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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梓叹了口气,靠在我肩上,不再说话了。静了半响,轻轻地说:“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这个话题,真像回到了从前。”
我闭上了眼睛。想当初,叶梓和我一起坐在上铺上,她睡眼朦胧瞌睡连连,听着我兴高采烈地叙述,怎么和喜欢的男生偶然地相遇,怎么微笑地打招呼,怎么一起约好去吃饭打球,怎么……之后她会懒懒而犀利地,只说一句:“那又怎样?”然后看着我张口结舌,自顾自地梦周公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深深地笑了,睁开眼,看到她也是闭着眼,嘴边尽是笑意。
就这样,我们相互依偎着,半梦半醒地,直到天明。
四阿哥派来的小太监已是在外面侯着了,我和叶梓都是手忙脚乱地让小丫头们伺候着洗漱更衣,我脑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句奇怪的形容“春宵苦短”,悄悄告诉叶梓,她装出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不禁噗嗤一笑。
万事具备,我搀着她,慢慢地随着那小太监向宫门蹭去。
叶梓侧头看着我,却是欲言又止。
我笑着道:“别憋坏了,想说什么,咱洗耳恭听。”
她却是一脸严肃:“桑桑,这里的人,其实谁也不能许我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但我们已经如此了,如果都不能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顺着点自己的心意,那…宝贝儿,感情放在心里是会烂的。”
我心中一震,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懂,你的话,我会考虑。另外,”眼瞅着就到了宫门,我俩都停下来。“叶梓你小子别忘了,你一定给我胖回去,别在这晃着让我看着嫉妒,知道不?”
她粲然一笑,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暖暖的。我不禁想到,昨天她和十四谈过了之后,虽也是这样抱着我,但身体却有点抖。那时的她,又是在想什么…
我慢慢地踱回屋子里,从书桌的最底层取出了一个匣子,再慢慢地打开——那是一方手帕。十三那一日没拿回去的,当天我洗得干干净净放进了这里,想来有些东西就在那一刻,开始萌芽…
千秋亭上他英气勃发的脸,
湖边夕阳下亮晶晶的眼睛和大笑的模样,
叫我“洛洛”时懒懒的声调,
说不清是认真还是无谓的承诺,
我都记得。
抬起头来,我凝视着十三送我的那幅画儿,它静静地悬在墙上——落日长河,何等苍凉而又辽阔的意境,我微微一笑,心中知道,在他提笔作画的时候,是想着我的,是懂我的。问君何能尔,问君何能尔…
突然间,我的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情憋在心底是会烂掉的”,不错,有些事情,从前的我会逃避,但此时此地,我反而要试一试去把握。
“洛洛,你…遇到什么好事啦?”十格格撑着下巴,怔怔地看着我满脸的喜气。
我挑挑眉毛:“咱们是为你高兴啊,嘿嘿。”
她好笑地看着我,低声道:“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收回心思,仍是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今天宫女太监们都谈论着今天来朝圣的多尔济,你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无?”
十格格冷笑道:“就因为他两年后就是我的夫婿了么?说到底,我这婚事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对象是谁,我没有兴趣,他没有兴趣,谁都没有兴趣。”
我心中一震,皇室中的公主,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吧。或许是十格格那份不同于一般宫中女人的英挺之气,任谁都无法忽视,她是康熙的女儿中唯一出众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不过那又怎样?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了?想到这里,我心中的力量又生长了起来。
“不过,你确是该为了我高兴,为了别的事。”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抿嘴一笑。
我了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是啊,毕竟,你可以越发地接近你小的时候就向往的地方了。”
“别忘了,那里可还有你的帐篷哩。”她认真地看着我。
我重重点了点头,又笑道:“别是你等不及要嫁了吧,唉,恐怕由不得你,终是要在这宫里再陪上咱们两年哩。”
“好啊你丫头…咳,咳…。”十格格正要反击,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忙走上前去,和小丫头一起帮着她抚着背。
好不容易,她拿下捂着嘴的帕子,喘着气恨恨地道:“都怪十三哥,这两天一直咳个不停,却仍是来我这里转悠,现下可倒好,咳…咳…。”
小丫头急急地递上一个小瓶,十格格喝下一口,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还好我的锦玉细心,这几日每个早晨都起大早去花园采集露水,解咳颇是好用。”
十三病了么?我心中一动,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他…
突然,一个小太监进了院子,对我俩恭敬地打了个千,回道:“十格格,皇上说有几日没见您了,这就请您过去下棋哩。”
十格格起身道:“福公公,我最近几日身子不好不便觐见,只能让您代为请罪问安了。”说着一笑,道:“皇阿玛最近可否准时用晚膳?”
“格格挂心,万岁爷他还是老样子,批着折子就忘了时间,咱们奴才们也不敢多嘴。”
十格格沉吟道:“嗯,下去吧,改日我好利索了就过去,这段日子就拜托李公公了。”
小福子应声行礼离去,十格格又是清咳几声,我走到她身边,见她竟是有些瘦了,心中一动,柔声道:“好好将养,可别人还没出宫,身体先垮了呵。”
她感激地看看我,送我出了门口。
千秋亭上。
桌上仍是当日的四菜一汤,我也仍是穿着那一日的象牙白的宫装,端坐在桌边,手心微微出汗。终于到了这一刻,我的心却突然打起鼓来,这辈子第一次任着自己的感情行事,而十三的心思…我不禁有些退缩,可来不及了,亭边的人影一闪,十三灿烂的笑出现在眼前。
我闭了闭眼,退无可退,反而平静下来。
“咳…咳…”,他诧异地盯着桌上的摆设,张嘴要说什么,却是先咳了两声。
我皱皱眉:“一个大男人,却这么容易生病。”
他大喇喇地坐在对面,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咱们洛格格要请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啜了一口,阳光射在瓶身上,刺得我眼睛有些发疼。
我轻声问道:“这是…”。
他轻轻一笑,道:“别人送的,说是止咳。”说着斜眼看了我一眼:“看看,你就从来没这么细心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把手中的白玉小瓶收进袖口,仍是笑道:“自然是比不上你的红颜知己。”说着调开目光,倾身为他倒茶。
他突然歪头看着我,轻笑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脸色一滞,本来准备好的话,在这个时候却都堆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冲口而出的竟是一句:“那日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他一愣,迷惑地看着我。
我不禁低下头冷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摇了摇头,我抬起头来,自认神色已如常,笑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是说!我这个悍妇,又不温柔又没那么细心,怎么你十三爷那一日竟是发了善心,要收留我?”
十三也是看着我的眼睛,沉吟了半响,缓缓地说:“洛洛,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我心中一紧,仍是听他说下去。
“我是识得不少女子,因为比起一些男子,她们反而更需要保护疼惜。”
保护?疼惜?我尽全力地维持着笑意,脸几乎要僵硬了。
“而你,是这当中最特别的。”他满脸的真诚,可是我此时却觉得那真诚正在一点一点地撕裂我。
“在苏嘛妈妈殡宫里,你虽是满脸稚气,却说出我们都没想过的话,不只是皇阿玛,我也觉得你是长大了;你虽生在宫中,却说吃就吃,要哭便哭,想笑就笑,那次和你一起在湖边救如儿,是我在宫中笑得最开心的时候;那一日,在馆外听到你和太子爷的话,你说你‘明白地知道不想走什么路,只求走得逍遥自在’,我就打定了主意,你值得我结交。”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却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原来我对他到底是特别的,原来我没有完全的自作多情,但是…
他喝了口茶,笑了:“所以,洛洛,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有一日你不得不做一个打算,我的府里总有你的地方,也保你会走得逍遥自在。”
我心中雪亮,却也涩涩地疼。
挺直了背脊,我认真地说:“十三,真心谢谢你,除了衡儿,你最清楚我了。只是恐怕,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他略微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依赖一个男人的怜惜和保护,因为我不想和一群女子分担你的善意和真诚,因为我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最特别”的红颜知己,因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稀品”来珍藏,而我却这样的喜欢着你…
可是,我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愣在那里。
他突然哈哈一笑:“是啊,若是你有了更好的归宿,那我自然更是为你开怀。”
我心下一酸,不置可否,只是举起了茶杯,朗声道:“人生得一知己,复何求?”十三也举杯道:“好,就以茶当酒!”我俩同时一饮而尽,看着他深幽的眼睛满是笑意,我的心还是跳漏了半拍。
“得,该下经课了,我这几日病了缺了课,这还要偷偷溜回去呢。你就别送了。”说着,十三拍拍我的头,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我一直僵着的笑脸总算可以解脱,全身都有些瘫软,突然觉得很是不甘:还是不能就这样逃避掩饰,不是想好了,这一次要尽情地让自己的感情做一次主么?为什么我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被动怯懦的桑璇?为什么还是这样没用地躲在这里,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我咬咬牙,提着裙子冲下了楼,遥遥地看见十三的背影,快步赶了过去——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追上他,追上他…
近了,近了,正要出声叫住他,突然,一个高挑的女子闪了出来,和十三并肩站在一起。我看清了,那是十三福晋,仍是那张淡然的脸,却多了柔和的弧度。十三不知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微蹙了蹙眉,扯动着嘴角,[奇`书`网`整.理提.供]十三继而哈哈一笑…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我的发梢裙角,我打了个寒颤,好像终于从一个梦里醒来,悄悄地别过头——
除了转身,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快步地走着,一边把袖中的白玉瓶拿出来,一任里面的露水倾洒在小径上。从此以后,我只想把自己的心藏的妥妥当当,谁都不会触碰得到,谁也伤害不了。
我兀自低着头只是冲向前去,不料却突然一头撞在什么人身上,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屁股生生的疼,全身的力气都好像突然抽尽,我无暇顾及眼前的人,只是颓然地把头放在两膝之间,任全身放松。
“芷洛!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大嗓门响起,不用看,就知道此人是谁了。我也不抬头,闷闷地哼唧一声。
一双胖手拎住我的后领,我的骨头仍是软趴趴的,勉强抬起头,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十阿哥布满了疑惑的眼睛。
现在看到他的那张圆脸,一双圆眼睛和皱着的眉毛,我一下想到了肉包子上的褶儿,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并且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再次把脸伏在膝上,又抬眼看着他颇为苦恼的表情,那样子活像大白天遇到了个女妖。
他求助地向身后看去,粗声道:“八哥,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疯了?天真的包子…我摇摇头,只是咯咯轻笑。一个影子静静地笼罩在我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止住了笑,却仍是把头越埋越深,只想溺毙在那里。
“起来吧,不怕凉么。”低柔的声音,随着一双挽住我胳膊的手一起,让我不得不抬头起身。
仍是那对弯弯的眼睛,好像永远都盛着水气,此刻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好像要温柔地直刺进我的心里。我忙闪开视线,低下了头。
他仍是扶着我,手却是冰冰的,透过衣服传来丝丝凉意,可我却奇怪地觉得颇为温暖。只听他轻笑一声,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是摔得这么丑?”
我无奈地答道:“下次见到八爷,芷洛一定会摔得又优雅又婀娜。”
他的眼睛更弯了,笑道:“嗯,正常了。”
十阿哥也凑近前来,撇着嘴上下打量着我,呼了一口气,道:“刚才是怎么了,笑成那个样子?”
怎么了?我心中潜伏的东西,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又要开始一轮新的吞噬…不行,今天我绝不能在这宫里一个人呆着,我要…
八阿哥已敛了笑意,道:“行啦老十,咱们走。”说着拍拍我的肩,重重地。十阿哥也有样学样,笑呵呵地拍了拍我,正举步要走,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嘻嘻地笑道:“十爷,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怀好意,警惕地拉回袖子,瞪着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
我挑着眉点点头,说:“我就是。”
“你…好好的在宫里呆着吧,行不?”十阿哥无奈地看着我。
我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又拉过他的袖子,认真地说:“今天,我赖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胡乱扫掉我的手,粗声道:“不行!哪里有宫里的格格就这么出去胡闹的?”
我抬眼看看八阿哥,他满脸带笑地看着我们,好像欣赏什么好戏一样,竟然也不说句话?!
我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好啊,不带也行!十爷,上次十四爷大婚,我和你家嫂嫂也没机会说上几句话,研究茶道的事,可才刚刚起了个头。改日不如我直接邀请她来翠云馆喝茶,我想,她一定给我这个面子。”
十阿哥涨红了脸,道:“你这丫头,要和她说什么有的没的?”
我耸耸肩:“有的没的都说喽。”十阿哥瞪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好,就带你去,行了吧?”说着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还嘟囔着什么:“为了一日耳根清静,也值了…。”
八阿哥微微笑着斜睨着我。我舒了口气,提步正要跟上,突然看见小径上亮闪闪的白玉瓶儿——是刚才摔倒时掉出来的吧,心中又是一刺。我快步抢上前,捞起那瓶胡乱塞进怀里,警告自己:不想,不想,不想…
随即抬头冲八阿哥一笑,伸手躬身:“公子请!”
他眼含深究地看着我,静静地说:“先换了你那身衣服再请吧,我看它好像本来是白的。”
“八哥,你不用管了,我随便带她逛逛,便送她回去了。”十阿哥垂头丧气地在我旁边走着。八阿哥轻轻一笑,未置可否。我也不理会他们,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北京城热热闹闹的集市上。
皮货庄、花木房、沉香斋、胭脂铺、茶馆、书斋、鞋铺、染坊,简直是应有尽有,我张大了嘴,惊叹连连,上次和叶梓摸黑跑出来过上元,满眼是人,到今天才真正领略到原来所谓的“康乾盛世”,真的如此繁华。
十阿哥扁扁嘴,嗤笑我头发长见识短,少见多怪,我吐吐舌头,也不理他。突然眼前一亮,一座有着南方风格的茶楼出现在一起,颇为精致秀气。
八阿哥突然道:“走了这么久,咱们也饿了,就在这儿歇歇再走,这‘独一居’还是不错的。”
我们三个走进门去,店小二眼尖儿,忙着上来招呼——虽然我们都穿着常服,可是一时间,我只觉得满楼的眼光都射了过来,唉,只怪我身边这两个男人实在是气势非同一般。
八阿哥却是浑不在意,反倒举目四周缓缓扫了一圈,眼中是柔和的笑意,所有人顿时都不由自主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各干各的。我不禁暗赞一声:厉害!
十阿哥全没留神,只顾着要小二带着我们到了最好的上房。
“蒜泥莴苣、干香风鱼、酸辣包菜卷、糖醋哲皮、麻辣鱼块、烟熏排骨。”我看着菜牌,流利地说出一连串的菜名。十阿哥早就瞪大了眼睛:
“喂,芷洛,你这是要把这家茶楼吃光么?”
我耸耸肩,正要说话,八阿哥却忽地答话了:“她还真吃得完。”说着冲店小二略点了点头,那小二就等着一声令下,马上就一溜烟地去准备了。
十阿哥看着八阿哥道:“八哥,你就护着她。”又气不过地看着我,说:“我倒看你吃不下怎么办?”我冲着他吐吐舌头:“走着瞧。”
我自顾自地埋头在杯盘狼藉中,与那个麻辣鱼块奋战,盘子都快见底,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胃怎么填也填不满,仍是空空落落,好似丢了一大块儿。丢了什么呢?我摇摇头,硬是抵住了脑中波涛汹涌的影子,不想,不想…
嘴里填满了食物,我抬头正要再挟,突然撞上八阿哥深幽幽的眸子,不禁一愣,缓缓收回了筷子,机械地咀嚼着,不敢再回视他。
你知道了些什么?你又一直在研究些什么?
我无力阻止也不想猜度,只是站起身:“吃饱啦!难得出宫,我今日可是要继续玩个痛快。”说着扬眉看着他俩。
八阿哥也随着站起,淡淡地道:“舍命陪君子。”说着先一步下了楼。我抹上笑容,拽着不情不愿的十阿哥也跟了上去。
吹糖人的花白头发的老人,唾沫横飞的劣质珠宝商贩,各种前所未闻的风味小吃,五彩缤纷的大风车和小孩子手中的大串糖葫芦,十阿哥捧着大包小包回府的样子……
我坐在马车中,尽情地回想、也只回想这半天的旅程,不禁一笑。又看向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八阿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多么安静的一张脸呵,可是他的心呢?他的未来呢?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谁知他突然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审视着我,没有模糊的水汽,我一时转不开视线,只听他低声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不痛快了?”
一股热浪突然从我的喉咙直窜向鼻尖,有些事情,禁不起触碰呵。我咽下那阵酸楚,别转了头。还好马车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想必这是到了最僻静的隆宗门。我忙抢先下了车,也不敢再看向随后的八阿哥,举步就想进宫门去。他快走几步拦住了我,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只是笑笑道:“好好睡上一日,吃上几顿吧。”
我心中一动,想了想,对他一笑,认真地说:“没错,只要吃好睡饱,我不会不痛快的。”随即转身进了宫门。
我快步地走着——此时已是傍晚,奂儿该等急了吧。刚到了翠云馆的院门,就看见奂儿叉着腰,正和一个小太监理论着什么,却是十四阿哥身边的冯才。
奂儿一见我,满脸喜色,又撅着嘴道:“格格,这个冯才,赶也赶不走,说是非要等你回来。”
冯才忙着打了千,拿出一盒红布包着的什么东西递给我,道:“格格吉祥,这是上好的补品,十四爷让我一定要交给您的,说您自然知道怎么办。”
我看着自己撑得略有些鼓起的肚子,不禁一愣。这是…
第一部 看戏
——————————————————杜衡篇————————————————————
“芷洛格格是不是怕我把你饿着了?”四阿哥看了眼今天送来的补品,淡淡说道。
我讪笑了一下,给他端了杯茶。
桑桑她,现在每天都送些稀奇古怪的补品过来,光这个不知是什么草的药,我觉得堆的都可以喂马了。按说桑桑和我,都最鄙视补药什么的了,她送也不该送这些啊,我的心突然一沉,是他?
“四爷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杜衡?”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点忐忑不安。
“过来静静。”他抿了口茶,说道。
“啊?”我有点茫然,随即明白,对他,大概这整个府上也就是我一个女人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了。
“噢。”想到这,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头,出了口气。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好像有点不满我这个态度。
“那杜衡出去伺候?”我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用,在这坐着。”他平平说道,接着闭目养神,不再理我。
周围一丝声音也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黄昏柔柔的阳光斜斜的从窗户洒进来,照得一切都懒懒的。
这么坐了一会,我居然有点犯困。自从从宫里回来,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会不停的想,想这些阿哥,想桑桑,想我们的关系,想以前的日子。即使是恍惚中入眠,也会迷迷糊糊做些连不起来的梦。唉,这天天无所事事的,晚上睡得着才怪。
看四阿哥没有动静,我犹豫了一下,轻轻靠到桌边,用手支了头,微微闭了眼。开始还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睡过去,结果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屋里已经全黑了。我趴在桌子上,身上有一条薄被。茫然四顾,四阿哥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