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全清咳了两声,脸上堆出行商二十年练就的老练笑容。
“又到了这庙会的日子,今儿晚上,除了与往年一样有各种摊位外,还特地请了扬名班来我们这儿表演扬名班大伙儿都知道吧,那可是扬州最好的杂耍班子,相信大家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呀!”
罗全顿了一顿,下面就发出一阵掌声,董青璇挠了挠脑袋,这么番拙劣蹩脚的话真是搞不懂那些百姓有什么可乐的,罗全继续在看台上口味横飞,下头就是一阵又一阵叫好声,或许那些领头叫好的都是他的自家家丁呢。
“…那我们就说到这儿,今晚庙会的投入银两可是洛阳城以来最多的,这可要感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年轻有为,洛阳商会最年轻的会长,来,我们有请宝月阁的刘老板”
正文第十六章
“有请—宝月阁的刘老板”
董青璇的惊愕不难想象,当意识到保持原先的坐姿会被高台下拥挤的人群挡住视野后,她立刻扶着墙壁就站了起来,随着一个人影往高台上走,原本在董青璇身后的一些人也往前涌了。
当刘易轩出现在高台上时,董青璇才是惊呆住了。
今天他的白色底衫外是层淡黄织层金丝的罩衣,一条亮黄玉石腰封再加上同样材质的束发,让他挺拔的身形与倜傥面容全展现在世人之下,高台四周的灯笼离得他远,幸而月光皎洁,洒在刘易轩身上的银光丝毫没减淡他的俊秀,更似给他披件玲珑外衣一般。
许久不见刘易轩,这样精神又更胜从前的面容让董青璇心中那个丑化的样子无情地击成了碎片,他出现的一刹那,下座的几名女子已经禁不住叫出了声,虽然很快就被几阵嬉笑掩盖过去,但从人群中不住发出的赞叹声,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董青璇也听得真切。
把董家与她害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还能活得那么自在
刘易轩只对着身边的罗全一笑,颔首后道。
“刘某不才,因同僚与各位的抬举才能当上商会会长,明日扩建后的宝月阁便会重新开阁,今日之举不过是回报各位邻里乡亲,希望大家今晚玩得尽兴便是。”
董青璇挪不开眼,只听得下面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继而侍女送了个绑着红绸的大棒上来,刘易轩用白皙的手接了,在右侧的锣上敲了一记,只听嗡地一声响,顿时彩炮齐鸣,欢呼整天,红湖映着彩绸,早已摆好铺子的商贩也开始起了叫卖声。
庙会正式开始了,人群一拥而散,董青璇只见刘易轩下了台,接着再在人群中去寻,确是怎么都寻不到了。
“快点过来,过来。”是大壮在叫她,董青璇一脸不悦地回头,大壮的手伸到空中就缩了回来。
“今晚有善银发,你不过来排队,可别怪我之前没说。”大壮急急着把话说完,跟着几个乞丐就往人群里头往前蹿去了。
对,现在不是想刘易轩的时候,今晚要讨得八百文铜币,不努力一些可是不行。
善银,就是一些钱财多得无处花的富人们或是为了揽入声誉,或是为安个心而在一些节庆时候分些财物给穷人的行为,比起施粥施食,能直接拿上钱币自然是更好。
董青璇很快找到了施放善银的队伍,队伍在庙会左侧的一棵大树下延展开来,除了乞丐还有一些穷人,董青璇排在最后头,她看到前面有几个妇人眼熟,那分明是洛阳城平常人家的妇人,大概是为了贪些小便宜才排在队伍里头,在庙会上只要有人排着,施舍善银的人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哈,有两百文呢!”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乞丐欢呼了一句,接着赶忙扎紧了分到的那个纸制小囊揣进身上。
两百文,那也就是说今晚只要要上六百文钱就可以转组了。
队伍快速地往前移动着,大狗与大壮也捧了善银出来了,董青璇发现他们各拿了两包,才想起若是有些人嘴甜或是扮作可怜的模样真的能多拿一份,她便在心中组织起一会儿要说的话来。不过发善银往往都是城中的大富人家来做,这次庙会的规模那么大,难道…
董青璇心中一凉,她往旁侧了脑袋,拼命着往那棵树底下看。
“小姐,小姐你排在这儿做什么呀。”
“嘘,这回发善银的是宝月阁的刘老板呀,嘻嘻,我就是想看近些看他一眼…”
不知哪儿传来的声音印证了董青璇的坏预兆。
离着那棵树已经越来越近了,董青璇看到了树下摆的那张大方桌子,桌上林林总总的东西以及桌子后方坐着的那个俊美的男人。
她又想逃开了,但面前摆着的是两百文钱币,如果走运,拿到双份那就是四百文,即使庙会人们怎么慷慨,拿到八百文钱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有四位了,她已经能很清楚地看清刘易轩向上勾起的嘴唇了,如果要跑,只能趁现在…
董青璇始终低着头,直到前方空旷一片,她才注意到拦在她与刘易轩之间的只有那张狭长的红木桌子了。
那双手拿了个小包,往前递了上来,分明的关节与修长的手指,还有手背靠近虎口处一道浅浅的疤痕,对于这双手她再熟悉不过。
“请收下。”那个温柔的声音说。
董青璇抬了手,接住那包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黑成了这般地步,那双手有疤痕又有淤泥,接过纸囊时她抖了一下,那东西就掉了。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呀。”后面有人起了不满的声音。
刘易轩的脸突然映入她的眼帘,他蹲身为她拾起了那包纸囊,也因此看到了她低俯的脸。
董青璇没到一声谢,她抓了那包东西便掉头离开,心狂乱得几乎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了,刘易轩应该没有认出她吧,这副脏乱狼狈的模样他怎么能认出来呢,对,一定不会瞧出来的,她身上披挂着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跟他楚楚的衣冠相提并论。
她几乎是狂奔进了一条小巷,隔了几条街道,这小巷中只能斜照进几缕的月光,庙会那头的喧闹也是被阻隔在外了。
董青璇攒着纸包贴在胸前,纸包上该还有着刘易轩的温度吧,她大口喘着气,不敢去回想刚刚自己没用的模样,还是怕丢脸,还是不敢让刘易轩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但为什么刚刚见到他的刹那没出息到有了一种喜悦,现在还抓着他施舍给她的东西。
摊开纸包看看,里头确实有两百文钱,五十文一串,分了四串,董青璇将那四串东西塞到身上,如果有点骨气,就该丢了那个纸袋。
“舍不得?”巷口传来个声音。
月光下,靠在巷口的是那个挺拔欣长的身影。
刘易轩双手叠着靠在巷口,他正沐浴在月光投下的折射出的那块地方,那副儒雅的笑容一览无余。
刚刚的一切,数钱币的模样,还有犹豫着是否要丢弃那个纸袋的模样,全都被刘易轩看到了。
“青璇,真没想到今晚能在那个地方再遇见你。”刘易轩走了进来,每一记脚步声都令人心惊。
他极其自然地拿过董青璇手上的纸囊,衣摆飘动处都传来阵薄荷的香气,刘易轩喜种薄荷,平日的酒与茶中都会适量加些,洗浴时也会吩咐侍女在沐汤中放上。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薄荷。
因为那种植物能使我脑子保持清醒。
呿,保持清醒做什么?
保护你。
现在刘易轩就靠在她身边的墙上,董青璇禁不住想起从前的话来。
“舍不得扔掉,因为你还念着我,嗯?”刘易轩把弄着手中的纸囊,“青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不济到去当了乞丐,如果你早些跟我说,看着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以多送你三四份的。”
刘易轩吐字很轻,在这么个安静的小巷,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共同挨着的墙面似乎往她背上传着温度,这么个男人,这个她恨之入骨毁了整个董家的男人,为什么在发生那么多事后面对着她还能显出同样的笑容。
“我会让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董青璇恢复了些理智,抓了怀中的铜钱就想往他身上扔,“你的钱我不稀罕!全都还给你!”
刘易轩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抵到墙上。
“不稀罕?你刚刚排了那么长的队伍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些肮脏的钱吗?”他往前挨近了一些,吐气更轻了,“你想让我怎么不得好死,说来听听,嗯?”
“我…我…”董青璇心中翻着热浪,刘易轩的抵压却让她动弹不得,这么没出息的自己,即使仇人近在眼前,她还是要低贱地去乞求他的钱财,一丝一毫都不能动他半分。
董青璇哭了出来,刘易轩平持而上扬的唇角却没有丝毫改变。
有几个小孩拿着庙会上买来的彩灯,欢呼追逐着跑过巷口,巷口对过的那个横栏上对过可以看到一些杂耍艺人吞剑吐火的表演,有在戏台上舞蹈的人,也有认真听着说书的听众,庙会是大家的节日,所有人都沉寂在那份难得的喜悦之中,谁又能想到别人身上真遭遇到怎样的不幸呢?
正文第十七章
清朗的月光照不进洛阳街道小巷的深处,一名男子将女子抵在墙上。
男子一笑,突然直了身子,两人之间的空隙也变得没之前那样隐秘与暧昧了。
“青璇,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在期待着什么吗?”
董青璇已经泪流满面了,虽然她拼命告诉自己要抑制住这种丢脸的哭泣,但规律的抽泣声却让面前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显得很愉悦。
但那男人说的并没错,在刚刚被压制在墙面的瞬间,在内心深处她似乎在期待着他,期待他突然吻上她,在一吻过后用那双熟悉的手擦干她的泪,再温柔地告诉她一切都是梦,她希望刘易轩能温柔地带着她回家,回家时爹正坐在偏厅的桌旁等着他们。
“奇怪,你现在倒是不问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了。”刘易轩虽然直了身子,一只手还是懒懒地靠在董青璇耳旁。
“问你,你会回答吗。”
“不会。”
董青璇挣扎着站直,背刚离开墙面,她耳畔的那只手顺势落下盖上了她的肩,轻轻一推,又将她抵回了墙上。
“放开,你这个混蛋,现在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
刘易轩叹了口气:“小姐,您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好,这个样子,怎么能做一个乞丐呢。”
“她是一个合格的乞丐。”巷子那头传来个声音。
“傲…傲哥…”董青璇失声而出。
的确,现在傲哥站在那个巷口,他黏着假胡子,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隐在光影交切的那片黑暗之中,接着借着月光能看清他右手拎着一只烤鸡,傲哥抬手撕了一口,另一手叉腰便走了过来。
因为巷子越到深处越暗,傲哥咬着烤鸡的高大身影看上去就愈发像一只野兽了。
“喂,小子,放开她。”傲哥又走了几步,大概是嚼完了口中食物才道。
傲哥的声音低低沉沉,也似乎没什么大怒气,董青璇仍是心底一凉,刘易轩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移开了,他慢悠悠转了个身正对着傲哥。
傲哥单手叉腰站得并不是很直,这样与刘易轩的高度看上去就差不多了,刘易轩只看了傲哥一眼,接着目光就落到了傲哥右手拎的那只烤鸡上。
可怜的烤鸡被撕了两口就露出大片的骨头来,从烤鸡的残骸到傲哥握着鸡腿骨的手指都往下流着油,顺着指头而上便是同样脏兮兮的大手,刘易轩轻声哎了一记,往后退了一步。
很显然,他退后是因为不想被脏到衣服。
傲哥直接跳过刘易轩看向墙边的董青璇,现在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靠在墙上,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束缚着定在那儿。
“还有事吗,没事回家了。”傲哥绕过刘易轩,一挥手,右手的烤鸡就往空中一飞,在天边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后不见了。
回家…
刘易轩干脆靠到了另一边的墙上,看着董青璇一副醒悟过来的模样,看着傲哥将油腻的手往他自个儿的破烂衣服上蹭了蹭,再而一把拉起董青璇。
董青璇被傲哥拖着往巷口而去,她回头看看,刘易轩还靠在那儿,正与她撞上目光,刘易轩便抬了手冲她微微一拱。
再会有期。董青璇瞬间被刘易轩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激怒了,墙角正巧有一块石头,她奋力一挣,就要搬了石头往刘易轩身上砸去。
傲哥的手如铁钳般将她制着,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扛到了身上。
“我求你…求你帮我杀了他…今后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愿意当你的女人,愿意帮你做牛做马,我只求你帮我杀了他!杀了他!”
那晚的庙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刚被媒人互相扯好线的年轻男女们一起吃着街边的杂果子糕边浏览着摊贩们摆出的水粉胭脂,有钱人家的老爷带着三妻四妾坐在酒楼高处边喝酒边看洛阳城在这样的夜晚变化的风景,穷孩子们拿着爹娘给的几个板子流着哈喇子围在糖人艺人身边等着属于他们的食物,游船上的歌女只管唱着歌,今晚的表演刚刚开始,演砸了便不能拿到预定的酬劳了。
在这种热闹的夜晚,每个人都有着愉悦自己的方法与事情,他们不过是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扛着另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在遇见他们时候人们只会往后退一两步而不会去询问这个哭喊的女丐身上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因此混杂着噎唔与哭泣的声音,也只有将她扛在肩头的那个男人听得到了。
回到河虎帮,回到自己的那个房间,董青璇哭了整整一路,待她发现自己已经再哭不出来时,才意识到现在只有傲哥与她两人呆在这个地方。
地上点着一盏油灯,傲哥坐在房间一角的地上,他右手拿把小刀,左手拿根树枝,咯吱咯吱地削着,一片片树皮顺着刀锋往旁边落下,不一会儿就露出里头白嫩的枝里来,傲哥将树枝四周抚了一遍,举高吹了吹,再恢复到原先的姿势,一刀一刀将树枝的前端削尖。
董青璇只记得她在这个房间哭了很久,傲哥身边堆的那几十根尖头树枝都是刚刚她在哭的时候削出来的。
“你…你在做什么。”董青璇颤了一下,把话说完。
“柴。”傲哥说完,又将尖头部分留下的残渣抹干净,将那根新削好的树枝加入到与它一样形态的伙伴们当中去。
“不用削也能烧。”她说。
“现在除了能当柴还能串东西。”傲哥慢悠悠说罢,又拾了一根,“不然只听着你哭多无聊。你哭完了?”
“哭完了。”
“还想杀那个男人或者自杀吗?这儿有那么多,你随便挑一根。”
“什么?”
“随便挑哪根,往喉咙一戳,你就能死了。不过要拿去杀那个男人,还没靠近,这些可怜的东西发挥不了作用就会被丢了。这样吧,为了不让它们没有意义地生存在世界上,如果刺杀失败,你就用这个自杀吧。”
“谁跟你说我想自杀了?”
董青璇真觉得有时候傲哥的脑子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傲哥还在一边咯吱咯吱削着树枝,边慢吞吞道:“很多人在世上不如意,就会想着自杀,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多容易啊,只是了结后怎么样呢,除了在乎你的人会哭几声之外,不,等个十年二十年,即使是那些曾经为你遗憾哭泣的人也会说,啊,那个人真是个傻瓜,当年愚蠢地去做那些事情,惹下一堆麻烦,那种傻瓜生前没有用,连死后都不会有用。”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饶过刘易轩。”董青璇打断了傲哥的说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房内一片沉寂,傲哥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欲言又止的董青璇。
“你之前说…我可以选择…为什么我之前求你帮我教训刘易轩,也愿意当你的女人,你却什么都没做?”
这么害臊的话从口中说出,现在这个布围起的小空间又只有他们两人,董青璇说完后有些不敢直视傲哥。
咯吱咯吱的声音消失了,傲哥放下了手中的树枝。
“因为你没有权力再选择一次。”他挠了挠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这假胡须已经被丢到一旁,他分明英俊的面容便露了出来,“很多事情都不能再次选择,何况…”
董青璇正要反驳他的说教,一抬头却见傲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何况什么?”
“没什么。”傲哥说罢,低头重新削起树枝来,“想哭就继续哭。”
听着再次响起的咯吱咯吱声,董青璇看着傲哥宽厚的背影。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削着东西,陪着我?”
“削东西是兴趣,在哪儿都一样。”
傲哥的侧影被昏黄的灯光映在背后那块布上,大概是光晕柔和了他的线条,董青璇觉得傲哥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在之前与刘易轩对峙的时候傲哥对她说了“回家”两个字,确实,她本以为董家覆灭后她已不再有家了,是傲哥救了她,傲哥带她融入河虎帮,让她在每天太阳下山时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傲哥。”董青璇蜷起膝盖,把下巴放在交叠的双臂上。
“恩?”
“有难过的事,我都可以对你说吗?”
“看我心情。”
董青璇沉默了,傲哥又道。
“现在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耐心。”
“我…”
董青璇将身子抱紧了些,“我发现我还喜欢着刘易轩。”
傲哥的动作停止了,他抬头看董青璇,便发现她又哭了。
“那个混蛋…即使他把董家害成这样,明知道自己恨得想要杀了他。”董青璇咬着唇,“可刚刚一见面我就知道了,我还恋着他…一点都不争气地恋着他啊…”
傲哥转回了头,继续忙起手上的动作。
那一晚,在河虎帮的那个用破布隔出的小空间里,便终是咯吱声夹杂着哭泣声了。
正文第十八章
“申医师。”
申通背着一篓子草药回到河虎帮时天早就发亮了,许多乞丐已经起了身,在河边伸拦腰洗漱着,他看到庄雪一身青衣坐在草坡边的石头上,往他招了招手。
“老庄。”申通应了一声,便加快脚步走过,他将背上篓筐的带子卸了,一屁股坐下后开始在篓筐中拨弄一堆一堆的草药。
“瞧我在山上蹲了一夜,可算是找到灵仙草啦,老庄你知道吗,这草可不好找,不是因为它像那个什么天山雪莲的十年开一次,哪儿有那么玄乎的事儿呀,是因为这草长得还真是就只想一根草,非得要个灵仙雀引着才能辨别出来哩,为了等这灵仙雀引路我…”
申通一贯唠叨,所以他在继续唠叨时庄雪朴就只是在旁听着,申通仍口沫横飞着说到灵仙草的功用时,庄雪朴一打眼就见傲哥远远地走了过来。
庄雪朴皱了下眉,很快便站起身,就在刚刚傲哥还没过来时他已经听闻了一些闲言闲语,大致说的是昨晚傲哥进了那个女人的房间,直到快要天亮了才出来,有人说傲哥出来时宽了宽裤腰,从那个动作就能看出傲哥的神情与以往也有许多不同。
许多人在问傲哥好,庄雪朴便见那些原本议论着的人脸上都暗自露着窥伺的表情。
傲哥显然并不知道,他拿着大棍拍了几下石头,那些乞丐们便按着分好的组别站好,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大家都有各自份内的事情要做。
乞丐们三三两两往河堤出口而去时,傲哥棍子一拦,停在大狗的面前。
“那个女人呢?”大狗被拦了下来,大壮也跟着驻足,傲哥问了句话,便示意原本走动的乞丐们不要停下脚步。
“青姑娘…青姑娘她似乎没起。”大狗好声好气道。
傲哥对董青璇的不一般帮中许多人都看了出来,他们刚刚商定好,从此以后便叫她青姑娘或者青妹子。
“青姑娘。”傲哥迟疑了一下,“你们两个小子什么时候用起那么文绉绉的名字了。对,就是那个女人,她为什么不起?”
大狗与大壮对视了一眼,这事您老该比我们清楚这句话,他们不敢说出口,于是便摇了摇头。
“听那个跟在青姑娘身边的老头…老伯说,她今天害病不去乞讨了。”大狗说完,便见傲哥的脸色明显阴郁下来。
“那傲哥,我们先去做活了。”大狗匆匆说罢,拉了大壮便往前方的队伍追了过去。
傲哥想用棍子挑开董青璇的门帘时,饼伯正站在门帘之外,他见了傲哥来便显出一副拼死护主的模样,连声叫着我家小姐的闺房不许他人随意进入,便就被傲哥的大棍给揽到了身后。
还是那个狭小得很的空间,在右方的稻草堆上有一团盖着青花单被的东西,听到外面有声响,那团被子动了动,接着便从被间探出双眼来。
“喂我说了你不许私入小姐的闺房,让他人看到了成的什么体统!”没等傲哥回头,好不容易爬起身的饼伯已经被尾随来的庄雪朴请了出去。
外面好歹安静了下来,被子里也没有一句声音。
傲哥一手靠着墙,便用棍子戳了戳面前这团棉被。
被中人显然很不悦被碰到身体,跟着拱了几下,终于露出了脸。
傲哥是吓了一跳的,清晨他离去时董青璇似乎还有副人样,谁想到哭泣一夜后的双眼只经过一个时辰的睡眠就会肿胀得如发面馒头一样。
“干活了。”傲哥把棍子靠回地上。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去。”董青璇说完便把头盖住,“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