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身先士卒,浴血厮杀,全身已经多处挂彩,手下的兵士越来越少,眼见着大顺军地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他几尽彻底绝望时,突然发现方才还占据上风的大顺军们瞬间开始溃逃了。
只听着整个战场上到处了惊慌失措,扯破喉咙的惊呼声:“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他顿时精神大振,对身边吴军将士喊道:“将士们!援军来了,闯贼必败!都给我杀出去啊!”又命令擂起鼓,一马当先亲自统军向前直冲大顺军的主阵。
多铎扬鞭策马,率领一万余名镶白旗军奔驰着冲向大顺军正面,只片刻工夫就杀入正在溃退当中的敌军之中,如同一群眼中闪动着幽幽绿光地嗜血恶狼。凶狠勇悍地扑向一大群肥美而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羊群之中,痛快淋漓地收割着这群绵羊们的性命。
勇气倍增的关宁军与两路八旗军合兵一处,追着大顺军一路杀去,目标直指高岗上的李自成大营。此时大顺军已经是分崩离析,毫无战斗力可言,““鞑子兵来也!快逃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如雪崩似的溃败下来.
由于大营的侍卫亲军已经被派往战场,李自成身边仅仅留下不足二百人。李过、李双喜远在战场。又各自领兵往四下里撤退。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李自成连忙下令:“快,快撤!传各军回救!”,可哪里传得出去,情况危急万分。
李自成一眼看见刘宗敏被敌人重重包围,而李过也在苦战,已经不能与刘宗敏会合一处。仍然挥剑狂砍,拼死向敌人反攻。
正惶急间,有人来报:李友阵亡,刘体纯身负重伤。又有人来报:几位将领阵亡,刘宗敏负伤。
“主上,眼下溃退难以遏制,圣驾安危要紧,还是尽快撤离此地吧!”宋献策眼下局势根本无法收拾。只得劝李自成赶快离开这个万险之地。李自成正犹豫间。只见到敌人好像注意到小岗上地动静,已经有一两千名骑兵向这边冲杀而来。
眼见危急万分,迫在眉睫。此时耳边已经漫天遍野地厮杀格斗之声,嘈杂得几乎听不清话音。宋献策连忙高声对吴汝义、李强命令着:“子宜,你保护圣驾。李将军率领五百骑兵断后!”接着又吩咐左右将领说:“你们带着太子、永定二王、吴襄等人,跟我退走,不要让他们落入敌手。”
然而清军骑兵地速度实在骇人,只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攻到了岗上,李自成最后的卫队与满洲攻击部队也展开了交战,他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岗下如蚂蚁般的大顺军潰兵争先恐后地逃过,而无一人上岗救援自己的统帅。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清军接踵而至,似乎知道围住了一条大鱼。
多铎亲率大军,将小小地土岗围得水泄不通。他遥遥望见土岗上的黄罗盖,也隐隐地看到了一个衣着独特,被众多亲兵团团护卫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立即知道这里就是李自成的指挥所在地,他顿时心头狂喜,一挥战刀,高声呼道:
“前面黄罗盖下头戴毡帽的就是贼首李自成,凡有生擒此贼者赏银万两,升精奇哈哈番!斩其首者获‘巴图鲁’号,赏银万两!”
顿时所有八旗将士们都兴奋万分,就如同看到了无数金银财宝正向他们招手,更大的诱惑是极为荣耀的巴图鲁勇号,这是每一个满洲军人最梦寐以求的光荣,怎能不格外奋勇争先?霎时间个个如猛虎下山,杀气腾腾,挥舞着饱尝鲜血地战刀奋力杀戮,劈倒一个又一个敌军士卒,快速地朝土岗顶上推进着。
抱着“擒贼先擒王”之念地多铎无疑是这里最为悍勇,武艺绝伦的大将。他催马奔驰,一路当者无不纷纷丧命,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向大顺军最后地卫队阵营插去。由于这数百卫兵都是精心挑选,忠心耿耿的无畏之士,所以抵抗起来格外顽强,在距离李自成只有十余丈的地方多铎就陷入了众多敌军的团团包围之中。这些大顺军们从他的盔甲装束上看出他级别甚高,于是几乎所有的兵器都冲他身上招呼。
不过多铎越战越勇,丝毫没有半点畏惧分神。他似乎很享受眼前这种被众多敌军包围时奋力杀戮所带来的畅快,一路挥刀横砍竖劈,无数敌军的鲜血飞溅到他的战袍之上,将白甲染得通红,连刀柄上都被顺刃流淌的滚烫血液弄得滑腻无比,几乎难以攥紧。
当他刚刚将一名大顺军将领的头颅挥刀斩落时,脑后只觉一阵疾风骤至,他根本没有拧身,就直接凭借敏锐的战场直觉反手握刀,朝后面横切而去,不想这一下用力过猛,刀柄太滑,居然脱手飞出,顿时两手空空…
第六十七节是对是错
见手里战刀飞出,而再拔腰间佩刀已经来不及,多铎心悬在半空中,还没等他将手摸到腰间,只听到后面“当啷”一声,等他回头看时,只见背后那名偷袭者已经被一员大将先是挥刀一格,竟然将兵器震飞出去,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斩于马下,做了无头鬼。
多铎终于认出这位救他性命的大将是谁了,尽管血污满面,但依稀分辨清楚五官,正是平西王吴三桂,“多谢了!”厮杀正紧之时,多铎只能简单地高喊一声道谢,与此同时已经拔出佩刀,将周围剩余几名敌军砍杀一光。
正当多铎心情亢奋,策马直奔岗上的黄罗盖而去,准备生擒李自成时,那边突然骚动起来,居然从坡下直冲上一大队人马来,个个都不要命似地挥舞着兵器,奋死冲杀上来。由于这一面的清军还没有来得及合围,所以兵力单薄,被大顺军撕裂一道口子,李自成顿时如漏网之鱼,借着这个唯一的机会催马疾驰,很快就要脱离包围圈;而他身后的一名将领也喝令手下亲军,将太子、永王、定王还有吴襄四人分别拽上马背,极力突围。
多铎看得焦急,眼见李自成在一大群亲军的护卫下即将突围而出,根本来不及追赶,他当即从鞍前抓起一张硬弓,搭上羽箭,朝李自成的背影远远地瞄准,忽然背后一声大呼:“快救我父亲!千万别被李贼带走了!”手下一颤,顿时射偏。
多铎愠怒地回头看时。只见吴三桂一脸惶急之色,正快马加鞭朝岗上赶来,显然是极力想要救回父亲,多铎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吴三桂,再一次挽弓搭箭,使足气力,弓开满月。一支箭如同流星般飞也似地直奔李自成后心而去。
“陛下小心!”旁边正好有人看到这一幕。惊呼起来。李自成闻声一避,只见那一箭“嗖”地一下疾掠而至,“噗嗤”,竟然一下子穿透了厚厚的盔甲,直入他地左肩!
看到志在必得的这一箭居然射偏,多铎不由无名火起,只瞬间功夫他已经将第三支箭搭在弓上了。然而这一次李自成已经有所提防,周围的亲军们立刻拥上护卫,他的一名亲军奋力一挡,立刻被穿了个透心凉。
这也只是霎那间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三箭不中之后,李自成已经冲出了包围圈,同时脱离了硬弓的射程,多铎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他狠狠地弃弓在地。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破烂玩意!”接着咆哮着催促着手下将士,“快追,万不可让李贼逃脱!”
…
约有一顿饭地工夫。随着尘沙远去,石河战场顷刻变得空旷寥廓,清军与关宁军跟在大顺军之后,一直追击四十里才收兵。有一部分大顺军跑到城东海口处,被清军追上,逐一斩杀,而投海淹死地又不知有多少!临近岸边地海面几乎被血液染红,漂浮的尸体和残肢断臂难以计数,犹如陷入了阿鼻地狱一般,残酷而极其骇人。
石河滩之战,是一场拼实力、拼消耗的空前规模的血战,打得十分惨烈。大顺军死数万人、大将十五人,步兵几乎伤亡殆尽,骑兵也只有一半勉强逃出。当然关宁军死伤也不少,多尔衮为了借此机会削弱关宁军实力的目的也基本达到。双方留下的尸体已“弥满大野”,沟水尽赤,被遗弃地辎重、军械到处都是。石河西的红瓦店一带是交战最为激烈的地方,“凡杀数万人,暴骨盈野,三年收之未尽也。”
李自成率大顺军余部自山海关向永平撤退,于当天傍晚退到永平,收揽溃散的士卒,重新集结兵力,又得数万人。他一方面,力图保存大顺军的力量;一方面,阻击清军和关宁军的追击。李自成为了赢得撤退的时间,缓解两军的追击,特派明降官张若麒赴吴三桂军中议和。正在紧追不舍地吴三桂,接受了李自成议和地要求,其条件是:李自成必须归还崇祯的太子和两王;速离京师,奉太子即位而后罢兵。李自成表示:只要允许他不受阻碍地回到燕京,一定把太子送到吴三桂的军中。吴三桂当即同意,便停止了对大顺军地追击,率部返回山海关。
黄昏时分,其余驻扎欢喜岭的十万大军已经陆续地开到了山海关附近,为了表示清军是一支爱护百姓的仁义之师,多尔衮严令后续部队不得不进城里,特地选了离山海关五里靠近战场的地方宿营。他一意要收揽人心,宁可让麾下大军在城外住宿,也惟恐清军入城而惊吓了百姓。
“二十年前战马来,石河两岸鼓如雷。至今河上留残血,夜夜青磷照绿。”
我和一大群随军文臣们正在这后续的浩荡大军之中。一路行进中,但见硝烟未净,残火丛丛,道路两旁满是大顺军溃退时丢弃下来的各种辎重,残破的旗帜歪斜地倒伏在尘土里,时不时地出现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和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首,当然,也有身受重伤难以行走,却也还未断气的伤者不时地发出阵阵哀号。
凡是遇到这样的伤兵,我周围的护军们立即就走上前去,拔出腰刀揪住伤者的头发,在喉管上横向一划,娴熟而随意,就像杀鸡宰羊一般,一脸习以为常的残忍和冷血。
我叹息一声,从马车里伸出手来,立即,车轮停止了转动。几名侍卫走上前来恭谨地询问:“福晋有何吩咐?”
我刚要令他们不要再继续杀那些奄奄一息的伤兵了,不过转念一想,在这个医疗条件非常低下的古代,这样类似的伤势根本就无法救治,还不如一刀割喉。死得痛快,也免得在极端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受那份罪。再说这些都是敌军的普通士卒,既然落在清军手里不能邀功请赏,那么除了死还能有别地路吗?
想到这里,我把刚要开口的话咽了回去。车外的几名侍卫显然猜到了我准备吩咐什么,他们束手而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福晋,这次出征时王爷就下达过严令。不准任何人抢掠百姓财物和粮食。这十四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粮草,所以不能让那些俘虏来跟将士们抢饭吃,况且还是些根本就活不成的俘虏…”
“好啦,你们下去吧。”我无奈地说道,正准备令马车启行时,忽然见到远远地另外一条道路上腾起滚滚烟尘,只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支军队就到了近前,看服色原来是吴三桂的关宁军。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显然清楚地看到了我所在的这辆杏黄色地马车,和周围上百名精锐地正黄旗巴牙喇,于是赶紧放慢马速,一个手势,身后地关宁大军立即停止前进。
吴三桂翻身下马
流星地朝我这边走来,我并没有下车。而是将车窗同时吩咐周围的护军们给吴三桂让出一条通路来。
“下臣正领军返回山海卫,不想路过此处时遇见娘娘,特地赶来问候娘娘安好!”他并没有学满人的方式单膝跪地的打千儿。而是微微躬身,拱手施礼,声音响亮地问候道。
“平西王眼下戎甲在身,不必如此拘礼,”我打量着他一身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盔甲,还有脸上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日间一番鏖战,想必九死一生,激烈异常。平西王此番大捷,大仇得报,想必心中快慰非常吧!”
吴三桂回答道:“多亏摄政王派遣大军救援,否则下臣必然难以全身而退,怎敢欣喜忘形?”说到这里时,他抬起头,注视着我,并没有将冠冕堂皇的对答继续下去。
从他欲言又止地犹豫和忌惮中,我看得出他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而不方便开口,但又着实不甘心放过这个难得的宝贵机会,所以一时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举措是好了。
我也想尽快结束眼下的尴尬,于是准备赶快催促他领军离开,但又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打破了寂静,开口问道:“平西王这一路追剿流寇,按时间算来也应该接近永平近郊了吧?想来必是那李自成实力尚存,以至于还有能力收拢残兵,将永平城牢牢把守,就算悍勇如平西王也无法破城将其擒获?”
我这话给吴三桂留足了面子,等于旁敲侧击地问他呆会儿见到多尔时究竟如何解释没有一鼓作气追下去的缘故。吴三桂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回答道:“娘娘所料极是,兵法有云:‘穷寇勿迫’,那李贼身边尚有两三万军队,下臣怕逼急了反而促使他奋死一战,下臣兵力单薄,恐怕难以应付。”
我心中哂笑:你以为这样的谎话就能瞒得过我吗?未免太把我看成无知女流了。于是微微一笑,“哦?是吗?听说崇祯的太子与两位皇子,还有平西王的父亲仍然都在李自成地掌握之中,平西王究竟是要尽忠呢,还是尽孝呢?毕竟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
吴三桂地脸色立刻变了,一丝惊愕在眼中闪过,随后尽力地压抑住心中的虚弱,讪讪道:“如今下臣已经与摄政王盟誓,效力于大清,虽然前明故主之子,亦不敢再谈‘忠’字,下臣现在只忠于大清一朝,不敢再作他想,还望娘娘明鉴!”
显然他被我戳穿了心思,生怕我将这样的怀疑告知多尔衮,这样对于他地前途相当不利,估计先前对我的非分之想被这一吓而暂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吴三桂并没有提关于想救他父亲的半句话,可见他确实心中别有长图:将太子掌握自己手中,获护驾拥立之大功,且能以此号召天下,达到个人的极欲之目的。显然,索要太子远比索要其父的价值不知要大多少倍!
我压低了声音,实实在在地劝诫着吴三桂,不想他继续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我对将军说句交底的话吧,摄政王岂是易与之辈?区区方寸土地和金银财富是不可能达到他心中目标的,所以我还劝将军少做不切合实际的打算。如今山海关已经落入摄政王之手,你试试看如何能用剩余不足三万疲惫之师与大清十四万大军对敌?倘若一旦你那些图谋被摄政王发觉,以他的脾气,还能让将军…算了,将军应该清楚究竟会是怎样的后果吧?”
吴三桂愕然地盯着我看,到了最后,显然已经无法强撑下去了,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放软了语气,“下臣受教了,以后必然小心从事,对摄政王一门心思效忠的。只不过…只不过下臣担忧摄政王已然有此怀疑,等下臣回去之后,究竟该如何才能洗刷嫌疑呢?”
“宜将剩余追穷寇——这是唯一打消摄政王顾虑和疑心的办法。”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你回去之后,今日未能一举擒获李自成的事情完全可以像先前那般对王爷解释;但是你要随后主动请缨,请王爷允准你率领大军继续追剿流寇,不容李自成有从容返回燕京之机,若是成功当然最好,就算不成也可以暂释王爷对你的疑心。当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多谢娘娘指点,下臣一定依此办法行事。”吴三桂的眼中流露出了感激之色,这种感激倒也并非是伪装出来的,还有些许侥幸,“娘娘能够体恤下臣难处,实在令下臣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我带着浅浅的笑意,和蔼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发发浅见而已,将军是否采纳是另外一回事。至于感激报答之类的就不必了吧!我预祝你平西王日后仕途顺利,永享富贵!”
吴三桂向我深施一礼,语气坚定地说道:“娘娘对下臣的恩德,下臣必然铭记于心,万万不敢有负娘娘厚望!下臣不敢继续打扰娘娘,告退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回去,翻身上马。他在调转马头的一瞬间,仍然朝我这边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方才催马远去了。
在晃动的车身中,我在反复掂量着方才自己这么提醒吴三桂究竟对不对,不过很快我就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是利大于弊的。虽然我明明知道历史上吴三桂封藩云南之后,野心勃勃,养精蓄锐,最终发动了三藩之乱,没少耗费清朝的国力民力。但是这是在特定条件下才发生的,如果能够在吴三桂坐大之前就未雨绸缪,采取合适措施,就完全可以避免这个结果的。
而眼下,十四万大军当然可以易如反掌地消灭掉吴三桂的剩余疲兵,提早解决这一多年之后的隐患。可问题是多尔衮志在问鼎中原,起码也要占据北方,这么偌大的地盘,没有吴三桂帮他当前锋,率领汉军追剿李自成,夷平周围众多大大小小的反抗势力,肃清一个个割据小朝廷的话,就单凭这十几万八旗军如何能够实现多尔衮的这个宏伟目标?实现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统中原?根本连各地驻防都不够用,数目上绝对劣势的清军要想奠定清朝江山一统的基业,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对清朝没什么感情,然而对我的丈夫却是一往情深,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因此,为了他开创基业,靖平宇内的宏愿,我要暂时遏制住吴三桂不切实际的野心,极力避免分裂和内讧。以此看来,我方才的做法,相对而言并没有错。
第六十八节烟消云散
一场石河滩大战后清军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多尔品,大赏诸将士。吴三桂获得了最高奖赏,封王爵,赏赐玉带、蟒袍、貂裘、鞍马、玲珑、撒带、弓矢等物;又令吴三桂以下各将领,及山海关城内关宁军皆剃发。吴三桂正式受封为平西王,从此真真正正地做了大清的臣子。
这天早晨,清军、关宁军整装出发,多尔衮调给吴三桂马步兵一万,作为先锋,追击关宁军。吴三桂心里清楚,与其说这一万清军是来协助他的,还不如说是监视他的。摸了摸刚刚剃得泛着青光的前额,他禁不住心中一阵强烈的厌恶,“难不成,我就要拖着这条丑陋的辫子为清廷效力一辈子吗?”叹息归叹息,还是追赶流寇要紧,昨天自己的主动请缨被多尔衮当即批准,如今自己被委派为前锋,如何能不好好表现一番?
他戴上头盔,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份刚刚颁布的军令,只见上面写道:“此次出师,所以除暴安民,灭流寇以安天下也。今入关西征,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
吴三桂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强盗就算是涂脂抹粉,也终究还是强盗,心里明明想当婊子,偏就要树立一块牌坊,诚实可恶!”言罢,配好腰刀,出门上马,带领四万满汉大军一路直奔永平追击而去。
山海卫的街头巷尾,一夜之间贴满了同样内容地文告。在众人围观的人堆里,两名上了年纪的士绅眯这老花眼,一行一行地读了下来,最后禁不住大喜过望,“实在太好啦,满清的摄政王说了,他带领大军入关是来剿灭流寇,帮咱们故国的君主报仇来的。绝不动百姓的一粒粮食。踩烂一棵青苗。如果归顺大清。就可以继续过太平日子,再也不用遭兵灾了!”
百姓们顿时满心欢喜,议论纷纷:“这可不是骗咱们的,昨天那满清大军绝大部分都在城外宿营,埋锅造饭,压根儿都没有到任何一户人家去抢过粮食,强占妇女。看来果然是仁义之师啊!”
“是啊是啊,这位摄政王可真是个贤明之主,说话一定算话,不会失信于天下地,大明已经完了,咱们做哪个地臣民不都是一样?”
“那好,我马上去山里,把躲在里面避兵灾地爹娘都接回来!”
…
这道文告很快就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没几天工夫。那些逃窜躲避在山谷中避乱的百姓们得此保证,都放心地返回乡里,和一个多月前的宁远百姓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发归降了。
吴三桂率领满汉联军一路轻骑直追,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永平城外,李自成虽说已集结数万军队,但败退之后,士气大衰,与追赶而来的关宁军刚一交战,就被击败了,李自成不得不在众多亲军的护卫下,仓皇地向燕京逃去。
黎明时分,猛烈的东风席卷起大量沙土,刮得一面面军旗猎猎作响,吴三桂策马行进到永平城门口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紧接着周围地亲兵们纷纷仰头朝城门边上看去,顿时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接着就是骂骂咧咧的骚动起来。
吴三桂心头突觉不妙,升起一股悲哀的预感。等他定睛看清楚城门边上竖立起的一根竹竿上所挑着的那颗人头的面目时,顿时全身一僵,几乎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好半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他目呲欲裂,指天发誓道:
“李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等到破陕之后,必尽杀你宗族家小以雪此恨!”。
就在吴三桂怀着满腔怒火,率军日夜兼程杀向京师的时候,李自成也将满腔怒气全部撒到了吴三桂留在京师中的家小身上燕京,立即下令:族灭吴三桂全家!由刘宗敏执行。
在石河滩中箭地刘宗敏不顾伤势未曾痊愈,就亲自带兵,杀气腾腾地赶到羁押吴三桂家小地地方,将吴氏满门三十八口不论老少全部杀戮干净,又尽抄其家,总算勉强出了口恶气,不过这口气出的并不算彻底——吴襄早已将绝大部分家资都留给儿子充作养活数万关宁军的军饷,因此遍搜宅第,也几乎一无所获。刘宗敏在吴家唯一地收获就是一个月前的那五千两银子和陈圆圆,他也因此令大顺朝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刘宗敏嘴上不承认,然而心虚还是难以避免的,他除了一把火烧毁了吴府之后,晚上回到田府驻地再一次狠狠地将陈圆圆折腾了大半夜,粗暴得令这位绝代佳人眼泪直流,惨呼不已,方才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周围居住的百姓们方才悄悄地跑去王府二条胡同的杀戮现场,目睹吴家三十八口
尸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众人无平西伯为了给先皇报仇,连累一家老小都被李贼杀害,真是牺牲巨大啊,咱们这些京城百姓们怎么忍心看着他们暴尸街头,被野狗啃噬呢?
于是乎米巷的商人们自愿出资,凑集在一起,联合为吴三桂家办了丧事,一共买了三十八口棺木,壮年以上的,每棺价值百余两白银,小孩所用棺木,每棺值三四十两白银。又给死者每人置衣衾,穿戴整齐入,总共花费数千两白银。这个数目,相当可观,估计吴三桂日后知悉,对商人此举,一定感到高兴。
李自成再也没有刘宗敏那种兴趣,当此危急存亡之际还有闲心玩女人,他回到紫禁城之后,压根儿都没碰平时最得他宠爱的窦美仪一下,就匆忙地找来牛金星商量。
他嗟叹过后,心情忧郁地说道:“如今鞑子势大。城中人心不稳,我大军怎么可以久驻于此!我的意思是,哪怕就算是十个燕京,也赶不上一个陕西险固。当今之计,不如直接退望关西,方才能够立稳脚跟,坚固防守啊!”
牛金星看了看脸色阴暗,沮丧不已地闯王。想了想。然后无奈地回答道:“京师已经占领一个多月了。眼见金银搜刮已尽,但这皇宫壮丽,怎么能够轻易留给满洲鞑子享用?以微臣之见,不如全部付之一炬,就像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焚咸阳一样。即使后世议我们这些人,也不失为楚霸王之英豪。”
“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李自成点了点头,黯然道。“有关撤退大计,就这样决定了。对了,追赃得来的钱款,现在运出去多少了,还有多久能够运完?”
牛金星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已经有七成银锭都以运往西安,估计剩余这些两三日之内也可以悉数运出。”
“好,你要再多加催促。越早运完越好。万不可被鞑子掠去或者落入吴三桂之手。”李自成目前非常担心这笔巨款,毕竟自己退归西安之后,还有靠这一大笔财富来收拢军队。继续固守呢,万万不能留给清军,白送他们一份厚礼。
这时,牛金星又恭敬地请示着:“主上,如今战事不利,京师人心惶惶,如若主上不尽快登基即位,只恐怕难以稳定局面啊!还请主上应允,微臣已经将大典的各项事宜操持完毕,在三五日后,就可举行。”
此时,李自成已经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即位,但是考虑到牛金星的建议并非没有道理,考虑到有利于今后的斗争和稳定手下官僚将士的人心,他还是同意了。
“好,那你就去安排吧,你不是说本月二十九日是良辰吉日吗,就选在那日,登基祭天吧!”
由于吴三桂事先已给至北京沿途各州县发去通告,令他们归降,不得阻碍。这些州县无力抵抗,乖乖听命。高举着“仁义之师”大旗的清军一路顺利,所过之处,无不迎降。以至出现了“泱泱大明天下,竟无一热血男儿率军相抗,以报圣恩”,这不能不说是大清的万幸和大明地悲哀。
二十八日,一张张文告再次如半个月前一样贴满了燕京地大街小巷,上面说:平西王地义军不日就要进入燕京,大家不必惊慌,就算是无奈之下投降了流寇的文武官僚们,只要幡然悔悟,重新归顺,那么就绝对既往不咎。
这些告示一出,顿时城内城外,人心更加惶惶,那些士绅们暗暗高兴,盼望着吴三桂早日入城。原先他们提心吊胆,害怕抢掠轮到他们身上,纷纷逃出京城南下,吴三桂的告示使他们镇定下来,停止出走,只等吴三桂来。已降大顺军的明朝官员也准备摇身再变,向吴三桂投靠。此时,谁都没有在意吴三桂由“平西伯”摇身一变,成为“平西王”的这一字之差,在人们心目中,吴三桂就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复国元勋,要被大明子民万世称颂的大英雄!
清吴联军已经打到了距京师仅仅五十里地地方,顺军最后一道防线岌岌可危,再不演的话就没有时间演了,
四月二十九,清晨,此时清军和关宁军的联合追击大军已经接近京畿五十里处了,只要突破大顺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消半日功夫就可以杀奔京师而来。然而此时京师皇城登基大典正在庄重肃穆地举行着:
大小官员身穿朝服,按各自品级在“品级山”旁肃立。“铛~~“铛~~”声净鞭响过,浩浩荡荡的礼仪大队,在“中和韶乐”庄严的乐曲声中从建极殿中出来,向奉天殿而去。
仪卫举着黑漆描金地红棍在前开路,威风凛凛。銮薄:各色幡、幢、麾、以及节氅龙纹伞、花卉伞、金黄扇、双龙扇,锦奇辉耀;紧跟着由鼓、板、龙头笛、金钲、画角、大铜号、仗鼓等组成地浩大乐队。一把曲柄金黄龙华盖,御前侍卫分列在华盖两侧华盖下是一乘黄幔金檐暖步舆,李自成端坐正中;御舆的后面。捧着金香炉、金盆、金瓶、金杌等物地原明朝太监紧跟在后。最后五百名精锐骑兵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