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专门挑的明艳靓丽的，但镜子里的一张瘦弱小巧的脸上却苍白无力，眼神空洞无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曾想，这张脸已经二十岁了，却原来任地憔悴。佳音忙打开化妆匣，认真地往脸上涂抹着，以盖去病容。
出来后才知道已经十一点了，早饭叫厨房做了西餐，大家已经吃过了。四姨太见她下来，忙笑道：“哟，寿星才起来呀，可是知道今天自己生日所以多享受享受。”
佳音本就因为起晚了让大家笑话自己贪睡而不好意思，这会就更窘迫了。四姨太看她脸色绯红，且因化了点妆，脸上显得粉雕玉琢，明艳如花；身上掐身穿着件藕荷色金玉缎云纹长旗袍，右下摆用苏绣刺出一大抹疏散的云朵，整个人如立云端，颦颦婷婷。看看便问道：“现在饿吗？让厨房给你熬些粥吧，你又不爱吃西点，怕等会出去了又吃不下了。”
佳音出来微微吹着点风，还觉得好些，说道：“姨娘早，我不饿。真不好意思，昨晚一时睡不着，也不知几十才合眼，就睡过了。妈在哪个屋子，我去给她请个早安。”
“太太出去了，说是今天你生日，她去庙里还个愿。太太是个爱清静的人，所以她让我们几个出去好好玩玩，说是好不容易你来家的第一个生日，谁想到大家这么忙，委屈你了，特地让账房拨了五百块钱，专门做你生日费用。”
佳音越觉得受之惶惶，看着四姨太无助地说道：“可是还没给母亲请安呢，都怪我。”
四姨太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对此事的想法，只是看看卓琳在那里和辉晨玩跳棋，并没注意这里，小声说道：“那就只能回来补呗，太太这会子又不在。”
卓琳本来无心关注她们的谈话，但因为佳音起迟了，这会两个人话音突然走低，忙抬头来看着她们俩，说道：“说什么悄悄话呢，起迟了怕我母亲骂你不成。”
“弟妹通常都是早起的鸟儿，哪有睡懒觉的习惯，我想准是昨晚上老三来电话了，惦着媳妇呢，两个人说长唠短的说了大半夜，害得弟妹都没睡好觉。”
“你也真是神了，怎么在我屋里睡心倒跑到老三媳妇那去了。”四姨太微微一笑，瞥了眼大少奶奶。又看着佳音的披肩长发配着旗袍显得家常气了些，就让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让小丫头去拿了自己的饰品盒来，亲自给佳音在脑后盘了个发髻。边盘边叫小丫头：“快去叫厨房给少奶奶做碗长寿面，怎么我们都糊涂了，生日总得要吃长寿面的。”
不一会就利落地盘好了，佳音看前面齐齐的刘海倒是没变，只是平常柳枝般垂落在肩上的头发全不见了，全部盘到头上，且没有用头花装饰，在前面看只能看到那发髻牢固顺滑的边角。整个人变得精神了，好像一瞬间拨开珠帘细密的帐子，一朵芙蓉娇艳欲滴的玉立在那里，用一种干脆整洁的美丽宣告自己的刹那芳华。佳音不禁感叹四姨太不光人长得美，连手都是巧的，这不是巧夺天工嘛，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卓琳歪着脑袋看着佳音，眼角带动睫毛颤颤向上撇去，似是有些叹服，说：“嗯，人靠衣装马靠鞍呢，果然不一样了。记得上回学校里开假面舞会呢，也是姨娘给盘的头发，当时倒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才发现满大校园好多女生都模仿着我那样子呢，都是一群傻子，干嘛东施效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头型你没上心吧，干嘛忽然提起来，我看是对哪个人上心了才是真的。”
“四姨娘你说什么呢，做姨娘的都没有做姨娘的样子。”卓琳不想在佳音面前出什么丑，所以真有些生气了，四姨太也就再没敢说什么。又看着佳音旗袍太过简单，只有耳上戴的翡翠蓝的坠粒，遂将自己的一只银色蝴蝶胸针取来给别在衣领下，立时周身就有了不一样的光采。
长寿面佳音也就应个景地挑了两筷子。到十二点的时候四个人就准备出发了，因为天气变冷了，都加了衣服，佳音加了件紫色人字呢短外套。四姨太看天对佳音惋惜道：“瞧你命苦的，偏偏来这头一个生日就下雨了。算了，不管了，下雨也要出去乐一乐。”随即给阿江打了个电话，让把车开回来一辆，到了十二点半就直接出门了。
四姨太让司机直接开到静宁南街的一家英国餐厅，到了后让司机在外面候着，四个人就进去了。佳音之前和靖璘去过一次西餐厅，可那是在西江，自然格局大小都要次一等。这家西餐厅地处繁华要道，是家三层洋楼，外面装修得很恢宏大气，正中央灿然鹤立着七个大字“罗曼蒂克西餐厅”。随着转门进去，眼前立时亮得耀眼，头顶一排排装着水晶吊灯，如一朵朵盛开的透明莲花，明媚透亮。白色桌面红色靠背椅规规矩矩地守在各自的位子上，因为到了饭点，餐厅里人也是人来人往。明亮的环境让佳音心里敞亮了很多，只是餐厅里温度比外边高很多，空气流通不顺畅，倒是头微微有些痛了。
柜台里的记账员看见四姨太，忙向佳音她们恭恭敬敬地问好，又以自己的疏忽致以歉意，喊着老板出来。老板出来见是吕家四姨太带着一众女眷，笑咪咪地慌忙点头哈腰地问好，在前面引路将她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包间。
四人都点了牛排外加几份甜点，五杯果汁，佳音本来窘迫自己不会吃这东西，索性先喝果汁，看着众人吃的样子，也就依样学样，好在她冰雪聪明，慢慢也就掌握了。只是这牛排肉质太过丰满，配料多样，炸得甚是油腻嫩滑，才吃了一口，佳音胃里就涌上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了。脸上浮出细细密密的汗，怕扫了大家的兴，忙的掏出手绢子擦了擦，喝了几口橙汁，说道：“今天不知怎么的，只是吃不下。真不好意思。你们吃你们的，我就喝点果汁。”
“是哪里不舒服吗？”玉斓关切地问道。
“没有，吃不惯吧。大嫂不用担心我的。”
四姨太拿着刀叉一点一点切着吃，也唯有她这么吃，吃一点抿口果汁。这会仔细地瞧着佳音的脸慎重道：“瞧她面色也还行，怕不是…”
“这才多久啊，怎么会有，四姨娘你真会猜。”卓琳在一旁说道。
“我就是猜猜，这又有什么。再说你这小毛孩子懂个什么，这是大人的事情。”
第13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5）
佳音看大家错会了，脸上一阵潮红，忙解释道：“就是吃不惯，大家不要乱猜了。这果汁还挺好喝的，我多喝点。”
“恩，那你就多喝点果汁。咱们也别吃多了，等会撑着了多难看。”四姨太说完，大家又蜻蜓点水地吃了几口，也就停了。唯有辉晨饿狼扑食，一个劲地吃着，不辞辛苦。
玉斓怕他吃伤了，回去闹肚子，忙拦着说：“别吃多了，回头吃撑了又嚷着闹肚子。”
“你让他吃吧，他那份点的味淡些，不碍事的，大不了这个多吃点那个少吃点。”四姨太蹙蹙眼眉思索着接着说道：“这个天应该去花园一街的那家苏州馆子吃芙蓉菊花蟹斗，上次和老爷一起去吃的，味道很好，况且三少奶奶也正好爱吃蟹。上次还有大少爷、老二、老三都去了，大家烧着黄酒吃得很好，还有那盘蟹粉鱼肚，就是不能多吃。”
佳音笑道：“姨娘真是热心肠，想得好周到。家里的蟹肉做得也很好吃，都一样的。不用跑那么远。”
卓琳喝口果汁，撇撇嘴说道：“我说呢，赶巧是我考试那次去吃的，都是没良心的。不过，你们怎么没叫上三姨娘呢，那不是离她挺近吗？”
“你三姨娘自然有她的事情，哪能叨扰人家呢。”四姨太有些不爽快地说。随即又对佳音说道：“下次把他们厨子叫来专门做一顿也是可以的。”后看着房门纳闷道：“怎么还不来，等了好一会了。”
正说着，就有人敲门了，有人推着个推车，上面用粉色盖子罩着。四姨太眉飞色舞，说道：“来了，给你揭开看是什么。”
佳音正好奇呢，直直盯着看，揭开来却原来是个蛋糕，不禁心里欢喜非常。是个白色奶油蛋糕，上面用樱桃点缀着一个桃心，里面用红色奶油写着小楷：“佳音，生日快乐。”
“猜猜这是谁给你定的？”四姨太回过脸去看佳音，却收获了她两行清泪，还有翘起的嘴唇。“哟哟，我们三少奶奶这么容易就被感动了，老三这功夫没白费啊。”
佳音虽然猜到是靖璘送的，可这真真切切从四姨太口中得知，那心情又不同了，如沐了一春的温泉，温暖舒服，还有湿淋淋的甜蜜。
辉晨盘里的牛排吃得差不多了，点心也正吃着，这会看到蛋糕又丢了点心，眼巴巴望着蛋糕，嘴里说道：“婶娘，婶娘，切蛋糕了。”
“行了，你少吃点。你那块也是蛋糕，不能多吃的，吃多了噎到喉咙，就喘不过气来了。”玉斓在一旁小声叮嘱着。
“好，婶娘给你切。”佳音明显有些慌了，忙起身，却起猛了头“翁”得一声，身体就左右摇摆了一下。四姨太看她的样子就笑开了：“你瞧瞧三少奶奶，受老三一份生日蛋糕就激动成这样，你慢着点来。不是我说呢，这老爷忙也就罢了，他们兄弟两个以前那样也就算了，这会结婚了还是不着家的，下次啊你让他亲自把蛋糕给你送过来。”
卓琳一听见四姨太这番话，忙就接过去：“你说的那是二哥，三哥很少在外面过夜的，就是回来的晚罢了，现在倒好，一不回来就都不回来了。”
四姨太本来就觉得话说的有失分寸，这会又被卓琳抢了去说出这话来，忙打圆场道：“那你父亲不也一样吗？都是大忙人罢了。”
佳音因为看见蛋糕如同看见了靖璘的心意，脑海里除了嗡嗡的蜜蜂飞动声，就只是他的影子了，那里还听得到四姨太和卓琳说什么。
这一份蛋糕，佳音着着实实吃了个透，且不说心里脑袋上都有些难受，重要的是这是靖璘的心意，不能浪费了。蛋糕里面还夹着饱满的葡萄干。大家因为前面没吃多少，所以这里陪着佳音也吃得津津有味了。
吃完下来，司机正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喝着咖啡。看见她们下来，慌忙到门口将伞打开，一个一个接到车上。然后直接开到亚细亚电影城看了时下的新电影《卖花姑娘》，出来后天却放晴了。天边一抹抹红黄相接的彩霞似一条条绸带，浪漫温馨地舒展着，挥舞着夕阳的恋曲，只是一直飘在那里忘了下来。
四姨太建议大家散散步再坐车，不然吃的全郁积在体内不好消化。遂嘱咐司机在花园二街处等着。雨后的街道漫积着一小湖一小湖的水，路面净亮润泽，马路两旁的楼房被雨水一灌顿时清新了很多。四个人边逛街边谈天，说到佳音和靖璘的结合，四姨太笑道：“你们两个倒也有缘，母亲都是信佛的。难怪你说习惯了呢。”
“嗯，我母亲虽然和太太一样是信佛的，可脾气没有太太好。”
“心好就行了。听人说你母亲是个大美人啊，可惜没缘一见，不过见到你算是和她半个缘分了。”
说到这，佳音倒没有什么觉得受之有愧之感，因为母亲确实漂亮，虽然而今已经不惑了，媚眼却依旧泛着清澈的秋波，不过只是秋波而已，已经荡不起涟漪了。佳音也知道四姨太的意思，有些无奈地说道：“她是很漂亮，但就是脾气太不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别说靖璘了，就连叔叔她也不理的。”
“那可能是修佛成性了吧，凡是男人都不待见的。不过连我们家靖璘也不得她意，你母亲倒是有些特别。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好，长得也这么水灵。”四姨太的眼神幽幽的神往之情飘荡在明媚的瞳仁上，微微有些醉。
佳音满足地笑着，“我其实没有母亲漂亮，谁见了母亲都会说她漂亮，见了我，顶多说艾小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全是客套话。”
“哟，都四十的人了还能如花照水？你也太能夸了吧。我看四十岁照样迷人的人只有一个。”卓琳本来和玉斓走在前面，和辉晨聊着什么，这会听她们的谈话，忙的转过头来不屑地说着。
佳音直直地看着她，问道：“谁？”
“杨贵妃，她是三十八岁死的，也快四十了，还不一样将唐明皇的心勾了6年，然后唐明皇也终于归于离恨天了。”
“那不一样的，杨贵妃始终是个传说，而我母亲就在身边。”佳音自信肯定地说着，四姨太看她这样争执还是头一回，不觉就笑了。
卓琳可不买这帐，顺口说道：“哼！说得毫不知耻。”
“卓琳，你说什么？”佳音出口怒道，不禁咬咬嘴唇，愤愤地瞅着前面卓琳的背面。
卓琳得了这话，也来劲了，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由轻蔑转瞬之间勾勒出夸张的诧异：“哟哟哟，看看，这样子，多像刚刚电影里那个倚红楼的环儿，还有，她也喜欢紫色，爱穿紫色衣服。”
佳音放平了心境，眼神镂刻出一丝冷笑，说道：“我只怕也是形似而已，不像卓琳小姐，那样子真是神似。”说完，便不想和卓琳多争执，忙就加快脚步从卓琳身边擦身而过，径直走去。
四姨太一看这阵势，知道形势不大好，忙就给玉斓使个眼色，玉斓便拉着辉晨追着佳音而去。四姨太这里看卓琳有气却来不及发了，在瞬息即崩的形势下，忙走到卓琳身边安慰道：“哎哟，看把我们大小姐给气的。这再真的气出病来了就直接别去学校了，赶明儿你五哥回来了还要考你英文呢，这段时间到底长进了没有？”
卓琳本来气郁结在体内，时不时喷出一丝冷笑与不服，这会听到靖瑶的名字，心收了收，却又心不在焉地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夜正式阖上了她缜密的外套，黑得优雅，黑得深远。潮湿的空气游荡在静谧而晕亮温暖的灯光里，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似的随处攀附着。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却原来依旧涂抹着滟滟的水光卓然俏立在那里，并没有被雨水打压住那份姣美，灯光下更如灿然星子。原来她们并没有被打垮，佳音虽说难受至极，可是看到这份生命的赞礼，这样想着，还是在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因为要着急给太太去补个晚安，佳音就径直往太太屋里走，过了大厅忽然发现茶几上大大小小堆着好几个礼盒，倒有些吃惊，不禁心里又涌上一股暖流。但看了看就赶快走开了，因为请安更要紧。
第14章 情生两地，只开一处（6）
深夜了，佳音朦朦胧胧地睡着，突然有个微凉的柔软的东西软绵绵地触摸着额头，不觉就给惊醒了。原来是靖璘回来了，昏黄温和的灯光里他踱着一身的金，眼里透着分着急，又有些疲乏，不过总不减那眼神的明亮晶光，澄澈如水。佳音忙地起来，苍白的脸上虽然疲惫无力，但还是灿灿地笑了，却只是笑了一下，就扑到靖璘怀里哭起来。
靖璘拍着她的肩背，温和地说道：“我听说你病了，好端端地怎么病了？你也太不小心了。现在怎么样了？”
“嗯，就是自己不小心的，怪我自己。害得你忙里还要抽空来看我，可是，可是我想你。”佳音并不起来，依旧偎在靖璘的怀里，哭着说，就这样子似乎就能赚取一份温暖，他带来的温暖。
“吃过药了吗？”
“嗯。”屋里有几秒的寂静后，佳音慢慢起来，有些愧疚地看着靖璘，伸手去亲亲地抚摸他的脸，棱角分明清风般的脸庞却似乎有些消瘦了，不禁心疼道：“你都瘦了。很累吗？累的话就交给下人做啊，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靖璘拿下她的手，淡淡地说：“没事。”随即又问道：“我给你定的蛋糕还喜欢吗？明天好了的话就去各房答谢一下，虽然没给你正式过个生日，但礼物都尽到了。父亲说委屈你了，今天比往年忙了许多，只能等来年好好给你办一个生日宴。”
佳音点点头，又忙地摇摇头，也不哭了，就这样看着他，头也不晕了，脸也不烧了，身上也不乏了，全身立时都好了，看得自己都漫出一汪笑容来。凝望了几秒钟，慢慢说道：“不用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靖璘看她温柔的眼神因为病着有些疏落，但疏落间依旧透过来缕缕清光。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些不解与失望，就问她：“怎么你还和卓琳吵架了？”
佳音的心跌落了一下，落上了几许寒霜。她企盼地看着靖璘，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吞吞吐吐地说：“我，她说的话，她说的话…”
“她说的话怎么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她性格比较任性，你虽然比她小，但你是她嫂子，就应该有颗包容的心”
“她说的话有些过分。”佳音本想卓琳是靖璘唯一的妹妹，自然在靖璘眼里就是一颗夜明珠，所以最好不要和她有什么纷争，即便有了也最好不要向他提起，免得他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烦心。可是靖璘现在对自己产生了误会，这话就不能不提了。
“怎么过分了？她是无心之过，你也要拿有心去计较吗？”靖璘听不过佳音的解释，因为他知道卓琳一向是心直口快，兼又是从小娇生惯养而形成的大小姐脾气，说话经常没遮没拦的。大哥靖玦搬出去之前就没轻没重地胡说了一番，可大哥大嫂一向视她为孩子，并没有计较。想到这些，不禁失望地侧过脸去，看着窗帘浮动隐隐抖搂出的窗外昏黄的灯光掩映下的夜幕，那样迷离，光线那样惨淡，却也映着自己的心境，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胸襟宽广的人，没想到也任地狭隘。”
佳音听他这么说，心头就慌了，忙抓着他的手，说道：“靖璘，你听我解释，我不能因为是她嫂子，就由她胡说。你不知道…”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她就是这个脾气，那照你这样子大哥大嫂当年出去的时候都要颜面扫地永世不登家门了。”看着佳音眼里又蓄满了泪水，靖璘心里生出些许烦厌，甩开她的手，目光凛冽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却也不想看穿，说道：“你也知道你是个嫂子，怎么昨天她就说了句急话你就抹起眼泪了？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母亲的安是一定要请的，怎么今天就起迟了？不就是因为卓琳那几句话吗？”
佳音觉得心在被一刀刀地凌迟，一刀刀渗出血来，刀面上残存的一丝闪光最后也被血给吞噬了，还不断地泊泊冒出血来。血在心里流，脸上一行行清泪却也弥漫了一脸的无助与悲哀，可是她不甘心，还是要争：“这话是谁跟你说的，卓琳，是吗？她凭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昨天我并没有哭。”
靖璘澄澈的眸子里闪着无数的不信与可笑：“连孩子都看到你哭了，你还要狡辩吗？我不想再说了，艾佳音，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眼了。”说着，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步子似乎有铅一样重，慢慢踱着，走着走着就停住了，没有回头，声音清朗掷地有声地说：“不习惯吃的东西不要硬撑着吃，你要是让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奉子成婚的，玷污艾家小姐清白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我们吕家也担不起。还有，还有希望你不要和外人也海阔天空地谈‘□□’！你是吕家三少奶奶，要做得让人信服口服，看来你还差得很远。”说着就径直往门口走去，声音随着步子慢慢压过来：“还有，生日快乐。”尾音刚落，脚也踏出了房门。
随着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佳音猛地惊了一下，惊出了一身的汗，赤脚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眼前彻底模糊了，迷迷蒙蒙一片昏黄，昏黄得只有黑的缭绕，那样深刻。他的话那样深刻，那样钻心，这才没过多久，他就不信任她了，连话都是那么钻心。
虽然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可还是冷，那种冷像一条毒蛇一样蜿蜒着从脚底刺到心里，心里的血已经干涸了，早已不再饱满，可它还是要刺痛，刺痛这仅剩一张皮的心。
“艾小姐，冰雪聪明。这是我对艾小姐的初印象，不知艾小姐对我印象如何？”第一次见面，他迎着一身金灿灿的阳光，步履轻盈的走过来，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儒雅倜傥。太湖的水映着他的挺拔的身影，流动在她身边，波光粼粼。
“佳音，可以这样叫你吗？我想这样叫你。”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眸光里满是执着与期许。
“佳音，嫁给我好吗？”他双手握着她的肩头，目光恳切，真真要把她看进眼里去，容不得她不答应。
“佳音，你叔叔答应我们了，只要你叔叔答应我们就没问题了是吗？可是这样让你在母亲那里多为难？以后我会全部补给你。”
“佳音，你会是个好妻子。这么懂事，这么知书达理，这么温柔婉约，你会是个好妻子的。”
他的话先是在远处扯着柳絮飘飘忽忽的，随即又一股脑地冲过来，像一群蜜蜂一样，犀利强劲地扑过来。扑得佳音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耳边依旧嗡嗡的。
他说自己会是个好妻子，会是个好嫂子。她也在努力，一直在努力，可结果呢，却原来被卓琳几句话就毁掉了。他那样看着她，一点点都不相信。好妻子也做不成了，好嫂子也做不成了。因为他都不相信她了，她还能做什么？他觉得她心胸狭窄，举止不雅，出口不堪，他都这样认为她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