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生动被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从手心中放走,想要再次抓住时却连痕迹都遍寻不到。以前总以为失去的只是一段缘分,后来才渐渐明白,她弄丢的是一生一次的心动。
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像有自己的意识般缓缓接近她的脸庞,却在距离她的鼻尖不到一公分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得缩了回去。
虽只有一瞬间,可也足够门口的钟磊看清贺楠刚刚的意图。
微微眯起眼,他挟着凌厉的气势走过去,语气不善:“我来了,你可以走了。”
这八个字潜藏的优越感,再搭配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理所当然,不禁让贺楠收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两个相对而立的男人,满室一触即发的气氛,连门口探头探脑查看情况的简婕都打个激灵缩起了身子。唯一不被低气压笼罩的,恐怕就只有病床上睡容恬静的宁清了。
良久,贺楠率先移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了眼底真实的情绪,而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钟磊脸上丝毫没有胜利者该有的神情,沉默地在病床的一侧坐下,目光时而看向吊瓶里的生理盐水,时而扫过她沉睡的侧脸,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第九章
宁清醒的时候,正好迎上他担忧的目光,吊瓶中的药水还剩下一多半,她不小心动了扎着针头的右手,立刻疼得皱起了眉头。
钟磊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
宁清虽然体力不济。可还是硬撑着用左手将他的手拨开,摆明了不想被他触碰。
钟磊心头的邪火“蹭”的就蹿了上来,冷笑数声:“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还不让人管了是不是?”
宁清把目光投向敞开的窗口,抿着嘴不吭声,倔得让人想发疯。
“家里离学校才几十分钟的车程,你还硬是要住在外面,结果才两夜,就烧到三十九度!我看趁早帮你办退宿,乖乖给我住回来才省心!”说着,掏出手机,就要调出她们学校负责人的电话。
“不要!”宁清终于肯把目光投向他,“我不要办退宿,我想住在那儿…”那儿不仅是她唯一的自由之地,还有她刚刚结识的志趣相投的朋友。
钟磊终究还是不忍看到她已经闪现出的点点泪光,把手机放了回去:“那你好好养病,等军训结束再住校。”
宁清唯有点头:“好。”
刘妈被钟磊通知后,急急地拎着保温瓶来看她,一进门看她可怜巴巴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下巴比前天离家的时候还要尖细一些,当下就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喃喃地责怪:“你这孩子…这才两天…”
宁清从小被她照顾着长大,对她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亲厚些,在外人面前那些伪装也总能够在她面前卸下,这会儿心里的小委屈早涌了上来,软软地偎进她的怀里:“刘妈~”
刘妈慌忙抹掉泪水,自责道:“看我这老婆子…没事了,没事了。”像是安慰宁清,更像是安慰自己。
宁清也吸吸鼻子,转移话题:“刘妈,我饿了。”
钟磊极少看见她撒娇的样子,此刻见她神情可爱、声音软乎,新奇得跟什么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早就准备好了。”刘妈从保温瓶里倒了一碗汤递给她:“熬了很久的鸡汤,又下了点儿你爱吃的细面,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汤汁浓郁醇香,面条软硬适中,让好几天没有品到家的味道的宁清胃口大开,直喝了三碗才停下。
“刘妈,你都不知道,学校食堂的饭难吃的很,米又糙,菜又少,偏偏还要排队,有时候去的晚,连馒头都没得卖了,偏偏那饭还做得连你手艺的一半都没有…”
“那就搬回来住,刘妈顿顿给你做好吃的,上下学让司机接送,离得又不远,不耽误课程的。”
“…”宁清噎了一下,她本意是想撒撒娇、拍拍马屁,让刘妈舒心一点儿的,这下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再努力搜罗学校的好处:“舍友都不错的,尤其是一个叫‘简婕’的,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她虽然平时孤僻惯了,可心里也是渴望有朋友的。刘妈深知这一点儿,也体贴地不再劝说她。
宁清松口气,转过头就看见钟磊饶有兴味的眼神,那种小时候穿着紧身舞衣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涌出,脸色瞬间又黯淡了下来,像被阴影笼罩了一般。
在钟磊霸道的坚持下,宁清在家住了足足半个月才得以返校。重新回到宿舍才惊讶的发现,除了
齐昕,原本都白净漂亮的简婕与蒋涵涵至少黑了三个色阶,越发衬托出一副白生生的好牙口。
简婕更是拉着宁清大诉苦水,只恨当日生病的不是自己,不然怎么也要躲过这可怕的军训去。
齐昕也是家里托关系开证明才免去军训的,简婕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不免鄙夷。宁清有些心虚,暗自庆幸没把自己当日输完液就退了烧的事情告诉她。
艺术学院的芭蕾组每年只招收三十个学生,都是经层层选拔严格筛选出来的好苗子,师从中央芭蕾舞团的首席指导教师崔清芬。
崔老师的教学要求比她的长相还要严格,第一节课就让她们领略了什么叫专业素养。
三十名学生中,有二十个都是女生,其中又有两个长相出挑的,一个叫傅芊,鹅蛋脸、大酒窝,身材高挑纤细,说话办事也圆融通达,才入校已经有了不小的人气;另一个就是瓜子脸、俏下巴的宁清,可惜她太过少言,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孤僻难相处,因此除了简婕与蒋涵涵,不怎么入其他同班女生的眼。
还有一个舞技出众的,是文静羞涩的蒋涵涵,崔老师说起的时候,宁清才知道这个室友入校时的专业课与文化课都是第一,各色奖杯更是没少拿,年纪竟比自己小了一岁半,想到房间里唯一的一个二等奖的奖杯,宁清心里顿时羞惭不已。
男生倒没有特别出彩的,只有一个样貌端正,气质稳重的杨名被委托成为班长。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攀比、阴谋和八卦。
这也是和谐的校园生活里,宁清唯一反感的地方。
艺术学院是个烧钱的地儿,能进来的除了靠本事,还得靠家世。
短短的几节训练课下来,本班女生俨然已经划分成了三个阵营。一个是傅芊为代表的成熟派,走的是广泛交际路线;一个是以齐昕为代表的拜金派,成员多是被她经常性请客送礼物的阔绰出手给吸引过去的;最后就是独立派,成员只有简婕、宁清和蒋涵涵。
于是,一到休息的时间,便可看到练习室里,三拨女生席地而坐,各成势力。简婕和宁清每每相视苦笑,对这样的状况无力多说。
蒋涵涵却是最勤奋的一个,这样大的训练强度之外,仍坚持每日多加半小时的练习,这无形中也让宁清多了份动力,学的也更加刻苦。
周五下午,宁清同相熟的人告别之后,背着包独自出了校门。
熟悉的奔驰车慢慢进入眼帘,开车门下来的却一个眼熟的司机,只说钟磊出差未归,然后恭恭敬敬地请她上车。
回到家,钟其秀也不在,说是去临市参加钢琴义演,要等上三五天才能回来。
芸子安放了她带回来的行李之后,就端出她跟刘妈学着制成的桂花蜜,冲了茶水给她喝,眼睛还巴巴地看着,等着讨句夸奖。
宁清也不负她望,笑着点点头:“好喝。”
芸子欢呼不已,清脆的笑声也给这只剩三人的宅子带来不少生机。然后宁清才突然发现,原来秀姨不在的时候,连平时最胆小的芸子也开朗不少,随即又有些黯然——她又何尝不是。
终于又踏进了自己房间,宁清懒懒地扑倒在香软的床上,手习惯性地往床底下摸,突然愣住,然后急急地跳下床,赤脚奔了出去。
“刘妈,我的那张照片怎么不见了?”声音惊惶不安。
刘妈细细回想了一下,猛拍自己额头:“瞧我这记性,那天给你整理房间,看那照片的边角都起毛边了,所以拿去我房里找相框裱了起来,最后竟忘了摆回去…”
宁清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跟着刘妈进了她的房间,将它取了回来。临走时看刘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刘妈终是不忍再劝说,拍拍她的肩,叹了口气:“别让钟少爷看见就行了。”
宁清哪里敢让钟磊看见,不然也不会藏在床垫底下。以前还有很多这样的纪念品,都被他没收了个精光,要不是这张照片被她无意中夹在英语书里,恐怕也免不了被烧的命运。
原本轻快的心情,被这个小插曲给破坏殆尽,于是,一夜的梦里,又添了许多残缺的痛苦的记忆片段。
周六的早上,宁清是被脖子上一种异样的感觉给闹醒的。
一睁开眼就发觉不对,颈上温热濡湿的触感,还有隐约喷洒到肌肤上的陌生的气息,一切都证明她的房间这会儿还有第二个人在!
那人的嘴巴还在她脖子上游移,手掌也停留在她肩头,像一头清晨觅食的兽,危险而又可怕。
不用想都知道闯进来的是谁,宁清死咬着唇瓣,忍着屈辱的泪水,一巴掌挥向他的脸。
钟磊反应极快地握住她的手腕,额头磨蹭着她的下巴,声音极低沉地道:“睡美人,醒了?”
“禽兽!”宁清像仇人一般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钟磊毫不在意地轻笑:“这么大的帽子我可带不起。”
他们俩的距离极近,微微一动,甚至就可以触到鼻尖。
宁清偏过头,小脸上凝了一层霜似的,“你起来,出去!”
“不好意思,”钟磊闲适地眯起眼,“做不到。”
宁清使力将他推开一段距离,挣扎着要坐起来,肩头一凉,她低头去看,睡衣的吊带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手臂上,肩膀连同一大片胸口的肌肤都露在外面,在这只有两人的室内越发显得暧昧非常。
她急急地伸手去拉,手臂在中途又被钟磊拦住,他的眼底暗沉一片,目光专注在她身上,周身刚刚平复下去的气息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刘妈!”宁清挣不开他,隐隐带着哭腔求救似的叫。
“喊也没用,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现在房子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钟磊好整以暇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圆润的肩头,目光在底下的一片雪白上逡巡。
宁清颤了颤,被子底下的腿触到一样冰凉的硬物,带着不好的预感去看,凌乱的被子边缘,果然是那个相框露出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照片上飞扬的校服的裙摆。因为两人的纠缠,被子越来越被拉起,相框也有被暴露出来的迹象。
宁清不敢再动,脊背僵硬地维持着靠在钟磊怀里的姿势。
她突然的乖顺大大的取悦了钟磊,气氛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阳光透过黄色的纱帘照了进来,精致的闺床上,钟磊没有再继续不轨的行为,只是轻拥着宁清,在她耳边絮絮地说着什么。如果忽略宁清苍白的脸色、僵硬的表情,这也算是清晨一副美好的画卷。
外面,被打发走的刘妈也终于回来,犹豫地敲响房门,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钟磊轻轻在她颊边印上一吻,“我去餐厅等你,你洗漱完之后快点过去。”
等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宁清才松开一直紧咬的牙关,不顾麻痹的双腿,赤脚冲进浴室,用花洒狠狠地冲洗着被他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被搓红,热辣辣的痛感传来,才蹲□子,在急促的水流之下,抱膝流泪。
梳头的时候才发现,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蓝色手链,圆润的珠子上泛着水色的流光。有心要褪下它,想到钟磊生气后可能的作为,还是不甘愿地留下了。
宁清带着手链下楼的时候,钟磊的嘴角果然很开怀地扬起,执起她的手,目露欣赏:“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跟你很配,带上果真好看。”
宁清抽回手,接过刘妈递过来的粥默默地喝着。
钟磊其实很少在宁家吃饭,更多时候是看着宁清吃。
宁清的母亲是素食主义者,饮食习惯也极为怪异,每天只有中午一顿是正餐,早上蜜茶,晚上水果,其他什么都不碰。
在遇见钟磊之前,宁清跟母亲一样的饮食,可是被他缠上之后,这个坏坯子就说动秀姨,硬是将她的喜好给改了过来,一日三餐,每一餐都不能少。宁清的记忆里就有很多在他的逼视下喝下一碗碗养胃汤的片段。
吃过早饭,钟磊竟也没有再拉着她出门,只交待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仿佛来这一趟只为了唤她起床、看她用餐。
宁清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是他工作的确太忙,钟磊名下的建筑公司在青城起步虽然晚,但架不住实力雄厚,生意自然越做越大,他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当甩手掌柜的。
也幸而他在忙。
作者有话要说:细节小修~~
第十章
“钟总,这是林副总这个月递交的第二封辞职信了,您看?”女秘书Candy敲门进来,手拿一份材料。
正低头签署文件的钟磊用手指扣了扣红木的办公桌面,秘书上前几步放下资料,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宋思木正翘了二郎腿惬意地歪在一旁的沙发上,闻声探过头:“那老家伙还没死心?”
钟磊冷笑:“他想全身而退,哪那么容易!”
宋思木一脸的不怀好意:“石头,算起来,他也算你的长辈了吧,这样整他合适吗?”
“做小辈的更有义务教教某些长辈怎么改正为老不尊的问题。”钟磊的眼睛几乎是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文件内容,手下飞快地做着批示和改动。
“噗,石头,你真狠!”宋思木朝他竖起大拇指。
钟磊挑眉看他:“彼此彼此。”
宁清此时正忐忑地站在父亲的主治医师周闻的办公室里,眼巴巴地看他翻阅着父亲厚厚的病例。
“宁小姐,请坐。”周闻一手扶着鼻梁上的眼睛,一手合上病历本。
“周医生,是不是我爸他…”
“宁小姐,你父亲恢复情况很好。”周闻微笑着给她一颗定心丸,然后站起身走到墙上挂起的一副图像前,“这是本周对你父亲进行脑部CT扫描的结果,”又递过一叠照片,“这是过去两年内的扫描图像,…对比就可以看出,大脑皮层的活动有明显增强,这是个好现象啊,脑部的完全苏醒才是病人清醒过来的关键,如果这种现象持续下去的话,我想再过不久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不能言语的宁清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良久才语音发颤地问:“真的吗?…是真的吗?周医生你没有在安慰我?”
周闻失笑:“相信我,宁小姐,作为一个从业十五年的主治医师,我没有拿虚假的希望安慰人的习惯。”
宁清含泪微笑,情绪稳定以后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我爸这种情况是不是跟新用的药剂有关?”
“目前还不能断定全是药剂起的作用,毕竟药物刺激只是一方面的,病人自身的意识跟外部刺激也是相当重要的。”
宁清点点头:“那以后…”
“以后加强跟他的交流吧,即使是单方面的谈话也能提高他脑部的活跃度。”
宁清压抑着欢喜从医生办公室回到父亲的病房,握着父亲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许久才停下来,絮絮地同父亲讲着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傍晚的时候,钟磊来接她,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爸回来了,晚上要聚一聚,姑姑也已经赶回来了,…咱们也走吧。”
省会青城的高官豪门比比皆是,但钟家绝对凌驾于所有家族之上。倒也不全是因为钟家主人官位有多高,家业有多厚,声望这种东西,虽然无形,但也不是一两代人就能轻易积累出来的。
钟磊的爷爷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战乱的时候投笔从戎,是凭着一杆长枪打出的天下,靠着家底丰厚,军功卓着,毫无意外封了将。钟磊的父亲重新拾起老爷子的笔杆子,刚满四十岁就熬到省委书记的高位,策略清明,政绩斐然,十几年稳坐省级一把手的位置,而下次换届的进一步高升也指日可待。钟家嫡系旁系靠着联姻和合作建立起来的人脉也是盘根错节,外界就算关起门谈论钟家的私事也是要遮掩避嫌的。
钟磊上有两个姐姐,大姐钟晶长他十岁,早已成家立业,虽是军政联姻,但因为夫妻俩都在部队工作,在颇多共同语言的基础上,感情倒也和谐稳定。
二姐钟淼酷爱油画,师从一位大师级的美术家,现在的画作在艺术圈里也小有名气,目前早已是C大美术系最年轻的教授。
钟家大宅在偏郊区地带的别墅区,三层的米色欧式洋楼,院子极大,后面甚至带有小型的高尔夫球和网球场。
宁清刚走进院子里,就有两个矮矮的小身影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嘴里甜甜地叫:“小舅妈~~”
她蹲□子,凝视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又忘了?”她故意板着脸问。
这对漂亮的双胞胎是钟家大姐的孩子,刚满五岁,生的白白嫩嫩,粉团儿似的,姐姐叫依依,妹妹叫双双,是钟家所有人的宝贝。因为大姐夫孙庆连的部队训练任务繁忙,孙家本家又在临市,所以大姐一年到头在娘家住的时间居多。
只是这对双胞胎小姐妹一口唤她一个“小舅妈”,她直觉不喜欢这个称号,每次都耐心纠正,可惜收效甚微。
“没忘!”面前的两个小人儿齐刷刷的摇头,伸出粉嫩的食指,齐齐指向后面的钟磊,异口同声:“是舅舅让我们这样叫的。”
被三双眼睛同时凝视的钟磊耸耸肩:“反正早晚都要这样叫的。”
宁清没有说话,收回目光,牵着两个粉团儿的手走进主屋里。后边的钟磊耸耸肩,冲正回头捂嘴偷笑他的两个小人儿做了一个恐吓的表情。
装修得古朴优雅的客厅里,钟其秀正笑说着什么,另一个背着光坐得端正的人影就是钟磊的爸爸钟其辉。
秀姨看见她进来,冲她招招手:“来,清清,先过来坐一会儿。”
宁清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手里牵着的粉团儿们率先扑进钟其辉的怀里,嘴里甜甜地叫:“外公~”
钟其辉一手一个将两只抱坐在腿上,平日里略显威严的脸上此刻漾满笑意。
“外公,我们把小舅妈接进来了。”依依讨赏似的道。
双双附和地点头:“嗯嗯嗯。”
“真能干,晚饭后每人奖励一块巧克力。”钟其辉慈爱地看着两个冰雪可爱的外孙女。
“好耶好耶!”两个小人儿欢呼,她们平时被钟家大姐严格要求,巧克力、甜点什么的都在限吃范围内。
“清清,在学校怎么样?听石头说你住校,还习惯吧?”钟其辉和蔼地看着宁清。
宁清恭敬地点点头:“挺好的。”
“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你父亲不在还有你秀姨跟伯父呢,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两个多嘴的丫头小大人似的多嘴:“一家人一家人!”又蹭过来一人一个拉着宁清的手臂撒娇地晃:“小舅妈什么时候住进来啊?我们还等着跟小舅妈学跳舞呢。”
宁清一怔,钟其辉和钟其秀却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钟磊。
客厅的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宁静之中。
幸好有一道清亮的女声适时地响起:“开饭了!诸位请移驾吧?”
说话的是钟淼,她身上还套着一件维尼熊的围裙,上面还沾染了不少白色的面粉,但却丝毫不减损她的气质。
钟磊走过去推着她往厨房走:“唔,钟教授做的饭菜我可得好好尝尝。”
钟淼笑着拿手中的铁勺轻敲他的脑袋:“贪吃鬼,饭菜都是大姐做的,我只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大姐钟晶是某部后勤处的主任,说话做事都带了部队上的严肃之风,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熨烫平整的套装,就连脸孔也经常端庄地板着,眼神看向宁清的时候,带着意味不明的通透和嘲讽,总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秀姨说过,钟夫人怀上钟磊的时候,身体不太好,所以早产加难产生下钟磊后就在产房里亡故了。钟家上下对于她耗尽生命诞下的孩子格外的宽容疼爱,钟其辉当初甚至使用了自己平时不屑用的特权,给儿子的公司开了方便之门。钟晶更是在钟磊的成长过程中充当着亦母亦姐的角色,这也难怪钟晶总看宁清不痛快——谁愿意对厌恶自己弟弟的女人摆出好脸色?
而这也是宁清在钟家所有人中最怕钟晶的原因。
长形餐桌上,主位上钟其辉的右手边是钟其秀,然后是钟晶和双胞胎;这边是钟磊,和钟淼一左一右将宁清夹在了中间。
这个顺序让宁清很有压力,因为她的座位正对着钟晶,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审视般的目光。
布菜的仆人知道宁清的喜好,所以她的面前清一色都是风味俱佳的素菜。钟磊处心积虑地想改造她这一点儿,经常不死心地带她去海鲜馆、西餐厅,想培养她对肉食的爱好,可惜宁清总也不配合,其实她也不是对素食多么执着,纯粹是不想如他的意就对了。
“食不言,寝不语。”钟家人把这规矩执行得很彻底,整个用餐的过程中,除了双胞胎偶尔的絮语,还有筷子刀叉相碰的声音,再闻不到其他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