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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醒了是么?”碧云在外面问道。我揉揉被压得发麻的胳膊,叫她进来。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晚饭时走的,还叫我别叫醒您。”碧云帮我把灯点上。
我不语,他到底怎么想,我永远猜不到。
日子还是一日日过,我充分学会了自得其乐。有的是时间,看书,写字,享受美食。不过说实在,这练字还真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拿着毛笔默写以前的歌词,课文,人名,地名,饭店名,然后自己偷偷的乐,看得碧云有点呆。我的毛笔字啊,真是没救了,不过管它呢,又不指望卖字画赚钱。
“格格,刚才我在厨房听那拉福晋屋里的丫头说,十四福晋要请各位主子呢,帖子刚到。”碧云拿了冰碗进来,笑着说道。
“为了什么?都请了谁?”我不禁停了笔。
“好像这些爷的福晋还请了好多呢,为了什么,奴婢也不知。”碧云摇了摇头。
这些妯娌间的聚会,我是能推就推的。一帮女人在一起口是心非的谈笑应酬,想想我心里都腻歪。偏偏这些贵妇们整日里都是闲得无聊,都热衷于找各种理由大聚小聚的,我也不能次次都推。可是这十四福晋,倒是没听她请过客,这又是为了什么?
“格格不是又要推吧?上次十福晋请客格格不去,那位李主子就嘟囔着说您呢。再说上次您生病,十四福晋又送了那么多东西来。”碧云撇撇嘴。
我瞪她一眼,“是不是你主子天天不出门,把你闷坏了?”心里却思绪万千,上次生病…十四副晋到底知不知道呢?
碧云有点委屈的嘀咕,“还不是为了格格着想。”
“谁说我不去呢,给十四福晋备一份厚礼。”我下了决心,放下笔郑重的吩咐碧云。
望望这宅子,真没想到这么快还会回来。我笑着回头扶那拉福晋下车,心中思绪万千。
进了院子,已是一片寒暄声。我挺了挺身子笑着迎了上去,却在人群中对上了十四福晋的目光,端庄高贵,自信超然。轻笑了下,我转头和不知哪个阿哥的一个侧福晋继续客套。
“这次请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你还不知道?十四福晋有喜了啊。”那女子用手帕捂了嘴,呵呵笑着说,“要说他们小夫妻俩还真恩爱,这才进门几个月,就…”
强撑起笑脸,心中却没有由来的一酸。
不是你希望的?一个声音问自己。是啊,这样当然最好…
“衡儿,发什么愣呢。”八福晋用手在我眼前一晃。
“啊?没有。”我回过神来。
“十四爷一定高兴坏了吧,这么快就要当爹了。”八福晋虽在笑,眼里却分明有丝惆怅。
八阿哥的子嗣问题,大概也是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大石。我望着她看似明媚的笑容,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这满屋的贵妇,真正顺心的,又有几个?
不禁又看向十四福晋,她薄施粉黛,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侧头听旁边一位福晋谈笑,间或微微一笑,偶尔插进一句,没有失礼,却显然没有放心思在上面。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幸福?
突然想到劝桑桑不要隐藏对十三的感情,现在却有点怀疑,如果知道注定要受伤,那是不是还要执意向前?喜欢又如何?我已经坐在这里了,难道也让桑桑坐在这里,和一群女人分享丈夫?
“杜衡姐,身子可大好了?”十四福晋看见我看她,笑着走了过来。
“早就大好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过来谢你。”我忙向旁边移了个位子,让她坐下。
“衡儿也真是的,那晚我回来听我们八爷说你掉到水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也这么毛毛躁躁的。”八福晋笑着点了一下我的头。
“那时毓诗妹妹在洞房里娇羞无限,舒蕙姐在享受美食,偏我在冷水里不停挣扎成了落汤鸡…”我撇了撇嘴,装作委屈的说道。
八福晋和十四福晋闻言都笑了起来,“看你这个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推你下去的呢。”八福晋笑着说。
我一愣,确实,是某人的一句话让我站立不稳。
“毓诗妹子,和姐姐说实话,莫不是那一天就有了吧?”八福晋坏笑着盯着十四福晋扁平的小腹。
十四福晋微笑一下,没有再言语。
“福晋,爷刚才回来了,问您要不要过来见一下。”我们正说着话,一个小丫头过来和十四福晋说道。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十四福晋随意抿了口茶,“和你们爷说,今儿我们姐妹几个好好乐一次,就不麻烦他了,省得他来了倒弄得怪拘谨,让他也别再忙,好好歇歇吧。”
小丫头应声而去,十四福晋笑着把前面的杏仁酪递过来,“杜衡姐是喜欢吃这个吧?”
我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微笑着送进嘴里,却对上十四福晋若有所思的目光,“这杏仁酪,可是十四爷特意让人从城里那家最正宗的老店买回来的。”
“那杜衡可是好口福了。”我又看了看那杏仁酪,突然觉得嗓子里的东西有点咽不下去,这屋里人声鼎沸,吵得我喘不过气。
说是有些闷,我告辞出来到院里转转。跟出来的小丫头把我带到了花园,刚要开口介绍,我打断她,“行了,上次来这我还挺熟的,你也不用在这守着了,过去和她们一起玩会子吧。也别走太远,我有事自然叫你。”
打发走了小丫头,遥遥看见了上次的那个湖,七绕八绕绕过去,我倒是想看看上次那么狼狈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湖面波光粼粼,在这盛夏里让人感觉格外清凉。看到那块大石,我不禁就浮现出那晚自己悲凉的泡在水里,等那帮阿哥结束谈话的情景。
哼,我一撩裙子,三步两步走了过去。
抱膝而坐,任微风拂面。
刚才听到十四福晋有喜时,那心中的一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嘲的笑笑,还说桑桑,连我自己,不是也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不管我愿意否,自己都是四阿哥的人了,而十四阿哥,就算是真心,谁又知道能持续多久?如果一段感情要以毁掉我的生活为代价,并且注定没有结果,那我是怎样也不会考虑。所以十四阿哥,从一开始,就被我排除在外,从没有动过什么念头。
我可以因为一段感情头破血流在所不惜,但,一切要在感情的范围内。这世上除了感情,还有太多的东西不是?
可是那一瞬,我…猛地摇了摇脑袋,原来我也有不敢面对的这一天。
缓缓站起身,叹了口气,准备回去。
“衡儿。”十四阿哥背手站在同一个地方,直直的望向我,目光里不再有那日的肆无忌惮,却显得愈发的深邃。
我想笑,但怎样努力也做不出一个笑脸。
我们就这样相望良久,他轻扯了下嘴角,快步走过来。
“不要再站在那儿了,快过来。”他跳上大石,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对上他略有些期待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把手递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随即从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握了我的手,不敢用力,好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他转身带我下去,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动了一下。已经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么小心翼翼的牵我的手?没有人这么下意识的回头,看我是否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到岸边,我抽回手,笑着看他,“怕我一不小心再掉下去?”
“的确,”他扬了扬眉毛,“看你在那站着我就…”
“那天不是你吓我我会掉下去?”我打断他的话,却发现自己说了句不该说的。
“衡儿,我是真心希望现在等着我的,是你。”十四阿哥那天的话犹在耳边。
一阵沉默,我敛了敛心神,毕竟我不是等在屋里的那个,而是泡在水里的那个。
“十四爷大喜,杜衡开始不知,也没备礼,回头一定补上。”我换了自己该有的笑。
十四阿哥脸色一沉,随即略一摆手,“那是小事,不必费心。”
“十四爷真会说笑,这怎么能算是小事?”我觉得自己笑的越来越自然,“要是没事,杜衡先走了。”福了福身子,我转身而去。
既然无缘,何必誓言?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最该做的,手却还是有点微微的抖。
回到屋里,已经开宴。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随便挟了些菜,随便和不知什么人说了些不知什么话。
宴毕,十四福晋送大家出门。遥遥望见府门前停着一排马车,各位福晋们做着最后的寒暄。
十四福晋走在最后,边笑着和人说话边迈门槛,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前倾去。
“小心啊。”无数声惊呼响起。
一双手从后面稳稳扶助十四福晋。
“怎么这么不小心?”十四阿哥的声音,我微微一愣。
十四福晋吓得脸都白了,用手轻抚着肚子,缓了缓神,方回头道,“你怎么出来了?”
十四阿哥一笑,“陪客不陪,送客哪有不送的道理。”说着放开她,向前一步,略一抱楫。
各福晋纷纷手忙脚乱的还礼,十四福晋微一皱眉,也笑着走上前去。
天色已微微有些暗,府门前的大红宫灯已经点燃,灯光下十四阿哥十四福晋并肩而立,你一句我一句的配合默契,好似一对金童玉女。
“真是般配。”旁边的那拉福晋感叹,我笑着附和。
上了马车,觉得浑身都有点发虚,我轻轻靠在椅垫上,拉了帘子。
马车缓缓移动,我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靠到窗边,把帘子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回头望去。
十四阿哥还在和没有走的人寒暄,眼睛却定定的望着我们走的方向。看到我的目光,他轻扬了下眉毛,双眼霎时充满笑意。
那笑让我不敢再看,急急转开眼神,坐回车里。
我坐在凉亭里,看碧云和一群小丫头采了一堆花草编成各种小动物。看到碧云煞有介事的指导别人,什么草该配什么花,什么叶子代表什么意思,我不禁有些好笑,
“你倒是个行家,小时候大概是没少玩吧?”随手拿起她编好的一个花环。
“那是啊,奴婢姐妹六个,小时干完了活,就一起斗花斗草的,”碧云笑着说道,“奴婢可总是能拿个第一呢。”
“哦?姐妹六个?你娘倒真是能生。”我惊叹道,“那你小时候一定热闹极了,现在她们还好?”
“既是有了主子的人,家怎么还能回,奴婢好久没有见过她们了。”碧云的脸色暗了一下。
我看着她天真稚气的脸,心下黯然。来到这里这么久,早就把碧云当成了半个亲人,生病时是她服侍,有了什么事这个小姑娘总是比我还急,所有的规矩都是她提醒我,却从来没有细想过,其实她和我是不同的,我虽身不由己,也算是半个主子,可她…
碧云见我面色不好,急急说道,“格格,奴婢可没有抱怨的意思,格格对奴婢这么好,在这里又不用奴婢干什么粗活,奴婢…”
我急忙打断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想要接下去说些安慰话,却发现所有的话都空洞虚伪无力,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的命运我都把握不了,又能许给别人什么?以后有钱财,倒是要多赏给碧云一些。
碧云还要说些什么,抬头一看,却慌忙站起来,“格格,那来的是不是十三爷?”
我闻言也向前望去,不禁微微一笑,这么俊朗的风姿,除了十三阿哥哪还有第二个?
起身行礼,吩咐小丫头们下去备茶,我方坐下向他一笑,“可真是稀客。”
十三阿哥用手支着桌子,懒懒说道,“我倒是有心来看你,可你天天闷在屋里,我在这转了好几天才碰上这一次。”
“那可真是杜衡的荣幸,居然能排得上号见十三爷。”我面容严肃。
十三阿哥不禁笑骂,“我特地跑来送信,你倒拿我打趣,四哥也不好好管管,这哪像个贵妇该说的话。”
“洛洛的信?”我惊喜万分,“在哪?”
十三阿哥一笑,拿出信来,我一把夺过。碧云端茶上来,我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迫不及待的看起信来。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选择美丽而决绝的转身,给自己留下尊严。”读完了桑桑的信,我仿佛看到那日,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想要诉说自己的感情,却被十三阿哥几句话给生生堵住,再追上去,却只看到了那并肩而立的身影。
桑桑,此情此景,你一定又把自己的心意深深埋在了心底,只提笔给我写这样淡然的句子,可是我,又怎么会不懂你那日拿着白玉瓶的寥落萧索?
很想陪在你身边,多想陪在你身边,为何要让你如此无奈?我的眼睛止不住的发酸。
“衡儿?”十三阿哥疑惑的叫道。
我叠好了信,狠狠瞪了他一眼。十三阿哥被我瞪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毫不知情的感觉,让我心里的火气更大。想要开口说话,却无从说起,憋得心中万分难受,随手拿了个茶碗狠狠砸在地上,起身就走。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十三阿哥急急拦在我面前。
望着他焦急的眼神,我心中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他,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于是勉强一笑,“杜衡失礼了,没什么事。”说着快步走去。
十三阿哥还要再追,我回头摆了摆手,他四处看了看,好像有人过来,也不便再追,便犹豫着停下脚步。
我和桑桑怎会到了这个地步,爱不能爱,恨不敢恨。如果说以前生活除了感情还有太多其他,那现在这其他减少到了怎样的地步?就算仅有的彼此,见一面都难。不过我相信她,痛苦也罢,难过也罢,总有一天会过去。
总有一天会过去。
是啊,谁又能痛一辈子?我想到这,心下黯然,那这没有过去的日日夜夜,又要如何渡过?
唉,刚才那么对十三阿哥到底是我不对,想了想,我向四阿哥书房走去。
不知等了多久,总算见十三阿哥出来,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快步走来。
细细看了我神色,十三阿哥表情一松。我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刚才杜衡真是失礼了,十三爷别见怪。”福了福身子,小声说道。
“为了什么总要告诉我吧?”他挑了挑眉毛。
啊?我努力想理由,总不能说因为他不喜欢桑桑吧。
“不愿意说也别勉强了。”他看我为难的样子一笑,“反正你和洛洛总是那么多花样,谁知这次又是怎么了。”
听到他提到桑桑,我心中一动,“十三爷,我和洛洛,是不是和别人不同?”
他微微一愣,“自然不同。”深深看我一眼,又道,“我如此待你们,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我一笑,“十三爷怎样相待,杜衡心中当然最清楚。可是杜衡和芷洛,在十三爷心中是否不同?”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脱口答道,“你是我嫂子,怎么相同?”
我郑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更加莫名其妙。
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我暗暗打量十三阿哥,叹了口气,桑桑,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放下?转身过后,心是不是还留在原地?
当下转开话题,又说了几句,我告辞要走,刚转过身去,十三阿哥把我叫住,“衡儿,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为难,不过有我能帮的,一定告诉我,我自当尽力而为。”
我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随即感叹,十三阿哥对于我,是知己好友,我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好,可桑桑呢?十三阿哥愈好,对她是不是愈折磨?自己摇了摇头,不忍再想。
七月七日,牛郎要去会织女。
难得一个节日,底下的小丫头们乐翻了天,早早准备着乞巧、拜七娘。以前就听说过七夕是中国古代情人节,现在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说道。
到了傍晚,服侍我洗完澡,碧云都有些坐不住了。我一笑,叫她不用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碧云前恩万谢的去了,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随手抹了点香露,半干头发用一根细带松松一系,衣服懒懒披在身上,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不用梳那个烦死人的发型真是解脱啊,我边感叹边走到桌边。提起笔,想到今天是七夕,随手写道: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写好后,看着它我不禁愣了下。从前很喜欢这诗,尤其是最后两句,“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虽然知道这描写的是个寂寞宫女,但我总愿把诗的结尾想象成,她逍遥自在的躺在竹椅上,独自一人遥望星空,有种别样的快乐。
这一瞬,在这里,我蓦然理解了,这个宫女,她该是多么的寂寞。没有未来,没有爱人,漫漫长夜,她只能这么度过。
原来以前我会那么想,是自己有太多的快乐。永远不会知道,那时的女人是多无奈。
十四阿哥,我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他。那天回来我不再逃避,痛痛快快分析了对他的感情。不错,是心动了。听到十四福晋有喜,我在吃醋,他小心翼翼牵起我的手,他明媚的对我笑,他低声和我说,他对我情难自禁,他希望嫁给他的是我…他默默地看着我,他费尽心思的送来补品,他真心实意的在乎我。
不想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爱让我感动,让我温暖,即使我不知,它能带给我什么,会持续多久。
可理智告诉我,没有结果,不会怎样。心动会过,最终面对的还是现实,十四阿哥和我,都不是靠着所谓的爱活一辈子的人。
闭上眼,觉得嗓子好苦,深深叹了口气。
咿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睁开眼睛,是四阿哥。
他默默走过来,看了眼我写的诗,愣了下,随即轻轻抱住我,“何苦非选择让自己这么寂寞…”
何苦要寂寞,谁又想寂寞。
我没有动,任四阿哥的手臂越来越紧。闭了眼睛,如果在这里,我注定只能属于这个男人,那他的怀抱,我是不是至少该尝试着习惯?胸口突然很堵,很多东西涌上来,让我一时间看不清自己的心。
“衡儿,”他低低的叫着,把我的身子扳向他,“你在逃避什么?”
我只得睁开眼,对上他深深的眼眸,有丝若有若无的柔情,却还是黑黑的不见底,好像要把我的心生生看穿。
不自觉地,我的身子挺了挺,迎了他的目光。他微眯了眼睛,探究的打量我,我一个收不及,本能的瞪了回去。
四阿哥轻扯嘴角,神色捎带揶揄,这让我的身子绷得更紧,他终于一笑,整个人俯下身来,猛地吻上我的唇。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推了他一把,他的手臂却紧紧攥住我的腰,让我不能动,想像电视剧一样一巴掌扇过去,发现怎么近的距离根本就不现实。
于是我干脆不再挣扎,睁大了眼睛,紧闭双唇,站在原地。四阿哥又坚持了一会,我觉得自己的嘴唇要被咬破了,他终于放开了手,退后几步。
我吐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四阿哥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
原来还是不可以,他的吻,我身体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我的心,在本能的抗拒。不是不佩服他,不是不感激他,我明白,能在这里安稳的生活,都是他暗中的纵容和袒护。可是如果我真的跟了他…
那个深不见底的目光,让我从心里抗拒。为什么总是试图看穿别人的心?他好像一个经验老到猎人,在一旁戏谑的笑看猎物自己走入罗网,并且信心满满。
当猎物的滋味怎么好受?
如果我没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至少还可以拒绝自己不要的。刚才那个冰冷的吻,我不要。在这里,失去的太多了,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心,我决定保留这仅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么多天,第一次想的如此清楚,心中居然一阵轻松,我一笑,平静的迎了他的目光,准备接受他说的无论什么。
他好像没有想到我会笑,眉毛一挑,冷哼了一声。我克制住了自己也想哼一声的欲望,继续等着他说话。
“想没想过后果?”他冷冷的说。
我点点头。
“恐怕比你想的可怕。”他嘲讽的看了看我的唇,我都可以感到下唇被自己要出的一排牙印。
比我想的可怕?突然有点动摇。但看到四阿哥好像等着我妥协的目光,我又坚定了决心。
什么也都好过让我这么忐忑不安的想未来,犹豫不决的面对感情。
我们又这么互相瞪了一会,他表情突然松了下来,走到桌前,看了看我刚才的字,皱眉说道,“你是怎么把字写得这么难看的?”
“写好看不容易,写难看还不容易?”我自己嘀咕。
“过来。”他拿起了笔,对我说道。
我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他把笔放在我手里,在后面轻握我的手说道,“别用力。”
我默不作声,任他握了我的手,一字字写了刚才的那首《秋夕》。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不紧不慢的讲怎么运笔,怎么用力。我忍不住偷偷望了望他,他脸色平静。
唉,还以为会有个了结,他这样反而让我更加难熬,因为不知他到底怎么想,下一步要干什么。四阿哥,突然想到他在政治上的种种手段,心中隐隐有些胆怯,却还是强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