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圣音望着面前那尊没有生命的烂木头,泪水混揉了悔恨与悲伤,哽咽成一口氤氲的伤痛。“真是太白痴了!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我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的守护者,而只是…一个叫辉夕的男生呢…”
当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划过空气,坠落在地板的那一瞬,圣音轻轻地,非常轻地,吻了在这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唇上。
和辉夕上次的偷吻不同,这时她的唇感觉到的,只有*的没生命的木头。
“拜托…”她无助地低喃,“如果你愿意活过来,我怎么样都可以…”
“真的吗?”
那近在咫尺的低沉询问,吓得圣音全身抖了三抖。糟了!糟了!又幻听了!自己该不会真的快要精神失常了吧?
幻觉又发出声音:“怎么了?”
完了!
这幻听——居然这么真实?
圣音吓得蹦得远远的,狐疑地闭上眼仔细聆听。却听到有人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的声音。她惊怕交错,猛然睁开眼。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一双枣红色的温柔眼眸,正静静凝视着她。再抬眼,才看到淡淡微笑着的薄唇,俊美的五官…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面前却真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身材,他的面孔,全部都那么熟悉,是她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熟悉得好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样!
可她却好像见到鬼般,半天都不敢动一下,更不敢去确认,只怕这又是一个无聊荒诞的梦!直到他饶有趣味地笑道:“怎么了?不想见到我吗…”
没等他说完,圣音就扑了上去,毫不客气地——狠狠捏住他的脸!
那张俊美面孔顿时扭曲到可笑的模样:“痛痛!圣音你快放手!我保证你不是在做梦,你快放手!”
“不是…做梦?”
圣音放开手,可还是不敢置信地,反复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颈项,他的胸膛…没错,他真的又活过来了,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菲铃不是说这是不可能的奇迹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呢?!”辉夕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有些疑惑,“我也没听过什么姚家的传说,不过我只清楚地知道:守护者是因为生命师的爱而诞生的!让我拥有生命的原因不是精湛的雕刻技术或者什么其他技法,而是无限的爱意…”当辉夕说着这句话时,脸上又出现了和他之前消失时一样满足的幸福表情。
圣音却如临大敌,吓得逃出他怀抱:“慢着…辉…辉夕,你别又满足得消失了!我先说明,我根本不喜欢你,之前的话我全部退回,所以呢…”
开玩笑!如果他好不容易复活了过来,结果因为自己喜欢他而又消失掉,她干脆跟他一起自杀算了!谁受得了三天两头这样的折磨呀!
没想到她话才一出口,辉夕居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这臭木头!刚感动了没两下子,又拿她来取笑!而且这次还笑得肆无忌惮,连以前那种憋笑都抛弃了,直接当着她的面笑得倒地不起!真气…气死人了!
辉夕笑到捶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说…说出口的话怎么可以退回!哈哈…不过,这次你可以放心,因为…”
话没说完,他突然又将圣音拉进他怀里,顿时,她又开始脸红心跳。可…可不行呀!虽然很喜欢他的怀抱,但这样,他岂不又会消失!可辉夕笑得十分幸福,紧紧抱着她,根本不让她退缩。
“抱歉让你这么伤心,可我不会再消失了。”他微笑如水,明明是一块没有温度的木头,可他的怀抱却总是和他的人一样,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不会…消失?”圣音有些不敢相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万一他再消失一次,他的“心”没事,她的心脏也承受不起呀!
“嗯!因为嘛…怎么说呢…其实我也只是顺应你的要求而已!”
“我的要求?”他越说圣音越茫然,他该不会消失的这段时间换了个火星脑袋吧?怎么这么难沟通?
“对,你的要求。”辉夕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因为我的生命是由你赋予的,你可以决定我的存在意义。你说不想要一个守护者,而只想要我。所以呢…这次我不当你的守护者了…我只当你一个人的‘辉夕’…好吗?”
辉夕的话听得圣音一片茫然,本来不善思考的小脑袋想得冒烟了也没明白。可辉夕却不在乎,他温柔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她的头发,她的手…他眼中突然有些黯然:“抱歉,为了我,居然害你瘦成这样子。”
圣音一时还没从他刚才那乱七八糟的理论中缓和过来,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没关系,反正我正好想减肥。”
结果因为这一句话,辉夕又笑到再次倒地不起。
可恶!这得寸进尺的烂木头人!刚一复活过来就欺负人!
果然还不该让他复活的!
清晨的风从窗口吹入,阳光微斜,暖暖地晒在背上,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一如既往的早上,是从辉夕温柔的声调中开始。
“圣音…起床了,不要再赖床了,快起来!乖,再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快起来吧,今天早餐有你喜欢的煎蛋卷和芝士面包…对,起来了就快去刷牙洗脸换校服…今天要用的课本都帮你装好了,记得第二堂课有英文测验,昨晚教你的那些记得测验前要再看一次!好了,别练嗓子了,快吃早餐吧!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也依然,有着圣音响遍全屋的暴躁咆哮——“讨厌!死臭木头!谁让你跑到我床边来叫我的,你…你你你快滚出我的房间!可恶!你这块好色木头,盯少你一分钟都不行…书包快给我!讨厌…还有我说过了,我讨厌喝牛奶!管它什么会长高还是对身体有益我都讨厌!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不许再准备牛奶!咕咚咕咚…喂!上学就上学,你干吗挨得我这么近?你干吗笑眯眯的?可恶呀,看到你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叫我不爽~~!”
讨厌的辉夕!自从上次复活以来,他就更加变本加厉地吃她的豆腐!现在他不是守护者了,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想怎样就怎样,真是小人得志,看他笑得那个开心样她就想捏他!
乱轰轰地走下楼,没想到巷子口的墙边居然站了一个…和躺着一只!
“嗨!”姚菲铃笑容甜美地跟圣音打招呼,可她脚下那只白老虎却懒洋洋地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打盹。
圣音撇撇嘴,假装没看见,拉着辉夕就继续走。没想到菲铃跟了上来,笑道:“我在这里已经等十五分钟了,你这样可不太礼貌哦?”
“贷款我已经按照合同约定的期限在归还中了!你还有什么事吗?”圣音没好气地回答。若不是考虑到菲铃是自己的债主大人,圣音肯定张口就喷火赶她走!好不容易辉夕又活过来了,她才不想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姚家再扯上关系!
可菲铃却对辉夕大有兴趣,盯着他不放:“我只是来看看传说中的奇迹而已。”
“多谢关心!可这是私人财产,谢绝参观!”
圣音气鼓鼓地拉起辉夕就跑。开玩笑!辉夕又不是展览品,你说看就看吗!
连跑一百多米,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菲铃,背后却突然冒出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肩膀。抬起头,刚好对上辉夕那双带着点点笑意的枣红色眼眸:“你刚才说,我是谁的私人财产?”
圣音这才想起自己的口不择言,顿时小脸红涨地几乎爆炸:“我…我我…才没有…”
辉夕低下头,把脑袋靠在圣音肩膀上,轻轻地道:“谢谢…”
圣音怔了一下,脸色刹那间更红了,红得如熟烂的番茄。她想起辉夕上一次的道谢。在葱郁绿荫中,他笑得无限幸福,说:谢谢你,圣音!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让我可以感觉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虽然他现在把脸枕在她的肩膀上,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可圣音,却比谁都更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因为,他是辉夕。
风,从灵魂的深处吹出来,带着懒散的幸福与幼小而珍贵的芽苗,朝幸福的人们迎面而来。
她虽然面红耳赤,心脏噗嗵噗嗵急促地快要死人,可还是鼓起所有勇气,丢掉无聊的羞怯,轻轻抚摸到辉夕的背上,第一次主动将他拥入怀中。
“傻…傻瓜…不用谢了…”
辉夕。
圣音最近常常在想,菲铃所说的生命师和守护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而那个远古到不知道长了几只眼睛几个鼻子的要姑娘,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去创造出一个寸步不离的守护者?
甚至偶尔还会想,当她放弃那个她创造出来又深爱不已的男子时,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可这些都只是想一想而已,并没有打算去寻找答案。
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拥有一个最完美的“答案”了。
毕竟,这并不是惊天动地的魔法童话,也不是感人肺腑的神话传说,或者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只是和每天傍晚那红艳到透出枣色华光的辉煌夕阳般,普通而平凡的存在。
因为她既无意去掺和姚家的是非,也并不是想去挑战所谓不可能的奇迹。
自始至终,圣音都只是深深地爱着面前这个叫辉夕的男生。深爱到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的地步。
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守护者,不是因为他竭尽所能的保护着她,不是因为他样样精通聪明能干。
只是因为。
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辉夕”。
仅此而已。
《生命师——绘梦之章》
楔子
生与死
这里,是无限的黑暗。
一层一层的黑暗,将“他”包裹得密密实实,动弹不得,如被捆缚住般,无法伸展,无法移动,便连气息都呼吸不到一口。
但“他”,却并不觉得害怕。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边其实有许多许多的人和生命,他们生存着,活动着,交谈着,他们有体温,会笑会哭,也会恋爱与期盼。他们就在“他”身边,离“他”非常非常近,近得几乎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温热与气息。
只是,“他”无法动,无法说话,所以没办法和他们交流。
但在这无限黑暗的深渊中,“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声音。
就像一只温暖而强大的手,将“他”从无限的黑暗中猛然拉起来,让“他”脱离了这低沉寂绝的黯夜,来到温暖的外面,也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啊…好亮…
果然,外面的世界,就和“他”一直以来所幻想的一样,非常非常明亮。
那是——会将眼睛和心都灼伤的光。
“他”深深地吸入诞生在这世界的第一口气,那种混浊而真实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血腥飘散在“他”的四周,伴随着微凉的风,真切地告诉“他”——“他”活了。
“他”有了生命。
“他”微微勾起唇角,抬起目光,用满心的憧憬与尊敬,开口道:“很高兴见到你,我的主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守护神…”
然而,话语被哽抑在未说完的惊吓中。
“他”瞪大双眼,怔怔地望着面前混乱叫嚷着的人们。根本没人注意到刚出现的“他”,他们所有的目光都只放在“他”面前那个虚弱男子身上。男子面色青苍惨白,明明才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体却像风中残烛般瘦弱,仿佛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倒在地上拼命喘息着。他身边的人都混乱失措,有人上前掺扶起男子,有人慌乱地给男子拿药,还有人在叫救护车。
场面混乱不堪,所有人为了那男子而狂乱焦急。
跪在男子身边的中年妇人哭喊得面目全非,用嘶哑的嗓音一遍遍喊着:“镜儿!镜儿!你撑着点儿,医生马上就到了…你放心,妈妈马上就送你到医院去,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可那个虚弱到几乎随时会死去的男子,却仿佛根本没看到没到身边人的焦虑和担忧,自始至终只看着面前那个刚出现的“他”。甚至连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太好了…”男子用沙哑无力的嗓音喃道,突然轻轻地笑了:“我终于…幸好我终于…来得及完成…”
话没说完,男子忽然咳起来,激烈的咳嗽中,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些血,红得像带毒的赤花,一朵朵,污染了男子的白色衬衣,污染了干净的地板,也污染到“他”身上。将“他”从身体到双手再到月色的长发,全部,都变成了艳丽的血色。
可“他”,却不敢动一下。
只能静静地望着男子苍白的面孔,目不转睛地,带着惊诧与无措。
中年妇人抱着男子的身躯,哭得撕心裂肺:“镜儿!求求你,别再画了…够了!都够了!我求求你,算了吧!你的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住了!”
“不…”
可她怀里那个染满自己鲜血的男子,却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地,提起地上掉落的画笔,缓缓朝“他”递过来。他的身体虽然脆弱地好像一触即碎,可眼中,却描绘着最深的感情与渴望。
“我…我终于见到你了…只差最后一笔,很快的…你放心…”男子凝视着“他”,手颤抖得近死,笑容却异常地心满意足:“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我给你取名字叫…叫…”
那句话没有说完。
男子倒了在“他”身上,再提不起丝毫力气,只剩下满屋悲痛地哀鸣嘶喊:“镜儿!镜儿!不…不可能的!你不会死的!医生…医生怎么还没来,快去叫医生呀…镜儿!你别吓妈妈,你千万不能死呀!”
“他”低下头,静静看着男子的血如何一点一点地蔓延,逐渐将“他”全身都染成辉煌的魔魇之色,绚丽斑斓,艳丽而带毒。
多么美丽。
那是人类才有的生命之色,比起任何调释过的颜料,都更华丽绚烂。
“他”呢?
“他”又怎么办?
“他”——是那个人一笔笔从画布中解放出来的生命,是那个人用宁可毁灭自己也要坚持下去的爱所创作出来的守护神,“他”应该一生跟在这个人左右,永不离开,用“他”的所有来守护这个人,保护着这个人,实现这个人所有的愿望。
但是。
就在“他”刚刚出生后不到五分钟。
“他”的生命师,就在“他”面前。
死了…
ONE相遇
这世上的一切感情,都是有颜色的。
花青、藤黄、胭脂、曙红、朱砂、石黄、银朱钛、青蓝…所有一切色彩,都有其独特的感情,就像香水的芬芳,不同的味道代表了不同的人,而每个人也都能找到一种独一无二的最适合自己的色彩。
正如此刻的天空,那阴霾中带着彷徨的暗蓝,在这厚厚黑云层中,试图挣扎出自己唯一的真实。
也如庭院中这铺天盖地的山茶花,红的白的粉的,点点絮絮,在这冬末的寒意中,非要挤出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点儿华艳。
可他呢?
世间上每一份生命都拥有一种自己独有的色彩,因为它们都有灵魂,拥有存在的意义,哪怕只为了在这寒冷的冬夜打开一瞬的美艳,也是最绚丽灿烂的燃烧着生命。
可只有他,是空白的。
空白的身躯,空白的表情,空白的头发,空白的生命。
荧静静坐在走廊的落地窗旁,靠着玻璃的门扉,抬起头,望向庭院中满满的山茶花簇,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细腻的双手。被风卷袭而起的花瓣如夜游的妖精般在他身侧飞舞,可他那白皙漂亮的指尖却沁凉如死尸。
谁能告诉他,他是什么颜色的?
守护神。
是由生命师创造出来,为了保护生命师而存在的生命体。其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生命师,以生命师为中心,永远不得违背生命师。
守护神和生命师之间,是无可取代的强烈牵绊。这不仅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的关系,也不光是因为守护与被守护的身份,而是彼此间拥有一条更绝对的命运之线,一开始就将二者纠缠在一起,刻骨铭心,不可离分。
没有生命师,守护神不过是一个没有存在意义的虚假人偶;没有守护神,生命师也只是一个平凡脆弱的普通人类。只有生命师和守护神在一起时,他们的命运之轮才开始真正的转动,刻划下彼此存在的真谛。
然而,两个月前,就在荧刚诞生下来,甚至连世界都未看清楚之时,他的生命师就死了在他面前。
那带毒的艳丽血花,成了他诞生以来的第一个记忆。
生命师的名字叫姚菲镜。现任姚家当家的妹妹姚宫的独生子。据说天生就心肺虚弱,体弱多病。姚宫费尽心血,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个宝贝儿子,甚至不让他离开家半步,无微不至的保护,不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却不想为了描绘一幅叫“荧”的画,呕心沥血,最后死在画前。
一阵清凉的晚风抚面而来,在魅惑的夜色下,轻轻带起荧月光般的长发,让它们如夜风的精灵般乱舞,用一种无声的旋律,喧哗着他那份静谧幽雅的美丽。
可那张比月色还美的面庞,却骤然间抹起一束绝望的冷笑。
多么可笑!
自己生命师的事情,居然——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因为他的主人已经死了!那个把他创作出来,给他涂抹上各种美丽色彩,将他从画纸上解放出来,让他拥有了生命的男子——他已经死了!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守护神是为了保护生命师而诞生的,可他的出生——居然反而害死了自己的生命师!
这一定是自第一个生命师出现以后,千百年来最烂的一个笑话!
阴沉的天空终于忍不住挤出一声低吼,带着无奈的咆哮,将自己的眼泪一滴滴坠下凡尘。那失重的水滴就这么坠在山茶花的花瓣上,打落下这脆弱的美艳,一起堕落入湿污的泥土中。
一朵一朵,一瓣一瓣,一滴一滴。
绝望而幽雅地,埋葬了彼此的灵魂。
“荧公子,下雨了,请回房里休息吧。”
荧回过头,才发现走廊上立着恭敬的侍女。她用礼貌的态度请他回去,却在擦身而过之际,眼里露出厌恶的神色。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要照顾一个没用的东西…”
嘀咕的抱怨,轻轻溜过来,窜入荧的耳中。可他那美丽到月光看见也要自惭的面庞上,并无任何表情,如一幅黑白的画卷,没有丝毫感情。
没错。他就是一个废物。
没有了生命师的守护神,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不用任何人来提醒,他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一幅拥有了生命的画,无须吃喝也能存活,可即使不用消耗任何东西,他依然是浪费的!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占用着这世界的空间,只要他还须借用姚家提供的房间人力来渡日,他就是浪费的!
对于失去了生命师的守护神来说,这是最残酷的命运!
他一步步走向房间,看到一路上每个下人对他露出的厌恶眼神,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些人是如何形容他。
——都是因为他,少爷才会死的!
他们厌恶、鄙视、数落,表面上虽无不敬,背后却早咒骂了无数次。
——为了一个废物,居然赔上那么宝贵的少爷的性命!
——真希望少爷根本没创作过他出来!连主人都死了,还要这种所谓的守护神做什么!
——如果没有他,少爷根本就不会死了!
——夫人那么难过,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少爷长大,居然就为了这种东西害得少爷惨死,害得夫人现在天天以泪洗脸!
他们厌恶、鄙视、数落,表面上虽无不敬,背后却早咒骂了无数次。对这些人类来说,他甚至只配叫做“东西”罢了!毕竟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就像其他人所说的,如果他不出现,如果他可以乖乖留在那黑暗的无生命状态,那么镜主人…那个笑容温柔到近乎完美的男子,就不会死了吧?
然而,命运是一把单向的流沙,永远无法回头。
纵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纵然世界对他来说从此变得无色无味,纵然背负着所有人的怨恨和厌恶,纵然——生命师都死了!
可他,还是要活着。
因为他是生命师用了最后所有的力量而赋予的生命,于是便连选择死亡的权利也没有。
他没有其他的办法,没有任何的喜好,湛蓝色的眼眸中只看得到死灰般的色彩。每天,就只是坐在走廊的边缘,靠在玻璃的门扉上,看着满院子红白点缀而成的山茶花,感受着花瓣随着风的旋转,在他身边轻轻舞蹈的轨迹。
有时候姚宫会经过走廊,用冷咧的目光扫他一眼,那眼中的恨意深灼到甚至可以活活杀死他!但她没有杀他,尽管对于这个拥有支配半个姚家权利的女强人来说,杀死这个没有户籍和任何资料的美丽守护神是非常轻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