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华陵也没给她这机会。
他很快下了逐客令。
“我这里无需照料,灵漪仙子自己下去歇息吧。”
她正求之不得,一听这话拔腿就走,可刚走到门边,又听身后有声音响起。
“等一下。”
“帝君还有什么吩咐?”
她苦着一张脸回过头去,却见华陵半撑起身,冷峻面上居然有着一丝万年难得一见的犹豫,他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在华陵帝君面上看到这些表情,这是要逆天了呀?
大殿里夜明珠光芒清冷,一角水漏声嘀嗒,在安静许久之后,她听见华陵问道,“我走后的万年间,青染过得怎么样?”
灵漪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她怀疑地看过去,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突然觉得这世界有点好笑。眼前这个明明是华陵啊,怎么能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帝君莫非以为,你一走了之以后,她能过得很好?”
从华陵殿中出来后,灵漪拍拍胸口,准备拐回自己借住的地方。
路上,她仍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气。对着那冷心冷性的华陵帝君,她居然敢替薄青染打抱不平,把她见到的薄青染这万年的委屈统统抖了出来,最后越说越兴奋,竟胆大到将华陵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是骂归骂,骂完之后,看着华陵阴沉不定的脸色,她还是很没骨气地溜了。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不远之外,天后和临渊相对而立,正在争执着什么。
天后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失望和疲惫,“临渊,昨日因今日果,你当日任性妄为,没有能力保护好青染,却非要带她走。现在,你舍弃应有的责任,用天界安危换来的,是什么?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心狠一点,才能留住更多的东西。”
临渊面上都带着伤,他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极长,显得有些单薄。许久,他道:“母后,青染会好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依你所言,前往西天佛祖座前,心不静,身不返。”
天后摇头,“希望还能有那一天。”
灵漪听得似懂非懂,心里头却一紧,呼吸也有些乱,天后何等敏锐,顿时看了过来。她讪讪一笑,退后半步,“我什么也不知道。”
临渊并不在意,问道:“华陵在里面吧?我要见他。”
只是他的表情,似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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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大军攻占连霞山后的第三日,薄青染随白泽站到了清源山前。
仙界退无可退,临渊不再领军,久未露面的华陵再度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出现,让连续败北的仙界一方看到了希望,数日来,仙界一众神仙面上多少出现些安心的表情。
万年前,华陵能扭转局势,今日,一定也可以。
妖界这方,白泽一向视华陵为最头痛的对手,可今日,他对华陵的出现毫不在意。他与薄青染并肩而立,淡淡望着华陵发笑,那种态度已不仅仅是自信,而是轻敌。
“华陵,直到现在才现身,是不是迟了些?”
“不迟。”
华陵同白泽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了薄青染身上。
薄青染冷然迎向他的视线。
今日的华陵着一身紫檀色衣衫,他负手立在前方,容颜冷峻,万年时光雕琢,始终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似乎总是这般模样,孤傲而淡漠,冷冷站在顶端俯视一切,高不可攀。
只是她不再是往昔的她,习惯于仰视他的存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总想追赶上他的脚步,愚蠢又卑微。
白泽将他俩的模样看在眼中,冷冷一笑,袖中光芒一晃,乌铁剑飞出,他却转手将乌铁剑递给了薄青染。
“青染,你我大婚之日,本该有帝君赴宴才算完满,可瞧现今的局势,怕是不成了,不如由你亲手送帝君一程,也算全了谢帝君成全的礼数。”
白泽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当年,华陵与薄青染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三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白泽与薄青染的关系,也有些仙家知情。
如今,白泽当众宣扬两人婚事,其中隐秘已引人好奇,而他要薄青染送华陵一程,更让人惊讶于他的狂放,天界战神华陵帝君,岂会败于薄青染之手?
在场的神仙妖精脸色各异,表情丰富,相较之下,当事人反而冷静到异常。
薄青染一言不发,自白泽手中接过剑,飞身跃出。
华陵也神色平静迎上前。
他俩静默相对,薄青染缓缓抽出剑。剑身乌沉,花纹古朴,看似平常,可它完全出鞘那一瞬,边缘的锐气便削断她一段发丝。接着,薄青染手腕一转,剑身淬火,刺向了华陵。
“今日,一切都该有个了解。”
华陵转身避过剑锋,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他声音喑哑,恍惚有些愧疚在里面,“如果你要,会的。”
这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对战。
薄青染虽是朱雀上神之女,但她在仙界数万年,能力并不出众,在她拔剑之前,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会是华陵的对手。
更多的人,只是把这一场对战当做闹剧来看。
可渐渐的,他们变了脸色。
薄青染每一剑递出,剑尖都有红莲业火绽放,那种凛烈杀气,让观战的人背后也泛起冷意。相反的,华陵的表现却不尽人意。他并没有刻意相让,可渐渐地,他的动作却变得迟缓,脸色唇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一个不慎,就连袖口边都着了火。
仙界一众神仙看得生生捏了一把汗,想不通华陵怎会如此不济。
而妖族素来信服强者,他们平日早慑于华陵威名,此时见薄青染攻势凶狠,竟然能与华陵匹敌,既诧异不解,却又忍不住为之叫好。
四周喧嚣不断,薄青染却根本听不见。
她眼中如血般猩红的颜色一层层如浪旋开,她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华陵。
只要杀了他,自此以后,这世间之于她,便不再存有她曾经愚蠢的痕迹,也不再有谁能一再欺骗她利用她,甚至伤害她。
他的死亡,将成就她的新生。
肆意风流,完全依照自己心意畅快过活的新生。
一剑又一剑,全都倾注她毕生之力,突然,华陵的面色一变,身形稍缓,一个破绽露了出来,她眼神一冷,乌铁剑毫不犹豫地递出,去势如电,一瞬间正中华陵心口。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近乎悦耳,她嘴角浮现冷笑,红莲业火轰然炸开,将华陵胸口衣襟点燃。
她道:“我终于杀了你。”
“很好。”
华陵嘴角溢出血色,却对她笑了笑。
她一愣,华陵在这时突然往前抱住了她。
乌铁剑彻底穿透他的胸膛,红莲业火在他俩身体间熄灭,他低声同她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低,薄青染的脑子却嗡地响了起来。
她猛地推开华陵,抓住剑柄,一把将乌铁剑抽出。
鲜血喷涌而出,华陵倒退两步,终于倒了下去。红莲业火已将他心口处衣裳烧尽。他的胸膛处,在新鲜的灼烧之下,居然还有无数道新新旧旧的伤口。
薄青染突然想起那些似假还真的幻境,在那些幻境中,她的手曾一次又一次刺入华陵的胸膛。
她心头一震,赶紧扑过去,拽起了华陵的右手。
只见华陵右手掌心处,一道剑痕深可见骨,伤口的颜色乌沉,邪气萦绕。那些邪气,与她手中乌铁剑上的一模一样。
她有瞬间的木然。
片刻后,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狂放而苍凉。
好,真好!她终于杀了他,他们也终于有了了结。她这一生,终于不会再同他有交集,爱与恨自此终结,再无续曲。
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是,为什么华陵在最后一刻,还要同她说那样的话?
他抱着她,乌铁剑就插在他胸口,入魔以来,鲜血的味道第一次令她作呕。他的温度在随着血液流失,可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的痛苦,反倒是恍然大悟般,带着一点笑,他道:“青染,很抱歉,我爱你。”
相识数万年,他从未对她说过爱。
他以为,在一瞬说出这样的话,她就会因此而痛苦,因此而后悔吗?
他做梦!
他的爱情,她已经不稀罕!
只是为什么,大笑中,她会想起他当初的模样。
清源山花海丛丛,他倾身吻她,她踮起脚尖,生怕够不到他。
那样忐忑而卑微,又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华陵的倒下,令妖界一方士气高涨,白泽一声令下,妖族大军尽数扑出。
整个世界都被血与火染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笑,握紧乌铁剑,转身走向了白泽。
双头白狮之上,白泽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他道:“青染,恭喜你,你终于杀了他。”
她将乌铁剑丢还给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身后,清源山在战火中变了模样,她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白泽在身后叫她,“你去什么地方?”
她恍若未闻,只是往前,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她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必须,马上。
6h1Chapter 60
清池的梨花一夜落败。
薄青染躺在石台之上,将一壶又一壶的酒饮尽。
自那日亲手将剑送入华陵心脏之后,她突然失去了征战杀戮的兴趣。每当看见血从手上漫出时,她会觉得心空了一块。
她突然觉得酒是个好东西,在清池边,在花朵落败的梨树下饮酒,时光会安静到静止。她可以不再一次又一次回想华陵死时的模样,也可以不再记起他那时说的话。
那是华陵的一个魔咒,他即便是死了,也要让她无法摆脱过往,甚至更加深陷其中。
她不能让他得逞。
将坛中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薄青染翻了个身,双眼木然看着头顶,手中的酒坛骨碌碌滚下石台,扑通一声落入池中。
伴着酒坛落水声响起的,还有一个曾经熟识的声音。
“小青染,没两日你就是妖后了,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不开心?”
她眯起眼,一道湖蓝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久不见的蛇王烨铃在她身边坐下,她用两个指头掂起她面前的酒坛,远远朝后一丢,然后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风。
“我要是白泽,看见你这模样,可真没本事力排众议将你往妖后的位置上抬。”
薄青染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声道:“走开,别吵我。”
薄青染这几日烂醉,息长老之流对她本就不满,见她这般更是厌恶,竟一同向白泽进言,要白泽取消婚事,另立妖后,甚至自作主张选了些妖族女子进献。
不料白泽大怒,不仅将那些妖族女子一并逐走,还将四长老训斥一番,责令他们不准再干涉自己与薄青染之事。
烨铃见她这模样,不由摇头,“你这模样,要让狐族那几个狐媚子看见,准想扒了你的皮。她们费尽心思要不到手的东西,倒让你这毫不在乎的捡了去。哦,错了,怕还不是你自己捡的,而是白泽硬塞给你的。”
薄青染觉得她吵得厉害,她想动手,可醉得太过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乏力,只能冷冷盯着对方。可烨铃从来是个脸皮厚的,任她目光如刀,也只是笑笑,反倒坐得离她近了些,一段玉指如削葱,点上她的心口。
“小青染,说真的,你现在这样,是同谁使性子呢?我虽不喜欢白泽,可也看得出,他对你是上了心的。再说了,你同华陵帝君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也知道一点,你不是已经亲手杀了他吗?这痛斩了负心汉,大仇得报,再加上华陵一死,天界再难翻身,你不是该开开心心嫁给白泽,等着主宰三界,摆出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
烨铃说到前面时,薄青染也只是冷冷看着她。但等她提到杀了华陵时,薄青染眼中陡然泛起血红色,指间一团火色便蹿了出来。
“这么大火气?”烨铃赶紧躲开,却又露出个玩味的笑,还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问道:“难道说,你是为了华陵醉生梦死?”
薄青染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滚!”
烨铃仍不肯见好就收,她跳着躲过两道火焰后,笑了道:“小青染,姐姐我其实也是个怕死要命的。如今的你和白泽都不是好招惹的主,我要不是看临渊生了副浪子的模样,偏长了副痴情种的心,怎么也不会来趟你这趟浑水。我这次来,只替临渊传一句话,‘看清楚你自己究竟要什么,你若是心里清楚,就算入了魔才过得舒心畅快,他也认了。’”
薄青染指间的火色淡了下去。
手边又一个酒坛骨碌碌滚入清池。
她想起那次,白泽要她杀了临渊时,那个有一双桃花眼的天界二皇子说的话。
“我不会让你杀了我。你总一日会清醒,我不能让你为今日的事后悔。”
她闭了眼,心里似被一只手一寸一寸地掐着,绵长不休的疼。
她的清醒,希望永不要有。
烨铃的话并没有说准。
华陵一死,天界非但没有彻底败退,反而开始大范围地反扑。
之前白泽一味冒进,虽然抢占了天界不少地盘,但妖族伤亡过大,战线又拖得太长,耗损极大。相较之下,天界虽然屡失洞府,但伤亡却不大,它开始反扑过后,没多长时间,居然逆转了形势。
白泽这才察觉不对劲。
之前的胜利来得太容易,如今的败退也来得异常突然,所有的事情被突然打乱了脚步。
除了他和薄青染的婚事。
虽然妖界四长老极力反对,仙妖两界形势又突然逆转,但白泽仍然坚持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婚事。
整个妖界的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即因为战斗局势变得紧张,又得要有白泽想要的喜庆。
那日被烨铃找过之后,薄青染不再整日烂醉如泥,却依旧是对事事漠不关心的态度。
转眼就是初四,隔日就是大婚之日。
屋中的小妖将她搁置已久的喜服翻出来,伺候她穿上,又为她重新梳了发髻,簪上首饰。她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只觉满头珠翠下,镜中女子眼神冰凉,神情木然。
一瞬之间,她竟有些陌生,这镜中的是谁?
在曾经的记忆里,她并不是这般模样。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脸上肌肉僵硬,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个笑,镜中的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娘娘,可是不喜欢?”
身边的小妖有些惶恐地看着她,生怕她发怒。她还没说话,便见白泽从外面走进来。
大概是战事吃紧,白泽的眉宇间多少有些许疲惫之色,他挥挥手让小妖退下去,自己则从背后抱了薄青染的腰。
他望着镜中的她,眼中全是惊艳颜色,“青染,你为我穿上嫁衣的时候,是最美的。”
她看着镜中人,全然不觉她美在那里。
白泽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眸中神色稍黯,他拥住她的手臂手收紧了些,“青染,我有事同你讲。”
“什么事?”
白泽抓起她的手,一点光芒从他指尖漫出,再一点点从她的指尖传入她的体内。薄青染只觉一点冷意跟着漫过了全身,她不自觉抖了下,接着,手却白泽抓起,他在她指尖轻啄了一口。
镜中,他的动作温柔,眼神却有些冷,“你体内三魂七魄已稳,明日我们成亲过后,我会将你体内我的一魂一魄取回。取魂的时候,会有一些痛苦,青染,对不起。”
薄青染摇摇头,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她并不在意。只是白泽突然要收回魂魄,怕不是事出无因。她随口一问,“妖界形势不好?”
“不用担心。”白泽让她转回身,低头吻了吻她,“华陵已死,仙界不足为患。”
她不自觉揪紧了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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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日,喜乐声声,她着一袭艳红喜袍,任由白泽将她的手牵得死紧。
拜天地,入洞房,挑盖头,喝合衾酒,一系列的讲究,纵然是仙妖,也和那凡间的男男女女一样,要求一个天长地久的好彩头。
只是面对白泽的笑脸,她心里一片空茫,全笑不出来。
她所有的欢声笑语,似乎在华陵死去时就已埋葬。
不,应该在更久远的时候,在西昆仑之巅就已埋葬。
“青染,有时候就连我也会贪心,想要你开心一些,多爱我一些。”
白泽喝了不少酒,脸色微微泛红,就是眼角也有几分红意,他的口气中有几分遗憾。
她牵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即便自己看不见,她也猜得出,这个笑容一定不好看,“这世间事,总不能十全十美。”
“的确如此。”
白泽一笑,有舍才有得,若什么都贪求,最后只会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下场。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明白。只是偶尔想来,会有几分遗憾。好在华陵已死,他有无尽的时间来让薄青染在意他。
“青染,你不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从前,她只是他的妹妹,她满心满眼都是华陵,每日同他抱怨着华陵的不好,可却总移不开追随华陵的视线。那时的他总是温柔笑着听她抱怨,拍拍她的头,逗她笑逗她开怀,可心底却有隐隐的不悦。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青染,怎么能为了一个眼高于顶的华陵神伤不快?
后来,莫沅芷出现在他面前,从那个女仙眼中,他看见了同自己一样的东西,即掩住温柔的表象之下掠夺的天性。他们都可以为了在意的东西不顾一切。不知是因为这隐藏的共性,还是因为她是华陵最得意的弟子,他接受了她的感情,可他的心里,仍然只放得下薄青染。
但他们之间,横亘着血缘。
直到妖邪天性觉醒那一刻,他既惶恐又兴奋,惶恐于薄青染对他真实身份可能的排斥,却又兴奋于他终于可以放肆掠夺。
不管耗费多少时间多少心血,她终将是他的。
新房里伺候的小妖早被遣退,白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光芒耀眼到妖异,将他的面容照亮。他将薄青染头上繁复头饰一一取下,任她的头发披散下来。红衣如火,黑发如瀑,衬得她一张脸更是艳丽非凡。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捉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热切的吻从她的唇上一路碾磨往下,最后,他用牙齿咬开她颈间的盘扣。一段颈项白如雪,让他眼神顿时凝滞,他恶意地往她颈间呵了一口气,看她怕痒地躲开,自己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青染,你是我的。”
他仅仅是这样抱着她,唤着她的名字,就觉得空气里都是甜蜜。
他低下头,想将她的唇瓣吮得再红肿一点,让那颜色再艳丽一些,一双手却抵在了他的胸膛。
薄青染的眼神里并没有半分迷醉的味道,而是一片清明,她道:“你不是说今日要取出魂魄吗?该怎么做?”
他笑道:“青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不急在这一会。”
薄青染摇头,静静看着他,“白泽,从今往后,我们会有无尽的时间。”
他不知怎么被那个我们打动,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头发,“青染,会有些痛苦,你忍着些。”
虽然不是属于自己的魂魄,但将它体内取出的痛苦,仍然超出薄青染的预料。
她整个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在西昆仑之巅涅槃时,曾经承受过得痛苦再次袭来。
冷汗一潮潮沁出,浸透了衣裳,黑发被打湿缠在颈间,极度不舒服。
白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很快就好,青染,忍一忍。”
她疼到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在床上不停打滚。
那片空白莫名像西昆仑之巅的雪原,突然间她右臂一热,接着她便看见了一双眼。那双眼沉如墨深如潭,只是看着她,就像要将她整个人拽进去,令她万劫不复。“青染,我竟然爱你。”
过一阵,她眼前又是一片血红,那是红绡宫最可怕的夜,白泽斩杀所有宫奴,浑身浴血出现在她面前,他抓紧她的手,“青染,跟我走。”
她被拉着仓惶出逃,可一晃眼,身前牵着他逃离仙界的,却是临渊。临渊脸色苍白,桃花眼尾却晕满风流,他不耐烦地瞪她一眼,“逃跑还这么慢,给我快点!”
她脑子里有太多太乱的声音和画面,甚至灵漪也来插了一脚。她双手叉腰满脸不忿,“薄青染,你自己给我算算,你欠了我多少债!别想再骗我帮你…”
她那颗麻木了许久的心,突然拼命地疼了起来,而疼过之后,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早被寒湿透,唇瓣被咬得出了血,那些混乱的声音和画面才全数褪去。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温柔地替她擦着额角的汗水。
白泽的脸色也有些差,先要从她体内取出自己的一魂一魄,再融入自己体内,也耗费了他诸多气力。
“青染,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笑着将她那些汗湿缠在颈间的头发挑起,又弯腰将她抱起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们先去沐浴…”
突然,白泽的声音停住。
他的怀中,薄青染在瑟瑟发抖。
“青染,你怎么了,觉得冷吗?”
他的口吻有一点不确定,而下一刻,他看见薄青染的眼角滚出了眼泪。那泪珠颗颗晶莹剔透,本该是最美的东西,他的眼神却蓦地变得阴狠起来。
魔无爱恨,更不会流泪。
因为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让她动情落泪。
白泽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华陵的死让他放下了戒心,即便薄青染前些日子有些反常,但他只当她是亲手杀了华陵,夙愿得偿,一时心中空茫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