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姒裹敏感的立即感觉到流动的灵力间有丝绵长。
她浅笑开来,仿佛熟知了几万年。
“大神,你好吗,几百万年了,从来无人踏入过这神邸,孤单吗?”
她望着神像,神色愈加柔和,又看了眼四周的精致,明知烟娆不会回答,良久。
“大神,姒裹不知,你怎会在冥冥中选中了我?”她轻笑,依旧在自言自语。“选中这么个平凡又普通的我来继受你的神力…上苍是否在同时,也安排好了我的命运?”
她低首,一生,第一次垂泪,真正的落泪。疼到撕裂心肺的泪。
“大神,爱与大义,真的是不能两全吗…”
一股灵力佛过她的脸庞,吹散了她的泪。她轻笑,她知道,从有感知来便知道,烟娆她还活着,活在神女殿里。
“大神,众人猜想您爱的是敝曦,所以最终不忍让他与您赴死,可是姒裹觉得,您爱的是辕诡。”
“泪流千年,那是怎样的悲痛啊…”
灵力一时静止了,不再缓缓流动。龙姒裹想,她说的是对的。
烟娆爱的是辕诡。
“只是,爱而不得,见而不见,言而不以对,大神,您与辕诡选择的大义,要用多少世的将来才能弥补的了伤痛。”
“此番,您选择了我,是否,也让姒裹明白大义与爱不能两全。我在桃树下拜他为师,授予锦缎为凭,那一幕,惑了姒裹的眼,魅了姒裹的心,定了姒裹一生的宿命。”
那时,那份爱,还没来,可触手已是悲哀。
心事不停累积,变成脸颊的泪滴。
龙姒裹伸出微颤的手,一缕锦缎躺于掌间,那年桃树下他授它为凭,从此,她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心境。才有了今番罪孽又痴缠的她。
她仰望着烟娆的眼眸,眉间耀石闪烁,仿佛想从中读懂些什么。
“或许就如同您所愿。我的生,是为了证明您爱的痕迹。死,是为了歌颂和平前的壮丽。”
不带走任何的喜悦和遗憾。
正文第二十一回夜宴(一)
酉时三刻,龙姒裹回到神殿,众人围簇,又是一番净身洗浴。忙了好一会,众仙侍才纷纷退下,留下梦洄与六长老伺候。
六长老手持发梳,仔细的梳理着龙姒裹一头青丝,突然“咦”了一声。
“长老,怎么了?”梦洄赶忙停下手中的活,上前问道。
“梦洄,你年轻,可看看,公主的发丝什么时候多了些许紫色了?”梦洄听后也是不解,净了手,上前撩起一撮仔细打量,烛光下,是有一抹紫魅在流动。
“是啊,今晨还没有的,怎么这会倒显了色呢。”
“会不会今天祭祀的缘故?”
“或是‘烟娆大神’显灵了。”
“真是纳闷,开天地才出了这么个龙神女,这神遗都无古籍可寻了。”
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龙姒裹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即是天赐,受着就是了,哈哈,不管了不管了。”
梦洄撇了龙姒裹一眼,这公主,人前仙人气质,人后就这副狗腿模样。
说道那祭祀,梦洄道。
“今天公主您祭舞,那东海上下像是被人夺了魂似的,闷不吭声了一下午,见了西海的人客气多了,真是解气!”
龙姒裹问“那东海龟灵胶怎样了?我让六长老告知师傅,大事化小。我就想吓吓她,出出气,毕竟伤了东西海平和,闹大也不好。”
“她?”梦洄讽刺一笑。“今遭那事一罢,龙太子就传信回东海了,龙王得知大怒,但这关系天帝与西海,他也不好插手,气得掀了一桌子菜。倒是那宫灵娇的母妃,一听女儿惹事,下午便乘了鳍豚来了,说是要跪在龙神殿前得您原谅,结果被上神劝回了。毕竟上神言您也不希望闹大,西海还是平和的好,如此一来给彼此一个台阶。末龙王妃说了,今日晚宴定携东海上下给你赔不是。”
听至此,龙姒裹也有丝感触,“有娘亲真好,闯了祸还有人怜着护着。”
二人听之感叹。世人皆知,万物有宗,偏天懿龙子没有,上承天意而生,代代人数甚少,且身负重荷,怕是辛苦些的。
二人有些艰涩。
“哎哟喂,我的公主啊,您这话说的,这西海上下哪个不都把您当亲娘供着啊!”梦洄反应极快,
“是啊,我们八个老家伙从小还不跟您屁股后屁颠屁颠的伺候着啊。”
“噗…哈哈,有理有理!!”龙姒裹被逗得哈哈大笑,眉眼弯弯,一扫阴郁。
“而且啊,我看那龙宫来的女孩,嗲的不得呢!”二长老接着道,
“那腰扭的,那眼媚的…这平常都是怎练的”
“是啊”梦洄回想起那幕,也啧啧地摇着头.浑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逗得六长老和龙姒裹呵呵直笑。
龙姒裹眉眼一转,似想起什么。
“那他们不姓龙吗?”
“不,他们姓宫。”六长老开始整理起龙姒裹晚宴的披肩流苏缎子。
“为什么呢?大家不都是龙吗?”
“我的公主,虽说是龙,可不是所有的龙都是龙神。”
龙姒裹歪着头蹙眉,似有不解。
六长老失笑,看来当年老四的史业授得不大好啊。
“上古至今,历经数百万年,虽龙脉不息,但龙神之脉每代却只由有天定,且统领万族。这其中的玄机便连佛祖也无法窥视。”六长老收拾好龙姒裹衣裳,又开始拿起发簪为其绾青丝。
“而龙族为了不与龙神之脉冲突,恐违天意。便在第二代由族长商议改姓了‘宫’,那之后,龙神脉与龙族便区分开来,一由自然法定,而一由天定。”
一头长丝被绾成结鬟髻,露出较好修长的脖颈,更显清丽高贵。
“那龙族首领会甘心吗?”
“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经历数代繁衍族人奉天帝为尊,当然也奉龙神了,如今,龙族的最高首领可是龙二殿下呢”
六长老言语间掩不住的骄傲。
“二哥?奇怪,不是大哥吗?”
龙姒裹诧异。
“大殿下贵为天帝,事务繁多,您未出世前便就交由二殿下了。古言,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如今加上司命天神,这盛世不是被治理得极好吗?”六长老手执龙玺,插入发髻间。
“而龙神奉天懿,统领六界,龙族既有龙女出生,也不以‘公主’相称,称“仙主”。这是对龙神的敬畏。而公主你,确是历代来唯一的龙神女。唯一有资格上主殿敬奉‘烟娆大神’的人。”
六长老语笑侧身退开。只见镜中,一女子青丝高绾,丽雪红妆,腮凝新荔,顾盼生辉,纤腰楚楚,风情无限。
这精妆后的容颜,还真是衬了当年二殿下之言,怕是真要蛊惑世间了!
正文第二十二回夜宴(二)
戌时未到。金晨殿的大堂里已是满满宾客,烛火辉煌,醇酒香果,玉台凝露,仙侍往来纷纷,应接不暇。只是主人未到,场面还算是松裕。眼见这夜宴时辰降至,这东海一干人哪还在寝殿里坐得住,纷纷三五结伴而至,衣香鬓影间,好不热闹。而众人交首言谈间的话题不是今日龙神女祭舞,不然就是闹了笑话折了东海颜面的东海龙三。
“真是的,也不看看是谁就惹,还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儿啊。”
一龙女撇了眼早就端坐在席间的宫灵娇,眼色不屑至极。
“就是,平常在东海撒泼便算了,到了西海还这德行,也不怕被人笑话”一女子挑眉,举起酒杯浅酌,看都不看她一眼。
“就是,诶,你不知道吧”一女子凑近二人,眼睛微眯起。
“缘故还不只这呢,方才我听姨娘说,她呀,思慕司命天神已久了,千年前死命央求父王非要拜天神为师,遭了拒。喝,可不,这次碰到这主儿还不寻她晦气去”。
“啊,没想到还有这茬,这脸皮也真够厚的。”
“可不,司命天神就神女一徒弟,疼着护着都来不及,哪还肯收她。你们看今晨天神瞧她那气势,恨不得把她皮被剥了。”
宫灵娇端坐在白玉砌成食桌上,脸色可谓难看至极,桌下的锦帕差点被她缴烂。
“就是,祸大的连龙后都得赶来赔不是,还真是丢死人了。”说着撇了眼那正主儿。
“你们给我闭嘴!”宫灵娇终于听不下去,拍了桌子就站起来。指着那三两女子。“我的事还轮你们管!你们算哪根葱?!她龙姒裹磕破了点皮至于这样吗她!”
“她偏就是至于了,有本事你也是龙神女啊!”
见争吵越发不和礼,旁人终于看不下去,纷纷上前劝架。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你…”
“统统给我闭上嘴!成何体统!”
一道厉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道掌风,硬生生把几人纠缠的身体打开。仙侍忙上前分开几人。
“都给我坐下!谁要给我再口出妄言,我立马让他滚回东海受刑!”
只见一男子抬脚迈入大殿,衮金黑袍,眉眼俊朗,华贵雍容。他走进众人,瞧了几眼起势者,言语低沉,却字字清晰。
“都给我回坐,否则东海覆灭就是顷刻间!”
此时,殿外传来致唤。
“司命天神到!”
众人立刻散开,纷纷回席端坐,不再多说话。
夜子硕缓缓移步至殿内,雪衣素袍,眸光微敛,瞧不出喜怒。
穿过众人,席间见到那黑袍男子,才微有缓意。
“太子殿下。”
“啊!司命天神”宫灵俊曲身行礼。
不知为何,一向敬人的神尊大人,负手而立,硬是生生受了东海太子之礼。
众人正不解时,殿外又是一声致唤。
“龙神女殿下到!”
“长老到!”
众人更奇,这平时四平八稳的声音怎就颤了起来。不禁往殿外看去。
一眼便愣住,龙姒裹率先她入殿内。一室千娇顷刻间失去光华。
龙姒裹缓缓渡步而至,一抹紫色火凤拖地长裙,银线钩编,月华为线。内罩金莲苏穗裹裙。紫芝眉宇,清眸流盼.一颦一笑间,美不胜收。
真是翩若轻云出岫!
宫灵俊深深震撼。
“师傅,您也来了。”龙姒裹一见夜子硕便开心的上前,走至他身侧时却见他身旁之人。
“这位是?”
“阿裹,这便是东海太子殿下。”夜子硕淡淡的道。
宫灵俊一怔,听夜子硕提及忙回过神,心间鼓动,“东海宫灵俊参见公主陛下。”
“是太子殿下,姒裹失礼了”说着也是盈盈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宫灵俊忙回礼。
“那么,各位莅席吧。”夜子硕撇了眼一直沉默的宫灵娇,带着龙姒裹散去。众人见势也纷纷散开回席。
可刚坐下不久,不待她喘口气,门口又是一阵骚乱,龙姒裹微恼,夜子硕酌了口酒。一抹狠厉掠过视线。
“是东海龙后来了。”夜子硕淡淡道。不打算起身。
龙姒裹看了眼夜子硕,微不解。“师傅,不需要去行礼吗?”
正文第二十三回锋芒
“勿急,你并没做错什么,礼上,是东海欠着,你就在这候着。”夜子硕望着龙姒裹,嘴角微勾。“阿裹,心慈手软很多时候不能解决问题,龙一虽即位,帝年轻,但东海的老龙王心里不见得就服这口气,言语间不慎恭敬,我等若不是思及你还留在西海,怕顾之不及,早下了手。”
一字字如遇春风,却听得人心里发凉。
语毕,便见东海龙后由人搀着进了殿,看了眼上座的龙姒裹和夜子硕,神色有些沉,刚想开口,便见龙姒裹宣布开宴,一时尴尬,随着众人落了席。
不久,仙侍纷纷上殿,各色菜肴一道道布上,仙乐奏起,席间气氛才算有些缓和,众人纷纷向龙姒裹与夜子硕敬酒,几杯酒下肚,众人不免有些百态横生,官腔论调来往间到也和睦。只是众人纳闷,这宫灵娇母女还真是沉得住气,硬是闭着嘴吃食,也不见慌乱。
龙姒裹微哼,将一切看在眼里。要比谁沉得住气,他们还真是找对人了。
夜子硕刚承了酒,放下酒蛊,对龙姒裹道。
“阿裹,宴席一结束,师傅就得离开”
声音传来微微有丝沙哑。龙姒裹心间一紧。
“师傅是回天庭吗?”龙姒裹淡淡的问。
“不,去边境,魔族霍乱之事还需善后。此番路过西海便来看看你。”
“这样…”
“阿裹?”
“嗯?”龙姒裹仰起小脸,笑着望着他。桌下双手却握得实紧。
“阿裹,师傅一直对你有愧疚,当初应承龙一收你为徒,却不曾好好教授你课业,总是行色匆匆,阿裹可怨师傅?”
夜子硕声音平淡,细听却能辨出他语气里的怜惜。
龙姒裹摇摇头,“师傅以大业为重,阿裹能理解,何况,师傅每次吩咐下的课业阿裹都有好好学,结果也是一样的。”言语间十分乖巧,丝毫听不出任何埋怨。
“嗯,阿裹一直很聪颖,”夜子硕怜爱的抚了抚龙姒裹的头。“为师已将此番带来的课业及古籍交至二长老,阿裹将来为战神,布兵打战之事要多加练习,二长老精通行兵布阵,你必要在升天前将他的学识悟尽。”
“是,阿裹定遵循师傅吩咐。”只要让师傅开心,让她做什么事都可以。
“嗯。”
话落,今晚的好戏便开始了。
只见龙后与宫灵娇似有些坐不住了。踌躇了好一会,拉着宫灵娇行至席间,众人一愣,这母女阵势是要干什么。
“龙神女殿下”龙后开口,“小女今晨言语冒犯了公主,让公主受了点伤,此番消息穿到东海,我与龙王气急,便匆匆赶来了,现今领着罪女予公主赔个不是,还请公主大谅别放在心上,维我东西海和睦。”
言之恳恳,大之于理,小之于情。但就是让龙姒裹听着不舒服,也不回话。
龙后看龙神女无反应,心下紧张,暗地里扯了宫灵娇衣摆让她开口。
宫灵娇见状,瞄了眼夜子硕,见他根本就没往她这里看,心下一扭,也不开口。
“你倒是说话。”龙后朝着她低语。
说什么!说她败给个粗野丫头!说她边上坐着夜子硕看都不看她一眼,眼里只有那丫头!
“你给我说话!”龙后耐不住了,大声喝了句。这场景已尴尬至极,仙乐停了,舞姬散了。众人都在看着指指点点,她可丢不起这人!
可宫灵娇眼里只有夜子硕,睁着眼就看这夜子硕,脑子里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就是一眼也不往她这里瞧!他不知道她心慕他吗!他还这样!
这时,龙姒裹懒懒的声线响起,有丝魅惑“我看宫仙主还是别说了”说着微微坐起身,执了杯酒轻饮。
“这道歉的话呀,要诚心,这又在烟娆大神前,否则,可要遭报应的。”言语间似有不屑。
“就是,三仙主您可得思虑好了说。”梦洄在旁不淡不紧的补充了句。
“你还不给我说!”龙后面子挂不住了。“公主,小女是吓着了,我如今替她给您赔不是。”
“龙后娘娘”,龙姒裹已起身。言笑晏晏。
“姒裹一直以来佩服为人娘亲的苦衷,并且,姒裹没有娘亲。”说着俯身又执了杯酒,仰头饮尽。
夜子硕心下一恸,酒杯握紧。
“但是”话锋一转。眼神牟利“娘亲纵有娘亲的苦衷。可是,影响了东西海的和睦这罪,三仙主可背不起,东海也背不起!”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您别生气!”
其他的东海众人也着急了。
龙姒裹挥袖,众人赶紧闭口。
“此番,西海是听不到宫三仙主的道歉了,姒裹也不勉强应承,这之后东海如何处置这三仙主,西海也不过问。但是今后,要让龙姒裹知道,东海再有对西海不敬,就等于对龙神女不敬,姒裹的兵会迎至您东海大门前!”
一字字如针刺剜入人心,直教人胆颤心惊,狠厉却又留情。龙姒裹这话便是让众人也让东海记下了,今后有谁对西海再不敬,这东海怕也是要彻底亡了!
几位长老心下也是一颤,私下交付眼神。着实想不到这平常嘻哈惯的龙三竟有如此厉戾犀利一面。
而只有夜子硕神色淡定,嘴角微微扬起,举杯饮酒巧妙掩住神色。
妙语连珠,字字锋利却处处留情,顾忌大局,不吝于私怨。
阿裹,积淀已久的你决定展现你的锋芒了吗?
正文第二十四回惑心(一)
天庭三百零五万年冬。
雪下了一夜。开门枝鸟散,一絮堕纷纷。梅却熠熠生辉的怒放着。
五更三点,骄阳初生,西海一片宁静,远远的还能听见海风的呼啸声,微微沁着凉意。
宫灵俊寐得不深,瞧着天色已亮便无睡意,又闻西海梅林一绝,便往观之,一路心神却飘得老远,心下反反复复思起龙姒裹那倾城容颜及昨夜那一番有待考究的话。她美极,也贵极,却丝毫不影响言语间的戾气,可偏偏又惑极人心。
行至林前.他抬首,梅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呼吸间全是微沁又清凉的气味,海风习习,吹落了片片花瓣,落了整片天空,也散了一地娇红。
他心下惊叹,也只有西海至灵之地才能有此番景象,望着整片雪海梅林,暗香袭人,缓缓步入。曲径通幽,却在亭前脚步顿下,娇莺初啭,再也无法挪动。
“人间不堪弄情愁,
妖魔道,爱义柔,
红尘万丈有恩仇,
剑气收,笛音休。
憔悴宽衣,红颜为君忧。
霜雪依稀灵珠泪,
奴有梦,月如钩”
含娇细语,一女子背着他,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言语凄凄,如泣如诉,水袖飞迎,似是要羽化而去。
他只觉喉间干涩心里擂鼓,双手不自觉紧握。
只见女子翩然转身,浅笑盈盈,腰肢袅娜似弱柳,一脸自如,袖腕翻飞,散落了袖中灵莹繁花。
“太子殿下,失礼了。”
嘤然入耳,被刚才情景摄了魂的宫灵俊顿时清醒。
“公主殿下。”
龙姒裹盈盈走来,一身白貂裘衣,清清艳艳。
“殿下此番起得真早,巧遇见了。”
“是,早闻西海梅林世间一绝,便来观之,如今看来,更是花灵净彻”
龙姒裹呵呵一笑,眉间朱砂如红,衬着白裘,煞是绝美。
“承蒙殿下不吝赞美,姒裹为殿下煮蛊酒如何?”
宫灵俊已然惑了心神。
“灵俊荣幸。”
“梦洄,煮酒。”莞尔一笑,说着迈步至亭内。
宫灵俊也入亭燎袍坐下。
不时梦洄领着三五仙侍上前,备酒添炉,还体贴的奉上几碟精致糕点,再撩了撩锦缎苏帘,轻声退下。
龙姒裹净手,用挟子在沸水将酒蛊一一洗净热烫,轻轻放置一旁。再取来小炉,微火腻腻,纯净的酒水衬着姒裹冰肌莹彻的手指划动,静静的,赏心悦目。
“相传龙女蕙质兰心,不想还精通酒道,今日是领教了。”宫灵俊看着龙姒裹动作娴熟,一举一抬皆是娴雅悠然,不禁感叹。
龙姒裹轻笑,手下不停。“殿下过誉了,姒裹不谙琴棋书画之道,而二位兄长及师傅嗜酒,所以幼时研习了些,也是为了讨好他三人,盼着能减少些繁琐课业。”
语毕皎洁一笑,洁净的容姿忍人心爱。
“哦?灵俊还真是不能想象,公主天赋异禀,凡事当信手而来,却不知公主为此也有如此调皮一面。”
龙姒裹内心黑线,直道惭愧,但依旧不改颜色。
“世人传言怎可全信?人无完人。就像这酒,所需原料经捣碎、浸曲、蒸熟、冷却,最后入垆过滤。每一蛊酒都经历繁复工序,才有如今清醨甘醇,人也一样,姒裹只是比别人幸运,得之好酒匠罢了。”
见酒水醇香飘溢,她取来酒蛊,撒上两片梅花,递于宫灵俊跟前。
三两梅花称着香韵酒液,道不尽的清雅淡然。宫灵俊接过,轻酌,霎时酒香扑鼻,甘甜爽口,留有余味。
“果然好酒。敢问公主此酒唤甚?”
龙姒裹闻之,放下酒盏,望着满林梅花飘散,神色淡淡,不久后又将视线落向他,一笑。
“名唤‘清平调’。”
“清平调?调清平,清而敛,平亦逸,好名。”说着对龙姒裹一举杯,饮尽杯中酒。
龙姒裹淡笑,不语,举盏为其再添一樽。
“太子此番感悟,也是如此心愿么?”
东海太子宫灵俊,母妃乃为妖界圣王独女,数十万年前下嫁东海龙王,得一子,后薨于重病。这宫灵俊,严格上来说,并不非得困于东海,如有意重返妖界为尊,也不是不可得。
宫灵俊目光一闪,轻笑而道,
“现下盛世,虽魔族霍乱边境,蠢蠢欲动于妖界,但六界还算平和。战争为好事者而为,却要用牺牲者收尾,灵俊虽愚,却知晓这道理。”
说着又是杯酒下腹。“龙女昨日之言,想必比东海上下都定会谨记于心,若他日还有人对西海不敬,灵俊也必不饶之。”
龙姒裹听之也是莞尔一笑,注酒再煮。
战争为好事者而为,却要用牺牲者收尾吗?
宫灵俊,或许并非如他人所言,雄心炽炙,心狠手辣之人。看来,人还是要亲自领会才可得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