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禁不住一阵怅然,难道只是这样,我就满足了吗?或者只因为这个,我就对他的情感产生怀疑?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心胸狭隘了呢?或者说根本就是贪得无厌。
正沉思间。车子停止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向窗外看去。这时听到外面有侍卫通禀:“禀王爷。盛京方面刚刚送来了一份皇上的最新临摹字帖,圣母皇太后特别交待要交到王爷手里,以便了解皇上近来的课业状况。”
“好,呈上来吧。”多尔淡淡地回答道。
很快,帘子掀开,一份明黄色锻面的宽大文件递了上来。放下帘子后,马车又开始行进了。
在车轮滚滚。马蹄粼粼的声音中,多尔衮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五六张临帖来,根本没有避我的意思,每看一张,就交到我手里一张,“喏,看看。这是皇帝写地大字。比咱们家东青写得如何?”
我仔细地看
见上面地字体个个端正,显然是很花费气力认真写出仍带有幼稚和青涩,明显笔力差了许多火候,但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能要求他做到如何地步吗?
“说句实话,不太中听,这皇上的字,要比东青写得稍好一些。”我微笑着评价道。
一提到宝贝儿子,多尔衮的目光中顿时流露出了许多欣慰的笑意,他一面细细地看着,一面点头说道:“做额娘的能做出这样公正的评价,也算不容易了,毕竟如果不仔细比对,还真难以分出高下来。”接着话音一转:“不过我也不能不说句中肯地话,咱们儿子在书法上,确实比皇上稍微逊色了一筹。我就是奇怪啊,咱们这个儿子,头脑聪颖,见识伶俐,简直就是个天纵奇才,比同龄的孩子不知道要懂事了多少。可是呢,在射箭,书法方面,却总是不尽人意,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问题也是我疑惑了很久的问题,我轻轻一哂,“你问我我问谁去?像你这样文韬武略的全才这世上究竟能有几个?否则这天下不就永远没有太平的一天了?东青将来并非是要做个武将或是文人的,他要学的是治国理政之才,何必苛求这么多呢?”
“算我说错话了,别见怪啊!”多尔衮笑了笑,手里也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却一下子顿住了。我侧头一看,只见这最后一张上面写地全部是弯弯曲曲地蒙古文,我并不认识。
突然想到,福临并没有传授蒙古文的师傅,他如何能够写出这么多工整的蒙古文来呢?显然这是大玉儿专门写给多尔衮地,难怪吩咐要直接交到摄政王手里呢。出于对这方面的敏感,我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怪异的滋味,但是脸上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微笑,现在刻意装作无睹确实很容易表现出做作来,于是我毫不介意般地问道:“想必是圣母皇太后替皇上求评吧,好像太后不识满文。”
多尔衮只是起先时稍微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嗯,太后确实不通满文,所以只能用蒙古文来书写。”他低头浏览了一遍,方才笑道:“果然是询问我的看法,另外还讲述了皇上近来的课业进程,同时嘱咐我要保重身体,为了江山社稷方面的建树,不可马虎行事。”
我看到他的神情非常自然,根本看不出丝毫伪装和局促,于是对自己说一声,“你呀你,还是太过多疑啦!”
多尔衮的目光并没有在那张纸上再次流连,而是连同几张字帖叠放在一起,交给了我,“你把它收起来吧,待会儿我再给太后写回信。”
我明白了,这张纸上应该没有写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内容,否则多尔完全可以预见到,我虽然不识蒙古文,但也可以私下底找蒙古章京来翻译,既然他直接放心地将信交给我收储,就表示没有什么暧昧之处。我总算稍稍放了心,说道:
“这个样子,总归是要做的,不论是你还是太后,让外臣们看着你们君臣和睦,你的忠心辅佐,这样有利于人心安稳。”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要做个样子,在局势未稳,准备为足之前,我是不能表现出对皇上轻视淡漠的样子来,这样会引起那些不肯安分者的戒心,于以后大事着实不利。”
“难不成这一次他们追杀我失败,死士被擒,还不够提心吊胆,再琢磨着使什么花样了吗?”这是我眼下非常担心的问题。
多尔衮略带轻蔑地回答道:“这个你可以暂时不必担心,他们还能造反不成?眼下整个大清全靠我一个人撑着,几乎所有的军队都掌控在我手里,除非太后下懿旨,密令他们联合起来铲除我,否则他们还敢做什么举动?”
“这倒也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况且皇帝没有成年亲政之前,皇太后是无论如何要要仰仗你来处理朝政,替皇上开疆拓土的,如何敢这么早就动其他的心思?”我这话表面上平淡无奇,却是暗暗提醒着,皇太后眼下对于他的利用心态,是绝对占据上风的。
“我明白。”多尔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就陷入了沉默的思考当中,我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侧过脸来,提议道:“现在行程无聊,枯燥乏味,不如咱们下上几盘棋吧!”
我不由为他这个突发念头而大感意外,“这行军打仗的,上哪里去找棋子棋盘去?我看怎么着也得等下一站进了西拉塔拉城再说。”
“弄那么麻烦干吗,就随便铺张大纸画上格局,再裁减一些大小合适的硬纸出来,上面写上‘车’,‘马’,‘士’一类的不就可以当成一副简易的棋来下了吗?”说话间,多尔衮已经从面前的书案上翻出一张宽大的宣纸来,同时拿起毛笔蘸上了墨汁,开始自己动手。
见状,我心底里微微一笑,也跟着按照他的吩咐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工夫,一切下棋的工作就算是准备就绪了。我们对坐在棋盘前,各自摆放着各自的棋子,忽然想起一桩历史趣闻,我忍不住失笑。
“你想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多尔衮颇有兴致地问道。
“呃,我在想,堂堂摄政王在当此军情紧要的关头,于大军行进的路途之上还能有这等闲情逸致,用下棋来陶冶情操来了。这让我想起了唐朝时的例子:安史之乱时,唐玄宗带着宫廷亲眷还有文武大臣们仓皇向蜀地逃亡。在颠沛流离、狼狈不堪的路上,太子李亨还不忘和他的宠妃张良下棋对弈,由于起先玉石制成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声响太大,惹得车外的众人侧目非议,于是这两个天才居然想办法将棋子换成了木头雕刻的,这样一来落在棋盘的声响就小了很多,外面的人也就不会再议论太子胸无大志,只知同妇人嬉戏了。如今咱们把木棋换成了纸棋,同样身在行旅之中,又何尝未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说到这里,抬起眼来故意眨了眨,露出了揶揄自嘲的笑容来。
多尔衮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比拟而感到不悦和忌讳,经我这个提醒,他也想起这个典故来了,也不由莞尔。“有意思,呵呵,既然有古人的例子,咱们也不算是开创先河了,这样下起来也更加心安理得些。”
我心里道:这算是什么逻辑?好像这是多么光荣的事迹一般,不过看起来,他这也不过是故意这么说来逗我开心的。于是我也就当仁不让了,率先出了第一步,同时笑道:“兴许将来传播出去,后人还要写诗来称颂这一段佳话呢,说王爷你谈笑举棋间,敌军纷纷丧胆,灰飞烟灭,这着实是挥洒自如,名将风范啊!”
第五十五节美人江山
不知道是我的棋艺太好还是他的棋艺的确不怎么样,竟然进入胶着状态,我们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高下,着实伤了不少脑筋。终于,还是他设计让我不得不进入圈套,被他将了一军,无奈只得宣布投降。
“呵呵,你既然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圈套,干吗非要钻进去呢?看看,这不就败下阵来了?”多尔衮抚掌轻笑着,满意地看着这盘残局。我忽然在想,假如眼下换个场景,他现在正站在高处,俯视着狼烟未熄,满目血肉残尸的战场时,是否也是这样的笑意?
“这话说得轻巧,谁叫我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呢?你这一招出得太突然,即使我看出了你的意图,然而已经骑虎难下,被逼得不得不往这个口袋里钻,没办法,就像一柄尖刀在背后顶着,就算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奋力向前,决一死战啊!”我又重新总结了一下,不由叹息,没办法,碰上智商高的就是不想上当也难。“不过你也够有魄力,本来四平八稳地下了大半天,谁能想到最后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狠招,冒着自己的‘相’被吃掉的危险,硬是把我逼得搭上最后的力量呢?”
听到我这么说,他若有所思,过了一阵,方才说道:“是啊,打仗确实也需要冒冒险,胆小的往往会被胆大的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看来在吴三桂那边,我要再威逼利诱,推他一把了。他本来想利用我帮他消灭流寇。他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我怎么会这么容易成就了他的好事?我偏就不让他如愿,他不是不想投降吗?我就逼他投降;他不是不愿意与流寇正面交锋吗?那我就直接逼到山海关背后去,用刀尖顶着他地后背令他不得不去与流寇奋力厮杀,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那王爷就不要再犹豫了,将这招‘驱虎吞狼’之计实行得更彻底一些吧!”我边说边铺好了宣纸,准备好笔墨,“王爷这封劝降信,想必胸中已经有眉目了吧?”
多尔衮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了。既然崇祯封他为伯爵。李自成准备封他为侯爵,那么我起码也要拿出个王爵来封赏笼络他吧?我只是没有决定究竟封吴三桂一个亲王,还是一个郡王好呢?”
“大明朝廷的规矩,异姓不得封王,而王爷一上来就给他封了个王爵,这可足够诚意了,所以无论亲王还是郡王。关系都不大。问题是吴三桂所在乎的倒也并不全是这一虚名,他所要的东西要远远超过一个王爷的爵位,否则他怎么断绝当复国元勋的念想呢?”
“你的意思是将他封为藩王,还要封以土地?”多尔衮问道,这个规格也实在太高了些,遍观大清立国以来,也没有一位王爷能被分封半国土的,何况是吴三桂一个汉人?
“既然王爵都封了。当然不会再顾惜这点土地。最好许诺对其封之以故土,允许战事结局,大清在关内立国之后。吴三桂和他部下地将士们可以荣归故里,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听闻吴三桂地亲信将领不仅在宁远一带有祖宗坟墓,还占了大量土地,交给佃户耕种。如今只要王爷答应封以故土,吴三桂手下地众多亲信将领必更倾心归顺。”我详细地分析道。
多尔衮琢磨了片刻,颔首赞道:“这一招的确不错,到时候别说是吴三桂,就算是他手下的将士们也要极力鼓动他归顺我大清了,只不过…”他知道吴三桂绝非易与之辈,尤其是封在宁远这个久有根基之地,时刻可以威胁到盛京,这让届时定都燕京的大清时刻处于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的忧患之中,所以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也不必担心,不过是一时承诺罢了,等到大事成后,可以先履行承诺,将他封到宁远去;过些时日之后就可以借口关内战事频繁,需要他为国效力,再将他调走就可以了。昔日汉高祖为了稳住韩信,不也曾经封他为齐王吗?等到项羽一灭,还不是立即改成了楚王?到时候你为君他为臣,就算是不满意,也没有借口再揭竿反水了。”
“嗯,这见识确实高明,就照你的提议来吧,我说你记,”多尔衮用目光示意我替他捉刀,然后稍稍斟酌一下,说道:“大清摄政王多尔书致大明平西伯…”
我迅速地提笔记录着,要我来撰写这种文绉绉的古体文可实在为难了,不过对于多尔衮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旁征博引,循循善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冥想,就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向欲与明修好,屡行致书,明国君臣不计国家丧乱,军民死亡,曾无一言相答,是以我国三次进兵攻略,盖示意于明国官吏军民,欲明国之君,熟筹而通好也。若今日则不复出,惟有底定国家,与民休息而已。予闻流寇攻陷京师,明主惨亡,不胜发指。用是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不返旌,期必灭贼,出民水火。及伯遣使致书,深为喜悦,遂统兵前进。夫伯思报主恩,与流贼不共戴天,诚忠臣之义也。伯虽向守辽东,与我为敌,今亦勿因前敌,尚复怀疑。昔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用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一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福贵,如河山之永也。”
完毕,搁笔。我吹了吹上面没有完全干涸地墨迹,掉转过来给多尔审阅,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这才装入信封,停车后令人飞马送往山海关,交与吴三桂亲启。
车子再度行进之后,多尔衮又看了几份奏折。终于心不在焉地放了下来,他问道:“熙贞,你觉得这吴三桂之所以突然与李自成决裂,究竟是因为他父亲被拷掠之故呢,还是惊闻小妾陈圆圆被掠的因由更占上风呢?去年陈圆圆落在咱们手中时,你曾经对吴三桂有过这样地评语,说他重女色轻父母,很有可能做出不肯顾惜父母性命的举动来。眼下观之。的确被你言中啦!”
我知道。在多尔眼中,一个大丈夫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而置全家亲人的性命于不顾?如果吴三桂豁出去戴绿头巾,那么一家老小的性命自然也就保住了,可是吴三桂宁可为了捍卫自己一个男人地尊严,而选择与李自成反目成仇,这样地选择,绝对会断送掉一家数十口地性命。是否值得?
呵呵,什么“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纯粹是诗人地遐想,吴三桂怎么会有那么浪漫多情?陈圆圆被掠充其量也不过是根导火索罢了,吴三桂真正要地是功名利禄,复国功勋,为了这些。他宁可牺牲自己的家人。也不愿意低下头去投降李自成做活王八用以保全家人性命
“这样的选择,换成你的话可绝对做不出来吧?如果你的父母兄弟性命捏在敌人手里,那么即使以你最心爱的女人来换。你也会最终选择保全父母兄弟的,所以你才难以理解吴三桂地做法。”
这句话我说得非常肯定,别说我,就算是大玉儿,也不能让多尔衮因此而妥协的。他和吴三桂,立场不同,在感情方面的侧重点当然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假如有一天他真的必须面对这种抉择时,对于牺牲掉女人来保全兄弟的做法,我并不会感到奇怪。这个类似于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河里,男人究竟先救哪一个的问题,根本就是个死循环,无解。我自然不会傻乎乎地也问多尔衮这个问题,存心要他为难,要么就是说违心话。
看到多尔衮显然对于我这句话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态度,于是我故意将话题引伸开去,以避免他的尴尬持续下去。
“其实在紧要关头,男人选择最心爱的女人倒也是无可厚非,而且并非没有先例,这就是所谓地爱江山更爱美人。在遥远地西方,相当于汉朝的时候,有个强大的国家,叫做罗马,其中就有这么一个类似地例子。”
面对多尔衮疑惑的眼神,我解释道:“就是汉人史书中所说的‘大秦’。”然后继续道,“这个国家崇尚武力,征服了周围许多国家,其中有一个叫做‘埃及’。罗马一位年轻英武的骑兵队长曾经到埃及的王宫里去赴宴,与国王的女儿一见钟情,然而碍于彼此的身份没能结合。等他回国之后也就渐渐淡忘了,仍然娶妻生子,过着快乐的日子,十几年过去,他的官职也步步高升,最后当了罗马仅次于领袖的第二号人物。”
多尔衮有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么一个故事,而且也奇怪我怎么会了解西方夷狄的历史如此详细,但他仍然有兴趣听下去,于是问:“那个公主呢?应该也嫁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生儿育女了吧?”
“她按照埃及的王室定律,嫁给了自己的弟弟,并且在国王去世之后,与弟弟共同为王,掌管国家的政权。”
这一次让多尔衮脸上不由得出现了错愕的神情,“这种也实在太…汉人们尚且嘲笑我们满人不懂人伦纲常,想不到这西方的夷狄竟然如此…”
我笑了笑,继续讲述道:“结果没多久,这姐弟俩就开始为了争夺权力而大打出手,公主一度落败被驱赶到沙漠里,想不到老天庇佑,罗马的领袖正好追击他的政敌而来到埃及,于是公主就非常精明地意识到自己的救星和将来的靠山来了,就悄悄地找到这位罗马领袖,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他,并且说服了领袖帮助自己为王。结果罗马领袖立即发兵拿下埃及的都城,将公主的弟弟捉拿起来,问公主如何处理这个丈夫,兄弟加政敌,公主回答道:‘就让河水去洗刷他所犯下的罪孽吧!”于是她弟弟就被丢入了滚滚河水中淹死,她也顺利地掌控了埃及的王权.
“这女人还真是狠毒啊,不过想必姿色过人,否则那罗马领袖阅尽春色,如何能轻易被她所诱惑?”多尔衮听到这里,不由感叹道。
“那是当然,绝对是倾国倾城。正应了一句话:男人靠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人,女人只要征服了男人就拥有天下。那罗马领袖与公主在埃及共度了一年时间,公主为他生了个儿子。后来领袖回国,没想到两年之后,竟然被政敌给刺杀了,而当年的那个将军,就利用这次机会赶走了刺杀领袖的凶手,可惜领袖的遗嘱要自己的侄子继承位置,于是那将军就和这个侄子签订了合约,将国土平分,一人管理一半。
其实真正重要的国土在西方,可是这位将军又想起了远在埃及的美艳公主,不,现在是女王了,于是为了与这个旧日情人双宿双飞更便利,他就主动选择了东方作为自己的领土。而此时那位女王为了能让自己与罗马前任领袖所生的儿子继承在罗马的位置,因此故意引诱这位将军,撺掇他与西方罗马的统治者决裂,好利用战争来夺回一切,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这位将军在埃及一住就是几年,他远在罗马的妻子非常着急,并且深深忧虑长期下去会让丈夫在罗马的所有权利都丧失掉,可惜她无论如何也唤不回自己的丈夫,于是只得铤而走险,联合她的两位小叔子,调动军队发动了一场政变,帮助丈夫夺取领袖的位置,希望因此而唤回丈夫。”说到这里,我顿了顿。
只见多尔衮的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他叹了一声:“这位妻子也够贤明的了,只是不知道她的丈夫究竟回来了没有?”
“回是回来了,不过却见到了妻子的败局,由于政变失败,他的妻子和两位兄弟全部逃亡出去,妻子逃到海外的一座岛屿上,由于心情不好,就一病不起。结果将军赶去岛上,并没有给她安慰,反而将她痛斥了一顿。于是妻子心灰意冷,拒绝了任何治疗,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多尔衮听到这里,沉默了,过了一阵,接着问:“后来呢?那将军是不是仍然不知悔改,继续同旧情人混在一起?”
“你猜得没错,他后来又重新回了埃及,宣布与女王成婚,并且用自己的军队替女王和她的儿子守护王位。并且立下遗嘱,将来自己死后,将自己管辖的所有东方土地和财产全部交由女王和他的儿子继承。结果他的政敌就因为这份遗嘱而将他宣布为卖国者,出兵讨伐,在最关键的战役中,女王突然临阵脱逃,他居然扔下自己的军队,不顾一切地紧随而去,生怕被他最心爱的女人抛弃。结果没想到,这时候女王看到他已经失败,没有能力继续庇护她和儿子的权位,于是就故意躲了起来,还派人骗他说自己已经死了,实际上却暗地里派人与他的政敌接洽。于是这位将军穷途末路,只得拔剑自刎——他本来可以拥有更大的权利和更多的声誉,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没想到却因为这个女人而彻底毁灭。”
“真是不值啊,这个男人的确傻,估计他临死的时候一定很后悔自己被情人迷惑了心窍吧?”多尔衮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住了,神情有些怪异的呆滞,仿佛若有所思。
我悠悠道:“他也许直到最后一刻,才终于明白,原来情人要的是权利和自己儿子的王位,根本就是在利用他的感情。而他却沉其中,不能自拔,为此放弃了江山和军队,当他以为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情人的感激时,却不得不悲哀地发现,原来自己错得太深,已经无法回头,永远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第五十六节发人深省
尔衮似乎还想发表些意见的,不过却是欲言又止,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却终归没有开口。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照耀进来,他闭上了眼睛,与其说是休憩,还不如说是害怕他的心神恍惚被我觉察。况且听过这个故事之后,他确实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地琢磨一下,思量一下,对一些心事进行彻头彻尾地深省。
过了许久,当日影偏斜之后,多尔衮终于睁开眼睛,叹道:“这个故事,倒也的确是发人深省,不过也可以从中悟出许多道理来: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征服天下,坐拥江山,打败了一切对手,那还有什么女人是他得不到的?女人崇拜英雄,尤其是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对一个甘心被她利用的男人心生崇敬呢?”
听到他这样总结,我的心里终于轻松了许多,起码他能够清醒地悟出这个道理,不要再那么心甘情愿地去给别的女人当垫脚石我就谢天谢地了。如果已经被我点到这个份上,多尔衮仍然执迷不悟的话,那么只能说他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其实对于他与大玉儿的这些秘密,虽然他不清楚我究竟知道多少,了解几分,然而他不至于侥幸地认为我直到今天仍然一无所知。只不过,我不提问,他不开口,这层薄薄的窗纸,也就没有人想挺身而出去捅破它,于是只好心照不宣了。
“是啊,一个把女人看得比江山还重要的男人。是永远无法得到后人崇敬地,他只能是人们口中的笑柄,一个好色而分不清轻重的可怜虫罢了。这个世上,只有权利是永恒的,也是最实际的,只要牢牢地掌握了权利,那么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生前荣耀,身后盛名。大丈夫当如是也!”我郑重地说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看着我。“熙贞,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放心好了,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我自有分寸地,总之再也不会亏负了你就是了。”
“王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浅浅地笑着:“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好强,这天下终究也是你们男人地天下,我也只不过是一条藤蔓,必须要依附在你这棵大树上生存,跟着你荣,跟着你枯,跟着你一道接受阳光雨露。也跟着你一道禁受着暴风冰雹。我又岂能独善其身,置之度外呢?”
他听着听着,眼光中浮动着感激和欣慰之色。伸出手来揽我到近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门心思为我好地,这世上,我信得过的人还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什么‘同生死,共患难’,‘生死相依’的;陪伴在我身边,跟我一直走完路程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自从四月十三日派出杨辅和郭云龙飞马赶去辽东给多尔衮送信之后,这几日来,吴三桂就一直处于极为紧张的状态中。可以说从接到崇祯的诏书回京勤王,经过京师陷落的震惊和家小被掠地仇恨之后,一直到他终于与李自成宣布决裂,向满清借兵,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月,即便他年富力强,也免不了被过度的焦虑和紧张所煎熬而憔悴许多。现在照照镜子,只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除非在众人跟前,否则根本难以打起精神来。
接照传统的用兵道理,吴三桂应该派出一支人马去迎击大顺军,而不应让强敌进至城下。只是因为兵力不足,不能分兵防守永平,在远处迎击敌人,而只能在石河西岸拼死野战。所以他一面部署在西罗城之外与大顺军作殊死鏖战,一面将胜败前途寄托在满洲兵能够及时从中协或西协进入长城,抄大顺军的后路,使大顺腹背受敌。
部署完毕,吴三桂便下令召集一部分关宁将士、高级幕僚,以及佘一元等地方士绅,开了一次誓师大会,用以振奋士气。他令人在高台上边摆起供着用黄纸书写的大明皇帝的牌位,牌位前是香烟缭绕的黄铜香炉,香炉两旁点燃着茶杯粗的白色蜡烛。在庄严地军乐声中,他率领关宁军中地文武要员与地方士绅,向崇祯皇帝的神位行三跪九叩头礼。直到此刻,吴三桂虽然知道要恢复大明江山非常困难,但是他依旧相信自己是大明的忠臣,没有考虑到投降清朝,所以当他率领关宁军地文武要员和本地士绅向崇祯的神主行礼时候,大家都壮怀激烈,抑制不住地怆然泪下。
行礼以后,吴三桂向全场官兵和士绅们进行了一番慷慨陈词,将眼下的敌情同众人大致地交待了一下,说明流贼首领李自成亲率十万贼兵东来,今日可到水平,一天后即会来犯山海。他决计诱敌深入,在山海城外,痛歼流贼,救出太子,重建大明江山。接着,他讲到兵饷奇缺,不能让将士空腹杀贼,只好请地方士绅代为筹饷。他的口气中带有威胁意味,也很打动人心。这些士绅们都是将近三百年大明朝廷的子民,至今不能不怀着亡国之痛,视李自成为逆贼。当吴三桂向大家讲话时候,不仅他自己的感情慷慨激昂,那些文武官员和地方士绅,也无不饱含热泪。
吴三桂讲完话,命人将昨日在城中住户里清查时抓到的两名细作拉出来斩首祭旗,一声令下,行刑者手起刀落,两颗人头立即滚落在地。斩了细作之后,这场被称之为
这时候,吴三桂得到禀报: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东征大军,离永平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这两人怎么还没有回来?究竟有没有见到多尔衮?”吴三桂心烦意乱地猜测着,但是这话只能在自己心里问,却不方便对周围的任何人将出口。莫非走岔路了?不可能啊。杨辅和郭云龙都是跟随他在宁远多年地部下,对于辽东一代的地形路途简直了如指掌,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山海关一路摸到盛京去,别说半路上迎上多尔衮的十四万大军了。会不会是多尔急于入关,于是加快速度行军,现在已经比预计时间提前地赶到蒙古一带,准备出喜峰口入关,所以才偏离了通往山海关的路线。自己派出的使者算是走岔了?
尽管心乱如麻。不过他依然打起精神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大将派头来,登上西罗城视察防守事务。西罗城建于崇祯十五年,是临时修筑的土城,城矮而薄,如今已经驻满了军队。靠城墙里边,修筑了许多炮台。架设了火炮。山海城的西城墙上,新筑了两座炮台,架设红夷大炮,有火器营地官兵守在旁边。从城头向北过去,有一座小城,名叫北翼城。它地东城墙就是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