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2)
江门的秋天总是来的很迟,日子到了,天气还没到。这日子已经过了好些天了秋凉才渐起,出门不免要加一件罩衫了。这样的好天气好像连出去的心情都没有了,要不是韩子沫来个电话的话。
真是很久都没见他了,也因为最近和靖璘的冷淡疏远,韩子沫的消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渺远不知。只是知道他一贯是不会循规蹈矩的,习惯了花柳世界,所以这段时间应该都去逍遥自在了。听到他那开怀爽快的声音,佳音灰败的心情才觉得稍有呼吸的空隙。他邀请她出去走走谈谈心,她实在不想出去的,只是很久不见,也不好意思推却。只是这个人奇怪得很,偏偏提议到江门师范大学去,好在佳音这心情似乎正对了这学校的氛围,远离闹市,呼吸些清新淡雅的书香气也许是一剂很好的良药吧。
江门师范大学虽说是吕家的私家学校,但佳音平时却很少去的,这天借着这个机会得以来此细细地观赏,也算是近来抑郁不快的心情的一丝安慰吧。校园这日特意对外开放,园内来来往往很多校外人士闲逛着,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衣香鬓影得很有莺莺燕燕的意味。也难怪,校园虽说到了秋季,却很是一派富丽盎然的景象。
紫艳全开满园盛,绛唇美人恬然笑。绿柳翠柞下百卉含英,一片鲜黄嫩粉、一派卓然生辉的景象。五层青砖色的教学楼巍然鹤立在校园中央,衬在这花红柳绿之中毅然生辉,极像是一位受到热烈欢迎簇拥在鲜花中的领导者。教学楼上来来回回穿梭着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不时地张望着下面靓装鲜服的女士先生,殊不知下面的人也着实留意着他们,赶明他们也会是华装美服的美男娇女。
教学楼后面绿荫更浓,鲜花更盛。两排垂柳飘荡着青翠的秀发,像是在弯腰临湖濯洗,不时张扬地甩动一下。柳条下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绵长悠远而清静,阳光挥洒得刚刚好,照射得人满身都是亮闪闪的清辉,似乎人也跟着明亮起来。
韩子沫还是老样子,除了细微处依稀可辨的萧索神情外其他依旧如故的洒脱不羁,依旧俊朗爱笑的容颜,和依旧笔挺的西装。他看着佳音没有修饰的妆容衣饰以及脸上沉静的表情,看了一会,很有些感触地笑着说:“总觉得你素颜更好看。”
佳音知道他一贯胡话惯了的,撇开他的眼神不去理他。用手缕着柳枝,贪看着被柳枝拨碎的金灿灿的阳光。她今天的淡鹅黄的洋纱裙很衬景,唯有脸色却是沧桑的泛白着。
韩子沫看着她,说:“不过憔悴了很多。”
佳音低下头,淡淡地笑了。那笑容真是好不容易才挂上嘴角的,只是她心里依旧在郁郁寡欢,好像坚强地不流泪了,就只剩憔悴地枯损着。
韩子沫看着她消瘦的侧面有些呆住了,好一会才回转神来,幸好她没察觉到。他又说:“等会有靖瑶和清亚的课,想不想去听?”
佳音忙转过头来,惊异了一下,神色瞬间又灰暗了,犹豫着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当初□□都可以,这又有什么难的。”
这样说着,将佳音的思绪牵回到两年前的□□,她穿着蓝衣黑裙的学生装,走在学生的队伍里手里举着小旗子,意气风发地呐喊着,就那么一回,也做了回学生,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了。忽然间就了悟了他的用意,羞涩地笑笑,却不好意思地说:“还是算了,这像什么呢,让人瞧见了笑话。”其实更不好意思的是让清亚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又是窘迫又是害羞,更有尴尬。
韩子沫神秘地一笑,还是坚持着将她带到校外不远处的一家成衣铺,将他早就定好的衣服拿出来,就让佳音在试衣间里换上。佳音这一惊非小,这会也只得差异地看着他,不知作何言语,依他所言将衣服换上。
镜中的女子除了脸色略显苍白憔悴,眼神有些疲惫外,那小巧清丽的脸庞配着俏丽的辫子,再有那娇小的身形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早已脱了学生的青春。这衣服做得刚好合了她的身子,恰好地将她的身形烘托出来,玲珑有致。蓝衣黑裙,严肃而活泼,端正而富有朝气。
只是在佳音看来,人早已和两年前的自己是两样了,真是老了很多。心里忽然一惊又一冷,轻弱地问着韩子沫:“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韩子沫犹自在对着镜子发呆呢,听到她问忙回过神来笑道:“你说自己十六岁都有人相信,我就信。”
佳音摇摇头,虽然他这话是玩话,可是她心里听着舒服,也不和他争辩。
“开心一些,最近学生的热情都是很高的,你若是无精打采的,最容易被人认出来了。”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韩子沫带着佳音向清亚此节授课的教室走去,路上这样嘱咐着她。
佳音因为是清亚的课,心情早好了大半了,这会只有紧张忐忑。随着韩子沫跟着人流于最后在后门进去,就在最后一张桌子坐下。清亚还没到,倒是教室里的纪律一片井然有序的样子,黑色中山装的男生和蓝色爱国服的女生都正襟端坐在座位上,仅有的动作也只是翻书而已。
不一会的时间,前门走进一个身形瘦削举止潇洒的男子,正是清亚。这天他穿着件长衫,依旧戴着副眼镜,一进来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书桌上,向上推了下眼镜,表情比平常严肃了些,说:“起立!”
“刷!”的一声,韩子沫和佳音也忙随着大家站起来,跟着众人的声音喊说:“老师早。”
清亚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这时候他的脸上却忽然换了温和的笑容,笑得眉角间的细纹都加深了,佳音发现那纹络以前是没有的,瞧他的笑容也有些落寞的样子,她的心也落寞起来。只是一会的功夫,又被他的讲课给带动起热情来。
清亚柔和地笑着,并不打开手里的讲义,向全班整个扫视了两遍,才开口道:“昨天有同学向我提意见了,说老不读三国,少不读水浒,他不想被鼓动了去找小日本算账去做那无谓的牺牲。他说想让我讲点人生,所以今天咱们就先停止这节说《水浒》。讲人生嘛,那首当其冲要说《红楼》了。”
佳音将头压得低低的,生怕清亚发现了她,尤其在他巡视全班的时候更是忐忑不安。可是这里听到他要讲《红楼梦》了,不自觉地就抬起了头,感觉他那眼神在向自己射过来,带着柔和的光,似乎还是往常那样温柔地笑着,注视着她,给她讲他脑海里的人生。两人真的很久没见了,因为最近时局更加动荡日本人加大了对文化人的盘查与迫害,文学社不得已停了几周。在那些不见的岁月里好像并没什么牵念,只是这一见才觉着两颗心早已穿越了时间空间的锁链碰撞到了一起,没有想念,只是因为心早已在一起了。
人生第一次,他做她的老师,只是他还不知道有她这个学生。但是他还看着她,明净的眼镜后他的眼睛对着她在认真的思考,亦如他平常对她说那些掏心肺腑的话的时候那样认真,有些傻气了,所以她偷偷地笑了。
第110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3)
清亚说要讲《红楼》,班里的女生同佳音的心里是一样的,都拍手称好,男生们则很绅士地不作声,表现出很谦让的态度。
有个女生举手起来问道:“老师打算讲什么?我想听林黛玉,你给我说说曹雪芹的《红楼梦》里林黛玉最后是怎么死的,你说她是不是吊在一条缎带上飘到湖里淹死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男生先就哈哈大笑起来,她很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冷嘲道:“笑什么笑,你们懂什么呀。”
清亚对她的问题颇觉有趣,先制止了男生的起哄,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怎么就认为林黛玉是吊在一条缎带上飘到湖里淹死的呢?”
“前段时间看《百合周刊》上真真女士的一段红评,虽然她并没有给黛玉之死做定论,但是却给了我一些启发。试想那句‘束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画面不是很明显了嘛。可是如果真说她是上吊死的,一者太武断,二者用在黛玉身上太不美观了,那么一定有另一种可能。黛玉不是潇湘妃子嘛,本□□哭,湘妃是沉湖而死的,黛玉本就是个诗情画意的人物,自己的谢世定也要以一个唯美的结局来结束,她很有可能选择沉湖来结束生命。所以我综合二者来推断,黛玉不就很有可能吊在缎带上飘到湖里沉湖而死么?!”
这话将佳音完全带了进去,头一次这样近地听到旁人引用她的观点,将她当做启明者那般看重,这当真是意想不到的。清亚的表情也是被带进去了,脸上一开始有些喜悦,到了后来有些惊异再到后来不禁点头表以称赞肯定。
这女学生声音高昂有力地说完,满脸的自信与满足,说到后来虽然对自己的推断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姿态还是很骄傲的,那样子还真和才华馥比仙、性格高洁孤僻的妙玉有几分相像。
“非常好,很有探索精神,你能想到黛玉有可能是沉湖而死,就说明你对《红楼梦》的理解已经更上了一个台阶。只是同志仍需努力,不能仅因为黛玉的别号是潇湘妃子就下此断论,那么曹雪芹岂不是白费了那‘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苦心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我期待你下一次更深入的探索。”
“那老师今天不准备给我们讲林黛玉了?”
“我想给大家讲一讲妙玉。其实《红楼梦》里我最欣赏的女子就是妙玉,我知道很多人并不欣赏她,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她,太孤标自傲,高洁孤僻了,说话也刻薄,有时竟然比林黛玉还刻薄。只是后来我在思考如果妙玉就是那‘度恨菩提’的话,再结合她的判词来看,那么最终她是牺牲了自己最珍贵的清白来护全了宝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这个和贾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能排在金陵十二钗正册第六位,也就有其更有力的解释了。这样一个性格孤傲、不易近人的女子,在宝玉最困难的时期选择了牺牲自己来襄助宝玉度过人生最艰苦的岁月,她应该是《红楼》里最伟大的女性不是吗?当然,这是我的观点…”
第一次讲《红楼梦》,清亚还有些门外汉的感觉,不断地摸索着前进。他讲课温和而有力,语音清远却容易将人带入意境当中,只听他说话,就是一阵清风,伴着妙玉这朵奇葩,更有一股兰香扑鼻而来,缭绕弥散,久久不去。
讲了一节课的妙玉,快到课尾的时候,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女生高举起手:“老师。”
“请讲。”
“你讲了这么多妙玉,可我还是喜欢黛玉。”她的声音很稚嫩,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或许真的是因为这样,话音刚落全班就哄然大笑起来。她也不以为意,待大家笑声过了,又问道:“下节课还是要讲《水浒》吗”
停了一会,清亚才徐徐开口说:“其实宋朝是一个很可爱的朝代,纵观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最幸福的时代就是宋朝了。我们且不说别的,咱们读书人就看它的可爱之处且宽大《水浒》的纵罪之过,明天还请继续咱们的《水浒》之行。好,下课。”
大家立时起立,点头致意,清亚亦点头回礼,然后轻缓地走出了教室。
清亚的身影刚一消失,他二人也急忙从教室走出来,佳音握着胸口,犹自在悸动着,脸上却是一片明媚的惊喜。第一次正式做学生,听的第一堂课就是清亚的课,他那温柔清秀的面容、颀长的身姿和潇洒的动作依旧鲜活地刻印在脑海里,倒映在心里。心底里有些微小的可惜,他竟然没发现她,没发现她一身鲜亮的学生装坐在下面认真地聆听他讲课,要是他发现了,会是怎样吃惊呢?只可惜了,没能看到他那让她期待与满足的惊喜之情。
饶这样想着,佳音的心情是极其快乐的,似乎刚才的烦闷一瞬间都灰飞烟灭了,又着实用触觉欣赏了一番身上的蓝色短衣。看着天气还好得很,教学楼后面的栾树花还开着,金黄色铺满整片绿叶上,在阳光的映衬下一簇一簇的煞是明媚又可爱。佳音来了兴致,就要韩子沫陪她去那里赏花儿,他自然对她是有求必应了。
栾树高大伟岸,身姿挺拔而秀丽,叶子青翠得很,连浓荫都像是要倾泻出水的样子。地上开始落花了,满地都是金色的碎琼,树上的花簇看上去却依旧娇艳绽放着,没有分毫憔悴的样子。佳音看着那些花儿闪着生命的光辉,树荫下看不到太阳,光芒却就在眼前。
忽然一阵风起,刮得清爽而利索,衣角都掀起来了,花儿也落下来了。那金煌的碎玉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像雪一般的美丽悠扬。佳音忍不住翩跹着转起来,仰着头,迎着花雨,伸开秀臂,轻巧缓慢地转着,转着,整个人都清爽了。慢慢地,人停了下来,风却没有停,依旧徐徐吹动着花朵清扬地落下,她抬头看着落花,心静下来了,漫过一股清净的溪流,潺潺地舒缓地流着,有很舒服的感觉。
韩子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独立,旋转,独立,直到看到她嘴角划起柔和的月牙,他的心里终于踏实下来,欣慰而又有些感慨,徐徐地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佳音接口说道,转身来望着韩子沫微微笑着。
他便走上前来,“说这话多不吉利。”
佳音的笑容有些诧异:“你也信这个?”
韩子沫也禁不住地笑了,说:“不信,但是听着总觉着不安。也许是中国人信神弄鬼惯了,明明不想干的事物总会千方百计联系到一起。”
佳音的眼睛闪出一抹柔光,笑容淡下去,神色变得怅然而悠远,说:“也许当初我们应该在佛前拜一拜的。”
“什么?”
“没什么。”
韩子沫手里落了一朵栾树花,很干净纯洁的金黄色,绽放在手里,“我现在倒是比较相信基督教,心烦意乱了都会去索菲亚教堂里做一下礼拜。”
“你还做礼拜?且不说别人相不相信呢,人家耶稣也不愿意收你的。”佳音脸上没笑,可是心里似乎有些想笑。
“我想有一天会收我的,因为我内心是虔诚的。”韩子沫眼睛执着地看着佳音,清浅地笑了。又说:“佳音,今天来这里快乐吗?”
这话让佳音的脑海里又闪出清亚的影子来,想着他的样子,她的脸上不经意间竟笑意弥漫,点点头:“快乐。”
韩子沫转过身去,将手中的花抛到了地上,它随着风打了几个旋,就渐渐飘浮在草地上,静默地躺着,将美丽沉静了。那花儿已经落地了,他的手却还伸在半空中,久久收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将以前的旧文重新搬到晋江上,若还有看官愿意一看,这份心意小女感激涕零。
为了答谢大家不弃之恩,已在认真撰写下一部小说,会让它更加精彩,也会让它尽快与诸位见面
【古言武侠,江湖恋歌,即将面世,敬请期待】
第111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4)
韩子沫留在佳音脑海里的最后的样子就是将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时一脸温柔舒朗的微笑,却不曾想几天后竟然伴着噩耗再次袭击到佳音的心里——韩子沫的父亲突然离世,疑似心脏病发作。
中国的社会已经到了一片纷争混乱的景况,过了军阀们连年混战的冰火硝烟,随着日本侵略者的铁蹄,颠簸不稳的现状却先由几个重要人士的接连离世在中原大地上蔓延开来。只是到了佳音这里,这再一次的愕然惊惧后更多的是深重的悲伤,因为是韩子沫的父亲,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物,年岁不甚大,仪表堂堂又礼数得体;他又从来都是那样洒脱不羁、开朗达观的样子,前几天还那样爽快地笑着,谁能想到忽然之间就要蒙此大丧,想想就心痛。
虽说是心脏病发作而致,也算大限已至了,只是因为他,因为他是她的朋友,因为他对自己多年来的关心,让她就觉得这实在不该落到他头上,他就应该永远地乐观开朗,而不该在他明媚的笑脸上无端端添上几层愁绪。
打起精神来佳音打算去吊唁一下他的父亲,顺便安慰一下他。但却遭到了靖璘的反对,他一身黑色西装笔挺而坚硬,出门时甩过一句话来不要她去。想想靖璘近来对自己的冷淡,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虽说不是为了她,她可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了,犹豫再三,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不去了。
靖璘和几个兄弟每人一车往韩公馆赶去,今天吕老爷下楼时不慎摔倒,伤势不轻,早已送往了医院,没能参加这丧礼,就让几个儿子代为吊祭了。靖瑫碍于雅茹和娜娜的两层关系,心里有些个不情愿去,只是内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雅茹,遂踌躇了几下也就去了。
韩公馆里绿荫上早是一片肃穆的黑白,偌大的院子里花圈、挽联整齐地罗列着。来的多是商界政界的人士,不断地从屋里走出去,或从外面走进来,男女一律地黑衣素服,庄重严肃地进来,行礼,再伤感一番,出去。
□□扬端正富态的遗像正挂在墙上,那笑容依稀还是卓琳婚宴上的意气风发,只不同的是已经阴阳两隔了。遗像下雅茹已经蔫花一般娇软无力,两眼干涸,哭得已经没泪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黑色西服衬得她的脸苍白的如她胸口的白花一样无光无色。韩子沫满脸都是疲惫,一手扶着妹妹,一边向来人鞠躬敬礼。两人就这样一直站到了夕阳西下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吕家的人算是丧礼上呆的时间最长的,但到头来还是要走的。只是到了这日暮时分,人渐稀去的时候,靖璘和靖瑫又来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二人那脚步似乎更沉重了,每只脚都像是有根铁索紧紧盘缠着,冰寒而沉重。
雅茹看到靖瑫进来,忽然挣脱开韩子沫的手臂,踉跄中坚定地走向他,手颤抖得指着屋门发狠道:“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韩子沫上前要扶住妹妹,靖瑫却早先将她扶稳,那样子几乎要拥她在怀,嘴里慌张地说:“雅茹,我,我知道我错了。只是,你还好吗?”
“你放开我妹妹!”韩子沫抢上前拉过雅茹到怀里,表情沧桑灰白中遗漏出一抹鲜明的冷笑:“我真佩服你们还敢过来!”
他又将因为气恼全身发抖的雅茹温柔地呵入怀里,“我现在无权无势无钱,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我妹妹,你要是还为彼此留情面的话就不要再委身下驾到此了。”
靖瑫很是担心雅茹,却又不敢靠近,这里听到韩子沫的话有些不解地为难地说:“我只想来看看雅茹。”
雅茹的冷笑声很是冷清,“来看我笑话…”
韩子沫眼看着靖璘,回忆的眼神带着嘲讽,对靖瑫说:“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你还来纠缠我妹妹做什么?你若果真对她真心过,就不要再来了,给你自己也积点德吧。”
靖瑫只看着雅茹,“雅茹,你这么恨我?”
雅茹点点头,零落下来的头发将她的脸遮在缕缕寥落的愁绪中。靖瑫的心里冰寒到极点,看到她的样子那样楚楚可怜又心疼不已,只是理智还是清醒的,脚步识趣地往后退去。灯光的黄色将他的背影映得一片迷离,那颜色冷得紧,收紧了整个空气的呼吸。
空气伴着夜的黑和灯光的刺眼在凄哀中划过了时光的艰涩,韩公馆里秋风乍起,一阵萧条吹过,卷起梧桐落叶,绕过人的周身,遍地都是哀黄。韩公馆洋楼三层靠边的房屋里燃着微黄的光,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来回翻动着,时不时地掩盖着那亮光。雅茹怕黑,这样的光熹微温暖,让她不至于恐慌害怕。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耀目的灯光刺拉拉得有些浮躁。百花都谢了,黄白色的菊花开了一院子的繁盛,夜晚更是波涛般怒放,用盛装来祭奠已殁的英灵。韩子沫和吕靖璘看着雅茹屋子窗帘飘动的窗户,那里的微光像少女的心光,细腻柔和。
靖璘问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韩子沫哀笑了一声,说:“这不是你关心的,我一向就是仗着我父亲活的,他不在了不过从此潦倒一生罢了。不像你们家,老少都是无上的荣光。”
沉默半晌,靖璘的面色有些为难,“我们真要这样吗?”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韩子沫的脸色异常平静,早已看不出刚刚对靖瑫动怒的神色了,“你应该回去看看你父亲的伤,看他是着急摔的还是高兴摔的。”
靖璘没做答复,眼神在追忆着什么,怀疑了很久了,有些事情他一直回避着,直到现在事情已经露出倪端了,他也终于被击溃了,每一根神经都压着千斤的重荷。
“不用再像上次那样争得面红耳赤的,我已经用最大的损失来证明了。你自己的父亲,我本不该作离间父子关系的事情,而今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了。”停了一会,韩子沫又说:“现在还欠全福德一个解释。”
靖璘嘴角牵起一个艰难酸涩的笑容,眼睛里越是明了越是沉痛,“我是他的儿子,我怀疑过他,可是很难,希望你能懂。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今天。”
韩子沫也笑了,笑得很沧桑荒凉:“如果我有权有势,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的,只怪我无能。可是如果我能打赢官司,那么置你于何地呢?”
靖璘眼里的晶光浮动了一下,轻轻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