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己没有因为卓琳的冷语而哭,因为那有什么可哭的?没有因为这个就睡懒了不去给母亲请安,没有因为贪吃而胡吃,更没有什么孩子,没有要说不堪的话。只是因为自己病了,也因为太想他了,可是他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误会她的,可是他连应该要知道的都不想知道了,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屋里死一般的冷寂,昏黄的床头灯惨烈得燃着黑的焰火,那不够强烈的焰火硬生生地雕刻出茶几上堆起的一叠礼盒,棱角那样分明,花纹那样斑驳,斑驳得好像自己的那颗惨烈的心。手腕上戴的那串太太为她祈福送的暗红色琥珀绛珠手链湿汨汨地冒着冷汗,硌得胳膊都涩涩的,涩着满满的冰渣。满心满脑的激流在撺掇,在呼啸,终于被这海啸般的滔天大浪打倒在地,沉沉地跌落了下去。
第15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7)
时间往后推移着,那么慢,那么悠久,可也过去了,佳音的病也好起来了,但自此后家里的气氛就有些变了。太太一直都是冷冷的,现在也依旧是冷冷的;四姨太却不像先前那样热情了,见了面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而和卓琳,佳音是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她原想到卓琳不好对付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无理取闹,搬弄是非,落井下石。本来是想找她去理论的,可想起靖璘说的话却又怯步了,倘若再去的话,她不定又要在靖璘那里说什么话,本来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万一到了“月正圆时伤破镜”的地步该怎么办,索性只能视若不见了。
卓琳当时因为路上被佳音讽刺了一句,没来得及抢白,丢了大面子,实在气不过索性回来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对靖璘发泄了一通,却没想到因此三哥三嫂关系倒变僵了,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所以以后见着佳音也只是讪讪的,并不说话。
书房是整个屋子里布置得最简单大方的一处,诺大的房间里只摆着一架精致富贵的书架以及架前规整地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桌,多的陈设便是略带中国古韵的西洋花架以及架上的那株百合花,那是佳音自己让当差在花店买的,她一直爱种花,自到了吕家却不方便种了,只得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布置一下,倒也惬意。如今花开依旧灿烂,乳白的鲜嫩的花瓣拥着中央纤小灵秀的花蕊,说不出的明媚动人;书架上层层罗列着横亘古今纵贯中西的书,那份干净整齐,如见其人。只是如见其人,他却不常在。
原以为他会永远不理自己,不成想他还是会偶尔回来一趟,漫不经心地、淡淡地和她说一些话,那些话里只有机要没有感情,所以可以想见他还是气着了。但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佳音想,如果没有怎么会生气,可即便生气还是会和她说点什么的。所以她的心里存着一份小小的欣喜,还有一份期许,等他什么时候心闲气定了,再跟他慢慢解释。
可是所有的只是期许,因为他不在,一直都是忙忙的,这都快过年了,还是那么忙;书房里淡淡地弥漫着他的气息,书里淡淡地散发着他的味道,只是他不常在。
从书房的窗户望下去,是绿树浓荫、梅花缤纷绽放、小桥流水假山亭阁竞相掩映的后花园,到底是南方,淫淫冬雨,雨丝间还扯动着风的做作,但到底吹不散那绿意蒙蒙。这后花园要比前院大多了,平常大家的屋外休闲娱乐基本上都是在那里进行的,而后花园的后门再往里走,又是高尔夫球场和跑马场。
后花园里有佳音最初最纯的快乐,刚结婚时,只要一有空,靖璘就长带她到后花园里去散步,或是和卓琳、四姨太一起打球,然后他会帮她擦汗,他舒服的手掌就像六月里清凉的甘泉,沁人心脾。他还说要带她去骑马,也许是因为时间有些久了,话音都有些清淡模糊了,可是她记得。只是他太忙了,怎么这么忙,忙得让她心疼。
真的到了过年的时候虽然忙,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佳音却甘之如饴。因为这段时间靖璘就真的闲了,每天带着她出席各种场所各个宴会,家里的或者外面的。他牵着她的手,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心驰,那感觉又好像结婚的时候那样,他慢慢牵起她的手,稳健有力,默默地提醒她要注意什么,然后就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吕家一切都是新的,新人物、新思想、新潮流。佳音觉得新鲜又有些茫然无措,也只得慢慢适应,其他的还好,唯有舞蹈却绝不入流。
舞会免不了要跳舞的,因为佳音不会跳,所以就一直坐着看别人跳,只是觉得有些难堪,男人女人身体贴得那般近摆首摇尾,极尽缠绵,让她心里真有些堵。佳音不喜欢这样,可是看到靖璘也和一些妩媚妖娆的洋装扮相的女子也这么弛来荡去,又有些矛盾了。正在无所措间忽然注意到吕家上上下下的男女都在舞池里搭着异性的手跳着,想着原来这也是新式生活,原来男女可以相处得如此开放,心里倒也得到一丝宽慰了。
吕太太只是在家里的舞会上露个面而已,除非是饭局,一般是不出去应酬的。而因为过年的原因,吕家全家上下也有了团聚的机会,二姨太、三姨太也难得地来了。三姨太的到来好像是点亮了整个舞场的最璀璨的水晶灯,炫目的吊灯将她周身踱上了闪闪晶光,虽已经三十四岁了,却依旧身材袅娜,风流婉转,风韵依旧。四姨太看这阵仗,索性撇撇嘴就不跳了,来到佳音和二姨太身边坐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过瞟,真真费了好大功夫才收回来。借着过年的喜庆,平常在老爷吕敬之和太太吴素珍面前不敢作声的靖瑫也壮着酒胆在花丛中拥红抱绿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十几天的过年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但凡和靖璘呆在一起,哪怕一小时,于佳音而言也像一秒一样,转瞬即逝了。可是没了他日子还要过下去,为了以后少发生争执,佳音索性也不出去了,整日价呆在自己屋里看书或是养花,好在院子里的合欢树和梧桐树也开始绿芽去旧叶了,碧晔生辉;花儿因为天气还冷吧,依旧瑟缩着不肯展颜,可那愈露不露的娇羞态早将那份柔媚散在空气中了。佳音因而心里比之前倒轻快多了。
玉门商会旗下的南方剧院要举办两周年庆典,吕敬之将此事一律交予靖玿和靖璘来办。因为和艾家联姻,生意上的合作也多了,自去年十一月起就繁忙得紧俏了,很多事情因为不放心,吕敬之依旧自己亲力亲为,故而最近一直都很繁忙。
南方剧院两周年庆典,自然要请当家花旦宫静妮唱主角。可这宫小姐说来有些小脾气小个性,往常的活动金嗓一开只唱一首,今天遇上这样的大事却也是烟眉微蹙,勉强再加一首。可是一站到舞台上,那舞台便是她的了,身上着一件绛红色低领洋装礼服,微微摇摆着高挑婀娜的身姿,无限灵动婉转;水润亮泽的丹唇一起,无央春风秋月。她,不愧是江门最美的女子,仅仅两首已在这天地间工笔写意,只描摹了一个她,却无限婆娑,。
怎奈佳人心高,两首唱完,当即就下去了,不管观众怎地喊破了嗓子呼“安可”。韩子沫倒是忘了喊,只是一味地发呆,半晌回过神来,发现吕靖璘依旧坐在身边没走,正怒意冲冲地看着他,嘴角却瞥了一抹笑意。韩子沫当即有些尴尬,但也随即缓和神色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小气?当年要不是我主动放弃,哪里有你们现在的浓情蜜意呢?现在连看一眼都不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快给我闭嘴,少在这装蒜,我和蓝清儿什么都没有,你跟她胡说些什么?”靖璘这回嘴角没了笑容,眼神怒意稍减,却也不容半点玩笑。
韩子沫并没有被吓着,倒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为这事啊,我说呢你怎么不追出去。她要问我,你让我怎么说。”
“她问你什么了?”
“就是问最近你和哪些女的在一起,那基本上就是你老婆和蓝清儿了,蓝清儿又是个一等一的妩媚风骚,你说你跟谁在一起跳舞不好,非要和她!”
“蓝清儿是万通电影公司老板吴卓正力捧的明星,人家吴老板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荐给我做舞伴,总不能不领情吧!”这么说着,靖璘的眼里流落出浅浅的一些无奈:“她不是说想拍电影吗?还不是为了她。”
“那就跟她直说呗,在这里呆着什么劲的。”说完,韩子沫又是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说:“明白了,蓝清儿,因为你们曾经有过一些风花雪月嘛,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何况是跳进她的黄河。”
靖璘本来听韩子沫这么说,目光“刷”得一下变得荼毒般凛冽,但却又一瞬间污上了一层愁云,叹了口气,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你先陪我去个地方,然后给你想办法。”韩子沫讲起条件来倒很飘飘然。
靖璘似乎猜到了什么,冷笑着问道:“什么地方?”
“百花楼,听说那里最近新来了个戏子,昆曲唱得提别棒,你得陪我去听听,顺便帮我参谋参谋,好的话,帮帮哥们,阿妮这呢,我也尽我所能。”
“你就没想个好地方,帮你害一个良家女子,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吕靖璘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哼了一声,说道。
“你得了吧,那里能出良家女子,鬼才信呢。再说我又不是不了解你,想去吧就去,装什么正人君子呢?”说完,韩子沫眼睛斜睨着吕靖璘,看着他自己倒笑了。
第16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8)
百花楼位于贯穿静宁南街横贯东西的光明路上,因也位于市中心,所以这条街亦车如流水马如龙,中西交融美轮美奂的建筑巍峨而整齐地伫立在街道两旁,亦古亦今,奢华里排布着简约。杨柳阴阴细雨晴的三月,楼间缝隙里也隐约伸展出幽翠滋润的嫩枝细叶,姹紫嫣红的海棠青杏也害羞地遗漏出了一抹抹风姿。整个城市映着这美景也越显出荡气的风韵了。
两人坐车就一路直往百花楼去,街边的景致似一抹抹烟云瞬息闪过,百无聊赖,吕靖璘还是把话题转到了这位神秘的戏子身上了:“堂堂财政厅长兼益民银行董事的公子还怕搞不定一个小小的戏子,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韩子沫这才认真地笑笑,说道:“关键是听说她被警察厅特勤科科长杨力奇看上了,整天往过跑,我不想和警察厅有什么过节,你岳叔父不是和警察厅是刎颈之交嘛,所以…”说完,满含深意地鬼魅地看着吕靖璘。
吕靖璘不禁冷笑了两声:“哼,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事。人家杨力奇哪里是什么科长,人家好得是厅长,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不气呆了。你也不要扯上我岳叔父,我和杨力奇还算有些泛泛之交,到时候看看吧。”
“你就别到时候了,就定了吧。”
“你要是没看上那女的,我干嘛还费这么大劲。”
“反正昆曲和新歌唱得好的,我都喜欢。”韩子沫说得一脸正经,吕靖璘拿他没法,也只得苦笑。
百花楼老板看是吕家三少爷和韩部长公子驾到,亲自接到车门前,弓腰呵背地一直引到楼里。两人甫一下车,礼帽风衣卓然于身,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引得街上一种女流十有八九驻足回眸。两人却也习惯了这种礼遇,不禁得意地迈着矫健的步伐雅然前行。
百花楼是江门最富盛名的青楼,虽说里面的排布还是古式风格,但也布置了灯光、舞美等现代设备,倒也别出心裁,独具一格。这里培养一批能歌善舞、能吹善弹的自家艺妓在舞台上吹拉弹唱,不乏有色艺兼备的出类拔萃者,故而常常引得很多男主顾频频光临。
吕靖璘和韩子沫自然是直接到二楼的包间里坐着看戏了,两人屁股还没坐热,乐曲前奏就出来了,只是佳人还未露面,听着曲子就知道这是一出《步步娇》。吕靖璘对乐曲不是很通,故而也只是看热闹;韩子沫因心心念念着伊人,所以心也不在乐曲上。
也只一会的功夫,戏台后角帘幕轻起,颦颦婷婷走出一着粉色女花褶子长衫,疏着平三套蚂蚁鬏的女子,婀娜婉转,体态轻盈。起唇慢慢唱着,伴着轻灵的舞步游曳生姿。
韩子沫先是呆了一下,冒出一句话:“好像一个人。”
吕靖璘也纳罕,摇摇头不可思议道:“好像她,只是有所不同。”
韩子沫转过头来,眼里满是一种急切,急切地想要知道:“你也看出来了是吧,什么不同?”
“她是灵动,而这个女子是灵秀。”
两人心里都满盛着一缕不可思议,看着她在舞台上轻摇慢颤,舞臂甩袖,不见怎样妩媚,只有一股清新灵丽之感。声音从她朱唇流出真如清泉流水一般婉转动人,升降转和如彩虹划过天际般润滑流畅,真真是天籁之音。看得台下一众男宾只管目瞪口呆地看着,忘了欢呼,忘了雀跃。
正看得入迷,忽然身后传来句“这女子好眼熟呐。”两人皆回过头来,是位眉目清秀、西装革履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富家少爷,可是仔细一辨别,才发现原来是卓琳,皆是惊异了一下。
靖璘忙地站起来,看着她有些恼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能来的吗?要是让妈知道了你就别活了。”
卓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三哥着急的样子,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忙宽慰道:“哎哟没事,只要你和子沫哥不说谁还知道啊,再说你们俩怎么跑这来了?子沫哥,你说呢?”
韩子沫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笑笑说道:“这扮相倒好看,英姿飒爽的。”
三人又把目光转会到舞台上,卓琳忽然说道:“你们不觉得她很像三嫂吗?虽然有些不同,但还是像。”
两人心里的疑虑到底让她给抖出来了,心里似乎舒服一些了。眼光也就一直停留在了舞台上,久久不再移动。
一曲落下,台上的她娇怯怯地向观众福了一福,转首准备要走,台下忽然传出一计声音:“小姐别走,可否和陈某共尽晚餐?”台下的人还没来得及鼓掌,倒是被这声音给唤过去了,皆转首看此人。
只见那人生得身粗腰圆,一脸横肉,肥头大耳,满脸的富态,身上合着尺寸穿着米色格子西装。眼里满是欣欣欢喜与倾慕之色,张嘴就哈哈大笑着。那姑娘一看这情形,虽不曾退步,倒也一直在台上站着瑟瑟发抖,颇有些花容失色。那男子见状,更是喜欢的了不得,大跨步就走上舞台,抓着那姑娘的手就往下走,边走边说:“别怕别怕,哥哥不会害你,就是带你去喝喝小酒解解闷,瞧你一脸愁眉的样子。”台下有人错愕有人起哄,倒也热闹非凡。
“这个男的又是谁?”韩子沫疑惑得看着问道。
“快别管那男的是谁了,那女子不是要被他强行带走了吗?快想想办法啊!”卓琳着急得直跺脚,拉着靖璘的胳膊拽来拽去,情急之中,忙对着下面喊道:“喂,慢着,我们这里有位爷看上那姑娘了。”
韩子沫也借着风说道:“吕家三少爷想请姑娘去喝杯茶,早先说好的,姑娘忘了吗?”
台下顿时都望向台上他们这个包厢,唏嘘惊呼之声此起彼伏,那男子见是这两位公子爷,手没松开面色却有些怯懦了。
吕靖璘看推脱不开,顺势就下楼去,楼梯安在戏楼一角,但位置上基本全楼的格局一扫无遗,边下楼边淡然说道:“我和这位姑娘是好友,姑娘难道忘了我了?怎么办,她是我朋友,还请这位仁兄高抬贵手。”
男子这才松了手,笑意弥上脸说道:“哟,原来是三少爷呀,还有韩公子。不过这三少爷说笑呢吧,烟花巷子里倒有你朋友?”
“没办法,四海之内皆兄弟,贫民区也有我不少朋友。”说着将那姑娘往身边一拉,看着那男子满面春风地笑着,但眼神是不容抗拒的锐利。
“好吧,恭喜三少爷又得一佳人。”男子气泄了,但依旧仪态从容地说着。
韩子沫忙摆了个手势:“诶,这话先生就说错了,吕先生刚娶了艾家的小姐为妻,夫妻相濡以沫,感情甚笃,又怎会做出那等之事。这位小姐原先家道倒也殷实,和卓琳小姐还在一起念过几年书,算是手帕交。怎奈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在此卖艺,卖艺而已。卓琳小姐宅心仁厚,顾念旧情,特意托我们来此照顾一番。”说罢,笑意拢上眉,英气更逼人,说道:“所以先生,话不能乱说,这要是让西江的艾老爷子错会了,大家就都不好过了。”
那人听了艾老爷子的名号,顿时一凛,但也忙笑着拱手作揖告辞离开。这里百花楼老板早已听到风声,只是站在一边不敢上前,这里看着那男子走了,就忙赶过来堆着笑说:“哟,我们月儿姑娘竟然是大小姐的故交,难怪一开始我就看姑娘气度不凡,以后定当好好照看姑娘,还请三爷回去给说明请大小姐放心。”
这里卓琳因为扮着男装,本来兴致勃勃地看韩子沫和人耍嘴皮子,突然牵扯到自己,想要发作已是不能,只得忍着,这里这老板又提出来,真是忍无可忍又不好发作间,挥一挥手声音雄厚地说道:“行了,我们知道了,这里就拜托贾老板了。”说毕,拉着两个人就直接往外走了。
这会天边飘移着朵朵黑紫色的云朵,悠悠荡荡得像一群夜游的孩子,天色渐渐四合,一片迷蒙的气息笼罩下来。三月的夜晚天还是有些冷,那女子因为穿着戏服还没来得及换,更是瑟瑟如寒冬中的小动物般,靖璘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她避让了一下终究还是套上了,轻轻说了声:“谢谢。”眼神也从刚刚的惊恐交加逐渐变得柔和了很多,只是也掺杂着迷茫与具足无措。
“你们干嘛提我?有没有意思?”卓琳一出来就尖声嚷道,也忘了自己此刻的装扮。果然她一说完,那女子双眼吃惊诧异地看着她,只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了。
“我们没有意思你有意思,做什么跟到这里,快给我回去。”说毕就将卓琳一把拉到她来时坐的那辆车上,嘱咐司机直接开回去,就过来了。
第17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9)
吕靖璘将她带到离百花楼不远的一处饭店,帮她租了间屋子,将钥匙交到她手中,嘱咐她跟着服务生就可以了。但她站在原地并没动,头一会抬起来看看他又低下头,脸颊不只因为化妆还是什么缘故,一抹霞红如出水芙蓉般绽放。他终究看不过,将她带入房间。屋子不大,淡绿色的壁纸如一整卷的油彩画依在墙上,床铺、沙发、高几等等家具一应俱全,虽不是上好的但也算富贵。
靖璘看着她那娇羞的样子一瞬间倒有些怔忪,半晌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秋。”她的声音细如蜻蜓点水,低头一直在搅弄着戏服的衣带。
“一叶知秋吗?”他问道。
她不语,只抬头向他笑笑,那样子娇羞甜美。
靖璘转头看着屋里的陈设,问道:“为什么要在那里唱戏?多危险。”
林一秋缓缓说道:“因为母亲,母亲身体不大好,要花钱看病的,父亲早就不在了,就只能…”
“那母亲现在在哪里?”
“在静宁北街的一个院子里,我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就骗她我在做小工,厂子里包吃包住,所以隔几天去看她一次。”
谁曾想她竟然告诉他这么多。不过静宁北街,静妮前段时间就在那里的一家饭店住着,虽有些偏远,但到底还算是清幽雅静的一个地方。靖璘这么一想,心里倒也不再担心什么。转而对她报以一个鼓励的眼神与微笑:“以后你就说是我的朋友,不,说是我和韩子沫先生的朋友,应该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谢谢。”
靖璘看她气色如常,不再慌乱,心里舒了一口气,告辞便要走。
“啊,你不要走!”林一秋突然细声喊道,神色陡然间又蒙上一层慌乱的薄纱,茫茫间眼神有些错乱,将衣服拿下来递给靖璘:“你的,衣服。”
靖璘看出她眼神里的那丝不安,接过衣服安慰她说道:“这里很安全的,不用害怕。你就在这住下吧,戏院就别再住了。改天我再来看你。”说完看她锁好门才走出来。
车里的韩子沫正百无聊赖地手肘着窗棱,焦急地等着,见吕靖璘开了车门,就问道:“怎么这么久?怕不是…”
“少废话,我没那么随便。不过她你就别想了。”吕靖璘瞥了他一眼,薄怒道。
韩子沫更加疑惑了:“奇怪了,你看上了?”
吕靖璘带着些许回味慢慢道:“没有,只是她和别人不一样,你不要误了人家。”
“在那种地方我不误她她也自误了。你怕是真看上她了吧?”
“你放心,我不会碰她!我说到做到。”
“你爱碰不碰,无所谓,不就一个戏子么。何必说得那么郑而重之的。”韩子沫不禁好笑道,摆摆手也就放开了。黑夜中的霓虹灯灿若星子,在车窗前一道道刷过如疏懒撇过的油彩画一般散乱烂漫。
南方剧院两周年节骨眼上要忙的事情还真是多,举行庆典、摆宴请客,完后还要照顾南方报业和面粉厂的事情,也够吕靖璘忙一会的。这天还真是忙里抽闲,猛地听到父亲得空在家,就想回去应个点再出来,让阿江开车,便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