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语,因为心里有些话,是不方便对他们满人说的,即使他是我的丈夫:现在大清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异的***,就是一刻也不能停止征战,由于关外的汉人本来就较为稀少,再加上满人多年的杀戮和抑制,现有的汉人百姓的数量就更少得可怜了,这样一来,辽东广阔肥沃的黑土地大都无人耕种,白白地荒芜在那里,而每年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强大的八旗劲旅,要知道蓄养军队所消耗的粮食实在过于惊人。
而满人本来也不过有三五十万,青壮年无不以投身戎旅,上阵杀敌为荣,这样一个骨子里沸腾着征服和侵略血液的民族,要他们老实本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不可能的,所以满人要想生存,就必须到关内的大明去掠夺粮草,凭借战功换回的土地,需要奴隶替自己耕种,于是乎掠夺成为了习惯,战利品成为了巨大的刺激,所以单凭皇太极的一道圣旨,就想改良这一恶习的话,恐怕于事无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要想彻底根除烧杀抢掠的恶习是根本不可能的,若要强行为之,恐怕军士会就此失去了征战的动力和兴趣,反而于战事大大不利。倘若作战勇猛者所得到的利益和平庸者相当,那么有谁肯为大清卖力?”事实证明,靠吃粮饷,情绪消极,搞平均主义的军队遇上一群野性彪悍,为了立功发财,战利品私有化的豺狼般凶狠的军队,不一触即溃才怪。要想让手下的人奋勇当前,默许掠夺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动力。所以说,虽然现在大清的治军方式的确是野蛮的,但是却不能不承认这是最有积极意义的方式。
“呵呵,你先不要这么早就定论,往下面看看,就能琢磨出皇上的苦心了。”多尔衮用似笑非笑的眼光朝我手中的抄本望了一眼,示意我继续领会领会皇太极的良苦用心。我低头继续往下看去:
“征伐非朕所乐,朕常欲和而明不从,是以兴师,慎勿妄行诛戮,勿贪掠财物。尔等主帅,众所观瞻,若能自处,以礼济之以和,则归附各国必以为吾国强而有德,勇而有礼,益加悦服矣。”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肃军护民的皇太极是在做表面文章,这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话语无非是装饰门面,为已经当了婊子的清军树立了一块庄严肃穆的牌坊罢了,他已经将汉人的前辈智者们的雄才大略学了个透彻,非常善于收买人心和伪装仁慈了,这些伪善的话先说到前头了,虽然这几年来在他的三令五申下,清军的杀戮和屠城确实少了很多,但性质是不会变的,只不过从明面上转为暗地里了。就拿这次征明来说吧,既然不指望着现在就在中原立足,那么劳师动众,殚精竭虑的,不拿取点报酬怎么可以?没有收益的买卖谁去干?
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了:皇上的意思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老老实实不抵抗的,就可以让他们保住脑袋,不过身外之物是要孝敬给满人老爷们的;倘若是哪个不识相,螳臂当车,妄图抗拒八旗劲旅锐利的刀锋,那就只能怪我们仁至义尽了,呵呵…难怪皇太极死后被孝子贤孙们遵奉为“太宗文皇帝”,这个“文”字,他的确当得。
“皇上果然是天纵英才,智者千虑啊,天机不可妄测,做臣子的就安守本分,忠心效命吧!阿弥陀佛…”我心照不宣地和多尔衮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带着嘲讽的意味大笑起来。
是夜,冰释前嫌的两人重拾欢好,压抑了很久的激情碰撞在一起,于是乎闺房春色来绣榻,一夕寒梅开二度,我被他的热烈彻底击垮,终于忍不住连连告饶,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我这才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温柔地抚弄着他汗津津的脊背,三个月没有肌肤相亲,我感觉他似乎消瘦了些,于是关切地叮嘱着:
“王爷,这次劳师远征,军旅艰辛,况且战事还变化莫测,你本来身子骨就不那么强健,这一去数月,免不了风餐露宿,疾驰行军的,你身边也没个合适的人照料,我还真是放心不下,唉,可惜出征在外,军营中不得有任何女子的踪迹,可惜我没能生做男儿身啊!否则的话,在照料你的同时,也可以亲眼看看战场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好啊!这种经历一定是很值得回味的。”说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向往战场,心底里犯着嘀咕:人家一回到古代,不是变将军就是变统帅的,一个个成王成霸,纵横四海,沙场驰骋的,可谓是壮怀激烈,豪气万丈。可我呢,变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望眼欲穿也与战争绝缘,岂是胸闷可以了得?
多尔衮颇觉好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子:“怎么?莫不是想向我恳求,答应让你乔装打扮,扮成我的帐内亲兵,整日有事没事都伴随在我身边,见识见识我的大将风度,运筹帷幄;又或者我上阵指挥是你跟着我后头躲着看热闹?等到了晚上熄灯,你还得迫不及待地摸到我的被窝里来,弄得我腰酸背痛,肾虚腿软的,万一敌人趁夜来袭营,跑都跑不掉!哈哈…”还没等我光火,他就迅速地收回手来,在我的胸脯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不怀好意地调笑道:“还有啊,你细皮嫩肉,娇俏可人的,再怎么打扮也照样露陷儿,何况你这里…喏,饱满耸立的,想遮也遮不下去啊…”
黑暗中多尔衮的话语嘎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声夸张的“惨叫”:“哎呀~~你下手也太重了点吧,还当我是你男人吗?对狭路相逢的冤家仇人也没有这么狠的呀!”
我又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大腿,根据小时候老妈体罚我时所汲取的宝贵经验,板子和扫帚的威力也及不上又掐又拧的威力,尤其是目标对准一寸见方的皮肤,拎起来猛掐狠拧,那实在是“受刑者”极大的噩梦啊!本来按我的脾气是要一脚把多尔衮踹下床的,可惜他瘦则瘦矣,但块头却着实不小,根据目测,这家伙的身高如果按现代的尺度算来的话,起码也在一米八五以上,娇生惯养,柔弱纤细我要想把他踹下去,实在是痴心妄想,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面掐着,一面狠狠地骂着:“你这个下流无耻的家伙,别妄想得寸进尺,让你尝尝本小姐的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胆大妄为,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投降,我投降,求求你,饶了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多尔衮假意告饶,给足了我的面子,于是我就适可而止了。
嬉笑过后,他从我身上翻下来,等待呼吸平稳下来之后,他将双手交叠在脑后平躺着,显得有些疲惫,一时间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故意捅了捅他:“我的大将军,是不是在考虑着什么破敌之策啊?”
多尔衮微微地笑了笑,转过脸来,轻轻地帮我理了理脸上凌乱的发丝,指尖在肌肤上划过,顿时一股温馨和暖意在我心头蔓延开来,“你们女人家想得就是简单,没有经历过浴血厮杀的人怎么能够体会到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怎么能够了解刀刃加颈的恐惧胆寒?血肉横飞,脑髓涂地的场面恐怕你看了就难以吃下饭去,也许前一刻还在你身边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身首异处;箭矢如雨,刀枪无眼,岂能掉以轻心?所以啊,我是绝对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风险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好好照顾孩子,等我凯旋而归吧。”
我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头脑简单,没有见识的蠢笨妇人,只不过是说说玩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想去战场凑那份热闹呢?那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小命都搭进去了,我是绝对不干的;况且到时候你还要分心分神地保护我,这不是扯你的后腿吗?”
多尔衮想出了一个暂时抚慰我惆怅情绪的办法:“这样吧,今日早朝时已经定好了,岳托率领的右翼军将于四天后先行开拔,我和豪格他们等到九月初四出征,所以明日有一场校场巡视,皇上并不准备亲自检阅,我和岳托两位主帅必须要前往观瞻军士们的演练和展示骑射之术,到时候你可以改成我贴身侍卫的装束,就躲在后面悄悄地看看热闹好了,我会特别叮嘱周围的亲兵们暗地里保护你的,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这可是你说的啊,千万不能反悔!”
“呵呵,大丈夫一言九鼎,骗你一个女人干什么?明天可别睡过头了啊!”

多尔衮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就催我起床,他穿戴完毕,我乔装打扮完工,互相看着对方的装束,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我装模作样地一抖袖子,给一身白色戎装,英武俊美的多尔衮打了个千,动作潇洒利落,煞有介事,然后朗声说道:“标下给大将军请安!”
“本帅命你着即前往阵前探查敌情,一有动向,立即回报,不得有误!”他勉强忍住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喳!”我响亮地应诺一声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自顾笑出声来。
第十四节谁是萨哈达
这次聚集了满洲八旗近万人将士的检阅仪式,的确是盛况空前,尽管皇太极本人没有亲自前往,但是在广阔的校场正中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上,几位军中的重量级大员正襟危坐,正一脸冷峻地观看着台下的八旗勇士们的集体操练和骑射格斗,“主席台”上的每位将帅身后都各自伫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贴身侍卫,保护着他们主子的安全,而早已乔装打扮好的我,正和另外一名侍卫站立在多尔衮身后,由于多尔衮早已经私下地交代过了,所以我右边的这位与其说是保卫睿亲王,还不如说是保护睿亲王的小老婆。
估计多尔衮手下的这帮武艺精湛的侍卫们得知我也要跑过来凑热闹时,个个表面上肃然领命,但是心里面一定在暗暗叫苦,看着右边强板着脸保持面无表情的侍卫,我几乎笑了出来,但是一想到他虽然有点紧张,但我自己也丝毫没有轻松之感,有点后悔为什么头脑一热答应了多尔衮邀请,跑到有这么多熟人在的地方微服参观,万一被他们哪一个认出来了怎么办?
我保持身形不动,实际上眼睛正悄悄地向左右两边扫瞄,从左边起:穿红色盔甲的阿巴泰,有过一面之缘;穿蓝色盔甲的杜度,老熟人了,在朝鲜军营里就和他一道赌过色子;多尔衮坐在正中,紧挨着他的就是一脸傲气的豪格,这个狂妄好色的家伙今天一身戎装,倒显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一副让人肃然起敬的大将风范。
最边上的则是李淏的“师傅”,身穿红色镶白边的战袍的岳托,这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这一次他作为右翼军的主帅,身份自然比做多尔衮副将的豪格要高一级,但是奇怪的是排座位的时候他自己主动做在了最边上,而将本来应该他坐的位子让给了豪格,莫非这老小子最近也学起了韬光养晦的功夫,故意对锋芒毕露的豪格退避三舍?
不过这些个将军元帅们眼睛盯的都是校场的黄沙上演示阵形的各旗军士们,根本不会在意身后的侍卫,所以我在后面站了良久,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眼,于是我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些满洲大爷们既不是同性恋又没有“龙阳之好”,自己麾下的勇士们气势如虹,彪悍勇健的操演就够他们观赏一阵了,怎么可能回头打量我们这些木头人似的侍卫们呢?
后来逐渐进入到了比试箭术的阶段了,由满洲八旗中各自出一批勇士,分成几个小组,分组比试,一批箭射完,再换另外一批人上场,如此循环,难度逐渐增加,箭靶的距离越来越远,马上射箭的难度也越来越高,后来还还各自射出了各自的花样,一时间难分高下。
豪格今天的表现很兴奋,凡是他正蓝旗的属下出场,他无比击掌叫好,等到其他的旗尤其是正白旗的军士出场,他就露出一脸不屑,看神情是巴不得他们给旗主多尔衮丢面子,可惜他的期待没有能够实现,一直到即将结束,也没有分出任何胜负。
看着差不多了,多尔衮的身子微微欠了欠,似乎想起身说几句总结性的话,来给这场精彩迭出的箭术比试收个尾,顺便赞扬一下技艺精练的神射手们。谁知道一旁的豪格突然伸出手来,搭在了多尔衮的手臂上:“呃,睿亲王不必急于收工嘛,这比试比试,自然要分出个高低上下来,表彰一下胜利者,也好让落败者受个教训,回去之后继续苦练,这样一来岂不是对鼓舞士气,提高技艺更有帮助,像你这样老是不温不火的怎么行?打仗可不能总是像温吞水似的,你说是吧?”
我明显地看到旁边几个人纷纷转头向豪格望去,眼睛中略有不悦之色,也难怪,多尔衮平时谦和有礼,行止得当,所以在朝中的人缘算是不错,而豪格之前的狂妄就让他们隐忍了一阵,眼下这位肃亲王又不知收敛,主动招惹起多尔衮来了,的确惹来几位兄弟叔伯责怪的目光,但是大家谁都没有开口,看来谁都不想在出征前夕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不愉快。
没等多尔衮有所表示,豪格就哈哈大笑起来,用分贝颇高的声音说道:“我看诸位是没有异议了,看来大家都很赞同小王的建议了,那好,就先确定一下比试规格!”
几个人见多尔衮自己都没说话,所以一时间都保持了缄默,只有豪格一个人的话声在耳畔响着:“属下们都比试得差不多了,我看啊,该轮到我们这些做统帅们的亲自下场了,算是各自为各自的旗争个胜负吧,至于那箭靶嘛,我看难度太小,我们还是换个新鲜玩意吧!这次出兵伐明,按理应该斩几个俘虏来祭祭旗,可惜啊,都一年半载的没有和大明交战过了,前年英郡王从河北回来押解的那一大批俘虏,早已经砍头的砍头,做苦役的做苦役,咱们总不能把已经归顺我大清的汉人们抓过来练准头吧?那样一来岂不是显得咱们太不厚道?我听说郑亲王他们那里前几天抓到几个明军派来的细作,我看就先借几个过来当当靶子吧!”
这等残忍的话从豪格口中说出,跟开玩笑没有什么区别,我暗骂一声:你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才能知道什么叫做报应。
没想到豪格的提议居然得到了几位王爷贝勒们的赞同:“好,好,这主意不错,既练了靶子又向大明示了威,有意思,有意思…”
多尔衮仍然不置可否,趁他们正侧头议论纷纷的时候,我悄悄地在背后捅了多尔衮一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女人家的不喜欢看到血腥杀戮的场面,再说他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显得自己对豪格言听计从,所以他终于开了口:
“肃亲王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但那些奸细虽然是死罪不可赦,可是按律当斩首示众,倘若我们把他们当成活靶子的话,虽然灭了敌人的威风,却显得我大清的王族贵戚们自己带头违反律法,徒增那些汉人们的口诛笔伐,虽然尚不到我们半根汗毛,但总也闹心不是?”
豪格显然是不以为然,扬了扬浓重的眉毛:“十四叔这话侄儿就不爱听了,你倒是心肠软,宽厚仁德的美名都被你占尽了,可是我问问你,天聪七年的那一次,你和英王豫王兄弟三个入山西征剿,杀的汉人还少了?也没见你给哪个鬼魂烧香祭拜了,莫非现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再说了,那死呆呆的立在那头的靶子有什么意思?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任我们瞄准了射成刺猬?按我说啊,就把那些奸细们抓来,当着大家的面给他们松了绳子叫他们自己跑,然后我们就拉弓射箭,看谁下手最快,射死得最多,怎么样?”
杜度这时出来解围:“我看啊,肃亲王的打算虽然不错,但这个法子我们以前也经常用,一次两次倒还新鲜,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我看不如整个新法子怎么样?”
“哦?安平贝勒有何高见?”多尔衮侧过头来望向主动帮他解围的杜度,这是他侄子辈中年龄最长的一个,当年被努尔哈赤幽禁致死的长子褚英家里的大儿子,换句话说,就是这一辈中的长房长孙,这杜度的脾气很好,一点也不像他父亲,所以在众多兄弟侄子中混得人缘不错,还颇受皇太极的赏识。
杜度回答道:“以我看来,不如将一名奸细放在一块竖立起来的木板前,那块木板要刚好比他的身形大出来一点点,咱们就瞅着多余出来的地方射,谁要是射在了奸细的身上,或者擦破了那奸细的一点皮肉,就算他输;如果谁要是刚好将箭射穿了奸细的衣服,将他钉在木板上动弹不得,却又毫发无损的话,就是最大的胜利者。”
“嗯,不错不错,此议甚好,我看就这么办吧!”岳托颔首赞同。
“还要加上一点难度,就是先给那个当靶子的奸细松绑,旁边派几个侍卫持刀守在旁边,以防他妄图逃跑;这样一来,‘靶子’想逃又不敢逃,站在哪里又怕我们中间那个箭头不准伤了他性命,自然哆嗦个不停,在这种情况下比试,才能显出真功夫啊!”阿巴泰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好!”
大家统一了意见,一场草菅人命的游戏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我看着一个垂头丧气,衣衫褴褛的奸细被远远地押往刚刚竖立起来的木板前时,就开始默默地为他超度了,我就不信这帮眼高于顶,自信满满的王公贝勒们的箭数就真那么出神入化,万一哪个一失手,这奸细的性命还真是堪忧。
侍卫们各自单膝跪地,给自己的主子奉上了弓箭,阿巴泰最先出手,一箭射在了奸细的肩头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里,把那个奸细吓得心惊胆战,“妈呀“一声,瘫软在地。
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旁边看守的两个侍卫一人一头将奸细拎起,用闪着寒光的刀刃逼着奸细重新在木板前站立,于是在他哆哆嗦嗦地颤抖中,杜度操起硬功,搭上羽箭,以最敏捷熟练的动作将箭放了出去,一声闷响,正好钉在了奸细的裤裆之间,虽然没有钉到他的裤子,但也只差那么毫厘,真是惊心动魄,正当杜度摇头叹气的当,“嗖”地一声,一支箭在耳旁掠过,径直瞄准奸细的裆下急掠过去,居然将他原来插在那里的箭劈作两半,顿时,下面镶红旗的士兵们齐声欢呼呐喊,回头一看,岳托正站在他背后五步远的地方冲他微笑,手里拎着空弓,原来是岳托故意给自己增加了难度。
大家自是显露大方地赞誉了一番,这时那个倒霉的奸细已经开始小便失禁了,裤裆下湿了一大片,几个贵族们看了不由得粗狂肆意地哈哈大笑起来,顺便骂了几句汉人没种软蛋之类的,只有多尔衮一声不吭,冷眼旁观,估计他此时心中正在不屑:你们几个真是站着笑人不腰疼,怕死是人之常情,不然试一试,把你们其中的哪一个和那奸细调换调换位置,你们能笑得出来才怪。
就剩下多尔衮和豪格了,明眼人谁都看得出,他们才是这场戏的主角,所以岳托才抢先发箭,为的就是不抢了他们的戏份。
豪格站起身来,握着黑色的角弓比量了一下,又重新放下,转头向多尔衮:“睿亲王要不要试试先拔头筹?毕竟这次出征你是我的主帅,我也不敢抢了你的风头。”口气中带着阴阳怪气。
多尔衮不怒反笑,只见他一脸轻松和蔼,摆了摆手:“肃亲王不必谦让,久闻肃亲王箭无虚发,神射无敌,正想开开眼界,若是肃亲王先射中了那奸细的衣服,我就不献拙了,就此认输便是。”
“这可以你说的,可别反悔啊!”豪格搭箭在弓,缓缓地举起,对准那抖如糠筛的奸细,眯起一只眼睛来瞄准,渐渐地,带着翡翠扳指的右手开始拉动弓弦,由于距离太远,所以每个人都选用了硬弓,尤其是这帮身材魁梧,力道惊人的王公们更会喜欢用这种一般人连拉开都困难的硬弓来显示自己的技艺超群。
弓开满月,羽箭脱弦,在万众瞩目中,那疾如闪电般的雕翎箭一声擦破空气的锐响,最后牢牢地钉住了那奸细腋下的衣服上,大功告成!豪格扔下弓,刚要大笑,就听到奸细的惨叫声,回头盯睛一看,只见殷红的血液从插箭处快速地渗出,很快就染红一片,豪格立刻颜面全无,原来他肃亲王也有失手的时候,谁叫他夸下海口呢?
多尔衮微笑不语,旁边的岳托干笑一声:“肃亲王好箭法!”
豪格的脸立刻又青又绿,正想责问岳托干吗要故意讽刺他,就听岳托一脸“委屈”地解释道:“肃亲王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虽然有些失误,但好歹也是瑕不掩瑜,我们几个还连那靶子的衣服还没挨着边儿呢,相比之下,肃王爷自然是技高一筹啊!”
“就是就是!”阿巴泰和杜度装模作样地附和着,其实他们的眼睛里都掩藏着不易觉察的笑意,豪格看后更火了,但是表面上却不好责怪埋怨些什么,只得将目光投向多尔衮,用来转移自己眼下的尴尬,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客气了一些:
“还请十四叔示箭!”
多尔衮接过硬弓,取过一只雕翎箭搭了上去,然后谦和一笑:“本来不敢献拙的,可是到底躲不过去啊,万一不中,你们可别笑话我啊!”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多尔衮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地将箭极其娴熟地射了出去,甚至我们都没有看到他凝神瞄准,如果不看那边的箭靶的话,还会误以为他这纯粹是马虎对付,自找落败,可是当大家齐齐地向靶子望去,却见那支羽箭已然钉在奸细左侧颈部的衣领上,几乎紧挨这皮肉,可是居然连一点油皮都没有擦破,半点血都不见。
我惊骇于多尔衮的臂力非凡,这张弓我平时没少试过,可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拉开分毫,要想张弓射箭,简直难如登天,方才也看见豪格是如何拉硬弓的,饶他气力过人,也要缓缓施力方才拉满,可看上去身体瘦弱,温文尔雅的多尔衮居然如此轻松随意,潇洒自如地将箭钉住了奸细的衣服,看着那插在木板上的羽箭犹自颤抖,就可以知道这一箭的穿透力了。
还没等从惊骇中反应过来的人们抚掌叫好的时候,多尔衮反身又取一箭拈在手心,这一次更加迅捷,一个优美利落的转身,弓开满月,疾如骤风,箭行流星,居然再一次精准无比地钉住了奸细的衣领,不过这回换成了右侧。
远处检视箭靶的小校转过木板反面看了一眼,就跑回来高声禀报:“睿亲王一箭射穿了板子!”
要知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这个距离确实不近,尽管其他几人都用了硬弓,但是谁也没能射穿厚厚的木板,多尔衮的第一箭入木三分,第二箭则干净利落地穿透了厚板。
顿时,下面的八旗军士们纷纷高举兵器,齐声叫好,最热烈的自然非正白旗莫属,眼见自己本旗的旗主王爷如此大显风光,他们更是欢呼雀跃,自豪异常,齐声高呼:“睿亲王!睿亲王!…”
那奸细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头一垂,昏死过去,不过他双肩的衣服已经牢牢地被钉住,所以他仍然保持了站立姿势。
第十五节惊心动魄
看着阿巴泰,杜度,岳托都一脸钦佩地向多尔衮道贺和称赞,再听着下面数千人的欢呼和呐喊声,几乎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着豪格失意的心,让他格外郁闷和难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可怨不得别人,怪只怪他的十四叔不肯放水,让自己相形见绌。
看着豪格那张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我的心里无比畅快:呵呵,偷鸡不成蚀把米算是应验了,看你小子还怎么嚣张?
尽管这家伙还在死撑,不过那张脸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多尔衮微笑着作了个手势,如雷动般的欢呼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这个时代的满人可以说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他们决不甘心在碌碌无为的平淡中终老,而情愿痛快淋漓地跃马挥鞭,鏖战沙场,视荣誉和勇敢高于生命,英雄,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巴图鲁”,无疑是最受尊敬的人,在充满尚武精神的八旗将士崇敬和景仰的目光中,多尔衮丝毫没有骄傲和得意,依旧是一脸从容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领袖的风范和统帅的气势显露无遗。
“嘿嘿,在箭术比试上,我豪格甘心认输,不过叫我彻底心服,恐怕没那么容易!我欲与睿亲王再行比试,倘若依旧落败,那也就无话可说了。”豪格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他今日的情形,是非要和多尔衮分出个高下,挽回自己在众人面前扫地的威风和面子,于是他再一次主动地下了战书。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几乎不约而同地好奇道:“怎么,还要比试?这一次打算比试什么啊?”
豪格望了多尔衮一眼,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一股子的桀骜不驯,他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多尔衮:“你我不妨比试一下马上功夫,每人各选一样兵器,在下面腾出一片开阔的地方,不论多少的回合,只要一方制住了另一方的要害部,点到即止,胜负就自然明了,又或者谁能把对方挑下马去,但不能伤害性命,反正这里有这么多人见证,也不怕谁不按照规矩较量,怎么样?”
“我看就不必了吧,这马上马下,格斗挥刀,是那些将士们平时演练的,你我身为大军统帅,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回拼斗,岂不是大失体面,让大家白白瞧了热闹?于身份不合,再者说,这用真刀真枪的,万一哪一个不小心失了分寸,伤到了对方,不是得不偿失吗?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不龙威震怒才怪。”
多尔衮显然不想趟豪格这滩浑水,所以不假思索就立刻选择了推辞,孰轻孰重他是很分得清的,别说他不一定打得过豪格,就算他比豪格的武艺技高一筹,他也不愿意逞一时之快,斗匹夫之勇,徒惹人笑话,所以最后还搬出了皇太极这顶大帽子来压豪格,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不要给大家找麻烦。
“咦,我看十四叔人还没有老,心倒是先老起来了,患得患失,优柔寡断的,不知道当年你在土库伦时率领三千兵马千里奔袭,出奇制胜,歼灭了五万蒙古军;在大凌河之役,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拔得头筹时的那股子豪迈奋勇的气势哪里去了?这才不过短短年的工夫,怎么学得像汉人一样胆小怯懦起来?是不是整日啃那些汉人的书籍,渐渐得我们连满人最值得骄傲的骁勇劲儿都消磨光了?”
豪格的激将法按理说应该很有用的,要是一般人听到这话肯定要一时气血沸腾,拍案而起,跟他凶狠拼斗了,可是他不可避免地失望了,因为言语的讥嘲在多尔衮身上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多尔衮仍然稳如泰山地坐在交椅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那都是当年的事了,人总也不能在旧日的功劳簿上睡大觉,身先士卒,那只能说是年少轻狂,就像刚刚出生的牛犊不懂得黑熊的厉害。我已经许久没有摸刀枪了,想必技艺早已生疏,遇到勇武超群的肃亲王,我甘拜下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