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把诗句接龙的想法告诉她们,几位女士听了也是拍手称赞。不过她们说得先让几位男士尝尝她们的厨艺,决出谁是今日的烹饪大厨。
他们一看这几样食物,温暖做的鼎边糊虽配有上十种食材,颜色却极是清浅,香味也很清幽。卓文媛的七家茶里添了茴香,肉卤,桂皮,姜末,颜色浓郁处多了几抹清淡,香味也很是浓郁,那盆麦豆粥却很有一种小家庭的感觉,实诚而温暖。佳音做的花生糕,样子精细小巧,色泽简单纯正;那盆排骨煲凤爪,颜色和香味都极是清淡,汤中肉质鲜美,却无一点油腻。
罗琳在一旁惭愧地说自己烹饪根本不在行,只能打个下手,让众位见笑了。罗程忙就拍着她的手安慰说:“咱们大作家还是以文笔为主,这些事情由我来就好了。”也免不了众人的一顿冷嘲热讽。
初夏的天气刚好温暖适宜,喜人的阳光透过樟树幽翠的叶子光灿灿地落下来,在地上投出众人热闹的身影。大家在树下围桌而坐,树荫清凉得都可以泻出青波了,一旁白色浮浪般摆了一地的开得醉人的百合,蕙质兰心,清新妍丽,芳香隐约而又深远。窗台上是向邻人要来的养在水盆里的玉兰花,也是摇曳生姿。对面篱笆圈里才买来没多久的黄色绒毛小鸡犹自清脆地叽叽喳喳的叫着,着意添加着他们的这份快乐。
众人拾起筷子来心急而又仔细地品味着女主人们的手艺,却发现竟都是棋逢对手了,各道糕点羹汁味道各有不同却都入口上佳,糕点自有糕点的纯绵,汤汁也有汤汁各自的鲜香,可叫几个男人大饱口福了,佳音她们对对方的手艺也是惊喜赞叹。温暖犹自往郭新建碗里盛那鼎边糊,笑着叮嘱他:“想了吧?多吃点。赶不上这巧时候我还懒得做这个呢。”
大家忙制止温暖,“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啊,别老乡就随便拉关系,这可不行。”
温暖看着大家有些严正的样子,便做了个鬼脸,笑说:“我不拉他也会投我一票的。”
佳音则照顾着靖瑶和清亚吃好,又担心做的东西入不了清亚的脾胃,不住地注意他的表情。清亚明白她的心思,就忙悄然向她微笑着点头示意很合心意,佳音这才放心了。
席间,女士喝米酒,男士喝烧酒,都是吕家自酿的上佳醇品,自然口味更比别处要好。谈笑风生间,别是一番杯箸口舌之乐。
大家饱吃了一顿,该到男士评判的时候了,端木却忽然摆手说不好,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他便狡狯地严正道:“这不公平啊,你想,小郭定然是要投票给温暖了,靖瑶那更不用说是佳音了,这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呢文媛就落人一票了,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众人都问他:“那你说怎么样公平呢?”
“靖瑶和小郭退出评比做监场,我们四个来做评委。”
靖瑶忙急了,清亮的眼里闪过一道晶光:“不行!你们故意欺负我嫂子怎么办?”
温暖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整天就你嫂子你嫂子的,没了你我们还会吃了她不成?小孩子快一边去,你端木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小郭你给姐姐退出去。”郭新建看了看她,也没话可说了。
第67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7)
这样就是端木真彦、于清亚、罗程和罗琳来做评审了。其他人还在犹豫中清亚就直接报了佳音的名字,却忽然觉得自己太唐突,忙讪讪地笑了笑退到一边。靖瑶借此忙就喊说:“好,第一票于清亚投给艾佳音。”说完对着佳音就是一笑。佳音心里本来极为忐忑,这下倒有些轻松宽慰了。
“我也投给佳音。”端木深思熟虑后说出了结果,接着就是做解释了,无多,几句道破要点而已。佳音心里又是一阵轻松喜悦。
罗程罗琳将两票都都投给了卓文媛,后来两人说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上海住过一段时间,文媛的七家茶和麦豆粥很有上海的味道,故而觉得亲切熟悉。
这下温暖成了零票末将了,几个女士表情都有些不好意思,就说其实她做的鼎边糊风味很独特,只是大家口味都有偏好而已。温暖本就快性直爽,压根没把这次厨艺比赛当一回事,自己哈哈笑着说众人的表情真是滑稽,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样子倒像是她被打入阿鼻地狱了。说着又说自己既是败将,就得要接受惩罚,她不会作诗,且就为众人吟诗一首吧。
大家听了,直为她的大度爽快称许着。郭新建却说要陪着温暖一起受罚,同是老乡,本是同根生,自然要同甘共苦。又说两人就吟那篇《匆匆》吧。
温暖瞪着他,摆手道:“又是《匆匆》,你一天没完了。赶着我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了你就不念了吧。我还假假呢。”
假假现在成了温暖的笔名了,真真是佳音的笔名。当时她二人作此决定大家还颇觉诧异,绝无想到她二人将此玩笑之语竟当真对待,而今便觉很是独特,结合当下的时局来看也甚是安全。
温暖便拉着郭新建到院子中央,随意整理了下衣襟,开口朗朗念来即是鲁迅的《我的初恋》:“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郭新建忙就接道:“山不在高心诚则灵,终将寻得我的女神。”
大家的掌声狂乱地想起,喝声也随性发来。温暖使劲拍了郭新建一巴掌,“再胡闹就下去,你再胡乱编造看端木要你的命!”
端木当即就喊道:“小郭你别亵渎鲁迅先生,再这样小心我的拳头。”
“不如就别念别人的,自己做!”靖瑶喊着提议说。佳音先就鼓掌赞同。
温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女神高雅漂亮,怎么会看上他!”
端木摇摇头:“温暖这不行!太不押韵。”
温暖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郭新建接着念道:“其貌不扬心意高扬,一无所有唯一是你。”
众人更是掌声拍得雷鸣般响起,几个女士也将手拍得麻酥酥的,喝彩声亦是不断。端木更是高喊:“好!好!”
温暖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思索了一番,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摇摇头往众人那里走去。大伙忙摆手不许她下场,温暖手一挥,说“诶,女神说要好好想想,你们别打扰了。”
郭新建看她走下去,余兴未消,不免有些怅怅然,只得跟着她下来了。
接着男士将食盘撤下去,女士将果盘、立夏蛋端上来,真正的立夏节开始了,诗句接龙也随之而来。温暖先捡出满意的分到每个人碗里,嘴里招呼着:“来来来,立夏吃了蛋,热天不疰夏。最当紧的是吃蛋。”
立夏蛋煮得刚刚好,浅红的表皮圆溜光滑完整,隐隐地散发着茶香。端木拿着自己的那个红色鸡蛋说:“最当紧的是碰蛋。”
罗程就接口道:“那就碰蛋吧,看最后谁的蛋最结实,谁就出第一句。”
大家赞同着纷纷拿起蛋来作势就要互相去碰,靖瑶忙挡住,说:“这不乱了套了,就两两相碰,赢得人再去和其他人碰,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再对决。”
这样大家方才有了规矩。这样下来,最后竟是靖瑶得了个蛋状元。他当即就脸现得意,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说:“蛋,丹,丹青不知老将至。蛋,我先吃了。”说完,倒了杯米酒一仰而尽,便将他表皮已经裂开的蛋又敲了几下,有些生涩地剥起来。
下一个是清亚,他向上推了下眼镜,开口便有了:“至亲至疏夫与妻。”这是从李冶《八至》诗化出来的。还不待众人说什么,清亚做什么举动,就听靖瑶乐道:“酒香茶香蛋香,香香入味。”看他已经将蛋吃了,这里就看着清亚说:“清亚兄,这蛋味道好极,快尝尝。”
这时蛋的香味经靖瑶的渲染深透地弥漫在整个空气里,和着树的清香花的芳香,别有一番馥郁之感。众人已经有些忍俊不禁了,却还犹自镇定着看他二人得享先尝之乐。清亚快速将蛋剥好推到佳音面前,佳音悄声对他说:“你先吃,就该我了。”说毕略想想,说道:“妻子因贫失所从。”说完,又有一首漫上心来,又补充说:“妻儿待我且归去。”
清亚在她耳边说:“不若你自己作一首呢。”佳音想来也是,却也无可奈何了。
但这又犯规了,温暖说:“这可不行,前一首本可以的,这又来一首,你要下面人接哪个字呢?当罚,当罚,最后要表演。”
佳音便倒了杯烧酒来要喝,却被靖瑶接了去:“我来替我嫂子喝。”清亚将那杯子又拿了过来说:“你蛋吃得够多了,小心伤着胃,我来吧。”说毕不待靖瑶反应,一仰而尽,众人从没看他这番豪爽过,不禁唏嘘赞叹着。
接下来众人一一都或好或坏马虎过了,郭新建那句“为你愁中添点忧”很让众人讥讽新不新旧不旧的四不像的样子。最后到温暖了,起字是未。温暖于诗书上并不怎么通,佳音忙用手给她比划柳絮的样子,靖瑶就给她拦住:“嫂子你别帮她,她让你平白受罚。要不你就给她摆个八卦阵将她迷在阵中。”
这样说着大家又想起前面那段搞笑的故事,又是一阵乐笑。卓文媛不甚了解,听了解释后也是乐之不已。只是现在看着温暖都有些着急了,她自己倒还无所谓的样子。
郭新建最是着急不过,悄悄退到温暖侧后,想给她个提醒,忙被众人揪出来,列在被罚之列。温暖懒性上来便推着不做了,直等着最后受罚。佳音就叹道:“现有一句现成的啊‘未若柳絮因风起’,姐姐再想想不就有了。”
温暖哼了一声:“姐姐陪着你一起受罚不好么?”
卓文媛轻笑着说:“还有句‘未若锦囊收艳骨’。”
这一说佳音心里一片后悔,怎么这句倒给忘了,脸上布满的无可奈何都着了慌。
最后大家还是先尽兴地吃了蛋,喝了酒,又尝了些樱桃青梅,也不敢多吃,浅尝辄止而已。也就到了最后处罚的时候了,依旧是郭新建陪着温暖上台去,只是这次两人表演的是却是闽剧,合演了段《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看样子甚是生疏,毫无行道可言,但因为大家听不懂闽南话,又看二人的表演颇具他二人风色,也觉得很是新鲜。
一曲毕了,众人拍着掌声欢迎他们归坐。接着到了佳音受罚表演了,大小舞台从没上过,一时有些担心有些窘迫。迎着靖瑶、清亚鼓励的目光却也上去了,正巧这时一旁的小鸡又叽叽喳喳叫起来,倒像是为她喝彩捧场似的,这样子心里的慌张倒减轻了些。
因为这里众人都不是表演行家,大家也只是尽兴发挥罢了,又有前面两人的榜样,心里便鼓起了勇气,开口唱起昆曲《长生殿》来,这是她最近听留声机心血来潮学来的一曲。而今也只能献丑了。
只是她觉得献丑,其他人可不觉得,都惊讶地看着她。听她的声音甚是婉转动听,如泉水时而急转流泻,时而轻缓划过,都恰到好处地承转启合着,虽然大家都不甚懂戏曲,虽然这里没有琴箫来伴奏,却也能听出这悠扬的声音,唱得正是味道。她今天穿着淡色洋裙,随着歌声悠扬裙摆渐渐浮动飘起,一旁花海般的百合遥相辉映着她的姿态,就更增添了一分灵动。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般炸响,久久都不歇,更有几个男士高昂的叫好声,佳音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终于觉得自己这曲是唱出味来了,心下大喜。靖瑶和清亚更是惊讶她的声音竟如此好听,再润色一番怕是可以和戏曲名家叫板了。
这天众人过得都很是尽兴,很是畅快。日影西斜,杯盘锅碗都洗刷过了,桌椅板凳也都摆放好,该到回家的时候了。众人又商量着将今日之事每人作一篇文,题材不限,作为这周《百合周刊》的主题,下周来刊印好就了就分发出去。
走时大家将下剩的蛋和花生糕分了各自带着回去,佳音将一早就给靖璘留下的包好,想着是自己亲自做的,他吃了心里才最是满足,不经意间又是一番喜悦。
第68章 百合香薄处,静日玉生烟(8)
一晃日子就来到了,热气也膨胀起来,满院的百合花开得正繁盛,一朵一朵嫩白的花瓣醉意斑斓地开放着,涤荡出清幽的花香,馨香生玉烟。圈里的小鸡也壮实了些,亏得有邻居王婶帮忙照拂着。
这次的周刊清亚和卓文媛贡献最大,各献出了三部作品,文中清亚更是将饮宴中的众人各比作诸子百家之一家,用语甚是诙谐,对比处也甚是精巧,竟活脱脱又是一副诸子图。另有佳音和靖瑶的散文赋诗一首,其他的人小说、散文亦有。互相审阅纠错,近真近美方才能收录刊登。
将一百份《百合周刊》印好,也到了下午时分,初盛的热气刚过,天气就转阴凉了,在外面站久了也不妨事,像是天公有意助阵好让他们出师得利。担心下雨,大家都将伞随身带着,队伍就出发了。
到了光明路下车后,每人开始负责一个路段,任务是将手中的刊物发给学生、学者或者有兴趣看的人,好在刊物不甚厚重,一个手足可以拿妥当。靖瑶将路段选的离佳音近些,好方便照顾她,可是佳音一个转脸,不要他的照顾,要自食其力。
第一次当街发放东西,佳音是惊喜中捎带着些忐忑与慌张,对面一个小报童拿着报边喊边慢跑过去,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喊声更大了,直跑得没了影儿声音还犹自微弱而清晰地传来。佳音被他的小模样给逗得心里大乐,原本还不敢开口,这会开始积极地向来往的行人流利快速地为周刊介绍起来,并尽力将薄薄的册子送到他们手中。
只是不尽如人意,大家或者笑着听她做完简介,却一摆手说声“谢谢”就走了,或者根本就不准备听。虽然只有十本册子在手,半天才送出了一本。不过大家若知道这是吕家三少奶奶在此当街殷勤地奉送刊物,定然不只是过来惊喜地接过一本了。
正自懊恼忧心着,忽然眼前迅疾划出一双手来,倒吓了一跳。忙一回身,发现是韩子沫,就怪他:“干什么来吓人啊,正烦着呢。”
韩子沫就佯装思索着笑说:“当日有文君当垆卖酒,今日有佳音当街发刊。果然才女历来都行动不凡。”
佳音瞧他犹在嘲弄着,不觉生气着说:“你还闹!你看看我这一共十本,到现在了才发出去一本,真真太失败了。等会不叫温暖笑话死了。”
韩子沫二话不说,将她手里的刊物拿去一大半,就直接到街对面去,放开嗓子说着,声音清朗有力,先是引得周围人纷纷看向他,继而就有一些女学生小姐太太们向他走去,围着他询问着,好不热闹。佳音手里拿着两本册子,看着对面的热闹场景,心里无限欢喜快慰,随即也就继续更加热情地招呼这边的行人。似是受了对面的影响,这边的行人也渐渐耐下心来听她讲解,终于,两本都送出去了。
韩子沫那边更是迅捷凯归,不免得意地看着佳音笑道:“怎么样?我这个速战将军可有一手吧?”
佳音看着他呵呵笑起来,也不回答他的话,嘴角划出喜悦,眼里流动着谢意。又问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韩子沫就说:“听说大家今天发放刊物,就来看看,顺便请大伙看场电影。”
正说着,另外几个人也都过来了,看见了他,大家那旗开得胜欢喜之余旗角更是挥动着万千激动与惊讶:“咦?好久不见啊,韩兄,最近忙什么呢?”
靖瑶就调侃道:“子沫兄能忙什么呢。左不过美酒粉黛歌舞场。”
韩子沫并不理会他,只是笑着瞥了他一眼,就对大家说:“今天来给各位庆功,请大家去看电影,怎么样?好莱坞的新片。”
众人欢呼着,自是应允了,又是一番好谢。靖瑶却推辞了,说要回公馆一趟,就不随大家去了。但他又担心起佳音来,韩子沫便说:“放心去吧,佳音我送她回去。”这样,他才安心离去。
好在这繁华地带,各色娱乐场所一应俱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大家边聊着边往前走去,许久不见,更有无限乐之未央趣之正浓的事情好好攀谈一番,几个女士在后面看他们热闹的身影,又兼有此高官少爷请去看电影,个个也是随着他们一起连欣喜都昭告在脸上。
电影是最新的好莱坞爱情片,男士们心思本就不在电影上,犹自在悄声聊着。女士们则全副精神心思都缠绕在这根藤上,看到动情处更是个个泪眼汪汪的,害得几位男士又忙不迭掏手绢送上。韩子沫也掏出手绢待送到前面佳音手里,却见她刚接过旁边一人的一帕,再一看原来是于清亚,他便趁没人注意又收了起来。
电影看完出来,天已黑彻,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大家伞都没带全,韩子沫便将自己的给了罗程,说他和佳音两人打一把伞就够了。清亚不免又有些担心,佳音就说他:“你自己的伞丢哪里都不记得了,还要来操心别人,你这伞给了我你怎么办呢。我和子沫两个人好得有一把伞,再说这里大家伞都不全,都是两个人一把。”
这样他二人与其他人惜别后,韩子沫就叫了辆黄包车来两人坐上。他打开伞来遮到佳音上方,佳音忙往过一推,说:“全给我遮着赶明你感冒了怎么好呢?”
“我身体好得很,你身体弱一些,要当心。”说完又怕佳音继续反对,忙又说:“若果真你生病了,你觉得靖瑶会饶了我吗?”
佳音听他这么说,也只得随他了,心里又不免为他担心着。雨夜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愈发迷蒙深邃,灿烂而又斑驳,好似油彩画一样。雨丝被风吹断了,一滴一滴极快地落下,叮咛着整个城市的清凉。
韩子沫忽然想起刚刚清亚的举动,终于凄凉沉痛中觉得靖瑶的选择是对的,清亚应该是最适合佳音的。学识渊博,举止端正,又温柔体贴,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爱佳音的心,这些对于佳音来说已经足够了。胸口却不由自主地闷起一口怅惋之气,怎么都无法抒发排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看她,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沉思,表情是淡静的哀愁,也许她在为靖璘而忧心,在为清亚而操心,内心隐隐地期望着此时此刻进入她心神的有他的影子,衣衫一角也好,却最终又哀淡地笑过,不过只是奢望而已。
他内心波澜壮阔地想着,对于他们两个人,一切都来得很迟,一切也都不可能。他是她丈夫的好朋友,也是个惯在花红柳绿间过的浮浪公子,没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唯一一个无力的解释就是他的心。一颗隐没在这喧嚣而昏暗,灿烂而斑驳的尘嚣中的心。
到最后一个路口时,韩子沫让车夫停下来。佳音便让他坐着直接回去,这几步路她一会也就到了,但他还是坚持送她到门口。所以在雨夜灯光迷离的街道旁,他依旧为她打着伞,渐渐向前走去。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距离,距离很窄,依旧是距离。他将伞遮在她头上,本已湿透的右肩膀依旧浸润着雨色,但是他心甘情愿。
佳音忙就为他着急道:“已经到这了。把伞往你那边打,你肩膀都湿透了。”
他就笑了:“打到中间两个人都要淋湿了,不过几步路而已,不碍事的。”
“你本来就不欠我的,到现在反而是我欠你越来越多,让我心里怎么好受?”
“谁说我不欠你的?我欠你的太多了,你就让我好好补偿吧,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说完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又说:“佳音,你就这辈子,要开心快乐幸福健康地生活下去。”
佳音不语,深深地点点头。雨声滴答,脚步声溅着雨水清脆得渺远,她的声音也是悠悠的伤感:“子沫,靖璘最近越来越忙了,比以前忙多了。我好久才能看到他一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她又说:“立夏那天我等了他一个晚上,等着他吃我做的茶叶蛋和花生糕,可是我没等到。我知道他忙,可是我心里就是难受,忍不住地难受。”
“佳音…”
她没听到他的轻唤,接着说:“他自过年来和我说话越来越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还是,忙得厌倦了?”
他心里生疼,不知道如何措辞,将伞向她那边又移了下,好能借此给她一些温暖,说:“佳音,你要改变…”
不待他说完,她醒悟似的说:“对,我要改变,以后更要改变。要努力地去学会独立学会自强,也要乐观起来,不让他为我操心,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累了。”这么说着,心情似乎也好起来,目光满是愉悦的期许望着他。
她还是错会了他的意思,他也没做辩解,看着她肯定地说:“当然,你要坚强起来,这样,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都能挺过去。”
佳音心情轻松起来,就为他着想起来:“别光说我了,你呢,你也该找个太太了。至于那个人,既然已经结婚了,就不要再想了。肯定有比她更好的女子。”
他的笑容布满凉意,却还是笑了,“不,她是最好的女子,等什么时候忘掉了再说吧。不过如果我妹妹不是我妹妹的话,很可能我就和她结婚了。”
佳音吃惊地看着他:“你妹妹?”瞬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眼里充满敬意与感慨:“想不到你对妹妹这样好,看来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为什么活得那么…”最后的话,却不知如何措辞了。
他亦明白,说道:“不知道你信不信,有的时候其实并不想那样,只是习惯了而已。所以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说完,眼看也快要到了,忙从身上掏出一个香皂盒来,递给佳音:“这是雅茹从日本带过来的,卓琳结婚那天见到你,说很喜欢你,特意让我拿来送给你。”