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其辉也接到了请柬,但有事并未来参加,只亲手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盖上印章,裱好后让钟磊捎带去。
宁清一袭粉色长裙,这样靓丽的颜色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明丽,妩媚,一改平日的娇怯。
钟磊牵着她刚在贵宾签到处写了名字,就看见林萧潇一脸惊喜地迎了出来:“钟少,清清…没想到你们都能来…”
“哪里话,自然是要来参加的。”钟磊淡笑。
“快进去吧,爷爷等很久了。”林萧潇将两人往里面迎。
林霆军作为今晚的主角,身穿寿字服,双手压在一根暗紫色的拐杖上,四平八稳地在主位上坐着,微微眯起的眼睛掩住了一派的精光。
看见钟磊同宁菲一起走过来,林霆军站起身,一脸的慈爱:“钟少可是好久未见了。”
钟磊笑笑:“林老爷子不用客气,叫我石头就好。”
林霆军笑眯眯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宁清:“清清可是好久没回来看看了,你表姐经常在家念叨你呢。”
宁清撑出一个笑容:“学校课业挺多的,抽不开身。”
“嗯,那是得以学业为重。”林霆军一脸的深明大义。
旁边的林萧潇上前一步提醒道:“爷爷,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宴了。”
林霆军大手一挥:“好。”
公式化的致辞说完以后,寿宴正式开始。
宁清同林家人坐在一起,左手边是钟磊,右手边就是林萧潇。大外婆王琪坐在林霆军身旁,别有意味的眼神一直在宁清和钟磊之间扫视,让本就对她心存怨恨的宁清反感不已。
精明的二舅母想帮刚从国外三流大学毕业归来、雄心勃勃想要创业的儿子铺路,一开口就同钟磊套近乎:“听说钟书记最近又出了几项大的政绩,咱们青城有这样一位好书记真是有福了。”
钟磊一向不喜欢别人带着目地接近他们父子俩,闻言只是淡淡的回应:“这是我爸的职责所在。”
“钟少也是个好本事的,年纪轻轻就自己闯出这么大份家业,也不知道我们展鹏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的能力。”二舅妈看了看埋头吃菜的儿子,叹了口气。
“过奖。林公子留学归来,有眼光有见识,想必大展拳脚的日子也不远了。”
二舅妈一听人夸奖她儿子,就眉开眼笑:“哪里哪里,他还差得远呢。”她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钟磊的品性,现在看他这么和善好说话,就大胆了起来:“我们展鹏现在缺的就是经验,要是有人肯带带他,指导一二,他肯定会不负重望的。要不钟少你看着教教他?就是当个跑腿的也行啊,也让他在外面多见见世面。”
一听这话,大舅妈不淡定了,现在就是因为老二家的儿子扶不上道,萧潇才有机会进去林氏高层的,不然依林霆军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自家女儿就只能吃林展鹏挑剩下的了。那个败家子也不过是去了国外的野鸡大学装模作样地蹲了三年,混出个文凭而已,也好意思对外说是海归,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没掂量清楚,就放言要自己创业,甚至还想借钟家的道,这要是真给他攀上了,依林霆军的作风真有可能放弃萧潇,重新考虑让他的长孙接管事业。
然而,她刚想趁尚未有结论的时候把话题岔开,就被自己丈夫暗中拦住了。林之海老实本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看到一堆娘们儿唧唧歪歪的坏了老父亲的兴致,所以才拦住自己爱多话的老婆。
钟磊不慌不忙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宁清面前的碟子里,连头都没抬:“听说林大少爷学的是金融,不知道专修的是宏观金融市场运行,还是微观的公司投资理论?”
林展鹏如听天书,茫然地想了想,嗫嚅着回答:“是…宏观的。”
“这样啊,那我估计帮不上忙了,我本人对这方面涉猎不多。”
二舅妈有些心急,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儿子的腿,林展鹏又红着耳根小声说:“微观的也学过…”
钟磊微微挑眉表示惊讶:“林公子原来还是个全才生,那我就更惭愧了了,不然你的专业知识可要被我给糟蹋掉了。”
二舅妈急急的插嘴:“没事,理论跟实践两不误,展鹏他学习能力很强,跟着钟少一定能学好的。”
钟磊看了看上座不动声色的林霆军:“其实论经验,整个青城也找不到比林老爷子更有资历了,我爸还经常说让我多跟着老爷子学学,林公子这近水楼台的,跟着学起来不是更方便?”
林霆军受了恭维话自然喜色弥漫,更何况这恭维话有一部分貌似还出自省委书记之口,“唉,老了,再怎么风光也是当年了。”他看似谦虚地叹。
“老当益壮这词就是说您的,等将来林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时候,可就要感叹这日子过的慢了。”
老人最喜欢听人说他长寿,林霆军当下就笑呵呵地举起酒杯:“那就成钟少的吉言了。”
众人看寿星起身,也纷纷站了起来举杯同祝。
寿宴的气氛一时间达到了一个小□,刚才的话题被岔开,大舅妈再怎么焦急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重提旧话。
大舅母看了看俊朗不凡的钟磊,跳过中间的宁清,又看了看自家举止得体,端庄大方的女儿,心里也有想法了。
她先夹了一只鸡腿隔了大半个桌子给钟磊,笑眯眯地道:“钟少,别客气,怎么说你也算清清的半个哥哥,把林家当成自己家就行。”
哥哥?钟磊眯起眼睛,看了看一旁半垂着头、仿佛跟这一场热闹无关的宁清,嘴角的笑意就变得有些冷:“哥哥称不上,家人倒是真的。”
存在感甚弱的宁清手中筷子突然一震,刚夹起的一块嫩豆腐落了下去,又被钟磊自然无比的给挟了过来。
大舅妈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流,只当是钟磊因为钟其秀的关系,经常出入宁家,所以才将宁菲看成是半个家人。当下也只是将话题往她期望的方向引——
“说起来,钟少跟潇潇一般大吧,可我们家潇潇就没钟少你这么省心,前几年在外求学,小半年才能见上一面,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又开始忙工作,平时也不出门跟朋友聚聚,你说,年纪轻轻的,这性子真让人发愁啊。”
钟磊放下刀叉,拿纸巾拭了拭嘴角,“林小姐有事业心又孝顺,林夫人该欣慰才对。”
大舅妈对这番夸赞女儿的话很是受用,看向钟磊的目光越发热情。“其实我跟他爸都觉得,女孩子还是相夫教子最重要,可她就是不肯听,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忙工作,在这么下去,要是把终身大事给耽搁了可怎么好?”
林萧潇也听出了她妈的弦外之音,微微红了脸,更添动人。
钟磊心下有些烦躁,可在明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依旧四两拨千斤地回:“林小姐聪明伶俐,自然不缺良人,林夫人放宽心就好。”
大舅舅虽然木讷,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见钟磊微现不耐,赶紧附和:“对对对,不急不急。”又转头朝妻子使了一个眼色,大舅妈这才不甘不愿地终止话题。
宁清自始至终一直不发一言,局外人一般,与这无限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林霆军也终于开始关注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和蔼地看着她:“清清啊,外公老了,腿脚不好了,也就没去看你爸,他现在怎么样?恢复情况还好吧?”
“…还行。”宁清握紧了手中的纸巾。
林霆军叹了口气:“你也别太心急,锦程他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会醒的。”
钟磊怕这番话又勾起宁清的伤心处,只好再次借敬酒之机将话题岔开。
餐宴完了之后是舞会环节。林霆军摆手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将舞池让给年轻人去玩。
宁清刚愈合的脚伤自然也不适合跳舞,钟磊正打算陪她到休息区坐着,就被迎面走来的林霆军拦住了。
“钟少,不介意替我这老头子跳个开场舞吧?”林霆军笑眯眯地道。
“…自然。”钟磊找不到理由拒绝。
林霆军又拍拍搀扶着他的林萧潇:“去吧,年轻人好好玩玩。”
林萧潇亦落落大方地朝钟磊伸出手。
钟磊向宁清低声交代几句,很绅士地携着林萧潇滑入舞池。
在外人眼中,这无疑是很般配的一对,至少外形上是。
一旁的大舅妈更是眉开眼笑地盯着女儿和钟磊看,耳边是众贵妇们恭维的话语:“你们家潇潇好福气啊,我听说钟少可是不经常同女人搭腔呢。”
“郎才女貌,看起来就是一对啊。”
“是啊。”
“…”
“哪里哪里…”大舅妈面上谦虚,心里早乐开了花,得意地望了一眼黑脸的二舅妈,再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宁清,不屑地撇了撇嘴。
宁清的目光在舞池里备受瞩目的那一对身上略作停留之后,面无表情的别开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锁掉的那一章删不掉了
第十六章
要过年了。
自从宁父出事后,宁清每个节日都是跟着秀姨去钟家过的,她无法推拒,也推拒不了。
今年,也不例外。
这个中国一年一度的最大的传统节日,钟家准备得无声而又充分。
因为今年的意外清闲,钟其秀提前几天便带着宁清去了钟家。
宁清在钟家大宅里也有专属的房间,安排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房间紧邻钟磊的,同样处在顶楼三楼。
宁清没有认床的毛病,但是对于住在别人家里还是有膈应的。
钟磊这几日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带着对聒噪的双胞胎也多了不少耐心,每天回家都带回不少讨巧的玩具,哄得双胞胎眉开眼笑。
“小舅妈,小舅妈~~”这是双胞胎第三次来缠她,“带我们去少年宫看画展吧?”
“…好吧。”宁清已经再找不出理由拒绝眼前这两张粉嫩的小脸。
“耶!”双胞胎欢呼一声,对视一眼,开始下一轮的缠磨。“小舅妈~~你让舅舅开车送我们去嘛~~”
“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说?”宁清不解。
人小鬼大的依依捂着嘴巴吃吃的笑:“因为舅舅比较听舅妈的话。”
双双立马附和姐姐:“嗯嗯。”
这句话没来由的让宁清在这两只小包子面前红了脸,然后无奈地在双胞胎合力相推之下,走向了院子草坪上正替阿宝挠痒痒的钟磊面前。
“…她们想去少年宫。”
钟磊看了看她:“你也去?”
宁清点头。
钟磊直起身子,拿过桌上的车钥匙:“走吧。”
身后的阿宝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似乎对主人挠痒挠到一半就离开的事情很不满意。
钟家大姐虽然严厉,但是对女儿的教育倒是半开放式,从不强迫她们开发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爱好。
这样理智的教养之下,双胞胎反而比普通孩子更愿意学习不一样的才艺。跟着姑婆学钢琴,跟着姑姑学画画,或者跟着未来小舅妈学跳舞,小日子同样过的五彩缤纷。
少年宫每到假期都异常热闹,进进出出的全是家长带着孩子的组合。
画展中心在三楼,里面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一批孩子,指着墙上挂的画作,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双胞胎兴奋地摆脱大人的手,参与到同龄人的行列中去。
钟磊看看宁清,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休息区:“我们去那边等吧。”
宁清瞥了一眼,沉默地走了过去。
“我看你房间的灯每天亮到很晚,住不惯么?”钟磊问。
“没有。”宁清摇头,“…在看课本。”
“不用担心学业,我打过招呼,开学初的补考不会很难。”
“…”宁清其实很讨厌使用特权,尤其是在非必须的情况下。
“还有…”
宁清本来已经准备聆听他的下文,但是他突然的沉默却让她诧异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一个俊秀的人影正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走出来。
“贺老师,看我的画!”一个小女孩骄傲地指着墙上的某幅水彩画。
“贺老师,看我的!看我的!”更多的孩子开始拽着他的手臂嚷嚷。
“不错,都很漂亮。”贺楠在仔细看完每一幅画作之后,毫不吝啬地赞美他的小徒弟们。
得了夸奖的孩子们更加开心,一张张稚气的小脸上满是纯然的喜悦。
钟磊看宁清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只觉得胸腔中名为嫉妒的藤蔓疯狂滋长,双手大力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对上自己不怎么好的脸色。
宁清猝不及防的低呼声传入贺楠耳中,他从孩子堆里抬起头,望向这边,本来还笑着的脸瞬间僵硬了下来,然后大跨步走了过来。
钟磊用眼角余光扫视到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唇边的笑容越发讥讽,“你早知道他在这里?”
宁清正皱眉想摆脱他铁钳一般的手,听了他怀疑的问话,只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呵,”钟磊的眉眼更加凌厉,“那怎么会这么巧?!你从来不会主动要求要出门,一出门就碰上他,你当我是傻子啊!”
“我真的不知道!”宁清被他越来越大的力气箍得肩膀生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怪不得你那么急着回学校,我看担心学业是假,想早日见到他才是真吧?!”盛怒中的钟磊已然听不进她的任何辩解。
这厢贺楠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碍于身后的孩子们,只压低了声音气势严厉道:“钟磊,你放开她!”
钟磊冷冷一笑,手臂用力,将宁清揽进自己怀里,挑衅地看着他:“怎么,我跟我女朋友之间的私事,你这个外人也想插手?”
贺楠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面容冷峻,周身凝聚着与平日的温和迥异的气场,但是…他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拳头已经松开,语气平静:“你弄疼她了。”
钟磊下意识地看了看怀中的宁清,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苍白的脸颊和紧咬下唇的贝齿。于是,他没更换姿势,只是手上的力道卸了大半。
“两位的私事可以找私人场所处理,请不要在这里,会吓到我的学生。”贺楠的脸色该死的淡漠,也该死的冷情。
但是,听在宁清耳中,却比钟磊的力道还更能捏疼心脏。
“那还真是打扰了。”钟磊笑容未变,垂首在宁清的额头亲了一记:“听见没,宝贝儿?咱们俩的事得回家处理,让外人看见了不好…”
宁清低着头,头发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有些散乱,狼狈地附在脸颊,被刘海遮住的双眼里早已蓄满屈辱的泪水。她木然地,行尸走肉一般被钟磊揽着往楼梯口走。
双胞胎因为被舅舅中途叫了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碍于钟磊明显不佳的脸色,又不敢开口。在车后座老老实实地坐了半晌,胆子大的依依终是忍不住开口央求:“舅舅,我们也想来少年宫学画画,那个大哥哥可厉害了,他画的鱼跟真的一样呢。”她刚才在那群同龄人中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其中不乏贺楠的学生们,于是被拉着看了不少他的画作。
“嗯嗯,还能跟那么多小朋友一起玩。”双双抱着和姐姐同样的心思。
钟磊一个急刹,车子在路边诡异地停下。
他眼神狠厉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宁清:“原来你还撺掇着她们起这样的心思,怎么?一次不够,还想天天去见他?”
然而,无论他表情多么嘲讽,语气多么不堪,宁清好似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一般,从眼神到动作,再无任何波澜。
这局棋,又陷入僵持之地。
第十七章
车子到钟家后,钟磊铁青着脸将双胞胎拎下车,步子跨得又大又重,几步就将后面的宁清甩出老远。
客厅里,钟淼正坐着翻阅一份杂志,听见重重的关门声,纳闷地抬起头:“这是怎么了?”
双胞胎听见她的声音,倍感可亲,灵活地从钟磊手中钻出来,扑向钟淼:“小姨,怕怕~~”
钟淼接住这两具温软的小身子,责怪地看着弟弟:“看你把孩子吓得。”
钟磊一言不发,脸色仍冷得可怕,未作停留便大步上楼,一分钟后,三楼传来巨大的摔门声,震得双胞胎捂住耳朵,紧缩在钟淼的怀里。
“臭小子!”钟淼气极,低声咒骂一句,转头就看见有些狼狈的宁清,她皱皱眉,关切地迎过来:“怎么了?那小子欺负你了?别怕!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宁清本来以为自己忍得住,就算再不堪也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流眼泪,可是当钟淼溢于言表的温和撞进她的眼底,隐忍已久的泪水还是接连落下。
她听过很多关切的话,不管真真假假;她见过很多带笑的脸,尽管虚实难辨。可是当父亲病倒,宁家失势,所有围绕在她身边的关注便一夕之间全部退散,她在别人眼里便只成了连外祖林家都遗弃掉的孤女、靠身体依附于钟家的金丝雀。
再没有肩膀供她依靠,再没有怀抱供她撒娇,她像一只孤独的兽,每天在强敌环饲的密林里挣扎着、生存着,受了伤也只能缩回自己那狭小的地盘,独自舔着伤口。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抵挡别人的冷眼;可以无视强加给她的羞辱;可以隔绝外人肆无忌惮的诋毁…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一句稍带真诚的问话便能将她所有的伪装统统打破。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
钟淼放下双胞胎,颇有些无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宁清。
还是机灵的依依拿了纸巾垫高脚尖递过去:“给!小舅妈不要哭~~”
宁清接过纸巾,带着浓浓的哭音:“谢谢。”
钟淼摸摸双胞胎的头,示意她们回房去玩。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之后,才拉着宁清在沙发上坐下。
“他就那么个臭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就收拾他,替你出这口气。”
“不用了。”宁清摇摇头,“也没多大点儿事。”
“清清,”钟淼的声音有些严肃,“我想让你明白,你跟我们家之间,不是依附或者投靠的关系,你是姑姑的女儿,也是我们的亲人!所以,你没必要委屈自己,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宁清刚止住的眼泪又被这番话勾了出来。
钟淼拍拍她的肩头,也不勉强她:“好了,累了的话先回房休息吧。等会儿我让她们做点儿吃的端去给你。”
宁清依言点点头。经过钟磊的房间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生怕那扇门会突然间在她面前打开来。
灯光朦胧,水汽氤氲,空气里细密的水珠渐渐弥散开来,将其中的一个身影勾勒得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浴池里,水温偏高,然而这正是宁清想要的,来自于肌肤的微微的烧灼感,能让她的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忘掉白日里所有的喧嚣。
抬足,踏入,水位缓缓上升,干净的热水慢慢浸没她象牙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打湿后迤逦出一道柔顺的墨线,她靠在池壁上,双手环胸,像是婴儿依偎在母体里一样,用最安全的姿势诠释出最缺乏安全的内心。
直到水温慢慢变凉,她才拿了洗浴用品简单一番冲洗。
起身,无数水珠形成帘幕一般,从她光滑的身体上褪下,灯光下,徒留满身晶莹的肤光。
赤脚踩在防滑地板上,她缓缓走向镜子前,抹掉水雾,一张干净的脸庞在瞳孔中凝聚成像。
有时候,她会想,钟磊这样纠缠,会不会只是因为这张脸,会不会等他看腻了,就会放过她。
然而,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宁清垂下睫毛,然后转身,拿浴巾仔细的包裹住自己。
衣柜里虽然塞满新的睡衣,宁清还是只习惯穿自己从宁家带来的。手指刚触到那棉质的衣料,身后便有一阵大力袭来,她被撞得身体紧贴衣柜门,腰被一只大手握住,那陌生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浴巾,熨烫上她的肌肤,虽然温热,但却比任何触感都要吓人。
“啊…”宁清尖叫一声,左手死死护住快要滑落的浴巾,右手用力想要掰开腰间的那双手臂。
身后那人径自贴了过来,滚烫的胸膛紧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的肩膀。
宁清咬紧下唇,眼睛死死盯着试衣镜里映出的人影,声音里含着哀求,含着惊惧,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她说:“钟磊,你放手…”
钟磊用下巴抵着她的右肩头,跟她一同看向镜子里的一双人影,那里面,一个是阴鸷霸道的男人,一个是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女孩,玉色的肩膀映着微泛青色胡茬的下巴,强与弱,爱与欲的纠葛。
镜中的男人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泛红的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欲望,他偏过头,眼神痴迷一般勾勒着女孩的身体轮廓。
饱满的额头,像蝶翼一般不停颤动的睫毛,小巧圆润的耳垂,弧度优美的下巴,纤细的、隐隐还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脖颈,还有,因为杂乱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的前胸,,再往下…
钟磊的眼神越来越幽暗,不受控制地盯着她被包裹住的形状优美的丰盈,呼吸越发急促,眸色也慢慢由淡红转至暗红。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宁清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口巨大的绝望感呼啸着袭来,压得她几乎想立即停止呼吸,好摆脱这永无宁日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