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里他也只是将办公室搬过来而已,面粉厂里真正让他操心的只有那支百人军团,所以他的心思多还是放在了外面的一举一动上。那身绿色军装在他身上也有些年月了,只是这样一身衣服的掩饰还是敌不过日本人的狡猾,暗号换了又换,到现在他已经疲倦了,只想脱下这身行头,变回吕靖璘本人。
换回平常的装束,不用再对暗号了,却给敌人加筑了一道提防。驱车径直到静妮的楼下,呆了良久,却是不见任何言语和动作。阿江不禁劝道:“宫小姐只是听了些空穴来风的话害怕而已,她那些话都是言不由衷的。三爷还是上去看看呢?”
靖璘无奈地淡淡地笑了:“空穴来风。她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捏紧拳头又说:“老爷这么忙,我回去都见不到他的影子,他哪还有什么闲心…”拳头已经捏得关节咯咯作响隐隐发痛,他也是说不下去了,强忍着没让胸口的闷气爆发。
阿江小心地问道:“那是回家吗?”
他没做声,阿江知道是默许。愤怒一过,更多的是一种苦闷的怅然。虽然对于佳音他没能给她一个放心的答复,他很愧疚;但静妮也不能拿那种事情来强迫他和佳音结婚,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而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偏听偏信,就相信那无中生有之事。
又是一路驰骋,到了小别馆,夜色已上柳梢头。等到了院子里,触目的凄凉让靖璘惊异不已。往年这时候,樱花繁盛已过,但还余留几分俏丽在枝头;可是而今只是几日不见,枝上只剩了单薄的绿色,全不见丝毫粉嫩,而树下却是一地粉白的碎屑,凌乱而颓败。院子里也已不是从前的花团锦簇,绿叶富庶,稀疏的几盆花盆里都是打蔫儿的扶疏的叶子,生不出一朵鲜艳明媚的花来。满院子的萧条,尤其在灯光的照耀下,夜色的笼罩中,越显得凄惶。
她一向爱干净,将自己收拾得洁净,家里更是不容许有半点灰尘,院子里总是一片花香一派绿意,一进院子满眼都是赏心悦目。可是而今,一切都变了,这分明就是另一个世界,可见她心灰了懒了,连花都懒得收拾了。
蒋妈见着他,却是满脸的愁容,说到佳音就是满院子的颓败,她只有为难,更有一些惭愧。靖璘只得宽慰她,转身进到屋里来。卧房依旧关着灯,院子的灯光射进来,她迎着光团坐在那里,抬眼看着外面,脸上莹莹都是光泽。
她那失神的样子让他难受,却又温暖地想笑,“今天又没有月亮,还看呢?”
她依旧望着窗外的夜空,声音低低地沉静地说:“可是有星星。一带不结心,两股方安髻。惭愧白茅人,月没教星替。”
他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也不想知道。又细看她的容颜,想起蒋妈的话来,当真几日不见,本就纤弱的人瘦得更加不盈一握,脸上也全没血色,全身上下还是那般凌乱。全然没有在意他的到来,目光依旧,不为所动。
她没有抗拒他让他心里顿时有些舒坦,便向她走近,“怎么瘦成这样?”
她忽然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来,好像他是侵入她生活的异物一样,那般看着他,眼里立时就有了几分防备。这让他心里一惊,又一凉,只好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脸去,床头柜上一只蹩脚的荷包在窗外黄灿灿的灯光下格外刺目,她一把抓起,就要下床来。
他站在原地说:“小玉在阿江那里。”
她立在原地,声音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他说,只是她的样子又像是在追寻另一个答案,他又重复道:“我自然知道。”
她的样子放松了很多,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累了,头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他犹豫纠结了一会,说:“最近事情很多。”看她毫无反应,又忙接着道:“是真的很多。一直都在面粉厂,所以没回来。”
她依旧没有反应,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一转眼看到床头柜上琉璃水晶台灯的旁边是碗丝毫未动的百合粥,却是凉得看不到一丝温度,百合片稠密地一片压着一片,米粒一粒粒鼓着。
“是你喜欢的百合粥,不吃身体怎么行?”
她忽然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说:“死了才好呢。”
他隐忍住怒火:“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离婚!”
这么久了,她还是这句,他终于愤怒了。这些天来让他想要发怒发狂的事情太多了,回家来其实是想寻得一个清净一份安慰,得来的却是让他的愤怒爆发的□□,可是却又不能发作出来,只能攥紧拳头坚忍着,一个转身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愤怒至极,他甚少这样愤怒,蒋妈和小姚都有些后怕,只能在一旁惴惴地站着,眼望着甩门而出,一下也不敢动。
阿江一直跟着他,最了解他的脾性。看他这样也不敢做声,直待他上车后,等他将腰间别着的□□拿出来甩到前车玻璃上,“哐”的一声,爆炸一般在车里作响。他陪着小心在前面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他这样是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动了车子。
“三爷,面粉厂那边要时刻小心些,这看样子日本人又要有行动了。”
说完这句,看靖璘并无反应,知道话起到了一定作用,又接下去谨慎地说:“三爷,女人的事情最难搞了,又不是重要的事情,能放就先放一放。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靖璘冷冷地问道:“比如说?”
阿江将□□捡起,递给后座的靖璘,声音加重地说:“比如说,面粉厂,比如说,那支百人团。”
“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三爷说笑了。不过是借树开花。”
“好一个借树开花。”
“三爷,其实顾锦程是棵大树。”
“政治太黑了。”停了一会他又说“不过顾锦程确实是一棵大树,顾锦程是借着他老子和总统两棵大树上去的。”说完却又是一叹,不禁苦笑道:“阿江,咱们去参军吧。”
第137章 还君双明珠(15)
靖璘是打定了主意在面粉厂生活,日子还没完全安定下来,顾锦程却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依旧是一脸诡秘的笑容。只是身上却是地痞流氓的打扮,这幅乔装配上他英俊的脸庞显然不伦不类,让他反语就是一通嘲讽,顾锦程并不以为意,笑容却更深了。
顾锦程的突然到访靖璘是并不欢迎的,这里算是吕家的腹地,轻易不能给外人看的,只是他已经探寻到了这里,再多纠缠对双方都不好,况且让外面人看出了名堂就更不好了,索性大方地让他进来参观。
顾锦程对吕家这座粮仓颇有兴味,虽然对这江南第一粮仓心里大概有个掌握,但亲眼见过后还是被其的广阔雄伟震撼了,这里俨然就是一个江南小镇,每个仓储就像是一户人家,行过的道路平展宽阔,那感觉就是一条充满古韵的街道。
顾锦程知道主人对自己的参观并不欢迎,还是很识趣地及时收住了眼光停住了脚步,转身来到靖璘的住所。这一排房子规格都是一样的,屋子都不大,是古色古香的灰墙青瓦屋,其他屋子都是几个人合住的,靖璘的自然比别个大一倍,他独自一个住着。屋子的陈设是中西结合式的,很简单,却很大方。灰绿色金属品写字台上放有三盆花,百合、建兰和海棠,却都开得不甚好,都像是缺了阳光似的,一个一个耷拉着欲开不开的花苞。
这些萎靡的花倒让顾锦程眼前一亮,玩味地托起那朵百合看了又看,才放下去。转身看吕靖璘正看着自己,温和的表情里他能感觉到几分冰寒,便不再琢磨那些花朵。紫檀木桌子上有佣人给他端来的沏着雨前龙井的乾隆年御制和田玉茶盅,他只是伸手摸了摸盅盖的花纹,笑着问他:“吕经理,猜猜我过来要干嘛?”
“总统要你下野,或者抗战。”
“来看静妮。”这话一出,看吕靖璘的表情始终是一汪水似的平静,他的表情还是笑着,只是也不再随意玩笑了。遣退了侍从官,说:“打仗的话你这作为我的后方支柱是没问题的吧?你们家老爷子不是好说话的一位。”
靖璘轻微地笑着,声音清淡得没有任何感情,“那我就好说话了?再说,在吕家我又不是正经主子,行不行我说了不算。况且现在的我也就是个面粉厂管事的,无权无职,辁才小慧,司令莫不是下错了赌注,让我错蒙大爱。”
“盐梅之寄,非你莫属。你的困境只是一时的,你父亲现在不让你管理商会定有他的筹算,他怎可湮没了你的才气让肥水流到外人田去。再说了其实艾老爷子的经营方针很有些问题,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就当是挽回濒临衰退的家族产业。”
“司令是否看出什么端倪了,何出此言呢?”
“是,是,我鼠目寸光了。是正在壮大。”前话一说,顾锦程便有些后悔了,他方才将那“家族”二字咬得很紧,里面虽然相当隐晦,但也丝丝缕缕地涉及到了最近吕家吞并其他产业的不雅消息,就忙改口说:“最近怎么了?这样没精打采。”
“和你比起来就光彩照人多了吧。”靖璘有意打量了他几眼,笑容多了几分玩味,笑过后,眼神里多了几分严肃,探寻着问:“关于我父亲,最近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传闻。”
“什么?”
“算了。”
顾锦程一脸玩味地看着靖璘说:“我倒是听说了你和贵夫人的一个传闻。”
靖璘心头一沉,瞬即罩上一层阴影,只是当着顾,不好表现得太过情绪化,只得笑着说:“我听说的是你和很多夫人的传闻。”
顾锦程何等样聪明,看出来他的心里不快,就换了方式接着道:“静妮等了你这么久,该给她一个答复了。至于你的夫人,让她成为我的一个故事不就好了,反正和她也有过流言蜚语。”
靖璘的笑容更盛,“别说大话了,顾司令,当年张汉卿差点没被流言淹死。”
“时代不同了,我不会犯他同样的错误。”
“咱们到城里喝酒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锦城没有动身的意思,只看着那盏茶盅,恋恋不舍地说道:“上好的和田玉。”
“你们家不定有多少个这样的。”
“东西都是别人家的好。”
靖璘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拿去吧。”
“不了,只品一口。”说完,端起来尝了一口,表情甚是陶醉,赞叹道:“好茶。”
两人出来来到一家滇菜馆子。这里的菜以风味著称,以烹制山珍、水鲜见长,色泽鲜香,很是诱人。尤其那道著名的汽锅鸡,单鸡汤就清鲜无比,褐色的陶器锅衬得鲜黄的鸡汤,端立其中的鸡肉更显得鲜嫩不已。汽锅鸡的周围围绕着金钱云腿、金沙大虾、茅草烤鱼、红烧鸡棕菌等滇菜中的名贵菜肴。靖璘忙着品味,顾锦程则面对这一桌的美味并不急于动筷子,只是发呆想着,感叹地说:“好几年没回老家了,看这鸡肉只觉得难受。也得有一个多月没回帅府了。你也有很久没回家了吧?”
靖璘兀自吃着,听他问话也只是笑笑,接着吃着,仿佛很久没有吃过这一顿美味了,让他涎馋不已,不忍停口。看顾锦程还没动筷子,用筷子指着鸡肉说:“快吃啊,不是你最喜欢的汽锅鸡嘛,这家是江城最正宗的滇菜馆子,菜很正宗的。”
顾锦程依旧没有要吃的意思,眼光却掉转到开门进来的阿江身上。阿江向顾点头示敬,然后到靖璘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靖璘眉头一紧,当即就放下了筷子,匆忙地收拾完毕,向顾含愧示意要先走一步。
顾锦程问说:“什么事这么急?”
靖璘本来急于要走,听他问着,忽然就停住脚步,笑着邀请道:“司令要不一同去商会,左右坐在这里也是无聊。”
顾锦程随手捞起一块煮的极熟极烂的鸡肉放到嘴里嚼起来,边嚼边说:“不了,这么好吃的鸡肉剩在这里多可惜,以后再去,顺便拜会你们家老爷子。”
靖璘笑了,却不再多言,和阿江忙出来,脸上却是一副眉头深锁,布满愁绪,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家里。
赶到了院子里,蒋妈忙出来迎着,神色有难言的痛苦,又有些看到救星一般的激动,眼光瞥向屋里,对靖璘说:“三爷,你可回来了。少奶奶今天的早饭、中饭都吃了,我就觉着奇怪,结果,吃过后就开始砸东西。”
靖璘边听她说边快步绕过喷泉向屋子走去,又忽然停住脚步,问道:“只是砸东西?她吃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在身边看着,她不会在饭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今天的饭直接在厨房里吃的,我一直在门边偷偷看着,不曾下什么。”说完,蒋妈又有些为难地说:“只是吃完就把碗给砸了。”
靖璘抬脚忙赶到屋里。甫一进屋,就被震住了,偌大的客厅里满地狼藉,竟无一处是干净的。杯盘碗筷凌乱成碎块在地上四散开来,还有她精心养的花盆,破碎了一地,从远处的角落蔓延到脚下。花盆碎块的缝隙里,花也萎落了一地,红的黄的狼狈地在泥土里挣扎着残喘的生命,满地都是斑驳陆离的颜色,残碎在杂乱的景象里。
她一身白衣,依旧是那身白衣,散乱着头发,立在沙发旁,侧着身子,看不到面容。她单薄的身子让他有些不敢置信这些都是她一手所为,可是她手里的那只玻璃杯醒目刺眼,会是下一个牺牲品。而她立在一片杂乱之中,不慌不乱,淡定自若,超然脱俗,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138章 还君双明珠(16)
随着她手里的那支玻璃杯在地上爆炸开花,他踏在乱泥碎瓷里一路走向她,伴着“嗑咔”的声音作响。她只是略微转了下头,又依旧调转回去,面部平淡的捉摸不出表情。脚下是只碎了的花瓶,锋利的裂痕冰冷地竖在那里,她像是没有察觉那股锐利一般,若无其事地抬脚就往上踩。
他一把将她拉回,怒道:“你到底要怎样!不出人命你不甘心是不是?!”
她对上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离婚。”
又是这句,差点将他的隐怒都逼出来,他终于还是忍住了,面色有些艰难地问道:“你是唯恐天下不知是不是?”
她甩开他的手,扬声说:“天下人都像我这么傻吗?问问他们,有谁是不知道的?至于天下人,他们早知道了,用不着我担心后怕,倒该给他们个定心丸,免得又以为是无凭无据的传闻。”
她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这样凛然不惧,眼里都是冰封的寒气,声音发着狠,坚硬凌厉,面容是不容抗拒的威严,更筑起一道坚固的围墙,环环围住保护着她。
他被激得没了办法,她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有些舒坦,不禁默笑了,将茶几上还未破身的晚清茶壶递给她,“是吗?好。把这个也砸了。”
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也不负所望,接过就往地上一掼,“啪”一声,茶壶应声落地。里面不多的茶水漫地飞溅,所溅之处都洇出了形态不一的花纹图案,壶嘴边细细地流淌着残渣水。
“蒋妈,把那瓶康熙窑的图棒槌瓶、青花龙纹瓶、乾隆窑的红釉观音瓶,把那桌子上没砸的都拿来,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要好好发泄一番。”这样喊着,却没有动静,举目一望才知道蒋妈早带了一帮人出去了。他便自己踏着碎渣残屑走向墙边的桃木橱柜里,拿出那瓶乾隆窑的红釉观音瓶,上等的乾隆窑瓷瓶,上面还有稀少珍贵的描金图案,是他一直珍藏的宝贝。
他没有犹豫,直接拿来递到她面前。佳音看了看那瓶子,撇过头去不做声。他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问她:“你怎么不砸了?”
她别过头去只是不言语,他的笑意就更深了。她感觉到了他的得意,掉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气不过,就一把抓起长几上的浅紫色心形项链。她本想做最后的留念,然后将它尘封起来,好忘掉在这里的一切。可是现在,竟被逼到这境地,唯有摔了它才解恨。
靖璘一直没注意桌子上的这条项链,直到她手里的那串水晶项链慌乱地摇晃时,他忽然紧张起来,忙地厉声喝道:“你敢砸它!”
他的声音甫一出,偌大的心形就在前方唯一干净的一片空地里开了花,心形的水晶空壳散了架,而里面那两朵相依相偎的浅紫色并蒂百合也生生给分了家,寂静冰冷地躺在那里,残缺的地方像是没有冻结住的冰霜,是不平整的花纹。其中一朵想是太过纤弱,还残缺了一块。总之破碎了,在那一尺见方的地方,在褐红色的地板上,曾经美得朦胧的浅紫色百合而今赫赫在目,清晰可见,尤其是残破的裂痕,格外醒目。
地上的玻璃水晶碎块刺了他的眼睛,也刺了她的眼睛。她惊愕地发着怔,张皇地发着呆,仿佛不相信这竟是自己所为。她一直珍藏的两朵并蒂百合,就算以后也只是要将它尘封了,绝不是让它伤筋动骨,可是而今竟断送在自己手里。
百年好合,多么美好的寓意。多少次她还恍惚看作了并蒂莲。江南莲花开,红花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从此以后不复存在了。
他没有时间多想,眼里都是惊余后的愤懑,狠命地一抓她的手,使劲捏着,恨不得捏碎了似的,发狠地说:“你满意了吧?”
骨骼被捏的生疼,痛了她的神经让她回过神来,意识回来了,她一声冷笑,硬声回道:“没有。长门终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好,我带你上去,上去好好砸。”
她知道他要带她去那里,他的收藏室,四年多来她还从没进去过,不是他不让,是她生怕自己的疏忽让他的某个宝贝有了意外,是她最不忍见的场面,所以她忍着心里的欲念一直没有踏足。
可是今天,他要带她去那里,让她去砸那些纤弱却珍贵的东西,让她去做最残忍的事情,她没了办法,只能狠命甩开他的手,“我不去。凭什么你说要我去我就去,从此以后没那个可能了。”
她这样,他心里反倒安静了,更有些欣慰。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也温柔了很多。她侧着身子,表情淡淡的,脸上因为刚刚用了很大劲的缘故,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他一伸手就不由自主地触到了她的发梢,犹豫了几许,又放下了手。随手拿起方才摔破的茶壶配的茶杯,轻轻地温柔地递给她。
她看了眼茶杯,转头又看着他:“你要干嘛?”
他柔和地说:“给你砸,我陪着你,砸不动了就说一声,我帮你继续砸,砸到你心里满意为止。”
她忽然就没了力气,没有接那茶杯,方才刚毅的身体瞬间瘫软了,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放下茶杯,看她这样,他的心里方才安定了。他的眉头有几许温柔的愁绪,看着她的侧脸说:“瞧瞧,瘦成这样了。今天吃了饭,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吃了饭才有精神发泄是不是?”
她安静地站着,脸上疲惫得没有了表情,身子单薄得纸一样。他不忍再看下去,却也不忍心直接就走,犹豫了下,说:“我外面还有事情,上面有人来了,得去应酬一下。累了就休息休息,砸东西可以,别伤了自己就行。让蒋妈来收拾了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