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
也许在她心里,还勉强记得这是儿子牺牲性命也要创造出来的生命。她怜惜地不是这个该死一千万次的守护神,只是儿子最后的心愿。
可荧却觉得,也许自己被杀了还比较轻松。
多么讽刺!一个失去生命师的守护神,居然——还会感觉到压力的沉重和“心”的疼痛?!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笑话!
还不如——如大家所愿,一开始就不要被创造出来!
带着无底黑洞般的绝望,他如一具外面美丽的尸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走廊角落。从清晨到深夜,然后寂静无声地,渡过他的每一天。
一日复一日。
苍白的无意义。
所以那天的最初,他其实也没注意到那个逐渐走近的脚步声,直到看见一只纤白的小手轻轻摘下山茶花簇上的花蕊。一朵,两朵,三朵…红色,白色,粉色,朵朵抱在怀中,形成一种似染满鲜血的错觉。
荧抬起头,看向那个立在花簇中、没见过的少女。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廊边的他,有些讶异于他超乎寻常人类的美丽,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看着他月光般的长发,看着他美到无任何瑕癖的面孔,看着他那双没有任何人类能相比的湛蓝双眸。
“怎么了?我不能摘这些花吗?”
荧那么惊讶,她——居然笑了!
这三个月来,整个屋中,从来没有人对他笑过——连一个都没有!
他们都只会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厌恶、鄙视、烦躁、嘲讽、视若无睹…除了笑容,他们给他见识过人类所有的表情!
可面前的少女确实笑着,可爱的微笑在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显得意外地突出,似一朵纯白色的山茶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刺眼。
“不…”荧淡淡回答,声音因为不习惯有些轻颤。
少女又笑了,回过身理所当然地继续摘着一朵朵的花蕊:“是管家吩咐我来摘的,他说要拿花瓣做干燥花的香包放在屋子里,希望夫人闻到可以心情好些。所以我可不是乱摘,也跟园丁叔叔说过了。”
“哦…”
荧轻应着,不太习惯这样的笑容。虽然少女笑得很轻很淡,微笑里甚至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冬日气息,可依然是真实无疑的笑容。他其实并没有资格管她摘花的理由,但又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默然地看着她的动作。
少女一朵朵摘下花蕊,怀里放不下了,就从书包中取出一个布袋,全部放进去,直到塞了半袋子,才停下手。
她直起身子,看向仍坐在走廊上的荧,目光中似闪烁过什么,突然又回到他面前。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失去了生命师的守护神?”
她问道,那带着冬日气息的微笑中看不出任何目的和端倪,仿佛只是随口问问天气。
他似乎从没想过她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只是轻点头:“嗯。”他虽然沉默寡言,可其实意外地单纯,也从未想过拒绝与撒谎。
只是,这个家中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问他问题而已。
少女又笑起来,笑得特别绚丽:“你可以站起来吗?”
荧静静凝视着她,全没想过拒绝的理由,理所当然地便站了起身。这一起身,原本俯视着坐在廊边的自己的少女,一下子变成抬头仰视他的角度。他才发现,其实她长得非常单薄瘦小,又穿着高中校裙,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少女微笑:“谢谢。”
她靠近,似乎为了更好的欣赏他月光般精致完美的五官,看得那么细致认真,微笑地得出一个结论:“你果然很美,美得…根本不像人类,反而像神话中的妖精或精灵…”
话音未落,她突然扬起手,没有丝毫地犹豫。
“啪!”
清脆,利落,也重重地,那一巴掌打了在他雪白的面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粉红色印子。
荧惊讶地看向她。这屋中虽然有无数人鄙视他厌恶他在背后咒骂过他,可,从没有一个人真的敢动手打他!
毕竟,他是那个最宝贝的少爷用生命创造出来的守护神。如果打他,便仿佛连那最重要的少爷的心意也否定了般。
没人敢打他。
她,是第一个!
可她站在花簇中,笑容纤细得仿佛是一只寄宿在这片远古土地上的山茶花幽灵,透明,冰冷,好像随时会消失般单薄细腻,却突然就狠狠地一巴掌扇了在他那张美丽精致到无人可比的面孔上。
更不可思议地是,她挥完那一掌后,居然用一种单纯透明到不含任何杂质的天使微笑,告诉他——
“我恨你。”
她半垂下目光,细长的眼睫上凝聚着一种天然的冬日冰霜,让她明明微笑着,却又无限寒冷,只听到她一字一句地用冰雪的温度陈述:“真希望死的是你,就好了。”
那一天。
明明已是近春的冬末,惊讶的他,心里却好像第一次跨进冬天,有了寒意的感觉。
而那个断了线的命运之轮。
开始“咯吱”、“咯吱”地缓缓转动起来。
老旧而沉重地,转动起来。
TWO雨
仿佛中毒般,荧忍不住又抚摸上自己的左脸颊。
即使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脸上那淡淡的印子也早已消失无踪,可他依然还是常常抚摸上去。好像只要摸一摸,那痛感就又会回来,将他骤然间拉回到那个傍晚,拉回到那张冰冷雪霜般的微笑面前。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确实让很多人恨之入骨,希望他干脆消失死掉的人也定然不少。但那女生是唯一一个真正当着他的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并说出“我恨你”的人。
然而,真正让他介怀地不是这个,而是——她那带着无限冰雪气息的微笑。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类。
明明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却透明地仿佛山茶花的幽灵,好像风一吹、月光一照,她就会烟消云散,连同那可爱却带着冰雪气息的微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踪迹。
这是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尽管那一巴掌是打在他的面颊上,却好像骤然一口咬了在他“心”上,让他莫名不安。
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
可那一瞬间,当她打了他一巴掌时,他——居然在那个人类少女的眼眸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似人,却又非人。
那是只有跟他一样徘徊在命运之外的人,才拥有的眼神…
就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错觉,荧第一次主动在这黑暗的屋子中四处游荡。好吧,他承认这方法是很蠢,可上次那少女确实说过自己是按照管家的吩咐去摘山茶花,这么说,她应该是屋中的下人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问谁?
这屋中,根本不可能会有回答他的人。
所以他只能自己寻觅,里里外外,当着所有下人惊诧的表情,走遍屋中每个角落。然后,当月光再次铺洒在这片黑暗的屋檐下时,他终于在下人的院落中找到了她。
这次,显然轮到她惊讶了。
“我…”她望着面前美丽高雅到根本不适合这简陋庭院的荧,万分吃惊:“没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这是下人的庭院,即使他是一个废物的守护神,也是住在主人那边的庭院中。
可荧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轻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少女笑了。
果然,这如冬夜幽灵般的孤冷微笑,不是他的错觉
。
她轻点头:“什么?”
“你上次为什么…”荧凝视着她,思考着自己不擅长的措辞:“…要打我?”
是的,他有些好奇。
他知道这屋中所有人,无论是下人还是姚家的亲戚,都十分恨他,恨不得他干脆消失死掉。可他却觉得,这少女是不同。
这只是一种直觉,她和其他的人类,截然不同。
她更像一只迷茫的幽灵。
少女似乎没料到他不合常理地出现就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微一仲怔,可很快又回到那独一无二的寒冬微笑。她看见月光照耀在荧的发丝上,形成一种超越现实的梦幻色泽,美得像夜游的精灵。他是从工笔画中走出来的守护神,天生就带着一种幽雅静谧到超越凡尘的气息,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看得屏息。
像深吸了一口至冷的冰气,她抬起手,指向远处一间下人住的简陋小平房:“那是我住的地方。”
荧静静地立在那里,用几乎要在月光下融化般地淡薄目光,看向她指的方向。
她微笑:“我父亲本来是姚家的一名普通司机,八年前因为一次交通意外而去世。母亲为求生存,带着我跪在姚宫面前,苦苦哀求她可怜我们,给没学历的她一份能活下去的工作。姚宫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她答应了母亲,让她在这里做一个打扫卫生的下人,也答应只要我每天放学后帮忙杂事和打扫,就让我继续读书。”
她唇上明明荡漾着淡淡的微笑,可话语却冷得能结霜,冷漠地好像说着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姚家是商业巨头,做过许多慈善救助,也许我该和所有受过帮助的孩子般,感激零涕地跪谢姚宫的帮助。可…当母亲硬压着我跪在她面前感谢时,那一刻,我却在那女人的眼中看到了对路边流浪狗般的怜悯…”她眼中似乎闪烁过一丝自嘲,“多可笑!那年我才八岁,可几乎立即就明白了——我比她低等,比那些在旁边围观同情我们的其他人都低等…”
她微蹙起眉,刹那间,荧好像又看到了那只立在山茶花簇中半透明的幽灵。美丽、透明、单薄,又那么触目惊心。
他突然明白了,面前这少女虽然有着纤瘦的身子,小小的肩膀,看起来那么单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消失。可她的眼中,却写着最强烈的自尊与傲气!
那冰冷而真实的微笑,就是她所有的自尊写照!
她——其实是打从心底地厌恶这个需要靠别人怜悯而活下来的自己!
就像他,厌恶于这个害死了自己的生命师才获得的生命一样…
他们其实是同类!
所以…所以…他才会被她的目光所吸引…
“可是,这和你打我之间的关系…”
没等他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全然没听到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续道:“这屋中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母亲就是低人一等的,是必须要靠姚宫的可怜才能活下来。便连我母亲,也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和我是低等的,应该心怀感激地为姚宫做牛做马。可是…”她那透明到几乎虚无的目光中,顿时泛起一层非常薄的温暖,便连那冰寒的微笑,也多了些许正常人类的温度:“只有他是与别不同的。他眼中没有偏见,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无限的宽容和温暖…尽管他面色苍白地好象随时会死去,可他的目光却温暖的好像清晨的太阳…”
荧怔住:“你说的…是镜主人?”
她没回答,明明微笑地看着面前的荧,可目光中却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他们都无比渴望的身影。
天空突然响了两声闷雷,荧微眯起湛蓝色的眼眸,突然明白了所有:“你喜欢镜主人?所以你才…”
她的笑容依旧淡薄近无:“姚家是对全世界都举足轻重的家族,我这样身份的人,根本连接近他的资格都没有…”她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感受风在面上游移的触感,带着淡淡无奈的悲伤轻笑道:“其实我原本只是想…偶然看看他的笑容而已…”
可结果,他却死了。
就为了创造一个除了漂亮外毫无用处的废物守护神,那个人人爱慕的男子死了在画布前,再也不会露出温和又明媚的笑容。
天空终于按捺不住,用仓皇而落魄的方式,渐渐宣泄出它的眼泪。
一滴滴,落在庭院中,落在他和她身上,脸上,发上,心头。
他没有闪避,她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彼此凝视着,用陌生而熟悉的目光看着对方。雨水淋到了眼睫上,模糊了夜晚,模糊了彼此的身影,也模糊了所谓的生命和爱恨的意义。
他望着这个高傲又自卑的少女,突然感觉到有些莫名的伤悲,这是自他诞生以来,第一次有种淡淡的心痛。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带着奇异冬寒的少女。她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从命运到模样,都很简单。但明明是一只卑微又脆弱的只能依靠姚家活下去的山茶花鬼,却又拥有最高傲的内心,于是孤冷如鬼,微笑如霜。
许久,她才抬起被雨水彻底淋湿的面庞,冷冷道:“下雨了。”
“嗯…”他模糊地回答着,有些睁不开眼。
她微皱眉,又道:“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我…”
荧还没回答,她却似乎骤然间已全盘明了,眉头一蹙,突然拉起雨中的他就冲进最近的一间小屋。那是一间存放蜡烛和木柴的杂物房。姚家虽富有,可建筑风格却回归原始,不但住的都是古代风格的平房,现任当家和二当家姚宫也都不太喜欢电灯,所以部分房间仍保留有烧木柴的架子,自然也有储备柴火的仓库。只见她二话不说,便在架子上点起一块火薪,将荧拉到旁边烘烤。
“你是笨蛋还是白痴?”一边点火一边蹙起柳眉责备:“明明是一幅画,还乖乖站在那里淋雨,难怪会不舒服!”
荧倒在地上,长发如月光般洒在地板上。他微咬着下唇,感觉身体异常的怪异,却并不疼痛,只是身体和眼睛似乎都张不开来,有些粘糊的不适。他含糊地喃道:“我…我还以为…”他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才续道:“你很讨厌我…恨不得我消失…”
少女微怔,但很快又继续往火堆中添加木柴的动作:“没错,我是很希望你消失。可你是镜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如果你死了,镜付出的生命和爱就白费了!”
荧只感觉本来已异常难受的身体,突然“心”的位置悄悄地停顿了一下,便似连自己的生命也停顿了一下般,痛地难以形容。甚至比起此刻身体的不适,还要痛苦上千万倍,如“心”上的咒语骤然被剥夺般剧痛。
是呀!其实,他不也早已知晓了吗?
对于所有人来说,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们自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有那个人人爱戴的镜主人一个…
可既然早已看通透,为何事到如今,又会如此“心”痛…
“不过,”少女望着面前那似乎十分痛苦的月光色男子,好像理所当然,又好像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突然又开口:“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我突然觉得,你跟我想象得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也许真的只是我搞错了,但我…我…”她望着荧那比湖水还湛蓝的双眸,略为犹豫了一下,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续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你…跟我很像同类…”
荧惊诧地几乎忘记了身上的不适,只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幽灵般的少女。火光照在她半透明的肌肤上,形成一种异样的橘红色光芒。
她似乎无奈地微笑了一下,如空灵的鬼,却不会叫人害怕,反而让人心里无端一疼。
“好像一直忘了自我介绍,”她轻声道:“我叫萱晴,今年十六岁。如你所见,一个靠姚宫的同情资助而住在这里的下人之女。”
他望着她那霜雪色的面孔,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凝视着她,仿佛连身上的不适也突然忘记了。而萱晴也没拒绝,同样望着他那双湛蓝如空的双眼。
小屋外面倾盆大雨,恍如要将整个尘世都淹没般激烈地喧哗着。
屋内的柴火却静静燃烧,用火红色的华丽光芒,看着自己如何在温暖中走向毁灭。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失去了生命师的守护神,一个是身为人下之人却又无比高傲的少女。
他们本来都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似人却又非人的存在。
可结果。
命运之轮让他们失去了心中最特别的人之后,才赫然发现。
原来。
绝望地不只是自己。
还有另一个他/她。
THREE错误
荧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和萱晴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
但就像一种奇异的默契,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回来,萱晴都会和荧见面。有时是她过来摘山茶花的花蕊或帮忙为花浇水,有时则是他突然跑到她所住的下人庭院中,陪着打扫或做作业的她。
他们其实并不算朋友,只是凑在一起闲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话题也并没有什么大意义,无非就是“今天好象不会下雨”或者“老师讲的课都很无聊”之类无足轻重的内容。
可这样的举动,却足以叫庭院中所有的下人惊地下巴落地。
那个只会每天坐在走廊上好像死人般的废物,居然会说那么多的话…好吧,其实他还是不太擅长说话,常常会词不达意,而且也经常会想不到话题,但比起之前十天蹦不出一个字的沉默寡言,现在这状态已经算是正常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无数打从心底认定了荧是哑巴的下人,这下都惊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功能性障碍,要去看耳科医生。
当然,因为他们都曾经以为——那家伙只是披着人类外表的“东西”而已,他根本不是人!
可居然,他真的会像人类一样聊天说话,而且似乎也相当地享受谈话的乐趣。
其实荧自己也没想过,原来他心里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的话语。
虽然都是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聊天,可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或许可以称为“快乐”的感觉?
他不是太清楚,毕竟,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萱晴有时也会好奇地问他:“我本以为,刚诞生的守护神应该是和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可你看来对所有常识都十分清楚了解。”
荧带着淡淡地微笑,望向庭院里那平静清澈的小池塘:“守护神被赋予生命时,生命师对世界的认知也会一起输入到守护神的脑海里,让我即使刚接触到这个世界,但对这世界中的所有一切都十分清楚。如果生命师希望,守护神甚至可以被输入生命师的记忆,不过镜主人并没有这个打算。因为守护神是按照生命师的希望而诞生的,所以我只会符合镜主人所希望的结果。”
萱晴点点头,懒懒地靠在假山上:“原来如此,确实,如果一出生跟个婴儿似的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保护生命师呢!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有些理解了…”她突然抬起目光,看向身边的荧:“为什么有时候我会觉得你的目光和笑容,有些像镜。”
荧似乎有些惊讶:“我…像镜主人?”
“嗯。”萱晴肯定地点点头:“不是外表,而是你的眼神和笑容,有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像镜。”
“是吗?”荧轻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和脸颊,有些难以想象。毕竟他从未见过赋予他生命的那个人的笑容,唯一的五分钟,只记得那人满身的鲜血和颤抖的手指。
这是他对自己的生命师,唯一的记忆。
“而且,”萱晴又开口,似有些无奈地笑道:“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荧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不禁怔住,又似乎有些窘,许久才面红耳赤地结巴道:“我…我现在…该…该怎么回答…”
萱晴看着他那面红的模样,突然仰头笑起来。真不可思议,明明拥有连月光都要惭愧的绝色容貌,美得如夜空的精灵,可他自己却丝毫不知。尽管拥有常识的了解,心却单纯如无瑕的婴孩。
荧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不禁更茫然失措。他诞生的时间并不久,又几乎没与人说过话,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措词是否正确,难道…他又说错话了?可他就是不知道,才问她呀!
“傻瓜,不需要回答的…”看着他无措的表情,萱晴许久才终于忍下笑意。
“可是…”
“笨蛋!”她凝视着他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孔,微笑道:“这时候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可看到萱晴那天然透明的微笑,便似看到一朵朵白色粉色的山茶花般,那么轻柔单纯地释放着带寒气的美丽,风一吹,无数花瓣飞舞,好像花中走出来的白色幽灵,冰寒而动人。
他突然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美的女生。
只是她的美,带着幽灵般的孤独与高傲,不是谁都能发现,不是谁都懂得欣赏。
可他喜欢她这种特别的美,于是也如她所言,他再次露出微笑。只会在她一个人面前绽放的微笑…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自然,无论是他那单纯唯美的微笑,还是她幽灵般微寒的微笑。却不知道,在假山另一边的走廊,一个人远远望着他们二人的笑容。
“怎么了,暗雪?”
姚宫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突然停步,望着庭院深处的守护神,有些好奇:“有什么东西吗?”
暗雪回过头,望着姚宫的目光中闪过些什么,可她很快又恢复向来的冷静:“没有,没什么。”
对,这根本没什么。宫主人现在失去了镜少爷,已经够伤痛不堪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连周末也不停工作,才能稍微让她忘记镜少爷去世的事情。所以…关于看到镜少爷的守护神在假山群里和一个佣人的女儿一起微笑聊天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根本不值得报告给宫主人知道。因为…这除了会让她不高兴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