊地记起最近一次在学术会议里听到的闲话。芝加哥市长突然死亡后的几个星期中,试图入侵法医部门电脑的事件居然多达九十起。很多人都认为侵入者是那些想追出验尸报告与毒物检验结果的记者。
谁?到底是谁侵入了我的电脑?为什么?
“他进展得相当顺利。”贝蒂在说着什么。
“很抱歉…”我不好意思地微笑。
她又说了一遍:“我今早同格拉斯蒙医生谈过。他一直在检验前两个案子的样本,两三天后就会有结果。”
“后面两个的样本你送去了吗?”
“刚送去。”她旋开一个棕色的小瓶瓶盖,“柏·弗兰德亲自送去。”
“柏·弗兰德?”我插口问道。
“又叫友善警官,我们这里都这样叫他。他也是个荣誉童子军。让我看看,开车去纽约大概要六小时,他在傍晚时分应该会送到那里的检验室。我想他们是抽签决定的。”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抽签?”
埃伯格想做什么?或许他想了解DNA检验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每个人都对这个感兴趣。
“那些警察,”贝蒂说,“会去纽约或别的地方。有些人从没去过。”
“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去一次就足够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等他们试过变换车道或找停车位,就会想回来了。”
但如果他对DNA检验或其他事有问题,他可以发电子邮件送个备忘录过来。通常埃伯格都会这么做,事实上,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嗯,不只如此,我们的柏从小生长在田纳西,不论去哪里,他都非得带着那玩意儿一起走。”
“希望他这次去纽约没有带。”我嘴上应付着,但其实心不在焉。
“嗯,”她继续道,“他的队长叫他不要带,告诉他北佬那儿有关枪支的法律和这里不一样。柏来拿样本时一睑微笑,一面笑,一面拍着他夹克下的手枪皮套。原来他带了把约翰·韦恩拿过的那种连发左轮手枪,枪管有六英寸长。这些家伙和他们的枪,多么奇怪,真是无聊…”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在新闻中出现的小孩,他们侵入大公司与银行的电脑。
我家书房办公桌的电话后有一台调制解调器,我借此从家里联到这里的电脑。我绝对禁止别人碰它。露西了解如果她尝试取得我办公室的资料,将会有严重的后果。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可以动。虽然我如此承诺,内心其实仍有些抗拒。由于独住的缘故,我不免对自己的东西有强烈的领地感。
我想起露西发现藏在沙发垫下的晚报,也记起她问我洛丽·彼得森谋杀案时脸上的神情,以及我桌子上的那块软木板钉了我属下办公室和住宅的电话号码表,其中包括玛格丽特的分机号码。
我发现贝蒂有好一阵子没说话了。她奇怪地看着我。
“你还好吗?凯。”
“很抱歉。”我又说了一次,并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同情地说:“还没找到嫌疑人,我也觉得很烦。”
“似乎很难不去想它。”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在过去一小时内我几乎没有想到它。我确实是该付出全副精力,我暗暗自责。
“嗯,我不想说这种话,不过除非我们手上有嫌犯,否则DNA检验根本不值一文。”
“除非我们到达更深入的阶段,所有基因数据都像指纹记录一样储存在一个中央数据库内。”我喃喃低语。
“只要有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存在,这种数据库就建立不起来。”
今天有人说过一句令人振奋的话吗?我的头开始阵痛。
“奇怪。”她往一张白色滤纸的小圈上滴磷酸萘,“你想,总该有人看过他。他又不是隐形人,更不会一道光似的射入那些女人的屋子。他以前一定在哪里看到她们,认定目标之后又尾随她们回家。照我看,如果他在公园或购物中心之类的地方游荡,总该有人注意到他。”
“可能有人看到,只是我们不知道,提供消息的人倒是很踊跃,”我加了一句,“听说警方公布的热线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断,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谈不上有什么进展。”
“只是白忙一场。”
“不错。”贝蒂一边说一边不停手地工作。这个阶段的检验相当简单。她从试管里拿出我送来检验的样本,用水润湿再以滤纸擦过。她一小堆一小堆地处理,先滴磷酸萘,然后再加一点称为快蓝B盐的化学物质,如果有精液存在,几秒钟之内擦拭过样本的滤纸就会变为紫色。
我望着那一排滤纸上的圈圈,几乎所有的都变成紫色。
“杂种。”我说。
“而且技术很差。”她开始描述我正在看的东西,“这是从她大腿背而取得的样本,”她用手指着,“立刻就显出紫色。从肛门与阴户取得的就没有这样快。不过这是自然的。她自己的体液会影响到检验。除此之外,在口腔也有同样的紫色反应。”
“这个杂种。”我再次小声咒骂。
“不过你从食道取得的样本并没有显出紫色。很显然,大部分精液都留在身体外面。这种状况与我在布兰达、佩蒂与塞西尔身上发现的几乎一致。”
布兰达是第一个被勒死的,佩蒂是第二个,塞西尔是第三个。当贝蒂提到那些被勒死的女人时,她的口气像在谈熟人,让我为之一惊,但很奇怪,她们确实已变成我们家庭的一分子。在她们生前我们从没有机会碰面,但现在我们对她们又太过熟悉。
贝蒂把滴管转回那个棕色小瓶,我走到桌旁的偏光显微镜前,眼睛对准接目镜,开始调整焦距。我看到一些多包的纤维,平的,像丝带般,每隔一段不规则的距离会有些卷曲。这些纤维既不是动物的毛,也不是人造丝。
“这是我从刀上收集来的吗?”我几乎不想提这问题。
“不错,是棉料。别被你看到的粉红,绿色和白色骗倒。染过的纤维通常由多种颜色组合而成,不是肉眼可以分辨的。”
从洛丽·彼得森身上割下来的睡袍是棉布做的,颜色是淡黄。
我调整焦距。“我想这不至于是从棉纸或类似的东西上来的吧。洛丽似乎用那把刀来拆信。”
“绝不可能,凯。我已经查过她睡袍的样本,它与你从刀锋上采来的纤维一致。”
这是鉴定证人的说话方式——这样是一致的,有充足理由相信那样。洛丽的睡袍被她丈夫的刀割开,就等马里诺看到检验室的报告吧,我暗想。该死的!
贝蒂继续说:“我也可以就在这里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这种纤维与在她身上发现的,以及在警察认为凶手侵入的那扇窗上所发现的都不同。那些是深色——黑色,深蓝带点红,一种聚酯与棉的混纺。”
案发当晚我看到马特·彼得森穿了件白色衬衫。我想是棉织的,几乎不可能有黑色、红色或深蓝色的纤维。他还穿了件牛仔裤,而几乎所有牛仔布都是棉布。
他不可能留下贝蒂刚才提到的那种纤维,除非在警察到达之前,他换过衣服。
“没错,嘿,彼得森又不笨。”我几乎可以听到马里诸如此说,“自从韦恩·威廉斯的案子发生后,半个世界都知道纤维可以用来定罪。”
我迈出检验室,沿走廊来到尽头,左转进入工具痕迹与枪炮实验室,这里的台面上堆着满满的各式手枪,来复枪、弯刀、霰弹枪与乌兹冲锋枪,全被标为证据,等待上法庭的日子。手枪与霰弹枪的弹匣四处搁置,后面角落里有一个装满水的镀锌钢筒,专门用来试枪,水面上还悠闲地漂浮着一只橡皮鸭子。
从军法机构刑事调查处退伍的弗兰克一头白发,身形精瘦结实,正弯腰在看比测显微镜。我进来时他重新点上烟斗,他的话并没有任何我想听的。
从洛丽·彼得森家窗户割下的纱窗没有提供任何线索。窗网是合成质料,所以看不出来是哪种工具割的,甚至看不出切割的方向。我们无法确认纱窗是从屋内还是屋外被割开的,因为塑料与金属不一样,塑料不会有弯痕。
内外之分非常重要,这是我很想知道的事。如果纱窗是从屋内被人割开,那就不必再猜了,凶手并没有侵入房子,而是从房子里出来。在此情况下,马里诺对那个丈夫的怀疑很可能是正确的。
“我可以告诉你的,”弗兰克吐出一个个气味浓烈的烟圈,“是刀法干净,刀片之类很锐利的工具。”
“可能与割开她睡袍的工具一样吗?”
他漫不经心地摘下眼镜,拿出条手帕擦拭。“某种利器割开她的睡袍,但我不能说这与割纱窗的是同样的工具。我甚至不能给你特定的类别,凯。可能是锥子,也可能是军刀,或是一把剪刀。”
那条被割断的电线和野外求生刀则是另一回事。
根据显微镜检测的比较结果,弗兰克有充分理由相信是马特·彼得森的刀子割断了电线。刀刃切物后留下的工具痕迹与在电线被割断处的痕迹一致。我很不悦地又想到了马里诺。如果这把野外求生刀不是藏在马特·彼得森的衣柜抽屉里,而是放在外面,就在床边,这点间接证据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仍坚信自己的假设。那个凶手看到洛丽桌上的这把刀,然后决定要用它。但他事后为什么要藏起来?而且如果这把刀割了洛丽的睡袍,又割了电线,那就同我设想的发生顺序不符。
我假设凶手进入洛丽的卧室时已经携带了凶器,也就是他用来割纱窗的刀或其他利器。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不用同一把刀来割她的睡袍或电线,怎么会用起那把野外求生刀?当他进入她的卧室时,是不是立刻就发现了那把刀?
不可能。桌子并不在床边,而且他刚进去时卧室一片漆黑,他不可能看到那把刀。
直到开灯后他才可能看到,那时洛丽应该已经被制伏了,凶手的刀子就在她的咽喉上。为什么他还会去拿桌上的求生刀?实在很不合理。
除非有事打断了他。
发生了什么干扰他的事,因此改变了他杀人的一贯程序,或者有突发事件让他决定改变。
弗兰克与我进行着各种揣测。
“这是假设凶手不是她丈夫。”弗兰克说。
“不错,假设凶手是陌生人,他自有一套杀人程序和杀人动机。但他与洛丽在一起时,有事发生,搅了局。”
“她做了什么…”
“或说了什么。”我回答,然后提出我的想法,“她可能说了让他暂时停手的话。”
“说不定。”他一脸怀疑,“她是有可能使他停了一段时间,而且时间长得足以让他看见桌上的刀,甚至想到使用那把刀。但据我看,比较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当她回家时,他早等在她屋子里,也已经发现了桌上的刀。”
“不,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不?”
“因为在她遇害前,她已经在家好一会儿了。”
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洛丽从医院开车回家,打开前门进屋后再从里面锁住。她走进厨房,把背包放在桌上,然后吃了一些点心。从肠胃的检验结果来看,她遇害前不久吃过几片奶酪饼干,那些食物几乎还没开始消化。在她遭到攻击时,那种恐惧会全面关闭她的消化系统,这是身体自然的防御机制。消化系统关闭后,血液流向四肢,使人或野兽可以准备战斗或逃走。只是她不可能反击,也无处可逃。
吃完点心,她从厨房走到卧室。警方发现她习惯在睡前吃口服避孕药。星期五的药丸不在药盒里,她吃了药,之后可能刷牙、洗脸,然后换上睡衣,再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椅子上。我认为不久后凶手攻击她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他可能躲在树下暗处监视她的屋子,等到灯关了、她睡着之后才动手。或者他根据过去偷窥她的经验,知道她什么时间回家,什么时间睡觉。
我想起她的床罩。床罩已经掀开,似乎她曾在床上睡过,而且我们没有在房子里找到任何挣扎的证据。
我还想到另一件事。
马特·彼得森提到的气味,那种带着汗味又有些腥甜的气味。
如果凶手有特别浓重的体味,那么他所到之处必定会留下气味。如果他早早藏在屋子里,洛丽回家时,那股气味应该已经飘散在卧室中。
她是个医生。
气味常表示疾病或毒物。医学训练使我们对气味很敏感,我常从现场血液的气味就可以判定被害人在死前是否喝过酒。如果血或肠胃内食物的气味像杏仁,可能有氰化物存在。若病人呼出的气味像湿叶子,那他可能得了肺炎。
洛丽·彼得森是医生,就像我一样。
如果她一走进卧室就闻到那股异味,她一定不会脱下衣服或去做别的事,而是找出气味的来源。
凯戈尼不会像我这么焦虑。我与我的前任从未谋面,但有时我觉得他阴魂不散。他拥有我从来没有的权力,却没有任何弱点。在一个缺乏骑士精神的世界里,他是一个没有骑士精神的骑士,他招摇他的地位就像在盔甲上戴了羽饰,人人都看得到他的威风。我想有一部分的我暗暗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