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幽幽地回了句:“好。”刚想走出门,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一把拽住水印的衣领,猛地就吻了在他的唇上。
热热地,温温地,带着水印的气息。
他怀念地重温了一遍,从里到外,从唇瓣到灵魂,才终于带着无奈得苦笑离开了水印的唇:“水印,再见。”
像仪式般,水印也轻轻重复了一句:“鬼灵,再见。”
鬼灵转身又冲旁边的空笑了笑,忽然吻了在她嫩白的面颊上,就像以前每次分开时一样,带着邪气而霸道的嚣张:“我会再来找你的。”
“鬼灵,”空微蹙眉心,不安而忧仲的望着他,那表情叫人心里无端端地酸了一下,才听到她恍惚间轻问:“是…因为我的错吗?”
鬼灵看她明如晴空般的双眸,轻摇了摇头,笑容依旧带着他向来的妖邪:“不,是我的错。”
最后“砰”一声,门关上了,这次再不会被踹开。
鬼灵自己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
原来双胞胎真得不只是代表有一个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生活与喜怒哀乐,有一个人与自己拥有天生默契与相同的灵魂。
而其实,也是一道无药可救的剧毒。
TEN灭魇的试验
六点多的街道还未黑沉,弥漫在夜与昼之间,彷徨无措,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与哪边更靠近。街上人来人往,个个都行色匆匆,放学的下班的赶着去约会的急得回家吃饭的…连停驻下来看看身边人的空闲都没有。
鬼灵缩在巷口,他本来就穿着破烂的牛仔裤与旧外套,再戴上压低了帽沿的鸭舌帽,低着头,谁也不会多注意到路边的这么一个普通少年。而他其实也很喜欢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街边可有可无的一块石头。
谁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享受着这种人群中的孤独,就这么坐着,望着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夜幕彻底笼罩,满街霓虹五颜六色地一盏盏亮起来,世界从白天彻底走入黑夜,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饿了。
果然,刚才不应该在盛怒中只吃两碗便跑出来的,这下好了,身无分文,要从哪里变出晚餐来?
正烦恼着,迎面便走来两个酒鬼,喝得满脸通红,正醉醺醺地又唱又叫。鬼灵明明老实坐着,那二人却脚步不正,一头栽撞到他肩膀上。
“臭小鬼!不要挡老子的路!”
鬼灵压了压帽沿,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不起。”起身便听话地离开。直到走出了二、三十步远,才听见背后那两酒鬼的惨叫:“咦?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手机也不见了?”
“我的也是!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掉了?”
笨蛋!
鬼灵得意地吐吐舌头,从口袋里掏出两部手机和两个钱包。打开钱包看看,一张、两张、三张…切,才这么少钱!幸好手机倒是满值前的,卖了应该可以吃一顿好的!哼,这对他来说根本易如反掌,不过如果水印那家伙在,肯定又会罗罗唆唆…
奇怪?
为什么他马上就想到水印?
原本小小的得意突然一下子被披头盖面地淹没,一想到水印,就会想起水印那厌恶的表情:我不是说过了,想用钱就去打工!你一天到晚不是在屋里睡懒觉就是跑出去偷东西,有什么好处!
讨厌!
明知道他除了偷东西外什么都不会,还故意说什么打工的,根本就是在讽刺他而已!
可心里好像突然被无数根刺扎了进来,那偷来的手机和钱包好像变成了烧红的碳火般烫手。鬼灵手指用力,紧紧地握着那两个手机和钱包,似乎想生生捏碎它们般。他忽然转过身,若无事地走回向那两个还在路边拼命寻找的酒鬼。
“奇怪!究竟是掉哪里了?刚才明明还在的!难道是被人偷了?”
擦身而过之际,他以快得根本无法看见的速度轻轻松松便将手机和钱包扔回进了他们的口袋里。那二人还浑然不知,仍惊慌地四处寻找。
鬼灵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胃部已经饿得有些微痛了。虽然只要随手一摸,他就可以饱餐一顿,可他忽然失了偷东西的兴致。
水印那微恼又担忧的表情,就如烙印般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痴!不是说了以后各走各路,分开生活了吗?!
又为什么,无论睁眼闭眼,都总是先想到水印呢?就像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般,无法磨灭的深遂而入魂…
“姚水印!”
背后一声笑盈盈的呼唤停住了鬼灵的步伐,他回过头,却见到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夜幕般的细长发丝在夜风中轻轻舞动,如戴着完美面具般可爱盈人的笑颜,以及,一只浑身雪白的老虎。
鬼灵皱起眉睫,多亏了水印这四年来日日叮嘱的潜移默化,他现在对姚家的人可称得上是——厌恶至极!更何况这女生还和昨晚那场乱七八糟的灵异战很有渊源,叫他更是没好脸色,一开口是就冷悬而嚣张的口气:“我不是水印!”
菲铃吐吐舌头:“认错人了?那你是另一个…嗯,另一个叫什么呢…糟糕,好像一时想不起来…”
“我叫鬼灵!”这女生是故意叫住他来惹他生气的吗?!
“对对,姚鬼灵!”菲铃丝毫没把自己的错误放在心上,依然笑容明媚:“你们长得真是太像了!你也可以,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没兴趣!”
他转身就想走,不料菲铃居然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笑:“我看到你刚才偷东西哦!”
“想威胁我?”鬼灵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这一句挑衅更是火上浇油,回过头就冲菲铃一声冷哧。五颜六色的夜灯照射下,那笑容看起来特别的鬼魅,如妖似幻,说不尽得妖饶又诱人,好似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灵,美丽,邪恶,又特别勾人心魄。
“好呀!要有证据大可以去报警抓我,我在这里等着!”
他高傲地抬起脑袋,斜斜地盯着小个子的菲铃,脸上写满了张狂。
菲铃望着他妖邪狂妄的眼色,不怒反笑:“你倒是满嚣张的。”
鬼灵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又被菲铃拦住:“慢着,我真的有事问你。”
“我都说没…”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古怪的声响截断,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又尴尬。菲铃只愣了几秒,猛然便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肚子饿了!哈哈,好好…不如这样吧,”她好半天才勉强憋住笑意:“作为交易,我请你吃晚饭,你来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看好吗?”
可恶!这该死的肚子!
鬼灵面色微红,恼羞地瞪了瞪菲铃还笑得微颤的背影,以及她旁边那只同样笑得在地上打滚的白老虎,最后才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旁边一家最近的五星级大酒店。
“姚小姐,欢迎您的大驾光临,请问想吃点儿什么?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为您准备最上等的美食!”
酒店顶楼餐厅的经理毕恭毕敬地立在菲铃身后,可她看都没看那递上来的菜单,转头就把问题丢给了坐在对面的鬼灵:“想吃什么?”
鬼灵打量了这间超级VIP套房一圈,最后毫不客气地将穿着破牛仔裤和旧布鞋的脚伸到了餐桌边缘上,抬头就回了一个字:“肉!”
“听到了吗?”
菲铃笑容甜美地望着身后的经理,那经理点头如捣蒜:“是是!我们马上准备各种最美味的肉类送上来!”一边退出门一边疑惑不解地望向那个打扮地像街头小混混、根本不似会进出这种五星级酒店的少年。
五分钟后,各种珍稀鲜美的肉类食物被陆续送上餐桌。鬼灵早饿狠了,也懒得用桌上那堆根本分不清各自用法的礼仪餐具,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羊排就往嘴里送。但吃相却并不粗鲁,只是像小动物般嘶咬啃食,很天然的食相。
“你还真的很像野猫,”菲铃看着他往嘴里不断塞食的模样,一边随手将经理另外送上来的一份雪糕递到桌下的白虎面前,一边饶有兴趣地得出结论:“又嚣张又傲慢,还带着一股邪气,连吃东西的动作也像,还只爱吃肉。”
鬼灵斜瞟了她一眼,也不搭话,现在食物第一!
二十分钟后,桌上只剩下被鬼灵风卷残云后剩下来的骨头和碎渣。他终于满意地恢复了邪恶又得意的笑容:“好,作为回礼,我姑且就听听看你的问题吧!”
菲铃扔过去一张照片:“希望不会让你呕吐。”
那是一张尸体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看起来本应该是“人类”的东西,此刻却扭曲成了一簇簇黑色如*般的形状,只能勉强辨别出已经移了位置的眼口鼻,才发现那本来应该是人类!
鬼灵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即使自小在贫民区里见过不少离奇死亡的尸体,也从没见过一个如此可怖的死相!
“这是分家的姚悦叔叔死后的模样。”菲铃即使在谈论一具如此恐怖的尸体,依然是盈盈笑容:“根据推断,他应该是被灭魇杀的,就是昨天晚上袭击你们的那个黑衣人。我必须要找到他,希望你能把遇到他的所有经过仔细告诉我。”
鬼灵蹙眉,收起了笑容:“我也想知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菲铃意外:“姚水印没告诉你吗?就是生命师和诅咒师呀!”
“我当然知道生命师和诅咒师,我的意思是,你们昨天那种像超能力似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妖魔鬼怪又是什么?!”
“超能力?不太对,不过也相去不远!”菲铃抬起小脑袋,思索着该怎么解释:“生命师可以操控所有无生命体,而诅咒师则相反,可以诅咒一切有生命体!你昨天见到的那些,应该是灭魇控制的黑暗魔物。灭魇是一个能力非常强的诅咒师,不但可以操控肉眼可见的生物,也能操控栖息在黑暗世界的魔物,但他也是诅咒师中的叛徒。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因为他触犯了夜家的家规,制造出了什么很可怕的生物…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我只是受命要调查姚悦叔叔的死亡真相!好了,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鬼灵怔住。虽然水印曾无数次告诉他姚家和夜家的恐怖之处,可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可是…操控所有无生命体?操控有生命体?黑暗世界的魔物?
这些,真的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事情吗?
他用力的呼吸着,听着自己一下下沉重的心跳,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菲铃笑得那么轻松自然,好像这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十分理所当然,可他却怎么都无法轻易接受。
那么水印呢?
水印是不是很久以前就一直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才一直强调生命师和诅咒师的可怕?
鬼灵深呼口气,抬起目光:“我遇到那怪家伙其实也只是前天的事…”他仔细描述了遇到灭魇的经过,以及那些初时难以理解的对白。
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那些对话的含义,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和水印会遭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哼!所以说,什么姚家的血缘!
他们根本就不想要…
“原来如此。”菲铃一边点头,一边吩咐经理拿来刷卡机结帐,顺便将房间里其他人都驱赶离开:“那我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个未开放的商店街好吗?”
“慢着!我只是答应回答你的问题,可没答应要和你去那鬼地方!”
可没等鬼灵抱怨完,一直趴在菲铃脚边的那只白老虎突然爬起身,让菲铃坐在它身上。那家伙完全不理睬鬼灵的意见,一口叼起鬼灵的后衣领就跃出了窗户,竟然…竟然——飞了起来!
鬼灵惊吓地看着自己身体下面那些蚂蚁般细小的灯光与人影,而菲铃偏偏还像要故意刺激他般拍了拍白虎的头:“白虎,可要小心咬牢,别把他掉下去了!”
“这…这家伙是什么…”鬼灵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自己是在危险恐怖的贫民区长大,才能遇到如此离奇事件还能坚持没昏死过去。
“它是白虎,我的守护神。”
“守护神?”
“守护神就是生命师觉醒时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会一直陪伴在生命师身边守护着他。”
“可是…”鬼灵小心地抬头,只怕那只白老虎真的“不小心”就把自己掉了下去:“它是老虎呀…”
“当然,它看起来也不像驴呀!”菲铃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鬼灵眯细眼,他发现自己实在不太喜欢这个看起来笑容满面可其实眼里全无任何笑意的女生:“我听说你是姚家什么当家的女儿…反正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对吧?”
“大概算是吧。”
鬼灵忍不住笑起来,这晚夜色昏暗,也没月光,只有黑压压的云雾将他的脸色映照得更加邪恶张狂:“这种完全不问别人意见,就随便将人当作东西般爱怎样就怎样的态度,果然很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做的事!”
菲铃低头望着鬼灵,嘴角的笑意渐渐褪下:“看来,你们这对双胞胎和分家那些长辈之间相处得不太好呀!”
“拜你们所赐,我现在对有钱人更加厌恶了!”
菲铃也不介意,反而重新扬起唇瓣:“我们到了,就是这里吧?”
白虎慢慢降低高度,来到当初鬼灵初遇灭魇的无人商店街。此时已是晚上近九点,到处黑漆漆地,了无人气,一扇扇门窗后面全是空空的店铺,显得更为阴冷可怖,四处透着一股和灭魇一样阴森森的诡异气息。
“原来如此,”菲铃毫不畏惧,反而笑脸盈然地一脚踢开商店的门,望着四处阴黑的墙壁,点点头:“果然是灭魇会喜欢的地方呀!”
鬼灵邪笑一声,满脸嘲讽:“不过看来他并不在呀,可惜你白跑了!”切!不在正好,他也不希望那变态在!且不说这姚菲铃是否能单独对付得了那变态,就算势均力敌,和昨天那样的乱仗打起来他也一定会成为最无辜的炮灰!
“不。”菲铃盯着屋子的角落,目光微闪:“我已经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
她走到角落蹲下,鬼灵微一愣,才凑近到她身后,只扫了一眼,顿时便惊住:“这…这是…”
“看来他确实有在这里做什么试验,恐怕这条商店街一直没开张也是他搞得鬼…”
菲铃笑容得意地望着面前那块“东西”,可鬼灵却恶心地几乎呕吐出来——那是一小块和照片里死掉的姚悦一样诡异的黑色肉块!似乎还有生气,正微微颤动着!和照片不同,亲眼见到那仿若人类血肉却形状如肉瘤般的东西,上面还泛着一种恶心的黑色光泽,叫鬼灵整个胃部抽搐起来。幸好他也算阅历丰富,忙转头跑出店子,勉强又将那反胃的感觉硬压了下去,才没把刚才丰盛的一顿晚餐全数呕吐出来。
太可怕了!
比昨晚他所见到的那些黑暗中的妖魔还恶心无数倍!在见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人体的一部分,却又变形地无论如何分辨不出是哪一部分,才最叫人惊颤反胃!
鬼灵在店外深呼吸了半天,才将身体调整得稍微舒服些,菲铃却突然在他身后无缘无故地问了一句:“你的另一个兄弟呢?”
“你问水印?”鬼灵回过头有些不爽地瞪着菲铃。这可恶的女生居然让他看到如此恶心的东西?!和这些姚家人一起果然没好事,早知道该听水印的吃饱就溜!
“他在哪里?”
奇怪,她怎么突然收起了笑容,还一幅那么紧张担心的表情?
“水印…大概在长途车站吧…”一提到水印,鬼灵心里仿佛被无端拧了一下,刺辣辣的痛。水印最后的那句“鬼灵,再见”就像一道最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他心脏里。
不,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明明知道,和水印分开是如此痛苦,可他还是提出来了。
真可笑!
其实,他只是…孩子气的不甘心罢了…
“我劝你最好立即回到他身边,想想看,你和我在一起灭魇固然不敢轻易出手,可另外一个单独一人,没有任何生命师跟着。”菲铃低头,皱眉微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似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不过,我总觉得灭魇会对你们攻击,并非只是看你们不顺眼那么简单…”
鬼灵微一征,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掉头就拿出全部力气,跑得极快。
心跳激烈地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拜托!
水印,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如果分开只是这样的结果,那他情愿…情愿…
ELEVEN王子和乞丐
车站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全是一种混乱不安的骚动。每个人似乎都为了前往某个地方而焦虑着,期望车能快点儿来到或开动,带着难以形容的不耐与着急,让等待的时间连一分一秒都特别漫长。
鬼灵几乎没废什么时间就找到了水印。
因为在这些混乱的人群里,水印太显眼了。就像看到了最真实的镜子,水印也穿着一条破烂的牛仔裤,戴着压低了的鸭舌帽,无论哪个角度,都和鬼灵像复制般地如出一辙。
身高、身形、样貌、五官、声音、发色、眼瞳…全部都一模一样。许多双胞胎在长大后会越来越不像,可他们却相反。在共同生活的这四年里,他们就像互相感染了对方一般,变得更加地像似,骤然看去,便连那邪魅与孤独的气质,也像同一个灵魂中刻录出来,相似到甚至叫人有些害怕的程度。
鬼灵躲在候车厅的盆栽后面,一边为刚才的急奔而喘气不已,一边又心跳激烈地望着候车座位上的水印。明明已经在那么近的距离和他共同生活了四年,可当他看到水印那和他彻底相同的装扮与气息时,仍按捺不住一种莫名的激动。
和平时单独在小屋子里的对望不同,也许正因为这里人潮汹涌,才更突显出水印的那种相似。仿佛一瞬间,他看到的是自己坐在人群里,压低了帽沿,拉着空的手,等待即将到来的车子。
他比谁都清楚,那是他最完美的另一半灵魂。
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就像一刀刀雕刻出来般深邃而彻底。
鬼灵深吸口气,利用植物盆载和人潮的掩饰,缓慢靠近,最后悄无声息地来到水印和空身后的那张椅子,与他们背对背地坐下。他是小偷出身,这种事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次要瞒过的是水印的眼睛,却又意外地觉得特别难,心里紧张地不得了。
但幸好,水印平安没事。
他松口气,刚坐下,便听到背后空那清脆悦耳到如松脆糖棒般的嗓音:“水印,你看那边!”
鬼灵心里微跳,小心地侧过头,顺着空的目光望去,却见到另一边候车的人群里,站着两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小女孩都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扎着细细的马尾,可爱地便似一对坠落凡尘的小天使。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其中一个突然推了另一个一把,被推的那个顿时哭了,跑去跟旁边似她们母亲的女性哭诉。等母亲教训对方时,却又躲在母亲背后偷偷冲挨骂的那个做鬼脸,表情得意奸诈地煞是可爱。
“是双胞胎,好可爱!”空忍不住笑起来:“那个做鬼脸的小女孩好像鬼灵,先装哭,等母亲教训另一个时再得意嚣张,他也这般地奸恶!”
水印静静望着远处那对小女孩,原本带着邪气的漂亮面孔此时却面无表情,许久才突然冒出一句:“不像。”
“嗯?”
“一点儿都不像鬼灵。”他似特别地肯定,闭上眼陈述:“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像鬼灵。”
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语,却好像一种最深的温暖,从鬼灵的心脏蔓延开来,将他的全身都包裹地密密实实,温暖地无懈可击。
嘴脚上不自觉扬起了按捺不住的细细得意。
是的,他又何尝不知道。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像水印。
那是被剖成两半的灵魂,只要一触摸,一拥抱,一亲吻,全是刻骨铭心的震撼。
“水印,”空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失去了刚才的笑意与轻快,多了一分担忧:“我们真的不管鬼灵,就这么离开吗?”
水印的背脊似乎微颤了一下,可他的声音依然清冷:“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要走的,我们又不把他捆着非要他跟我们来。”
“可是…”
“空,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这是鬼灵的自由,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束缚他。”
空收了声音,似乎也没办法反驳。毕竟,他们都不是几岁大的孩子,尤其是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出来的鬼灵,他的性子是顶傲慢也顶自卑的,若要勉强,就像硬要将一只自由*的野猫训成家猫一般,最后只会磨灭了它的性子,叫它变得不似它自己。
可空又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走到如此,就像一种难以形容的直觉,她甚至觉得自己消失不在了都可以,但水印和鬼灵却是永远不能分开的。一个灵魂被劈成了两半,又怎么能活下去?
不…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目光清远而悠长,如碧霞无限的天空:“水印,你记不记得王子和乞丐的故事?”
鬼灵侧头望着她,没有出声。只听她细细叙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又是同一天出生的少年,却因为环境不同,一个成了王子,一个成了乞丐。他们互相换了装扮变成对方,每个人都没发现真相。即使最后他们站在一起出现,大家亲眼看到他们二人,还是分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