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但是你是他儿子,不要入了他的漩涡里。”
靖璘无话可说,只有一句:“对不起。”
又是一阵秋风起,将夜吹得更清冷了,菊花一片呼啸起哀怨,院子里的花圈挽联更是瑟瑟因风动。靖璘拍了拍韩子沫的肩膀,抱愧地一叹,抽身往外走去。
“这不是结束,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会是让你更棘手的问题,bless you all the best。保护好你的家庭。”韩子沫背对着靖璘远去的身影,声音很轻,很清,很清晰。
靖璘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犹豫:“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希望不是敌人。”韩子沫的声音渐远,人也渐远,远到今非昨昔,远到咫尺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
将以前的旧文重新搬到晋江上,若还有看官愿意一看,这份心意小女感激涕零。
为了答谢大家不弃之恩,已在认真撰写下一部小说,会让它更加精彩,也会让它尽快与诸位见面
【古言武侠,江湖恋歌,即将面世,敬请期待】
第112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5)
靖璘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去了靖玦那里。靖玦的花园洋房是早几年建的,很有种陈旧感,并且他和玉斓二人本性也不喜铺张靡费,更是成家的几兄弟里最简朴的一所。院子里的景致也极简单,多是用玉兰花来装饰的,很淡雅大方。
这日家里只有靖玦一人,玉斓带着辉晨回外婆家去了,最近外面不□□宁,老人家就越发想念孩子了。家里剩了靖玦一个显得很是冷清,不过他倒是一脸恬淡的样子。靖璘知道他和玉斓近来关系闹得有些僵,家庭矛盾闹得他很不愉快,而今又是多事之秋,所以一向安静的他现在越没话了。
靖璘陪着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韩子沫的父亲突然死了,下一任财政厅长又不知道会是谁呢。”
靖玦的表情很淡漠:“该谁来就谁来,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
靖璘看着他字字戳针地说:“有时候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比如说把那个人的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可以决定他的离任。”
靖玦将头低了些:“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因为家里的烟草生意一直都是你在负责。”
靖玦抬起头来,看着靖璘,半晌艰涩地说:“那一年你也用了一招‘上屋抽梯’把杨旺家的茶叶悉数盘来,杨旺最后自杀了。”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全福德不是我杀的,更不是被我逼着自杀的。”
“大哥,我什么都没说。现在你是在告诉我,你是帮凶吗?”
“当年你不是也很无奈吗?”
靖璘沉默了,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会恢复了常态,说:“果然是他,我以为可以不用再有血腥之争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父亲说你们性子浮躁,说给你们以免多事。”客室里的佣人都让靖玦给遣出去了,只他两个人所以越显得空寂,靖玦的话音一起,声音无形中有一种寥落感:“所以就由我来做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怕父亲对我有意见,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内疚,尤其是□□扬的死。”
这下说到了靖璘的心坎上,他表情却很是淡静,沉声说:“□□扬是心脏病猝死的,他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扬虽然为人并不清廉,聚敛了很多财产,甚至多到有些产业韩子沫都不知道。但惟有一点可值得称颂…”
“我知道,日本人找他合作,他没答应。所以外界在传是日本人逼死了他。”
靖玦递了根烟卷给靖璘,自己也抽了一根,“日本人已经刺激不了中国人了。不过他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公然说父亲一脸的卖国相,有意要和日本人合作,父亲可受不了这污蔑,所以两个人一直都有些冲突。”
回想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靖璘全然了然了,心痛得很沉,沉得仿佛有块大石头直压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又进一步试探着问:“韩家的产业呢?”
靖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父亲正在让人着手查,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
“真的是父亲…”靖璘吐了口烟,苦笑了一声。许久的沉默后,有些感触地说:“韩子沫倒是和他父亲的立场很一致。”就忽然又想起韩子沫的话来,前面就像有个高大的魔障矗在那里,却因为看不清,始终不知道是怎样一个魔障,心里不由地又紧张着。
一杯红酒一仰而尽,一个起身,靖璘抬脚就要走,靖玦忙唤住他。他停下脚步,“我去找父亲。”
“你去找他他就会知道是我告诉的你。”
“那他就以为我猜不到吗?”靖璘一个转身,眼睛里的怀疑逐渐聚拢又散开来:“父亲根本就没伤是不是?”
靖玦依旧坐在沙发上,淡静地说:“你就想父亲也是为了我们。”
靖璘直走上来:“为我们?他有没有想过我和韩子沫从此完了?万一有一天事情败露了怎么办?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靖玦对上他激动愤怒的眼睛,依旧平静地说:“如果真的败露了,我又怎么能忍心父亲去受那牢狱之苦,受那万人唾骂的侮辱。我受了他那么多年的恩惠,而今也终于到报恩的时候了。”
两人都沉默了,房子里的吊灯水晶珠很小,灯光也不是很亮,反而很闷,像是蒙着一层暗暗的愁绪。灯光下的两人又是一杯红酒,几根烟卷,不灭亦不休。吐出的烟气一团一团灰色的模糊,在这烽火硝烟的时候,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就连家庭的空气也一团模糊,随着这动荡的年月,越发嗅不到形色了。
靖璘醉意渐深,嘴角牵起一抹嘲弄,“父亲越来越不信任我了,我竟然连他的计划都不知道。”
靖玦却犹自清醒着,很是冷静地说:“父亲是在保护你,因为你和他的立场有很大的分歧,但你又是他最得意的人,将来的商会还是要交给你的,他很矛盾,他既要为你铺路,也要能让你清清白白地上任。”
“所以选择了牺牲你?”
靖玦摇摇头:“没有,老四最可怜。你知道吗,现在如果说全福德是老四杀的,都会有人相信。”
靖璘点点头,“砰”的一声将空酒杯放到几上,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着,说:“我去找父亲,当面问问他清楚。”
靖玦一把抓住他,“你疯了你,你这么冲动信不信他也会杀了你?!”
靖璘直直地看着靖玦,微笑着,声音发狠地说:“杀吧,开个枪让我痛快一下。”
“要死也是我先死,你给我好好呆着!”靖玦很少这么严厉地说过话,这一句说完似是发泄了一番他心中的闷气,一转眼气息又平顺下来,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因为宫静妮心里不痛快,但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你自己的一生,你总得还有你老婆啊。”
靖璘因为靖玦发火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不禁又哼了一声,冷笑着并不言语,甩开靖玦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靖玦有些担心,依旧上来扶住他,却又是被他一甩,“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命越贱,人越珍惜。”
就这样靖玦还是坚持着将他送上了车,嘱咐好了阿江才又慢慢踱到屋里。空气太静了,有些摄人心魄。一下脚不小心踩到了辉晨的玩具车,拾到手里来擦去上面的浮尘,摸着那被儿子玩得破损的地方,心里一提,忽然开始很想念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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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6)
公园里又到了深秋时节了,江南总比北方迟上那么一阵子,这深秋,说迟却也来了。枫树槭树下火红的叶子一大片一大片棉厚地铺在地上,半空犹自还在飘落着一片一片红得夺目的掌心般的叶子,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样铺张,那样迷离。这样寥落而清冷的季节,这样狂热地落叶着,是祭奠一切即将秋陈了的万物生灵吧,总要用隆重的仪式来为之祈祷一番。
忽然一片红叶从佳音眼前滑过,带着这年华轻飘飘的梦幻在可闻可感的空气里徐徐落幕,然后没入到脚底灿烂的红艳当中去。佳音俏皮地抬脚去接这又落下的一片红叶,却用脚尖将之移到了一旁的枫叶堆上做了镇山之主,心里也被自己这样子给感化了,开怀地“呵呵”笑起来。一抬头却突然惊住了。
她没想到竟在这公园的极偏僻极少有人光顾之处遇到了韩子沫。他一身黑色西装卓然直立在赤叶红林中,胸前的白花颤动着微弱的柔光,脸上依旧温柔地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多了几许秋愁的苍凉,看着让人心疼。佳音想要站起身来去迎接他,却不料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来扶住她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来。一坐下来首先不忘了上下打量一番佳音这天的行装。不知怎么,她今天倒有兴致,全身从头上的朱纱花到脚上的皮鞋竟是一色的枫叶红色,却也来对了地方,这里树上树下将她红火地包裹起来,她就俨然一个枫林间的尤物一样盛开在本已寥落的季节里。
佳音今天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在此消遣一番的,不想遇到了他,正赶上他现在丧期未过,她又是这样的着装,不免心里愧疚得紧,心下惭愧,也不好意思和他说话。韩子沫一早看出来佳音的难堪,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呵呵地看着佳音笑着,看得佳音心里老早不好意思起来,也把那惭愧难堪的情绪抛开了。
韩子沫收起目光,眼看着前方,说:“今天就只差化个浓艳的妆了,那样的话就愈臻完美了。”
佳音轻轻地笑了:“我才不要呢,饶这样穿着就已经觉着过分了。”
“不过对于你,还是淡妆更适合。”
佳音轻轻敲了下韩子沫,很是真诚地说:“你要是希望我这么穿那我下次专门为你穿一次,陪着你去参加party尽尽兴,只要你不觉得我寒碜。”
韩子沫心里高兴,嘴上却撒娇似的强硬着说:“我倒是担心您不肯屈驾陪我这等俗人去参加什么俗气的聚会呢。”
佳音今天倒不生气,很是温柔地说:“今天不会,今天我专门陪你的。”
韩子沫看着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今天你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他却一瞬间暗沉下来:“为什么?不要可怜我,我不要你可怜我。”
佳音拽了下他的袖口,“我没有可怜你,不觉得我是在关心你吗?”
韩子沫半晌不说话,复对上佳音的眼睛,有些小心地问说:“那,给我唱个曲吧,好吗?”
一出口还是这个要求,只是这么一说,佳音心里却升起一股酸楚来,这么多次了,她每回都拒绝他,他不过是想听她唱支曲而已,回想自己也真残酷,真不知道前几番他的心里怎样失落呢,而今更有父觞之痛,叫她如何再忍心拒绝他,便笑着说:“只要你不觉得我的声音难听。”
说完凝神思索了一番,开口唱起《西厢记》的《十二红》:“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济川才,一双才貌世无赛,堪爱,爱他们两意和谐。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爱,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花心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采。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今宵勾却相思债,竟不管红娘在门儿外待,教我无端春兴倩谁排,只得咬,咬定罗衫耐。犹恐夫人睡觉来,将好事翻成害。将门叩叫秀才,嗳秀才你忙披衣快把门开,低,低声叫小姐,小姐吓,你莫贪余乐惹飞灾,看看月上粉墙来,嗳,莫怪我再三催。
佳音的声音生就细腻酥糯,说起话来本就很婉转动听,唱起曲来因着气息流畅真如行云流水般,把她娇软的声音轻颤得越发酥美,因为不是科班演员,倒更圆润自然得如散开在满山的野花飘散着最自然醇美的芳香。韩子沫第一次听她唱,又专门是为他而唱,并无第二个人同他分享这优待,越发沉溺到她的声音里,将他这么长时间来听靖瑶清亚谈起的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声音整个融化在心里。
一瞬间的失神,韩子沫不经意间向佳音靠近,闻着她天然清新的体香又忍不住靠近到耳边,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的抽身回来,庆幸佳音并没有察觉,瞬间整理好自己的神态,向她笑道:“谢谢。”
“我唱的好听吗?你说真话。”佳音看着韩子沫,神色颇认真。
“我的真话自然是好听,你信不信?”
“你对女人油嘴滑舌惯了,我怎么信你?”佳音看着韩子沫神色像是要暗下去,怕不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心下抱愧,就又说道:“我听着很开心。要知道以前都给你唱了,我是觉着自己唱的不好,怕让你听了笑话。”
“咱们之间还用这么顾虑吗?”韩子沫脸色瞬即就转晴了,只是头又低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低:“我们是朋友。”
忽然一阵清风起,叶子一片片斜斜飘过来,有一片婆娑着佳音的脸庞滑下,有一阵痒从心里撩过,牵起她的笑意,“最近社里没事,除了写小说再没事可做,就听你送我的那台留声机,学了这么几段。献丑了。”
韩子沫听着脸上很开心,不禁将他那油滑的性格又露了出来:“献什么丑,我听着很好,比那戏台上的名角还要好十分。”
佳音眼瞪着韩子沫:“少来!这种话以后不要随便再说了,省省给你夫人说吧。你也该结婚了。”
今天佳音特别留心他的神色,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灾难,今天的情绪明显敏感脆弱多了,她这么一说他脸上的色彩又灰了下去,便又字字顿顿地问道:“你不开心了?”
“有些。”他今天还真是直率,一切情绪径自铺开在眉宇间,脸上只是淡淡的。
看他这样子,佳音有些不安,踌躇了下便拉过他的视线笑着说:“你今天可真是小孩子脾气,曲都给你唱了还这么不讲理。其实我是替你担心呢,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韩子沫瞧着佳音一脸娇媚的样子,心里早就后悔适才的不快情绪怕是给她心里铺起阴霾来,看她这样关切的表情,愧悔之余便笑着当是开解她:“瞧你,真拿我当小孩子呢,别担心了,我那医生的老本行虽然供养不起一个公子哥,但好得不至于让我饿肚子。”又笑着加了句:“我的婚姻大事你着急什么,你这样子靖璘怕是要不快了。”
佳音笑着沉默了,她本想笑得开怀一些再说些风趣的话逗他开心的,只是提到靖璘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又怕影响了韩子沫的情绪,沉默了,也在笑着。
韩子沫如何看不出来呢,他不笑了,言语温柔地认真提醒她:“回去不要跟靖璘说和我见面,我们两人最近有些矛盾,我怕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佳音的笑容越发渺远了,轻飘飘地有些不真实,“我们的感情好像已经无所谓什么影响了,我甚至还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好像有,可是又抓不牢。”这样说着,那眼泪作势就要流下来了,又忙用手不着痕迹地擦掉。
韩子沫递过一方手帕,却看佳音手里早已握有一方,帕角还有几个小字,细小不真实。他还是将手帕塞到她手里,手里有一股力量想要拥她入怀,僵持了很久才将手放回身边。天边露出晚霞的开场舞衣殷红的一角,和她的枫叶红遥相辉映着,却是两个色彩,犹如两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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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7)
这年月江门越来越不安宁了,就连好好的黄昏下街道都比去年要混乱很多,报童们喊得不再多是朱门舞场的莺莺燕燕与风花雪月,而是北方节节南下的战事。人们的形色更显匆忙,似是大敌来临前收起行囊仓皇逃走的样子,眼神也不忘四处窥探着重要的情报好做准备。也就唯有佳音和韩子沫略显沉静地在慢步,然后道别。
到了家天已经黑了,没事可做的小玉和小姚在沙发上嬉闹着互相给对方涂着蔻丹,小姚的样子完全沉浸在蔻丹的殷红亮丽中,小玉天真无邪的人那面色倒似是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佳音觉着是自己近来心绪不佳恐看错了,也不再去多想。
蒋妈接过她的大衣,也随着她的目光看那二人,倒有些感触地说:“小玉这孩子近来看你不爽快了她倒也愁起来了,少奶奶你凡事放宽了心去,总有解决的办法。我看那个新二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是说者有心的。”
佳音听着却淡静地笑了,看着蒋妈说:“您老现在口才了得了。我没事的,我倒觉着自己是不是因为老了,好像那些事情都搅扰不到我了。”
“快别这么说,年轻轻地咱不说晦气话。”说着蒋妈面上带出些喜色来,附在佳音耳边悄声说:“三爷回来了,在楼上呢。”
“哦。”佳音的心真就像如死水一般了,蒋妈喜得笑着,她倒没什么感觉。面容淡淡地应了一声,上楼去了。也不知是多心还是怎地,总觉着小玉是看到自己了却有意不来招呼的,这阵子她静了,小玉也静了。
真的是静了?怎么蒋妈的话随着每上一级台阶的脚步就一阵风似的呼啸而来,他几天没回来了?也许真的是和那个舞女在一起?本来不会相信是他的,即便在她的那场简单的生日舞会上听着其他妇人跟蓝清儿说的风生水起的,那时候他那样刻意疏远她,她心冷了,可是信念还在。可是嘴上说不信,心里呢?似乎早已经翻江倒海了。这几年过来豪门冷暖早已看尽了,有些女人往往就钻别人婚姻的空子,两下一挑拨男人就城池尽失了,甚者不光抛弃妻子,就连孩子也不要了。有个孩子也许还能做个保障,可是她连孩子都没有,更别说而今两人势同寒冰的关系了。
他回来了,到底还是回来了。可是她不快乐。他几天没回来了?她不敢去仔细地计算那日子,以前常常算着他回来的日子是因为挂念并有所期待,现在的期待都是惴惴的不安,那份不安再逐渐地浸到寒冰里去,再映回心里便是他冷冽漠视不信任的目光,两束光针一般深深刺到她的心谷里去。他不信任她,连给她解释的机会都不施舍,每一回都是质询怀疑,将她生生推入深谷,而她竟就沉沉地跌到谷底,整个人似乎就此不再复生,只剩几口喘息昭示这残存的生命。
回想那些日子的快乐,那样快乐,可是为什么快乐总是那么的短暂,可能因为人生的终点都是死亡,所以总归是悲剧,就连其间每个转角都陪衬着种种悲情,让她那来之不易的快乐就那样仓促地流逝了。
屋里一片亮堂,灯光耀目得她都不敢进去了,只是步子却延续了这些天来的淡静,竟沉沉地踏了进去。满屋子都是乌烟般的灰云,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抽着烟,衣领随意散开着,这般回来面容尽是不满意,定然又要质询了。她就站在门口处,冷静地低下头去。
他打量了下她的穿着,哼了一声,“你去了哪里,穿成这样?”
这一问心里早就料到了,心沉得更低,机械地随着想好的话说道:“去了,社里。”
他掐断了烟头,丢到纸篓里,越发冷笑道:“社里?大门锁了一天了,只有满院子鸡在乱跑。”
“我…”佳音有些慌乱了,抬头吃惊地看着他。
“这样打扮着去见了韩子沫?”
惊余归于静然,然后看着他每一字都是艰难,每一字都在梗塞:“你,跟踪我?”
他恨恨地看着她,声音更是恨意丛生:“哼,我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竟还密会和我冰火两重天的人。”发狠的目光里雄狮怒吼,尽头处却忽然转作无助的失落,声音也变得乏力:“原来让你放不下的人是他,选那样清静的地方,有唱有笑的。”
“不是,我们是偶然遇见的。”这样说着,却看他眼里遗漏出一抹冷笑来,心里顿时一凉:“你不信我?”
他直走上来狠命地抓住她的胳膊,直直地看着她:“我怎么信你?你刚刚为什么骗我?”
佳音忽然得了十足的勇气,对上他的眼睛看进去,冷静地说:“你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他父亲的丧礼我没有去,只想尽尽朋友的最后一番心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们真的是偶然碰到的。”
他狭长的睫毛墨色油纸伞一般倾盖下来,那神情是为了那件事叹着气。只是佳音说完却无力地低下头去,说:“我怕告诉你你会生气,不过我怎么样你都不喜欢。”
他从思绪中回转神来,一甩她的手:“是,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喜欢的。”
佳音胳膊被捏得生疼,他的手一放更是针刺般的痛,却也顾不得了,不料他答得如此干脆,着了慌,声音都颤抖得要哭了:“为什么?我们在承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