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接过来一看包装盒上是用英文写着“Rose Soap”,很是奇怪道:“怎么从日本买了块西洋香皂呢?”
韩子沫忙一笑掩饰脸上残留的谎言,说:“因为她不想买日本货。她说这香皂尤其对女士好,里面的玫瑰精油可以减少人的悲伤和抑郁,还有味藏红花,有活血化瘀、散郁开结之功效,还调配有些微的麝香。说看你身体这么娇弱,我当然是罪魁祸首,所以这个礼物你不接下我回去可不好交差的。”
佳音心里一阵大的感动浓郁地流淌过,却高兴地只想笑,不住地激动地说:“哪日闲了,我定要好好谢谢她。”
韩子沫忙慌道:“别别别,千万别。我妹妹性格有点特别,这是她心里高兴了送你,所以最不喜欢人家谢她,你给她打个电话就好了。”
这么说着,竟已经到了,韩子沫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可是路竟然这么短,灯光也这么迷离,没能让他说完所有想在今夜说完的话,也不管那些话能不能说出口了。末了,只能无奈地,悄然看着她进去,然后独自转身,离开。
第69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9)
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可是全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温暖和郭新建决定在一起。自这年开始两人之间眉目间暗涌的情愫,行动处带出的绵绵情意逃不过所有人的眼睛,大家心里有怀疑却始终没有定数也就开不了口。可是自卓文媛来后,两人情感的流露更为明显,她敏锐真灼地看出两人不同一般的情感传送,私下里给过温暖提醒,温暖丝毫不以为然,久而久之竟也疲惫得不再应答了。男士则由靖瑶委婉地给郭新建警示,告诉他既然有妻子,她在家里形只影单地等了他那么久,不能这么薄幸不顾及她的感受,而郭新建也只是微笑着撇过话题,并不作声。
这天温暖在校对郭新建的稿子时佳音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坐了很久却没说一句话,只是用手把玩着桌上还自清丽洁净的百合花,开了这么久,犹自鲜活着,一点没有辜负她的栽培。温暖猜到她的来意,她是最后一个来警醒她的人,因为两人关系最要好,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到这日终于要她来履行义务,也是推脱不过。
温暖并没抬头,手上并不停笔,说道:“你要来劝我的话就免了,省得伤了咱俩的情谊。”
“那我不说怎么办呢?我要不说的话来这也没什么意义了。”
温暖便认真地看着她:“那我先问你,如果你发现你丈夫心里压根就没你,心里另有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死死缠住他不放?”
佳音忙瞥了温暖一眼:“靖璘不会那样的。”
“如果那样呢?”
佳音斩钉截铁道:“没有如果。”
温暖将眼睛收回,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说:“要是我就和他离婚,心不在身边了留个人有什么用?离了他我心里也清闲了。”
听她这么说,佳音心里忧烦更深,说道:“你不是说要宣扬女权主义吗?如果那个人心里有她丈夫她也应该去争取的。”
温暖依旧低着头,“这和女权没关系,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她失败了就说明她懦弱!”见佳音不语了,一阵难过划过心头,又抬起头来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以后你自己要自尊自强自立,女权主义你要坚持下去,但是姐姐我就不能陪你了。”
佳音眼睛睁得老大:“为什么?”
温暖哼了一声:“有这个时间来听你们整天唠叨还不如我们两个出去了省事。”
“姐姐!”
温暖义正言辞道:“我们打算离开了,你不用劝的,没用。我知道你们为我好,所以一直都没和你们争辩,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们学校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那些冷嘲热讽啊简直可以杀死人,想不到连我都要被这些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可见人言可畏。”
“那你是在逃避吗?”
温暖看着佳音道:“那你说呢?难不成你们要给我俩送丧?”
佳音焦急地问:“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不知道,想去日本吧,游历一番也好。我们两个有太多的话要单独好好聊聊了,需要有时间有空间避开这尘世的世俗眼光,过我们二人的世界。”见佳音闷闷不语,她又接着道:“这是我们两个人最后一次在这里工作了,等把他这篇稿子校对完了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这篇文章写的是爱情与婚姻,你们不想登也没关系,我们就带走当日记了。”
这些话佳音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犹自怅惘着,半晌握着温暖的胳膊说:“可是你们出去了开销怎么办呢?你们有那么多钱吗?还不如在这里好好呆着呢。”
“你们要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我们就呆着,再说光你们同意有什么用?放心吧,饿不死的,我们还写文章,走到哪里投到哪里,不信就过不下去了。”
佳音撇过头去依旧看那百合花,那一白到底的苍茫迷离而深远,纯净中隐藏着一抹忧伤。温暖心里看不下去,便将她唤过来,摸摸她的头发说:“天气热了把头发烫个卷儿扎起来吧,人也精神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这么伤感。再说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都能在一起呢?听姐姐的,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女人最主要的是心要强,可不能受委屈了。”
这一期的《百合周刊》将温暖和郭新建的几篇文章放在了前几页,两人似对诗一般地遥相呼应着谈感情、婚姻与人生,为的是要把在这里的最后一腔热血发尽。《百合周刊》现在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读者群,大家都能够赚得一定的稿费了,虽说不多,但吃饭已足以保证了。二人此番下次决心要走,可见感情已到了海枯石烂的地步了。
学社里的费用无需佳音再出了,大家心里也踏实充足了很多。佳音头一次自己挣钱,虽然对她而言不会有什么用处,但心里还是知足又高兴,喜得不能自已。前几天还满心热情地找温暖商量着等钱攒多了要怎么花呢,可是如今,还没等她的热劲消下去,悲凉已经弥漫心头了。
女士们对温暖的态度相对于男士对郭新建的态度要温和多了,毕竟他是要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了,几个人再怎么重朋友义气也不能允许朋友做出这样昧良心的事情,故而对他冷淡多了。郭新建本来很看重在这百合坊里凝聚起来的友谊的,只是如今对他而言,遇到对的人,碰到对的爱情,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所以任别人深浅不一的冷言冷语,他心里也不再动摇了。
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后得个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而今乐莫乐兮新相知才一年矣,却以后免不了要交心不交面,从此重相忆了。
真到两人要走了,大家将那前嫌竞相抛弃,彼此都是深重的舍不得。前一夜大家到附近的一家闽菜馆子给两人践行,男士们喝得酩酊大醉稀里哗啦的还犹自嘴里叨叨地畅叙着人生际遇与民族大义,女士们则都是杯酒小碰,浅呡几口,眼泪就已经涌到了眼角心口,没有过多的话,过多的只有谆谆的嘱咐与叮咛。到了深夜才各自依依不舍地散去。
第二日,大家又一早赶到温暖的住处,帮她收拾打理好行囊,等着郭新建和一帮男士过来了,也就要走了。这里温暖看着她三个,头一次眼里满是感慨地说:“哎,认识佳音才一年,认识文媛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就要这么走了,你们肯定要怪我了。”
卓文媛说:“怎么会,你有你的人生,何苦因为我们而羁绊在这里呢?只是什么时候等你走得累了,不想再走了,你就回来,这里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温暖欣慰地笑了,忙过去和卓文媛拥抱了下,接着又是罗琳。她看着罗琳说:“姐姐我看你不太会操心自己,罗程又有些五大三粗的,女人家可要学会自立啊,别让自己受罪了。”
罗琳紧紧将她抱住,她平常本就话不多,这里就更没话了,半会过后才慢慢开口道:“姐姐也是,我会想你的,你要时常来信。”
温暖甚少这么温柔,所以越发让大家感觉不舍,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尤其是走到佳音面前。两人的关系最是要好,佳音没有长姐,直接将她视作姐姐,平日里在百合坊都是依赖温暖的照拂。温暖对她的感染不仅是生活上的自给自足、自力更生,心灵的豁达通透,更有精神上的女性自由、平等与尊严的意识相传,可谓她人生的精神启蒙老师,往往这样一位挚友兼老师,是最让人刻骨铭心的。
温暖摸着佳音扎起来的头发,惊喜地笑了:“扎起来就是精神啊。”只是一笑之后,免不了的就是离别的忧伤,她不禁又语重心长地说:“佳音,别难过啊,以后总会回来的。我不在了,什么事情不明白的你就问文媛姐,很多事情她比我懂得多了。还有你自己,不管以后生活怎么样欺负你,都要会爱护自己,女人呐,爱护自己才是王道。”
佳音泪眼婆娑,迷蒙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嘴角却是笑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半会的功夫才开口道:“写稿别太累着自己了,在外面觉得觉得不好过了就回来吧,路上凡事小心。”
温暖忽然就呵呵笑起来,拍拍佳音的肩头声音爽利道:“丫头,就别担心姐姐了。”
中午烈日正当头的时候,两人所坐的轮船开始缓慢移动去,随着船身渐渐远去,大家使劲向对方挥手告别,心里的情谊越深,挥得越使劲,距离却也越来越远。烈日下的离别,太过刺眼,也就渐而迷离渺远,捕捉不到的终究捕捉不到了。
第70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10)
天气炎热得可以,更兼着他的心情也是烦闷不已,就直奔书房而去。平常心情不爽快了就想回家,屋里适宜的温度很能缓和他的情绪。一推房门,才发现门已打开,心里就有些犹豫,却已看到佳音埋头坐在那里,仔细一看,却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绣一只红色锦囊。
桌子上的锦盒已经打开了,里面放着她给他的那个翡翠如意和玉观音,她特意嘱咐他要带着的,没能如她的愿,她应该很失望吧。是的,她很失望,脸色有些疲惫,神色有些苍凉恍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针线看,却倒映着红色的愁绪。心里的惭愧与大恸如那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他的脚步已经移不开了,就静静地看着她绣。
佳音脖子有些酸痛了,抬起头来想休息一下,一眼看到靖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里一阵高兴又一阵心酸委屈复杂地纠缠着,却还是露出一个凄凄的微笑:“外面这么热,怎么就回来了。这个观音竟然忘了给它绣个锦带了,现在闲了就捞起来赶紧补上。”
靖璘心里发着虚,走向她思索着说:“喝酒的时候被他们给看到,都笑话我怎么还信这个,所以就给放起来了。”
“到底还是带着好,就算不信他能辟邪好得也养人。你不想带了放这里也行,反正你在家里多半也是呆在书房的。”佳音想起来,却被靖璘制止,让她依旧坐着。
她手中的绣囊才绣了一半,大红的底子,配上明黄身黑边的龙,绣工很是精细,只有前半身的黄龙那深邃的眼神依旧能神采奕奕焕发着生机。靖璘有些心疼道:“你又绣这个,这种活很费眼睛累人的。夏天你最要注意身体。”
“你更要是,总这么忙。我去给你熬一碗莲子粥。”
靖璘忙又让她坐着,“小姚怎么就猜到我这会回来,泡的六安茶刚刚好,很解渴的。”心里不落忍,就问她:“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观音的事心里难过。”
佳音忙将脸上些微的忧郁之色掩盖住,笑着看他说:“怎么会呢,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可是终觉掩盖不住了,又撇开话题说:“温暖和郭新建走了,百合坊里最近很是冷清,心里也不大好受。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靖璘知道这是托词,只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安慰,便也不言语了。只是心里的烦闷还是要向她倾诉的,便又问她:“你看报纸了吗?”也不等佳音回答直接说道:“哎,终究董世颖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没想到竟然那么轻薄放荡,刚结婚那会还好,现在整晚不归家,吃喝嫖赌抽,简直是五毒俱全,还捧戏子。我真是后悔,当初应该一力阻止的。我答应卓琳的,都没能做到,这个哥哥当的,真是窝囊。”
“这怎么能怪你呢,母亲的主意谁又能动摇得了?”佳音就站起来,心疼地说:“你千万不能自责,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能有那份心已经够了,丝毫不会影响你依旧是卓琳的好哥哥,你怎么都不自信了?”
听她这么说,靖璘心里轻松又舒缓,对上她的眼睛问:“真的?”苦笑了一下,又说:“可是我看到今天卓琳那样子真是心疼,她变了好多,不言不语,不发脾气也不抱怨。母亲真是把她给毁了。”
“母亲的态度呢?”
“她说男人免不了要这样,等以后年龄大些了就好了。还把父亲给搬出来,说以前父亲是不也从那么过来了,现在总算心收回来了。说得父亲脸都气白了也忍住没吭一声。卓琳是回家想得到母亲的安慰的,却白白受了堵。”
佳音感慨道:“母亲对卓琳冷了许多,最近对娜娜好得很呢,她现在又怀孕了,更得宠了。”
“可不是,以前和卓琳闹得那么凶也没让她出去,现在倒好,她一怀孕,自己要搬出去,母亲也同意了,还说要多派几个人过去伺候呢。这个娜娜不简单呢,哪象你,这么傻。”说着,却不自觉地刮了下佳音的鼻子。
他这样亲昵的举动,佳音心里自然喜欢,也就有了精神和动力:“我现在就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和谁去发生纠纷闹什么矛盾,这样挺好。我以后能自立了,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就不用管我了。”
“为什么不管你?”靖璘没来得及思索,就直接问了出来,又觉不妥,忙又改口道:“这样最好。”心情缓和了很多,就想到有趣的事情,对佳音说:“免得你心里又添难受,给你说个喜事吧,你听说二哥最近的情况吗?”
“听靖瑶说好久都没回家住了。”
靖璘脸上闪着笑意:“可把父亲给气着了,这次胡闹大了,半个月都在外面住着。父亲说要在下个月就给他完婚,为了惩罚他婚礼一切从简,以后就拴在家里。”
佳音吃惊道:“找的是谁啊?”
“倒不是什么大家,烟草商全福德的女儿全幼安,还不一定呢。你叔叔应该认识这个人吧?”话问出来,才发现不合宜,艾自明是不让家里女眷知道自己在外面生意的情况,又编谎说:“听说他在西江呆过一阵子,好像和你叔叔认识的。”
佳音心里直为那女子担忧着:“叔叔的朋友好多我都不认识的。只是那个女孩子,就怕害了人家。”
靖璘却也不管这话,近到佳音跟前,闻了闻:“怎么这么香?抹了什么香水?”
佳音被他弄痒了,忙偏过头去笑了:“哪里,是雅茹送我的那块香皂而已。”
靖璘正了身子点点头,却越觉得她身上芳香迷醉,让他一时不能释怀。忽然伴着佳音身上的香味,另有一股馥郁的芳香袭上来。再一看发现桌上的百合已经收下来了,摆着一盆建兰,叶片宽厚深绿,直立如翠剑,花多色雅,白中透红的花瓣婀娜婉丽,丰满而舒展,清香萦绕。他心里一阵大喜,笑着问她:“买兰花了?”
佳音没想到他是这般反应,很是诧异:“你喜欢?”
靖璘的声音里透着若隐若现的失望:“我喜欢兰花你都不知道啊。你怎么想着买这个了?”
佳音有些愧疚,但心里的惊喜还是雨后春笋般得疯长,“你一天忙得连跟我说话的空都没有又怎么会提到这些,也是我粗心,都没发现。”又说:“建兰生命力顽强,挺拔健硕,不畏暑也不惧寒,最是兰中的顶风旗。好养不说,最是这坚强的性格真真能感染我。所以就觉得,不能老养百合,兰花这么美,也应该好好养养。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兰花。”说完,不禁笑起来。看着她这样就笑了,靖璘心里也是一乐。
佳音心头灵光一闪,俏笑着问他:“以后咱们就种百合和兰花怎么样?以后有了孩子男孩就让他像兰花女孩就让她像百合一样。”
靖璘心头一紧,没有答话,忙随手拿起一摞刊物来,一看才发现是佳音他们办的《百合周刊》。佳音看他拿起那些,就笑道:“是我们最近几周办的,给你拿回来看看,每一期都有我的文章,就是不知道写的好不好。”说到后来,脸现娇羞之态,只是脸上依旧笑着。
“好,有时间就看了。”靖璘这么说着,又将几本刊物放回到桌上了。
第71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11)
看着靖璘走出书房,佳音在书桌旁站了许久许久,在这炎炎夏日,绿树荫浓,满架蔷盛,心河里却落了成片的秋叶,叶叶知新寒。已无心再做那剩下的针线活,心绪烦闷不已,拖着漫长的步子打着洋伞就出了大门。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绕过几个街道,走过华丽优雅的住宅区与富贵繁盛的街区,眼前忽然沉寂萧索起来,仔细一看,不知不觉间竟然绕到百合坊来。醒悟过来,也才发觉天气炎热得可以,空气整个像个大蒸笼似的,窒闷不已,走了这一路,洋纱旗袍上已经濡出了细密的汗珠,现在才觉得粘腻涩涩。
这里上午才来过,平常大家工作的时候,她倒是闲着没什么事情,就趁上午天气较适宜的时候过来一趟,来照看花群和小鸡,顺便整理下稿件。下午再来,天气不复温和,心情也变了样。
百合坊的门已经打开了,先是清淡悠远的花香扑入鼻端,继而就是满院成片的淡色系的兰花和白色百合盆盆簇簇,蔚然生烟。只是树下花旁还站着一个人,穿着短袖衣服,正躬身观看身下的团团花朵,却是清亚。见到佳音进来,吃惊地笑了,忙招呼她到树荫下来,“天气这么热,也不懂得保护自己,怎么顶着大太阳就来了。”
佳音见着他,心情就大好起来,不禁嘲笑他:“你不也一样!大热天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清亚温和地笑了,说:“想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你了。”
佳音不言,脸上现出笑容来,转身就往屋里来了。清亚就跟着她进到屋里来,打开风扇,顿时清凉很多,两人坐到清亚的办公桌旁,清亚就说:“温暖来信了,给大家一封,给你另写了一封,要不要看看。”
温暖和郭新建走后百合坊里一度冷清了很多,大家心里都是闷闷怅怅然。而今时间过去了月余,众人适应了稍显沉寂的环境,心里也宽松了很多,只能希望他们在远国一路平安,万事如意。而剩下的精力与心神,又附着在了文学社里。
这已经不是温暖来的第一封信了,但佳音心里还是欣喜不已。打开来看知道她二人已经到了日本,那里环境很优美;只是而今遇不到伯乐,文章到处碰壁,只能在报馆做些打杂的事情,生活有些窘迫,但还可勉强度日;又说让他们不要担心,她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定然会闯出一片天地来,不然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看完后,却又是另一番心境,开始担心他二人可否能解决温饱问题,再者文学之路是否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般重见天日。清亚就宽慰她:“温暖那人你还不了解吗?凭她还能饿着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担心了。当下你应该多为自己操心些,就像这天气这么毒,怎么就走着过来了。”
佳音不理他的话,随手翻出自己做的红楼笔记和清亚做的水浒笔记,发现清亚的笔记最近没增加内容,就疑惑道:“这怎么回事呢?真真不像话,自己还说要把水浒研究个透的,而今才研究了不过几个人物而已,就辍笔了?”
清亚就看着佳音笑了:“我打算和你先研究《红楼》,怎么样?”
佳音喜得忙拍手,不禁要叫出声来了,却忽然神色一转,嗔道:“这怎么行!也太没志气了,难不成现在觉得钻山填海了,想要半途而废就来找这个借口。”
清亚却还是温柔地笑着,说:“和你一起研究《红楼》不好吗?等《红楼》研究差不多了,再研究《水浒》。”
佳音虽然心里眉欢眼笑的,却还是替他的工作着想着:“研究《红楼》是一辈子的事情,难不成你要一辈子拴在《红楼》里?”
“其实有时候我倒宁愿一辈子拴在《红楼》里。”清亚的神情陶醉在思索里,回过神来又说:“就是担心你身子弱,一个人研究《红楼》怕是吃不消呢。”
“那你就陪着我一起,你研究《水浒》,我钻研红学。”
“好,我陪着你一起。”这一句冲口而出,又觉不妥,便插进别的话题问她:“《水浒》里最喜欢谁呀?”
“林冲,《水浒》里最有情有意的人就是他了。无情未必真豪杰,看看里面其他人,个个英雄气长,挥刀舞棒好不英武,却一个个都儿女情短,将爱情视作粪土,将女子视作草芥。以为自己英雄了得,说得难听些其实都是些披了张人皮的刽子手罢了。只是林冲,就是杀要谋害自己的人也要为他们心里恻隐几分,到最后真真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开了杀戒。上得梁山后头一件事情就是记挂家里的妻子,要将妻子接过来。结果现实却一步步将他推入深渊,有家不能回,难得一个知心爱人又青年早逝。难得他这样一位英雄,侠骨仁心,又至情至性,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